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章节目录 ------------ 楔子 解释书名 少林寺玄字辈有一弟子,法号玄易,于六年前出寺云游。 三年内,他访遍天下,打听到不少江湖中事。回少林后,众师兄弟们见其出远门许久,便向他问起江湖之事。玄易心中捋了一番,将江湖武林分为“一世家,二泰斗,三大帮,四名门,五大派和六大侠”六部,每逢闲暇时分,少林玄字辈的弟子们聚在东禅房前院,听玄易述江湖事。 “一世家”乃指长安柳下世家,上代庄主柳下长鹤武功盖世,江湖人称刀神。其与夫人云伊人生有六子,五子柳下无终襁褓之中便不幸夭折,余下五人分别为长子柳下无尘,次子柳下无非,三子柳下无泽,四子柳下无芳,六子柳下无痕。柳下长鹤师不仅精通刀法,今世无人能破的五行剑阵也由其所创。五行剑阵为五人阵,柳下长鹤膝下五子各占一行,五行剑阵一发动,依据五行相生之理,无可击破要害处。 十六年前,正值柳下世家风光无限之时,柳下无尘因病而逝,一年之后,柳下无非在仙女湖惨遭杀害,正在闭关修炼的柳下长鹤闻讯后走火入魔,从此退隐江湖,再过七年,六子柳下无痕下毒将其毒死,杀死生母云伊人,夺走家传宝刀龙骨刀及数神兵后转投江湖邪帮破生门。如今,虽柳下长鹤已故,不世阵法五行剑阵已传续下代,现庄主柳下无泽在江湖中威望极高,江湖中仍是无一名门世家能与其争一日之长短。 “二泰山北斗”显指少林寺与昆仑派,中原武林各门各派的内功心法无一不出自于此两派。少林达摩祖师在达摩洞中修行之时,采用壁观的方法参禅,长期静坐,难免困倦,便起身活动筋骨。达摩祖师圆寂后,少林僧人在洞中发现了一个铁盒,铁盒为防湿气侵蚀用蜡封住,后僧人们用火烤将此打开。铁盒中有两部梵文经书,一本是《易筋经》,另一本叫《洗髓经》。时少林内有少位僧人对梵文一知半解,各自参悟解读经书,依法修炼,致日后少林武功数不胜数。几百年来,随着少林俗家弟子出入,少林武功传入民间,为今大多习武之人所用。 昆仑派创派已久,最早起源于秦时始皇帝年间,时始皇帝焚书坑儒,百余道家弟子逃上昆仑山,后创昆仑派。百余年前,昆仑险些因派内分歧而致灭派,时派内有两大主张:其一主张立教,奉老子为教主,教化弟子,崇拜仙人,规定仪式与节日,炼丹以求长生不死;另一主张承老庄之志,清虚自守、无为自化、万物齐同、道法自然,逍遥自在,昆仑弟子中十有**为此主张,无奈时任掌门黄道子主张立教,将此主张百余人逐出昆仑派。百余弟子下昆仑山后,有十余人另上天山建天山寒殿,其余之人回中原而创无为派。 “三大帮”分别为破生门,天门帮与飞羽帮。帮派原是些山贼强盗行恶聚集之地,前朝末年,诸侯割据,江湖匹夫和无门无派的低手为求乱世中保命而聚众立帮,一时间,多少帮派丛生,天门帮和飞羽帮亦建于当时。新王朝建立后,虽战事渐去,江湖武林却因帮派厮杀而动荡不安,天门帮、飞羽帮在内的八大帮依靠吞并草寇山寨和小帮派逐步扩大势力。随后,破生门创立,短短数年内,破生门吞并数十大小帮派,形成与天门帮和飞羽帮鼎立之势。三大帮相互制衡,帮派斗争短暂平息。几年后,昆仑道士方一鸣、天山四丑和邪神柳下无痕加入破生门,三足鼎立之势被打破,破生门独占鳌头。帮派之争再起,天门帮和飞羽帮联合中原各帮才勉强守住阵地。 “四名门”乃指江南四大名门,前朝末期,中原名门世家为避朝野权力之争,迁居江南,仅仅苏杭两地,便新建近半百所名门园林。江南四大名门之说,缘起花间派。花间创派近两百年,初代掌门名为李庭芳,乃当时皇帝胞弟。因痴迷武学与琴棋书画,李庭芳放弃高官权位隐居在苏州西北郊的虎丘上,不少江湖上文人雅士慕名而来,在虎丘上比武对酒吟诗抚琴。后在众人提议之下,李庭芳创了虎丘花间派。 百余年来,花间派内文墨琴韵风气未断,花间派的弟子们无不精通诗词书画,皆是气质绝然的俊男美女。苏杭两地的名门公子哥们为获花间女弟子芳心,在虎丘塔前演武献技,因彼此鄙夷不屑,为决高低而大打出手。时任花间掌门的唐婉下令驱逐外人,众人仍留在花间山门前不肯离去,其中几位还立下生死决斗之约。见势愈演愈烈,唐掌门只好通告天下:六月十五邀各大名门来虎丘花间赏花比武,比武前四名者称为江南四大名门。赏花比武会十年举办一次,最近一次在八年前,凭着叶锋一枝独秀,叶府位列四大名门之首,其余三大名门分别为苏州李园、扬州王庄和江宁陶居。 “五大派”为双华城、苏州花间派、蜀门剑庄、北玄宫和武夷山无为派。五大派在江湖上的声望仅次于少林与昆仑两派,皆是传世武功的集大成者。五大派同少林昆仑一齐传承和发扬武学经典与侠义精神,乃江湖武林的根基命脉。 当时在与少林弟子禅房相挨的西厢房内,住有一徐姓居士,他曾在朝中当过大官,后遭人陷害被罢去官职。在返乡途中遇法明大师,经法明大师指点后豁然开朗,他深感佛法之召,便来少林苦修。某日,徐居士窗前呆立,门前院内围着一群少林小弟子,在听一法号玄易的少林弟子说书江湖之事,他原只是在旁无意听听,却没想到玄易所说的江湖人事竟会如此鲜活稀奇。从此以后,每当玄易说完一段,徐居士都会用笔抄录在卷上。 过了一年,徐居士朝中当官的友人张守一御史路过嵩山,登上少林拜访故友。在徐居士的厢房内,张守一见苏子游,前去翻阅。张守一看了书卷后不忍离去,整日沉迷于不顾吃喝,经徐居士打断劝阻后才得以从书卷之中脱离,张守一惊叹道:“精彩,甚是精彩!”原来张守一看的书卷上写的便是苏子游听得玄易和尚讲述而抄录的江湖人事。张守一派人连夜抄了一份,因此些书卷源起于玄易和尚行游天下的见闻,故题名为《易行六部书卷》。 张守一回朝之后,将书卷抄录数副本赠于朝中好友,其中一好友名为陆安,乃当时第一学士,也是皇帝的教书先生。陆安自知授课索然无味,为解皇帝之乏,某日授课闲时讲起了《易行六部书卷》上所言之事。皇帝听得过瘾,命陆安连连讲了数时辰直至第二日清晨。皇帝一夜未歇,早朝之上显得无精打采,朝中文官百官向宫女太监打听,才得知皇帝昨夜一宿未眠,都在听陆学士“授课”。 此后,皇帝每日都会在用膳之时召陆安说小段《易行六部书卷》的内容。深得皇帝欢心之后,陆安连连受赏。朝中大臣们羡慕不已,花重金抄录《易行六部书卷》以观读。朝廷中盛行读《易行六部书卷》之风,官员们宴会上除了谈论国家大事,还会说些书卷中的大侠及轰动江湖大事。此股风气从达官贵族传至民间,《易行六部籍《易行记》,在各地书坊上架后哄抢一空。茶楼客栈内挤满了人,只为听说书先生讲上几段书上所写之事。 皇帝听完《易行六部书卷》,对剑圣行自如与刀神柳下长鹤三战之约甚感惋惜。十八年前,剑圣行自如和柳下长鹤乃当时刀法和剑式上的登峰造极者。为决出个天下第一,俩人约在黄龙雪峰顶上比试三场,每年三月初一比试一场。前两年俩人各赢一场战成平手,第三年也就是十六年前,柳下长鹤次子柳下尹在仙女湖遭人杀害,柳下长鹤在闭关修炼时闻讯而致走火入魔,从此封刀隐退江湖,两人约在黄龙雪峰顶上的第三战只好作罢,剑圣行自如惜无对手后也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随着《易行记》一书被广为流传,在江湖武林引发了不小争议。书中所提及到的各门各派,自然是对玄易和尚点头称赞感激涕零。而没被提及者,当然会心有不服。 江湖帮派数以百计,除了破生门外,无任一帮派敢妄言能凌驾于其余帮派之上。不同于江湖门派讲究戒律深严,江湖帮派人多鱼目混杂,常为地痞流氓之辈聚众闹事之地。近些年,破生门吞并四方,势不可挡。中原帮派为自保,形成中原三十二帮联盟抵抗破生门。未想到因《易行六部书卷》中有三大帮派一说,三十二帮联盟中未入其中的其他帮派反向天门帮与飞羽帮发起挑战,三十二帮联盟也因此瓦解。瓦解之后的中原帮派互相厮杀,破生门坐收渔翁之利。 《易行记》一书中,最为武林人士诟病的乃“六大神侠”一说。六大神侠分别是说剑圣行自如、隐侠叶恒、魔僧莫松、邪神柳下无痕、无影神偷弃无味和天岩洞主顾霜怜。六人之中,除了叶恒之外,其余五人皆有悖于“侠”字,非但无侠义心肠,且是恶名远扬。剑圣行自如在剑法造诣上江湖无人可及,可当年却曾一人屠杀了师门剑庄,其师父和师兄弟皆死在其剑下;魔僧莫松虽是少林百年不遇之天才,却屡犯少林寺寺规,后逃出少林屡屡夜闯少女闺房行恶,乃当世无人不知的采花贼。 邪神柳下无痕杀害父母双亲,后加入邪派破生门,少林空闻方丈和江湖四大名门之首的叶府上下数十人皆死于他手,乃当今第一恶人;无影神偷弃无味是无为派掌门元无贞师弟,却四处行盗,其所偷盗之物价值堪比一座金山;天岩洞洞主顾霜怜乃关外魔教之首,令众人最不可接受的是顾霜怜是个女流之辈。 ------------ 第一章 算命先生 十六年前。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一少年,握着一把剑,念着一首诗,走过一座城。 那少年名为孟朝九,乃名震江湖的江南花间派第一剑客。他长发披肩,眼神刚毅,意气风发,颇有古游侠风范。他脚下的阳关古城已被风沙淹没,只留下了一道破旧的城墙,未出阳关,他便已感受到大漠的无情。 可他万万没想到,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还能遇到位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站在阳关门口边上,手握着一杆字幅,虽有一头黑发,却长一缕白须。 算命先生拿手中的字幅挡住孟朝九的去路,捋捋胡子,道:“这位少侠,算算命吧?” 孟朝九挥挥手,道:“这位先生,我信命,可我从不算命。” 算命先生眼睛睁得很圆,疑问道:“这是为何?” 孟朝九脸带微笑,道:“若你告诉我以后会发大财,我回去以后天天赖在床上盼着财来,你说财会来么?所以多谢先生好意了。” 算命先生登时一脸沮丧,唉声叹气道:“我算了算,今天只能遇到你一人,你若是不让我给你算,恐怕我这一天都赚不到钱。” 听他如此一眼,孟朝九心生恻隐,便道:“那你给我算吧,若是算到好事你可别告诉我,我怕我会得意忘形。若是坏事我也别告诉我,我怕我以后做什么事都畏手畏脚。” 算命先生脸气得通红,道:“好事坏事都不能说,那你要我说什么好?” “说说你吧,此处人烟罕至,你为何要在此算命?” 算命先生又捋捋胡子,眼色里先是透着忧色,随后又感慨道:“看来这一切都是命。” 孟朝九笑问道:“命?可跟我有关?” “跟你无关,可跟你想要做的事情有关。” “哦?” 算命先生解释道:“我在此处算命,是为了等一人。” “什么人?” 算命先生坚定地看着孟朝九,道:“你,我等的就是你。” 孟朝九觉得难以置信,情不自禁手指着自己的脸问道:“我?” “三年前可否有人跟你说过,千万不要到关外找一人。” 孟朝九目瞪口呆,回想起三年前的一桩往事: 三年前,秀州城。 在一家客栈内,孟朝九第一次见到江湖人称大漠孤侠的谭笑无,那时的他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 谭笑无此次入关,是为了杀人,为了钱去杀人。可像他这种是视钱如无物的人,怎么会为了钱杀人。他需要的是一个借口,一个入关的借口。谭笑无对孟朝九诉苦道:“过去十年,我听到的风声都比我自己说的话还要多,我受够了大漠里的孤独。” 孟朝九疑问道:“既然如此,那前辈您为何不回中原?” 谭笑无喝了一杯酒,解释道:“我有个朋友,他曾经救过我性命。我答应过他,若是哪天他逃到大漠去了,我一定会去救他。若是找不到他,我绝不回中原。” “那前辈找了十年,才找到了他?” 谭笑无脸色一沉,摇头道:“一直都没有找到他。此次入关,是收了钱,要去杀一个人,只有履行新的承诺,才能暂时抛弃旧的承诺。” 孟朝九大惊失色,问道:“那既然如此,前辈为何还要我杀了你的同伙。” 随后,孟朝九转到身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几具尸体。那些人跟谭笑无一样,都是收了别人的钱入关杀人。谭笑无不以为然道:“我说过了,这些人在关外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只不过,我也要死了。” 孟朝九难以置信。 谭笑无看着倒满酒的酒杯,道:“我收了别人的钱,就得替别人办事,否则我就是言而无信。如果我死了,就只能算作是任务失败,不算是失信于人。” 孟朝九眉头紧皱,劝道:“前辈,你这是何苦?” 谭笑无朗声道:“我行走江湖多年,心中只有信义二字。若是辜负了这两字,还不如将我千刀万剐。小兄弟,不瞒你说,我此次入关,是为了这把剑,我不想如此一把好剑随我葬在大漠。” 谭笑无喝了那杯刚倒满的酒,拍着孟朝九的肩膀道:“你我一见如故,我就将这把剑传给你。” 孟朝九怔住了,谭笑无要给他的是一把好剑,一把天下剑客梦寐以求的好剑——帝兰剑。 “小兄弟,我此生虽有遗憾,可你千万别替我到大漠找人。” 说毕,谭笑无一剑封喉,封了自己的喉。临死前,他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每每想起这桩往事,“信义”二字的份量就在孟朝九的心里加重了许多。此番他远赴大漠,便是想替谭笑无找到他的朋友。 算命先生郑重其事道:“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你怎知我要找的就是你。” 算命先生道:“我是个算命的,自然是算到了,可我原先不打算将此事告诉你。” “那你为何又愿意告诉我。” 算命先生徐徐解释道:“你要我给你算命,可你不算你自己的,反而要打听我的事,我收了你的钱,就得如实告诉你。” 孟朝九哼笑一声,驳道:“你若不拦我,我也不会要你给我算命。” 算命先生笑了笑,反问道:“此处只有你我两人,你待会想问路的时候还不是要来问我。” 孟朝九脸色登时变得铁青,道:“既然如此,你明明知道谭笑无前辈找了你十年,为何一直都不现身。” 算命先生抬头仰望烈日,感慨道:“我若是早被他找到,他就会提早几年回中原;他要是提早几年回到中原,他也就会少活几年。你说,我该不该被他找到?” 孟朝九觉得荒谬至极,便问道:“为何他早几年回中原就要少活几年?” “你想想,三年前他是不是回中原没多久就死了?” 孟朝九向前踱一小步,望着眼前的漫天黄沙,愤慨道:“若不是为了找你,他也不会在大漠忍受十年的孤独,也不会在三年前为了信义而自尽身亡!” 算命先生沉吟道:“那十年他若是不待在大漠,必死无疑。” “为什么?” 算命先生叹道:“这是他的命!” 孟朝九无言以对。 ------------ 第二章 违背天命 见孟朝九哑口无言,算命先生叹道:“你应该听谭笑无的话,不该来大漠里找我的。” 孟朝九道:“没找到你是他此生唯一的遗憾,我想替他弥补这个遗憾。” 此时,一片阴影落在孟朝九眼角处,他眼里的大漠也越来越荒凉。 算命先生微微摇头,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也许会像他一样在大漠里忍受孤独十年?” “不知道。” 算命先生看着孟朝九手中的那把剑,道:“谭笑无不该将这把剑传给你。” 孟朝九道:“是不是我配不上此等好剑?” 算命先生摇摇头,解释道:“你是个练武奇才,当然要配好剑,但不是名剑。这把剑太有名,只会给你惹来麻烦。” 孟朝九点点头,想到这三年内,多少人为了这把剑而找上他。可这把剑是大漠孤侠传给他的剑,它虽只是一把剑,可它又不仅仅只是一把剑,它还代表着剑道、仁义和气节。即便这把剑给他带来杀身之祸,可他从未后悔从谭笑无手中接过剑。 看着孟朝九眼神里的疑惑渐渐被刚毅所替代,算命先生满意地点点头,便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何要在此处等你?” 孟朝九苦笑道:“此时我心中已乱作一团,哪还知道该问你些什么。” 算命先生道:“我在此处等你,是为了救你。” 孟朝九不禁冷笑,道:“救我?” 算命先生神情变得严肃,道:“小子,你千万要听好了,别出关到大漠去,否则你就会死。” 孟朝九先是心中一颤,随后哈哈大笑,道:“我说过我信命,那既然这是命,我想我是躲不过了。” 算命先生悠悠地挥手,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道:“那可不一定,我可以拿我的命换你一条命。” 孟朝九全身哆嗦了一下,直摇头道:“越听越邪门了!看来我以前从不算命是对的,早知刚才不该可怜你。” 算命先生道:“这就对了,若不是你为人仗义,你也不会遭此劫难。谨记,要想活命的话就别太仗义。” 孟朝九想了想,眉眼一缩,道:“你为何说是拿你的命换我一条命?” 算命先生道:“因为我曾经在别人面前发过誓,此生绝不会再给他人算命,可我为了阻止你出关,违背了此誓言。” 霎时,一群马贼呼啸而过,卷起了漫天黄沙。当黄沙散去的时候,已不见算命先生。 “糟糕!”孟朝九当即便想道:“那算命先生应是给那些马贼发的誓,所以就被他们抓走了。” 可他刚想前追,脑海里回想起算命先生说过的话——“你千万要听好了,别出关到大漠去,否则你就会死。” 他犹豫了!不怕死?这世间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不怕死。想了一会,他笑了笑,道:“我不是信命么?既然信命,那应该就不怕命。” 沿着马印,他走进了大漠。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追了半天的路,孟朝九口干舌燥,脸颊通红。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马印和脚印都被风沙淹没,他已没有退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客栈。孟朝九万万也没想到,在这种荒凉的沙漠里竟然还有客栈。 看着眼前的马印直伸向客栈,孟朝九欣慰地笑了笑,道:“那算命先生应该就在那客栈里。” 他走进了那家客栈。客栈里没有小二,没有掌柜,也没有桌子和椅子,看来是一家废弃很久的客栈。里头有的只是一群人,几匹马,几坛酒。除了那算命先生之外,其他人看上去都不像好人,更不像马贼。他们每个人眼睛都瞪得很大,像是习惯了用眼神压迫人,他们都是些关外魔教的教主和洞窟的洞主。 其中有人呼道:“是刚才那小子,活神仙就是给他算的命。” 接着有人问道:“小子,你来这做什么?” 孟朝九冷笑一声,道:“找你们。” “找我们?你可知我们是谁,你这毛头小子有什么资格找我们?” 孟朝九道:“你们又知我是谁?有什么资格配得上我来找你们?” “你!好狂妄的口气!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们?” 孟朝九怔怔地看着算命先生道:“为了他。” 那群人哄然大笑,道:“你不会是要我们放了活神仙吧?就凭你。” 孟朝九道:“不是要你们放了这位算命先生,而是要算命先生放了你们。” 那群人无不眼冒金星。 “小子,前不久我们找他算命,他不答应,当着我们的面对天发誓不再给任何人算命。可他刚才给你算过命,违背了他的誓言。” 孟朝九道:“那你们都听到他说了什么?” “听到他给你算命了,你休想狡辩。” 孟朝九耸耸肩,道:“我没有狡辩,我何须狡辩,既然你们都听到了,那就说说。” “他说你会死。” 孟朝九哈哈大笑,朗声道:“这不是废话么,天底下谁能不死?” 那群人面面相觑。 孟朝九接着道:“显然,你们抓了他,是你们违背誓言。所以,我才来这里,求他放了你们。” 那群人哑口无言。 没多久,其中一人狞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可以放过他,可我们要杀了你。” 孟朝九从容不迫,笑道:“你们不能杀我。” “为什么?” 孟朝九道:“因为我的命很值钱。” “嗯?” 孟朝九道:“因为你们要拿我的命跟算命先生换你们几个人的命。” “哈哈,小子,看来你真的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可都是些邪门歪道,想杀你就杀你,想杀活神仙就杀活神仙,管他什么誓言。” 孟朝九急忙道:“你们万万不能违背誓言。” “为什么?” 孟朝九拔出手中的剑,眼露杀意,道:“因为我会杀你们。” 那群人看着剑,吓得瞪直了眼。 “大漠孤侠谭笑无的剑,你怎么会有他的剑。” 孟朝九眼里的杀气越来越重,道:“这个不重要,你们只需知道,他死于这把剑。” 那群人无不惊恐。 孟朝九冷冷问道:“那你们说说,要不要跟算命做这个交易。” 那群人连连点头,放了算命先生,然后他们牵着马,离开了客栈。 ------------ 第三章 纱巾女人 虽被孟朝九救了,算命先生却在连连叹气。 孟朝九剑回鞘,问道:“为何叹气,能活命岂非好事?” 算命先生愁眉苦脸,道:“你可知我为何愿意以命换命阻止你出关?” 孟朝九摇摇头。 算命先生语重心长道:“我在这大漠住了十几年,受够了这里的孤独。” 孟朝九怔住了,三年前在秀州城内,谭笑无也跟他说过相似的话。怔了一会后,他问道:“那你为何不离开大漠,莫非也是为了多活几年?” 算命先生踱步至走到客栈门口,看着眼前一望无垠的沙漠,缓缓哀道:“之前的确是因为怕死才留在大漠,可如今年纪越大,觉得孤独比死还可怕。本想着死之前能阻止你出关,换你一条命,可你就是不听劝告。” 孟朝九走到算命先生身后,问道:“为何我出关就得死?” “因为一个女人?” 听到女人二字,孟朝九很惊奇,问道:“什么样的女人?” 算命先生眼眺望远处,说道:“走出客栈门口,你就能看到那女人。” 孟朝九健步如飞走出客栈,隐约能看到几里地外,一女人正在大开杀戒,把刚从客栈里走出那群“马贼”都给杀了。 金灿灿的沙漠,红通通的血,呼呼的马啸声,这就是大漠,悲凉无情的大漠。孟朝九一脸惊愕,道:“好凶残的女人。” 算命先生走到他身旁,道:“她杀的可都是些无恶不作的坏人。” “那她是好人?” 算命先生摇摇头,道:“也不是!她杀那些人并非是因为他们作恶多端,而是因为不久前她爹中奇毒身亡,她查不出是何人所为,于是就将关外搅得天翻地覆,结下不少仇怨。” “刚才那群人是?” 算命先生道:“都是些关外一些魔教的教主和洞窟的洞主,不久前他们找我算命,问我这个女人会不会死?若是我说这女人死期未到,他们就不会动手杀她。” 孟朝九听完后一脸茫然,问道:“你没答应给他们算命,他们为何不杀了你,反倒是逼着你当面发誓。” 算命先生捋捋胡子,道:“因为他们怕死。他们仍想着我算算这女人到底会不会死,若是女人不死,死的就是他们。所以他们要我对天发誓,盼着我违背誓言,如此一来我就没有理由不给他们算命。” 孟朝九会心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给他们算命。” “我算不出来。” 孟朝九很欣喜,两条眉毛跳得很高,道:“他们不都叫你活神仙么,竟然还有你算不出来的事。” 算命先生看着孟朝九,嘴角微微上扬道:“因为你,我算不出来。” “嗯?” 算命先生笑着解释道:“这个女人能不能活命,取决于你。若是你救了她,她就不死,若是你不救她,她待会就会死。” “若我要想救她,是不是得以命换命?” 算命先生眼神迷离,道:“天机不可泄露。” 孟朝九无奈地摇头,道:“算命先生都喜欢吊人胃口。不过她怎么会死,她这么厉害,谁能杀得了她?” 算命先生望着天道:“人杀不了她,可天能杀得了她。” “天?” 算命先生点点头,道:“沙尘暴马上就要来了。” 此时虽是风和日丽,孟朝九却十分相信算命先生的话。 “那我去劝她快逃。”说毕,孟朝九欲冲向前。 算命先生扯住他的袖子,道:“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可不能见死不救。” 随后,孟朝九大步流星,奔向那女人。 算命先生叹气,道:“看来真是天命难违!” 一盏茶功夫后,孟朝九跑到女人面前,女人脸上蒙着白色纱巾,只看到一双凶狠明亮的大眼,眼神比鹰的眼神还要锋利。 孟朝九急道:“姑娘,沙尘暴马上就来了。” 女人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他,喝道:“你是谁?” 孟朝九道:“我是谁不重要,赶紧逃才是最重要的。” 女人哼笑一声,道:“这天气好得很,怎么会有沙尘暴,况且我在这住了十几年,还会看不出来!” 孟朝九牵起女人的手,道:“总之一言难尽,先逃再说。” 女人愣住了,激动得说不出话,在这大漠里,谁不知道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如今,竟然有个男人敢亲近她,牵她的手。 “这些人都是被我杀的,你就不怕我把你也杀了?” “我不是大漠中人,和你也无怨无仇,当然不怕你。” 女人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就已被孟朝九拽上了马。 孟朝九道:“还好你还留着一匹马,否则我们插翅难飞。” 女人的心“嘣嘣”直跳,这是她第一次如此靠近一个男人。 快马奔腾。 远在几里外客栈门前的算命先生苦笑一番,喃喃道:“要是换作别的男人,怕是早就死在她手里了。” 没过多久,沙尘暴肆虐而来。 听着狂风的咆哮声,女人问道:“你怎么会料到有沙尘暴?” “一位算命先生跟我说的。” “难道是活神仙?” “对,方才被你杀的那几人都叫他活神仙。” “你和那些人是一伙的?” “当然不是!” “那你为何要救我?” 孟朝九眼看着前方,解释道:“算命先生说了,若是我不救你,你就会死。” 女人大有不悦,怒喝道:“停,我要下马!” 孟朝九当机拒绝道:“万万不可,沙尘暴就在身后。” 女人很不服气,哼道:“我才不信算命的鬼话,不需要你不救我,我也能活命。” 孟朝九道:“不行,我可不能看着你送死。” 女人双眼怒红,双腿往马镫上一蹬,整个身体往空中蹿。凌空中,孟朝九抓住了她的脚,往下一拉,女人又坐回马上。 女人回头,怒瞪着孟朝九道:“你再敢阻拦我,休怪我不客气。” 女人又要跃起,被孟朝九紧紧搂住了腰。女人的腰细如折柳,孟朝九感受到那腰间的柔软,顿时红了脸颊,乱了心跳。女人感到羞怒,她可是这片大漠最有权势的人,如今却被一个白皙瘦弱的中原孟朝九占了便宜。她越想越觉得羞耻,登时重心往侧边倒去。 人仰马翻! 孟朝九搂着女人在黄沙上滚了几番。停下来的时候,孟朝九整个人都压在女人身上。 “呼呼呜呜” 沙尘暴袭来。 ------------ 第四章 沙漠冷夜 危急关头,孟朝九双手环抱住了女人的头,用他的身体为女人抵挡风沙。隔着一层纱巾,孟朝九的唇盖在女人的唇上。女人眼睛瞪得很大,只想杀了这个三番两次冒犯她的男人。 可那一刻,女人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内力,对这个压在她身上的男人无可奈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感受这种奇特的心跳和羞辱感。 天昏地暗,鬼哭狼嚎,风沙似刀。 当女人醒来时,孟朝九还压在她身上,嘴唇还盖在她的唇上。她的头被风沙堵得严严实实,丝毫动弹不得。女人能感觉到,孟朝九的唇变得冰冷,她运尽全身内力,将孟朝九推开。 一天后。 孟朝九睁开眼,发现他正躺在洞穴里。孟朝九起身,咳了几下,身上抖落几粒沙子。 “你醒了。” 洞门口,站着那个女人。 女人走近,她还是蒙着纱巾,手上提着一瓢水。 “喝些水。” 孟朝九接过瓢子,大口大口地喝水。 女人问道:“好多了没?” 看着女人,孟朝九想到她软软的腰,酥软的唇,傻笑道:“好多了。” “啪”的一声,女人打了孟朝九一巴掌。 孟朝九摸着他那惨白的脸,道:“你为何要打我。” 女人大声喝道:“你该打。” 孟朝九忿然道:“早知如此就不该救你,吃力不讨好。” 女人讥笑道:“你救我?你也不看看,是谁把你拖到这洞里来的。” 孟朝九咬咬牙,随后叹气道:“罢了罢了,沙尘暴过了,我也该走了。” 女人问道:“你知道这是在哪么?你怎么回去?” 孟朝九顿了顿,笑道:“所言极是,烦请姑娘指示一下。” 女人趾高气昂道:“跪下来求我,我就告诉你。” 孟朝九瞥了一眼女人,甩手离去。见孟朝九已走到洞口,女人瞥了他一眼,冷道:“奉劝你一句,这方圆几百里地可是一个人影都没有,你要是晕倒可,可没人会救你。” 孟朝九回头,坦然笑道:“死就死,没什么好怕的!” 在荒漠里走了一天一夜后,孟朝九口唇干裂,全身乏力,外裳也被风沙刮得层层碎烂。当他再睁开眼时,他已在马背上,牵马的是那个女人。 他觉得天晕目眩,虚弱道:“我还没死?” 女人回头,鄙夷地看着他道:“你不是不怕死么?” “不怕死又不是想死。” 女人道:“死在沙漠里是很可怜的,连个尸身都找不到。” 孟朝九道:“何必要找呢,反正也算作是入土为安了,整片大漠都是我的坟墓,而且周围还有很多邻居,热闹得很。” 女人冷哼一声,道:“那我就把你丢在这里得了。” 孟朝九欣然说道:“好啊,反正算命的说我此番注定要死。” 女人问道:“那活神仙的话真的就那么准?” 孟朝九整个身体瘫在马背上,眯着眼,有气无力道:“他说我救了你,我就会死。你看我这不就快死了么?” 傍晚,两人又走入一个洞穴。 孟朝九不禁感叹:“为何你总能找到洞穴,我却连一个都找不到?” 女人边翻弄行李边说道:“我在这住了十几年,自然是很熟悉。” 孟朝九道:“那你可以把我送回阳关么?” “这就在路上!” 孟朝九微笑,嘴唇上裂痕密布。 女人丢给他一件男人的外裳,道:“这是我爹的衣服,你先凑合穿着。” 想到女人她爹刚中毒身亡不久,孟朝九低声哀道:“我听活神仙说,你爹刚死不久。” 女人眼光骤然发狠。 见此,孟朝九立马解释道:“我只是随口说说。” 女人掐住孟朝九的脖子,道:“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孟朝九挑眉,嘻笑道:“如果我死了,把我丢到外面的黄沙中,我可不想死在这洞里成为一堆白骨。” 看到孟朝九向自己挑眉,女人羞得连忙埋头避开他的眼神。随后,她提着孟朝九的后领,将他丢入洞里的水池中。 孟朝九顿时顿感清爽了许多,兴奋道:“没想到在这还能洗个痛快澡。” 孟朝九洗完澡时,女人正靠在岩壁上,打量着孟朝九的剑,女人问道:“这把剑应该是谭笑无的剑,怎么会在你手中?” 孟朝九道:“此剑是他临死之前传给我的。” 女人很好奇,抬头看向他,问道:“你是谁,你为何要将这么好的剑传给你。” 孟朝九道:“姑娘若愿意摘下纱巾让我见见真容,我就告知姑娘此事。” 女人颇为不屑道:“一把破剑,一个臭男人,有什么好稀奇的。” 说毕,她将孟朝九的剑丢至一边。 孟朝九坐到女人身旁,问道:“姑娘,你为何总要蒙着块纱巾。” “风沙漫天,蒙着纱巾当然是为防吸入沙尘。” 孟朝九嗯了一声,又问道:“姑娘,我没跪在地上磕头求你,你怎会愿意帮我?” 女人眼带得意之色,道:“因为算命的说过,我若不救你,你必死无疑。” 孟朝九点点头,道:“看来算命的不准,我这不是没死么?” “那你之前为何会如此信他的话。” 孟朝九从三年前遇到谭笑无一直说到阳关遇算命先生。 听完后,女人感慨道:“看来这活神仙还算是名副其实。” 半夜,洞外风声依旧。 柴火烧尽,洞里寒冷至极,孟朝九和女人都被冻醒。 孟朝九道:“我出去捡些柴火。” 他刚要起身,被女人拽住,女人道:“此处是沙漠,哪有柴火可捡。” 随后,孟朝九挺直腰身,想要脱掉外裳披在女人身上。女人当即阻止,道:“把衣服脱给我你怎么办?以前爹爹还在的时候,都会命手下在各个洞里备些柴火。爹爹死后,这些事就没人管了。” 孟朝九心中不禁感慨道:“在大漠里生存真是艰难。” 他全身哆嗦,将双手摆在嘴前,连连戳手哈气。 女人命令道:“你过来,靠着我。” 犹豫了一番后,孟朝九挪近女人。 女人接着命令道:“抱着我。” 他愣住了,没敢抱住女人。 女人喝道:“快点,要想御寒就抱着我。” 孟朝九“嗯”了一声,环臂搂住女人,女人顺势倒在他怀里。只听见孟朝九“嘣嘣嘣”的心跳声。 女人笑问道:“你不会是没碰过女人吧?” 孟朝九心中忐忑道:“男女授受不亲,我自然不敢随便乱碰。” 女人小声道:“其实,我也没被男人碰过。” 闻着女人的发香,孟朝九登时热血沸腾。黑暗中,人总是容易冲动,孟朝九突然亲了下女人的额头。女人不知所措,紧张得攥紧拳头。随后,孟朝九很是自责,连说几声抱歉。女人没有理会她,而是闭上眼,安心地躺在孟朝九的怀里。 ------------ 第五章 天岩洞主 阳关,离别的阳关。 一匹马,一少年,一女人,一座古城墙,一卷风沙。 孟朝九脸上写着不舍。他和女人只认识了四天,已觉得女人像是亲人,一个难以割舍的亲人。 孟朝九看着道:“姑娘,我要入关了。” 女人埋着头头,冷冷道了一个字“嗯!” 孟朝九道:“我入关了,兴许以后就不会再出关了。” 还是冷冷的一个字“嗯!” 见女人如此冷淡,孟朝九心中发凉。原来在昨晚,他搂着她,只是被当作一团可以御寒的火。顿了顿,他问道:“谭笑无和活神仙都说过,害怕这大漠的孤独,姑娘你怕不怕?” 女人的回复永远都是冷冷的一个字“嗯!” 孟朝九再问道:“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回中原?” 女人终不能再冷冷地答复一个“嗯”字,她抬起头,几滴泪落下。 孟朝九道:“我以为你一点都不在乎我。” “不知道。” 孟朝九道:“那我回师门交待后就来找你,你愿不愿意等我?” “不知道。” 孟朝九道:“那姑娘希不希望我回来找你?” “不知道。” 孟朝九明白了,一个外表凶狠的女人,总是会隐藏着她的心,她的软弱。他抱住了女人,在阳关的古城墙下,在无情的风沙中。 他的嘴唇落在女人的额头上,深情道:“保重。” 女人的泪打湿了孟朝九的衣裳,道:“嗯!” 孟朝九道:“姑娘,可不可以揭开这纱巾,让我记住你的模样。” 女人摇摇头,道:“不可以。” 女人擦擦泪,抬起头,眼里尽是柔情,她接着说道:“如果没了这纱巾,我只是你见过的女人中,很多中的一个而已。我要你保持着对我的幻想,如此一来你就会一直都记得我。” 孟朝九嘴角上扬,轻轻拭去女人眼角的泪,道:“那我也不要告诉你我的名字,我要你记得,一个你不知道名字的男人,曾经搂着你度过寒夜。” 女人脸颊泛起红晕,不知是哭红了脸,还是羞红了脸。 随后,她看向孟朝九身后的阳关城楼,道:“你身后是一座城,我心里也有一座城,你踏入城中,愿你不要辜负这座城。因为有些人,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心中只守一次城。” 孟朝九痴笑,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女人道:“等解决完眼前的事,我会到中原等你,而不是去找你。” 孟朝九很是惊喜,紧握住女人的手,道:“等我?在哪等?” 女人道:“如果你真心想早日与我见面,自然会打听到我在哪等你。” 孟朝九进了城,女人怔怔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进她心里的那座城。 三个月后。 江南,苏州虎丘,花间派。 孟朝九坐在虎丘的听风楼阁内。他的眼里,看不到鲜艳的花,看不到参天的古木,看不到高高立起的云岩寺塔,他的眼里只有漫天的黄沙和一个蒙着纱巾的女人。 在大漠的那几天都像是个梦,一个挥之不去的梦。 “九弟!” 孟朝九回头,见花间掌门赵熙若和他的师姐夏紫凝站在他面前。 夏紫凝道:“九弟,自打你从大漠回来,人就消瘦了不少。” 赵熙若问道:“九弟,你不会是害了相思病?” 夏紫凝扑哧一笑,道:“九弟,你不会是在沙漠里被一个漂亮的女马贼救了吧?” 孟朝九的眼神有些恍惚,道:“是,我是被一个女马贼救了,可她蒙着纱巾,我连她长怎么样都不知道。” 夏紫凝走到他身前前,揪着他的耳朵,道:“孟朝九,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孟朝九像是在释放沉积在心中已久的抑郁,喝道:“师姐,你说的没错,在大漠里,确实有一个蒙着纱巾的女马贼救了我。而且只相处了四天,我就爱上她了。” 夏紫凝和赵熙若大吃一惊。 夏紫凝顿时泪如雨下,虽然她向来对孟朝九很凶,可门派中无人不知她喜欢她的师弟孟朝九。随后,她哭着离开了听风楼阁。 赵熙若拍一下孟朝九的肩膀,道:“九弟,师姐明白你的心思。” 孟朝九看着赵熙若,眼里充满了敬意。在他眼里,赵熙若是世上最痴情的女人。他问道:“师姐,你来找我是不是有要事?” 赵熙若点点头,道:“关外有位高手来到长安,说要挑战中原武学,各大门派和名门世家的大侠们都已败在了她手下。” 孟朝九惊问道:“连柳下世家几位大侠都败了?” 赵熙若微微摇头,道:“自柳下庄主重病后,柳下世家的几位大侠都已在江湖隐退。” 孟朝九恍然地点点头,道:“师姐你来找我,是否是想要我去领教那大漠高手的武功?” 赵熙若嫣然一笑,道:“天底下谁人不知,我花间派最厉害的剑客是你孟朝九。” 孟朝九想了想,他曾到过关外,除了谭笑无外,没听说过有什么高手,便问道:“师姐,究竟是关外哪位厉害的高手,连我中原武林名门名派的大侠们都打不过他。” 赵熙若道:“天岩洞洞主顾霜怜,一个武功十分厉害的女人。半年前她爹被人下毒毒死后,为了找出凶手,她一人将关外搅得天翻地覆。” 孟朝九眼睛一亮,登时想到了那个蒙着纱巾的女人。他欣喜若狂,嘴里不停地念着“顾霜怜”三字。 赵熙若惑道:“九弟,你怎么了?” 孟朝九兴奋地握着赵熙若的手,道:“师姐,她说过会来中原等我,原来是用这种方式等我。” 赵熙若仍旧惑道:“九弟,你说的师姐都听不明白。” 孟朝九眼带笑意,道:“总而言之,顾霜怜就是在大漠里救了我的马贼。” 赵熙若惊叹道:“原来真有此事?” 孟朝九连连点头道:“错不了,绝对错不了,师姐,我这就去找她。” 赵熙若还想要嘱咐些什么,孟朝九已不见人影。随后,她皱眉,喃喃自道:“该如何劝夏师妹为好?” ------------ 第六章 身中奇毒 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后,孟朝九走进一家客栈。一入客房,他直接倒在床上,幻想着和顾霜怜相逢时的情景。 睡到半夜,听到客栈外有打斗声,他走出客栈,走到客栈北面的竹林中。借着淡淡月光,他看到的是一个男人的身影和一个青衣女子。 男人道:“我与姑娘素未谋面,为何一见面就想要置我于死地。” 青衣女子道:“你自己想想,你曾经下毒害过谁?” 男人道:“莫非你是顾无言的女儿,没想到你还能从关外追查到这里来?” 青衣女子道:“什么顾无言?我是楚一剑的女儿,十年前我亲眼见你下毒害死我爹,可我当时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不屑道:“原来是他!” 青衣女子喝道:“纳命来。” 孟朝九大吃一惊,喃喃道:“关外?顾无言?原来是你毒死了霜怜的爹爹,害她找得那么辛苦,今天我就替霜怜报仇。” 随后,他纵身一跃至竹林中。 男人问道:“你又是谁?” 孟朝九道:“你自己想想,你曾经下毒害过谁?” 男人冷冷道:“又要我想,不妨告诉你,我下毒害死的人很多,猜不到你是谁?” 孟朝九道:“这个你没必要知道,你只需知道我也想杀你。” 男人道:“你想杀我,好歹也让我知道杀我的人是谁?” 孟朝九道:“你下毒毒害我老丈人的时候,怎么也不让我们知道你是谁?” “你老丈人?” 心想着顾霜怜知道他喊老丈人也不会介意,孟朝九不禁傻笑一下,随后又道:“告诉你也无妨,我老丈人就是顾无言。” 男人愣住了,道:“没想到,你竟能追查到中原。” 孟朝九笑了笑,道:“我本来就是中原人。” 男人问道:“那你是怎么追查到我的?” 孟朝九反问道:“你先说,你为何要下毒害我老丈人?” 男人道:“因为,他夺走了我心爱的女人!” 此时,站在孟朝九身旁的青衣女子问道:“那我爹呢?” 男人狞笑道:“因为我想夺走他心爱的女人。” “你!” 青衣女子欲上前,被孟朝九阻拦。 孟朝九劝道:“姑娘,由我替你收拾他。” 青衣女子喝道:“不用,我要亲手杀了他为我爹报仇。” 孟朝九点头道:“那也可以,等我把他的腿砍断了,你再一剑了结他。” 随后,孟朝九拔出剑。 男人道:“你还没说,是怎么追查到我的?” “是命!” 说毕,孟朝九挥剑而去。 青衣女子没想到,孟朝九只出一招,男人的身形就矮了一截。他双腿膝盖以下的部位都被孟朝九砍去! 竹林里,风声吹动竹叶的声响不再,因为,漫天都是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 孟朝九剑回鞘,对青衣女子说道:“姑娘,你来给他最后一剑。” 男人倒在地上,痛苦**。 青衣女子慢慢走近,一剑刺穿他的心。 青衣女子转身,往回走。人都会在最后的关头掉以轻心,再谨慎的青衣女子也一样。男人拼尽最后力气从嘴里吐出一根毒针。可青衣女子,将临死之人当作死人的青衣女子,心里面早就没了防备。 “小心!” 总是喜欢行侠仗义的孟朝九扑上前,为青衣女子挡住了毒针。“若不是你为人仗义,你也不会遭此劫难。记住,要想活命的话就别太仗义”算命先生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孟朝九笑了笑,心中自言自语道:“活神仙,我不后悔。” 男人含着笑死去。 青衣女子扶着孟朝九,连连自责道:“都怨我,一切都怨我。” 孟朝九拔掉肩膀上的毒针,笑道:“不怪你,这都是我的命。” 青衣女子眼泪哗哗直流,道:“阁下大恩大德,小女没齿难忘。” 孟朝九勉强一笑,道:“姑娘大仇得报,恭喜恭喜。” 青衣女子破涕一笑后,再痛哭流涕,道:“如果杀了他要搭上你一条命,我宁可不杀他。” 孟朝九劝慰道:“事已至此,姑娘你就别多想了。” 此时,毒已攻心。 孟朝九闭着眼,忍住镇痛,说道:“姑娘,我需静坐运功,你若没什么事,就先告辞吧。” 青衣女子点点头,道:“嗯,还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在下花间派孟朝九。” 青衣女子惊呼道:“原来你……你就是花间第一剑客孟朝九!” 孟朝九盘坐在地,开始运气克毒。青衣女子临走前,忍不住回头多瞥几眼,终还是愧疚离去。 巨毒,未知的巨毒。 孟朝九心想:“霜怜爹爹死的时候,霜怜问遍了关外所有的制毒高手都查不出中的是什么毒,看来我是无药可救了。” 他唯一能做的是,先缓住巨毒攻心,然后慢慢地等待死亡。想到这,孟朝九险些丢了魂,原来,他是这么怕死,这么不舍。他的脑海里尽是一个蒙着纱巾的女人,他是多么地不舍。 若是他不在这家客栈借宿,或是睡得很沉,或是不爱多管闲事……有很多种选择,他都能活着,能平平安安地抵达长安,能够开开心心地见到顾霜怜,能够和她浪迹天涯厮守终生。 可这就是他的命! ------------ 第七章 容貌被毁 长安。 潇雨山庄内,顾霜怜一直在盼着一个人出现。短短十天内,她一人连败中原武林数十名高手,名声大噪。 喜悦客栈内,三日前败在顾霜怜手下的江南四大名门世家的四位庄主齐聚于此。没人注意到旁边桌上坐着的小和尚。那小和尚约莫十七八岁,目光有些呆滞。 喝了几口茶后,四位庄主纷纷议论道: “没想到顾霜怜这丫头武功如此了得。” “连我们四人都打不赢她,江湖上怕是少有人能打得过她了。” “唉!自剑圣和刀神二人退隐之后,我中原武林后继无人。” “隐侠夜恒还不错,只可惜此人行事古怪,来去无踪。” “花间派的孟朝九也很不错,听说他已经在来长安的路上了” “无为派的掌门元无贞和弃无味两师兄也算是绝顶高手。” “你别提弃无味这人了,前不久刚偷了我庄上不少宝贝。” “唉!” 四人连连叹气后,接着说道: “你们说说,那顾霜怜为何要蒙着条纱巾?” “我猜是嫌弃她自己长得不够好看吧。” “可别瞎说,我听些关外的朋友说,顾霜怜虽长在大漠,可她却是肌肤雪白,美若天仙。” 一直默默地坐在一旁的小和尚眼里突然冒出一道精光,当即起身走近四位庄主。 和尚问道:“你们所说的顾霜怜此刻在哪?” 四位庄主面面相觑。 “这位小师傅可是少林寺的弟子?”其中一位庄主问道。 和尚猴急道:“别问这些,快说说,那顾霜怜在哪?” “诶!你这小和尚,怎能如此无礼?” “就是!” 四位庄主你一言我一语,指责和尚。 和尚恼羞成怒,喝道:“别磨磨唧唧了,快说便是。” 四位庄主斜眼侧瞥,压住心中的怒火,其中有位庄主极不情愿道:“她此刻就在潇雨山庄。” 和尚听到后,兴奋地笑了笑,大步流星跑出了客栈。 半个时辰后,和尚到了潇雨山庄门口。见庄内空无一人,他径直走入大厅。大厅正堂之上,果然坐着一个蒙着纱巾的女人。 顾霜怜颇为失望,问道:“来者何人?” 和尚抱拳道:“在下莫松。” 顾霜怜问道:“阁下可是少林寺的弟子?” 莫松道:“不是,在下早已还俗。还有,我来这不是为了领教的姑娘的招式。” 顾霜怜冷笑,道:“那你为何而来?” 莫松埋着头,左手不停地摸着后脑扫道:“听说姑娘你长得很好看,所以就想来看看。” 顾霜怜闭眼强忍住一口气,睁眼后吩咐旁边两名手下道:“把他赶出去。” “是!” 两名手下走到莫松身前,请示他出大厅。 没想到,莫松一招少林擒拿手分别擒住两人的肩膀,然后再一招大摔碑手将两人摔到地上。两招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顾霜怜勃然大怒道:“大胆!竟敢出手伤人!” 莫松道:“没见到姑娘真容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顾霜怜冷哼一声,道:“有本事就自己揭开来看!” 莫松眼露狡黠之光么,道:“好!” 说毕,他一个健步至顾霜怜面前,右手又是几招少林擒拿手。顾霜怜没有急于出手,从容晃身闪躲。 莫松收左手于胸前,指间一弹,使出少林寺的一指禅功。顾霜怜见莫松指间弹出一股强大的真气,急忙侧转了一圈躲过。随即,莫松连发几招一指禅功,顾霜怜连连闪躲绕开。 莫松跟进,想趁着顾霜怜重心不稳扯去她脸上的纱巾。正当他快要得手之际,顾霜怜反手擒住他手臂,往下一竖,和尚手臂处现五条血痕。 顾霜怜所用的便是天岩鹰爪功,此爪功以快、准、狠、毒闻名天下。 莫松看着手臂上的血迹,火冒三丈,呲牙道:“你!” 随即,顾霜怜掌心朝地,双掌化作鹰爪的形状,快掌抓向莫松身体各处。莫松使出少林寺的掌法左右穿花手连连化解。百密总有一疏,莫松身上又被顾霜怜抓了几道血痕。 莫松脚不移身不动,平地挪后数尺,他所用的便是大挪移身法。顾霜怜身法向前,如鹰击长空,紧追不舍。 莫松灵机一动,单脚挑起地毯扑向顾霜怜。顾霜怜连抓十余下,将地毯撕得碎烂。在旁观战天岩洞的两名手下看得目不暇接。 趁顾霜怜看不清虚实,莫松接连一套少林十三抓擒住了顾霜怜的左手腕。莫松原想一招大摔碑手将顾霜怜摔到地上,未料想顾霜怜被抛到半空中时竖直往下坠,右手掐在了莫松的脖子上。 莫松眼往上冒,脸色通红,脸上青筋浮现。生死存亡之际,和尚左手挣扎着往上一挥,抓破了顾霜怜的脸。 “我的脸!” 漫天响彻顾霜怜的哀嚎。 顾霜怜当即便想到,若是孟朝九见到容貌被毁的她,还会不会要她?趁着顾霜怜心有旁骛,得以喘息之机的莫松将她摔到地上。 此刻莫松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顾霜怜回过神后,对着往外跑莫松的背上狠狠地发了一招,莫松背上血如涌泉而出。莫松没有倒下,而是咬牙忍着剧痛,冲出了大堂。 顾霜怜跪在地上,双手抓着脸,两行泪落下。 两名手下见状后蓦地跪在地上,爬到她身旁,扶着她,道:“洞主!你没事吧?” 顾霜怜伤心欲绝,道:“若是他来了,该怎么办?” 两名手下面面相觑,不知顾霜怜指的是谁。 忽然,顾霜怜灰暗的眼眸现一道亮光,欣喜道:“对,他可以帮我!” 顾霜怜蒙上纱巾,快牵出马,骑着马出了山庄。 手下跟在身后连连喊道:“洞主,你这是要去哪?” 顾霜怜想到了一人——萧泰。一个关外的江湖郎中,一个医术高明到能让丑人、毁容之人变美的江湖郎中。 顾霜怜出雁门关,往西北走百余里,来到一片绿洲。那绿洲里有一个小庄园,便是神医萧泰的家。 顾霜怜急急敲门。 萧泰开门,道:“是你!” 此时此刻,孟朝九已到潇雨山庄门前 ------------ 第八章 大漠无情 此时的激动,也难以掩盖孟朝九心里的绝望。他心想:“待会见到霜怜,我该不该告诉她我是一个将死之人。” 他刚想进门,便听到身后有人喊道:“九弟!” 他回头,看到了夏紫凝,另一个无法面对的女人。夏紫凝走近,人有些憔悴,道:“我听师姐说了,她就在里面,你是不是就要进去找她了?” 孟朝九点点头。 夏紫凝眼角擒泪,道:“为什么,你只认识她四天就爱上她了,而你认识我几年了,却丝毫没有动心。” 孟朝九黯然道:“有动心过。” 夏紫凝眼角带泪,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会爱上她?” 孟朝九目光迟滞,问道:“师姐,有何办法可以让一个女人忘掉一个男人?” 夏紫凝眼神带着恨意,道:“让她恨你!” 孟朝九问道:“那你恨我吗?” 夏紫凝怒瞪着他,道:“恨!” 孟朝九冷冷道:“那你还不是没忘掉我?” 夏紫凝解释道:“先让她恨你,然后再让她在你身上解恨。” 孟朝九道:“师姐,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还会爱上她么?因为她比你漂亮,比你温柔,比你更关心更在乎我。在她面前,你一无是处,你只会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自私自利。你就是一个蠢女人,我遇到她后当然会移情别恋。” “啪!” 夏紫凝的一个巴掌拍在孟朝九脸上。 “啪!” 孟朝九还了她一个巴掌。 夏紫凝尖叫道:“孟朝九,你竟然还打女人!” 夏紫凝又打了孟朝九几个巴掌,然后是拳打脚踢。 孟朝九抓着她的手,喝道:“打够了没,蠢女人!” 随后,狠狠甩开她的手,转身走进了潇雨山庄。夏紫凝蹲在地上,哭成一个泪人。 关外,萧家。 顾霜怜揭开纱巾,那原本是一副多么姣好的面容。 萧泰看到两条血色的抓痕,怵目惊心道:“是谁弄的?” 顾霜怜急道:“先别管是谁弄,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萧泰问道:“什么忙?” 顾霜怜满怀期待地看着他,道:“你爹会刮骨换皮的易容之术,我要你给我换层皮。” 萧泰耸肩,道:“那是我爹会,我可不会。” 顾霜怜眼神登时变得凶狠,喝道:“你怎么不会!” 萧泰冷冷道:“我爹生前没教过我,我当然就不会。” 顾霜怜掐住他的脖子,道:“不给我换我就杀了你。” 萧泰面不改色道:“你杀了我我也不会。” “你!” 顾霜怜松手,语重心长道:“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容貌是多么重要?” 萧泰道:“我当然知道。” 顾霜怜忿然道:“那你为何还不帮我?” 萧泰道:“我说过了,我不会。” “哇哇!” 房间里传来婴儿的哭声。顾霜怜冷笑一声,走向房间, 萧泰拦住她,道:“你想进去做什么?” 顾霜怜一把将他推开,从房间里抱出了婴儿, 看着襁褓中婴儿顾,霜怜笑道:“没想到你当爹了,贺喜呀,你女儿长得可真可爱。” 萧泰神情紧张道:“你没抱过孩子,还是我来抱吧。” 顾霜怜躲避,接着哄着孩子道:“孩子乖,不哭,若是你脸上多了几道疤,你还会那么可爱么?” 萧泰瞠目,吓得全身哆嗦。 “哇哇!” 女婴痛哭,脸上被顾霜怜抓了两道疤痕。 顾霜怜道:“等着你学会这易容术,给我和你的女儿恢复容貌。” 说毕,她将女婴递给了萧泰。萧泰接过女婴,脸带愧意,心中痛苦自责不已。 一日后,顾霜怜回到潇雨山庄。一进门,便看到那日思夜想的身影。 顾霜怜停下脚步,嘴角颤抖,道:“是你么?” 孟朝九回头,愣怔怔地看着她。过了一会,他走上前,将她抱入怀中道:“是我!” 顾霜怜抱紧了他,委屈痛苦的泪水如同大串珍珠般落下。 随后,孟朝九握着她的手,道:“这下可以让我见见你真容了?” 顾霜怜双手捂住脸,拼命摇头。孟朝九微笑,挪开她的手,揭开那纱巾。纱巾底下,是一张破碎的脸,孟朝九眉头紧皱,很是心疼。 顾霜怜细声问道:“你会不会嫌弃我?” 孟朝九当然不会嫌弃。可此时,他想起夏紫凝说过的一句话“让她恨你,然后要她在你身上解恨。” 他蓦地拉下脸,哼了一声。 顾霜怜心中一凛,道:“你若真的喜欢我,怎会介意这些!” 孟朝九忿然道:“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么?我觉得像是被你耍了。要是在大漠,你早让我看到你这副模样,兴许我还能高高兴兴地拜访你这位好友。” 顾霜怜冷笑,道:“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孟朝九鄙夷地看着他,道:“我更没想到,你是这般相貌!” 顾霜怜,再怎么强势,她还是个女人,在喜欢之人面前也会变得脆弱的女人。一滴,两滴……咸咸的泪水划过脸上的伤痕。她泪如雨下,哀求道:“别嫌弃我好不好?我找到了一位医术高明的郎中,他可以帮我恢复容貌。” 一个一辈子只爱一个人的女人,她的眼泪是那么地让人动容。孟朝九转身,头微微上抬,忍住泪。顾霜怜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像是抱住了最后一丝希望。孟朝九将所有的情绪往下咽,转身,推开了顾霜怜,道:“别痴心妄想,你下半辈子都只能是个丑八怪!” 他的眼神,他的语气,他的人,都是那么地冷酷无情。孟朝九长长吸了一口气,道:“从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 顾霜怜抢过孟朝九的剑,挡住他的去路,狠狠道:“不许走!你敢走我就杀了你!” 孟朝九冷笑两声,道:“我宁愿你杀了我,也不会留下陪你!” 一怒之下,顾霜怜挥剑刺向孟朝九。 孟朝九闭上眼,眼角处落下一滴泪,主动迎向刺来的剑,剑穿过心的那一刻,他小声说道:“珍重,霜怜!” 顾霜怜万万没想到,她如此简单的一剑,竟能刺穿孟朝九的心。 顾霜怜将孟朝九抱在怀里,失声痛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躲开,你不躲开!” 孟朝九虚弱道:“我骗了你的感情,你要了我一条命,我再将这把剑传给你,你我算是互不相欠了。” 顾霜怜摇头道:“我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的剑,我只要你活着。” 孟朝九仇视着她,道:“我不想看到你,带着………” 他口吐鲜血。 随后,他奄奄一息道:“带着剑,给我……给我滚!” 顾霜怜心灰意冷,没想到他临死前还在嫌弃她。她将孟朝九放到地上,一个人,一把剑,一行泪,跑出了潇雨山庄。 弥留之际,孟朝九看到空中浮现一片金黄色的大漠,还有一个,蒙着纱巾的女人。他皱眉,闭上眼。 最后,顾霜怜回到了大漠,那片无情的大漠。 ------------ 第一章 长安郊外 十六年后。 去年几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长安城外,一少年,一把剑,一片荒郊野林。那少年名为王风吟,年纪一十又七岁,身材枯瘦的他脸上还长着几颗红痘。他此番出长安城,是为了潜入武林第一世家柳下山庄打探消息。 可他万万没想到,在这种人迹罕见的地方还能遇到位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就靠在路边的大树上,虽是满头银发一缕白须,脸上却鲜有皱纹,一看便知是个心态平和之人。 算命先生拿字幅挡住了王风吟的去路,捋捋胡子,道:“少侠,算算命吧?” 王风吟笑得很灿烂,道:“我不信命,不过我要算命。” 算命先生眼睛睁得很圆,疑问道:“哦?既然你不信命,为何还要算命?” 王风吟解释道:“因为你今天只会遇到我一个人,我若是不给你算的话,恐怕你这一天都赚不到钱。” 算命先生很惊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只会遇到你一人?” 东张西望后,王风吟凑上前悄悄说道:“我之前也是个算命的,也是这么坑蒙拐骗过来的。既然是同行,当然要支持一下。” 算命先生笑了笑,道:“凭你的本事,又何须靠算命为生?” 王风吟拍拍胸膛,道:“人各有志!” 算命先生眼带笑意,凑到王风吟耳边小声道:“我看并非如此,实则是你怕仇人认出你来?” 王风吟目瞪口呆。怔了一会后,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怕仇人认出我来?”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动过杀我灭口的念头,可你不会这么做。” “你怎知我不会?” 算命先生右手指着王风吟的心,道:“你是个好人,有着一颗侠义之心,你只杀该杀之人。” 王风吟稍有不服气地瞥了他一眼,道:“能否向你请教一件事?” 算命先生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笑问道:“你想问我是如何得知的?” 王风吟摇摇头。 算命先生倏地脸色一变,又问道:“你想问我该如何报仇?” 王风吟又摇摇头。 算命先生皱眉,百思不得其解道:“那你想问什么?” 王风吟脸色阴沉,手指向他冒着几颗红痘的脸,道:“如何祛除脸上这些红痘?” 算命先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体内被人传入几十年内力,气转失调才致长痘,待传入你体内的真气被你经脉化解吸收,那些红痘自会消除。” 王风吟又是目瞪口呆,随后惊叹道:“你真厉害,连我被人传入几十年功力之事都知道!” “你也厉害,连我都算不准你的心思。” “我有什么好算的?” 算命先生问道:“你命途坎坷,又背负着血海深仇,性格怎会如此开朗乐观?” 王风吟反问道:“难道有深仇大恨之人就非得闷闷不乐,一脸苦大仇深不可?” 算命先生摇摇头,道:“当然不是,只是很少人能做到如此豁达。” 王风吟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交给算命先生,道:“这是行内价,分文不少。” 算命先生挥挥手,道:“我可不能收。” 王风吟问道:“你为什么不能收?” 算命先生干咳一声,道:“因为我想要你帮我做两件事?” 王风吟冷笑一声,抱臂于胸前,趾高气昂道:“你看你还是先收着,因为我帮人做事不只这个价。” “我当然会加价。” “加多少银两?” “不加银两,加两个女人。” 听到女人二字,王风吟很惊奇,道:“什么样的女人?” 算命先生屡一屡胡子,仰望烈日,道:“一个在乎你的女人和一个你在乎的女人。” 王风吟眼冒精光,看似心中打成了什么如意算盘,笑道:“在乎我的女人,自然是我的,我在乎的女人,自然也可以争取。即便是没有你我也会得到这两个女人吧?” 算命先生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你只能选一个。” “如此说来,你所加的筹码只有一个女人。” 算命先生摇摇头,道:“非也,这两个女人,一个需要你去救,一个需要你去找,你想救她们或找到她们都得靠我。” “为什么?” “因为我是算命的。” 王风吟将铜板收入怀中,道:“说吧,要我帮你做什么事?” “头一件事,需要你去救一人?” “救什么样的人?” “女人,确切的说是个小姑娘。” 王风吟惊奇道:“难道是你说的那两个女人其中一个?” 算命先生的微微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看着他故弄玄虚的笑,王风吟怨道:“你怎么比我还爱吊人胃口!那你说说,去哪救人?” “小丫头名为萧雨霖,你这就要赶去红叶镇的红叶客栈救她。” 说毕,算命先生转身离去,王风吟急道:“等等,我有一事不明?” 算命先生回头,问道:“什么事不明白?” “你应该自问自答才是。” 算命先生笑了笑,道:“我不算你的心思,你直说便是。” 王风吟疑问道:“你为什么要找我去救人?” “天机不可泄露。” 王风吟脸鼓得很圆,白了算命先生一眼,心里盘算道:“帮老骗子这个忙,总比去柳下山庄送死好,报仇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夜幕降临。 红叶镇,红叶客栈。 王风吟坐在客栈内,边喝着茶,边留意着来往的人群。可盼了一整天,都没看到有小姑娘进客栈。就在此时,一个女人坐到她旁边,而且是个老女人。 那婆婆气喘吁吁道:“小伙子,能否帮我一个忙?” 王风吟伸出左手,翘起一个手指头,道:“一件小事一两钱。” 婆婆咳嗽几声,从怀里掏出一纹银子,道:“我给你一两银子,你冒充当我的儿子。” 王风吟兴高采烈地接过银子收入怀中。随后,他仔细打量着婆婆脸上密布的皱纹,道:“婆婆,抱歉,像你这样,我当你的孙子比较适合。” 婆婆笑道:“那行,孙子就孙子。” 王风吟觉得自己吃了亏,暗声道:“你才孙子。” 婆婆指示道:“等会你就装作在旁照顾我,给我倒倒茶,捶捶背,要是能哭和流几滴眼泪更好。” 王风吟眼睛一亮,道:“哭可算是细致活,得另加钱。” 婆婆拿出一元宝,放至桌上。王风吟蓦地将元宝收入怀中,随后半满一杯茶,语气谦和道:“奶奶,喝口茶。” 婆婆左手接过茶杯,满意地点点头,右手朝他竖起拇指。 突然,一阵阴风,一阵寒气。王风吟朝客栈门外看去,只见一个蒙着纱巾的女人进了客栈。 ------------ 第二章 红叶客栈 突然,婆婆连连咳了几声。 王风吟立马起身,给婆婆捶背,道:“奶奶,您最近咳得很是厉害,孙儿不孝,没能请到个好郎中为您治病。” 王风吟边捶背,边留意蒙着纱巾的女人。那女人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人。轻拍着婆婆的背,王风吟能感觉到的心正砰砰直跳,他心想:“婆婆是在躲避这个蒙着纱巾的女人?” 蒙着纱巾的女人头转至二人处,似乎察觉到了异常,在朝着他们走近。婆婆先是身体哆嗦几下,然后又不停地咳嗽,王风吟只好连连拍着婆婆的背。 见纱巾女人越走越近,王风吟立马挡在她前头,跪在地上,搂住婆婆,将头埋到婆婆怀里,痛哭流涕道:“奶奶,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呀,孙儿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要是你没了,以后就没人疼我了。” 王风吟没想到,婆婆的身上竟带有少女的香气。蒙着纱巾的女人见眼前这王风吟哭得太惨,没有靠近,转身走出客栈。她走了一会后,婆婆拍拍王风吟的背,称赞道:“不错,表现很好。” 王风吟没有回应婆婆,仍是搂着她,躺在她怀里。婆婆有些尴尬,脸色泛红,道:“小伙子,可以了,起来吧。” 王风吟在她怀中摇头,道:“好不容易有个奶奶,我想要多抱一会。” 婆婆急忙站起,将王风吟推至地上。王风吟当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又蓦地向前搂住了婆婆。婆婆眼睛瞪得很大,边咳嗽边斥道:“我都这把年纪了,你还占我便宜。” 王风吟手顺到婆婆脑后,往前一扯,扯出了一层假面皮。那是一张多么精致秀气的脸庞,王风吟见过比她美的女人,却没见过比她还精致的女人。 王风吟看傻了眼。 小姑娘推开了他,伸手出手,道:“把元宝还给我。” 她的声音清脆稚嫩,像黄鹂鸟一样悦耳。 王风吟回神,道:“为什么要还给你?” 小姑娘哼道:“你占了我的便宜,那可是要算钱的。” 王风吟眼睛瞪大很大,叹道:“抱一下值一个元宝!” 小姑娘振振有词道:“当然,不信你问问别人,抱一下我这样的人,一个元宝值不值?” 王风吟鄙夷地笑了笑,道:“这还用问?当然不值。” “值!” 王风吟和小姑娘都没想到,还真的有人回应。随后,二人齐侧头朝客栈门口看去,只见一个僧衣褴褛的和尚。那和尚目光呆滞,一身戾气,不像是个容易对付之人。 和尚走近,王风吟合掌道:“阿弥陀佛,这位大师,算算命吧。” 和尚一把推开王风吟,然后抓住小姑娘的手,道:“美人,我给你一箱元宝,今晚你陪我过夜。” 被和尚一推,王风吟便知他内力深厚,此时他又说出如此有违出家人戒律的话,王风吟当即便猜到他就是江湖人称魔僧的莫松。江湖人戏说:“有黄花大闺女的地方可能就会有莫松出没。”十几年前,莫松擅离少林寺,自称还俗,后四处采花,臭名远扬。不过江湖上只知莫松贪图美色,却没人知晓其中缘由。 小姑娘气定神闲道:“大和尚,一箱元宝恐怕不够?” 莫松眉眼间带着怒色,问道:“一箱元宝还会不够?” 小姑娘道:“当然,不信你问问别人,要和我这样的人共渡良宵,一箱元宝够不够?” 莫松道:“这还要问?当然足够。” “不够!” 莫松没想到,说话的是那王风吟。 王风吟走上前,一把推开了和尚,拉起小姑娘的手,道:“给你十箱元宝,今晚你陪我过一夜。” 莫松冷笑一声,道:“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有点本事,能将我推开。” 王风吟牵着小姑娘的手要往客栈外走。 莫松喝道:“站住,不许走。” 小姑娘回头,细眉飞扬,问道:“大和尚,你可有十箱元宝?” 莫松摇头,手指着王风吟,道:“我没有,不过他也没有。” 王风吟不禁问道:“你怎知我没有?” 莫松走近,凑到王风吟的面前,单指弹了一下王风吟脸上的一颗痘,道:“你拿十箱元宝来,我就放你们走。” 王风吟问小姑娘道:“姑娘,你要不要算命?” 小姑娘笑了笑,点点头。 王风吟道:“我算一下命要收十箱元宝。” 小姑娘大吃一惊,道:“你要给我算什么,竟要收十箱元宝?” 王风吟看着莫松,道:“算算这位大和尚。” 小姑娘眉开眼笑,面若盛开的芙蓉花,道:“好呀,要是算大和尚的话,值得了这么多元宝。” 莫松不解,道:“为何给我算就值得了这么多元宝?” “因为你有一箱元宝。” 王风吟摇摇头,道:“非也,姑娘,我要算的正是大和尚有没有一箱元宝?” 莫松狞笑道:“那你说,我有没有?” “没有!” “若是我有呢?” “我这条命就是你,而且这小姑娘也是你的。” 莫松喝道:“好!” 过了一会,他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王风吟疑问道:“你怎么不去取元宝?” “不必取。” “为什么?” 莫松看着小姑娘道:“我有没有一箱元宝,取决于这小姑娘。若是她觉得你的命不值一箱元宝,我就杀了你,让她走;若是她觉得你值一箱元宝,我就饶了你,她今晚就是我的了。” 王风吟有些意外,莫松并非跟传言那样呆头呆脑,他只好问小姑娘道:“姑娘,你是否姓萧?” 小姑娘很惊讶,点点头,道:“你怎么知道我姓萧?” 王风吟心想:“原来她就是萧雨霖,既然那算命的要我救她,想必救了她后我会平安无事。” 随后,他对萧雨霖道:“姑娘,我只值一两银子,你快走。” 莫松怒瞪着王风吟,道:“你可想清楚了,她要是真走了,你就得死。” 萧雨霖想了想,点点头道:“嗯!” 王风吟没想到,眼前这小姑娘竟然会答应得如此干脆,只可惜他话都说出口了,想反悔都来不及了。随后,萧雨霖轻快地跑出了客栈,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王风吟背上冷汗直流。 ------------ 第三章 以敌制敌 莫松问道:“小子,临死之前还有什么话想说?” 王风吟想了想,问道:“你要不要算算命?” 莫松怒火中烧,道:“受死吧!” 王风吟急道:“且慢!若你有十足的把握杀我,何必要急于一时?” “若不快点杀了你,只怕让那小美人跑远了?” “你可别忘了,杀了我你可就没一箱元宝了。” “我看是你弄错了!”,莫松嘴角上扬,呆滞的瞳孔露出狡光,道:“这小美人本身就值一箱元宝。若是没有你,她陪我一夜,到了明天我自然会放了她,就相当于给了她一箱元宝;若是她说你值一箱元宝,舍身陪我过夜,明天一早我就杀了她,因为我已经给过她一箱元宝。” 王风吟眉梢颤动,道:“如此说来,我若是不插手,我和她谁都不会死;反倒是我插手了,我和她之间就必须要死一人。” “没错!” 说毕,莫松一个健步向前,左手虎口对着王风吟左肩而去。王风吟眼睛斜瞥,侧身躲开;莫松右手虎口成形,朝着王风吟腰间扑去,王风吟向后拱身,再次躲过。 莫松使用的招式便是少林寺的虎爪手。接着,莫松连连接招少林十三抓逼得王风吟直往后退,没有丝毫反击的机会。几招之后,王风吟急喘气,心想不知还能应付多久。再接着,莫松双手拈指,从旁边酒杯中的吸些酒滴子附于指间。 王风吟喃喃道:“莫非这就是少林的拈花指功!” 随后,莫松一招少林的散花掌,掌风推动酒滴,飞向王风吟。王风吟瞳孔里,酒滴子如万箭齐发,没有丝毫可以躲避的缝隙。 王风吟想御气格住此招,无奈体内两股真气相冲无法御气,只好被飞洒而来的酒滴击中。数月前,王风吟曾被一位高手传入几十年内力。可因自身资质不够,未能化解吸收,反倒是阻碍了体内原有内力的调息。 如同被密密麻麻的细针扎入体内,王风吟发出几声惨叫。莫松飞步上前,左手掐住王风吟脖子,狞笑道:“你不是爱算命么?那你算算,你会不会死?” 王风吟故作从容,岔气道:“我早算过了,我不会死,否则我也不会救那小姑娘。你以为我不知她值一箱元宝呀?其实是你弄错了!” 见王风吟死到临头还要嘴硬,莫松咬牙怒目,道:“我这就掐死你!” “且慢!” 客栈外传来一阵清脆稚嫩悦耳的声音。 莫松和王风吟齐看过去,只见萧雨霖气喘吁吁地站在客栈门口。方才她急着离开,并非是为了逃命,而是去找帮手,一个出人意料的帮手。 莫松贼眼闪过一道精光,狞笑道:“小美人,没想到你自己跑回来了,我刚才还在担心找不着你。” 随后,他松手放了王风吟,道:“既然小美人回来了,我也不急着杀你。” 王风吟喘喘气,问道:“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萧雨霖道:“你我素未相识,你却愿意舍命救我,我又怎能丢下你一个人逃命。” 此时,萧雨霖背后有人道:“小丫头,我看你还能往哪逃?” 女人的声音,让人听了不寒而栗。听此,萧雨霖立马跑到王风吟身边。一阵阴风,一股寒气,是那个蒙着纱巾的女人。 王风吟脸上错愕,险些挤破两颗红痘,小声问道:“你不会是想引她来当救兵吧?” 萧雨霖点点头,道:“我也是别无他法,这女魔头就是关外第一高手顾霜怜,但愿那和尚能跟她多招架几招,到时我们就可以伺机而逃。” “原来她就是顾霜怜!”王风吟很惊喜,随后又道:“这大和尚正是莫松。” 萧雨霖窃喜道:“那太好了,真是冤家路窄!” 王风吟看着萧雨霖,她整张脸庞依旧精致得令人惊叹。 顾霜怜走进客栈。她的眼神,就像是沙漠里无情的风刀。顾霜怜和莫松四目相对,十六年前在潇雨山庄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 莫松瞠目,他这辈子只怕两件事,顾霜怜便是其中一件。他永远都忘不了在潇雨山庄的那一天,她那骇人的眼神,她那骇人的惨叫声,还有她那骇人的鹰爪。直到现在,他背上还有数道除不去的抓痕。 顾霜怜一见莫松,分外眼红。若不是莫松毁了她的容貌,孟朝九就不会嫌弃她,随后她也更不会错杀了孟朝九,她所有的痛苦,都是拜莫松所赐。 顾霜怜凶狠狠地看着莫松道:“是你!” 莫松全身哆嗦,只愣怔怔地看着她,吓得说不出半句话。 顾霜怜仰天大笑,道:“终于让我找着你了!” 突然,她不笑了,她的眼神骇人至极。莫松一个转身,卯足脚力朝着身后的窗户奔去,最终跳出了窗户。 “休想逃!” 顾霜怜当即追了出去,将王风吟和萧雨霖二人遗忘在旁。 王风吟和萧雨霖对视而笑。 萧雨霖惊喜道:“没想到我们就这么脱险了。” 王风吟道:“十六年前,莫松虽毁了顾霜怜容貌,但也被顾霜怜重伤。我看这天底下能制得住他的人也只有顾霜怜了。” 萧雨霖点点头,一脸楚楚可怜样,问道:“这位小哥哥,你饿不饿呀?我被那女魔头连追了几天,都饿坏了。” 说毕,她找了个空位坐下,呼道:“小二,上几盘好菜。” 王风吟坐到萧雨霖旁边,心急如焚道:“你怎么还不逃呀,还有心思留在这吃饭。” 萧雨霖泰然自若,问道:“小哥哥,你要是那女魔头,你会觉得我还留在这里等着你来抓我么?” 王风吟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萧雨霖得意嘻笑。 随后,萧雨霖问道:“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你怎么知道我姓萧?” 她睁大眼睛看着王风吟,眼里充满好奇,精致的脸庞上仍带着稚气。 王风吟喝了口茶,道:“王风吟,威风的风,风吟的吟。我是算命的,当然会知道你姓什么。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名字是萧雨霖。” 萧雨霖登时拉下脸,瞳孔放小。 ------------ 第四章 两家恩怨 见她突然如此,王风吟问道:“怎么了?” 萧雨霖眯着眼,狐疑道:“你不会是那女魔头派来的吧?” 王风吟大吃一惊道:“我要是她派来的,早就把你抓走了,怎么还会帮你骗她。” 萧雨霖眼睛噌亮,道:“我想明白了!刚刚那和尚也是你们的人,你们串通好了演一出戏给我看,好让你获取我信任。” 王风吟忍不住失声一笑道:“小姑娘你果然聪明,这都被你发现了。” 萧雨霖皱眉,一脸严肃,道:“你快说你到底是不是女魔头派来的。” 王风吟点点头,故作严肃道:“没错,我就是她派来的,这下你可以安心了吧。” 萧雨霖眉头舒展,道:“风吟哥哥,你快说实话,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风吟哥哥?叫得这么亲切!”王风吟神情顿时变得警惕,道:“我都已经招供了,你不会还想用些鬼主意对付我?” 萧雨霖摇头,道:“当然不会,你又不是那女魔头派来的坏人,我为什么要对付你?我只是对你知晓我名字一事比较好奇而已。” 王风吟左手抄起一根筷子,指着萧雨霖道:“你快说实话,我到底是不是那女魔头派来的?” 萧雨霖扑哧一笑,道:“天上突然掉了个好哥哥舍命救我,我当然会有所怀疑。” “那你此时怎又不怀疑我了呢?” “女魔头如此讨厌男人,怎会让男人为她做事。” “那她为什么要追杀你?” “她想从我口中得到我爹的下落。” “你爹。你爹是谁?她为什么要你爹的下落?” 萧雨霖嘻笑道:“你不是算命的么,那你算算我爹是谁?” 王风吟想了许久,道:“你爹姓萧。” 萧雨霖被他惹得格格发笑,道:“就知道你是个坑蒙拐骗的能手。” 她抿抿嘴,接着道:“刚才你不是有说到十六年前潇雨山庄内,那莫松和尚毁了女魔头的容貌么?” 王风吟点点头,没想到萧雨霖的爹爹竟会和此事扯上关系。 萧雨霖凑近她,小声道:“我爷爷是前朝太医,有一独门奇术,就是刮骨换皮的易容之术。当年他在皇宫内当太医的时候,给不少妃子易过容。” 王风吟若有所思,推测道:“顾霜怜被毁容后找你爷爷帮她易容?” 萧雨霖摇头,道:“我爷爷早就不在人世了,女魔头找的是我爹爹。” 王风吟继续推测道:“你爹应该没帮她恢复容貌,所以她一直想找到你爹的下落。” 萧雨霖微微点头,道:“爹爹确实没答应给帮她恢复容貌,不过此事远非如此简单。当年她找到我爹,我爹以爷爷没传授他易容术为由拒绝了她。她为了要我爹爹学会易容术,便把我的脸抓破了。” “你的脸?”王风吟仔细打量萧雨霖的脸,随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道:“你这层皮该不会也是假的吧?” 萧雨霖轻轻拍打王风吟的手,道:“这是真的!” 王风吟疑问道:“既然后来你爹都给你易容了,为何就不给她易容?” 萧雨霖道:“当时女魔头找我爹易容,是要急着去见她的情郎,当年花间派第一剑客孟朝九。那天她抓伤我的脸后,就去了潇雨山庄见孟朝九。后来孟朝九嫌弃她相貌,要跟她恩断义绝,她一怒之下,就杀了孟朝九。” 萧雨霖顿了顿,续道:“没过多久,女魔头又找上我家。因爹爹之前坚称不会易容术,女魔头不许爹爹学易容术为我恢复容貌,否则就杀了爹爹。” “可你爹爹心疼你,没有听她的话。” 萧雨霖轻轻“嗯”一声,道:“爹爹给我易容后,女魔头自然也认不出我,爹爹为保全我,花钱雇人带我到江南避居,而他独自一人在外逃命。” “那女魔头既然认不出你,怎么此刻又追上你了?” 萧雨霖脸色一沉,道:“自从到了江南后,我和爹爹便再也没见过面,也没有书信往来。我怕爹爹是遇到了什么不测,两月前便回了一趟家,没想到那女魔头一直都有派人守在我家,我一进家门就被她的人发现了。好在家里修了条密道,我才得以逃脱,后来女魔头知道我回来后,便从关外追着我到此处。” 王风吟道:“那当初你爹为什么也不给他自己易容,如此也没人能认得出他,你和他也就可以一同去江南避居了。” 萧雨霖解释道:“被施予易容术的人,术后会昏迷半天,这半天内状况百出,需要精通此易容术的人在旁悉心照料。我爹自小学习易容术,也不敢说他精通易此术。” 王风吟大惊失色,道:“你爹自小就学了易容术!那为何当初不给顾霜怜易容?” 萧雨霖埋头,低语道:“因为……因为我爷爷的死。” “嗯?” 这时,客栈小二抬上了三道菜,道:“两位客官慢用!” 小二匆匆走开后,萧雨霖抬起头,眼色难堪,看似不愿提起家中私事。王风吟心领神会,话锋一转,道:“你不是有问我怎么会知道你名字么?” 萧雨霖点点头,然后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菜,见她那狼吞哭咽样,王风吟顿时也觉得有些饿了,也拿起了筷子。 见王风吟要夹菜,萧雨霖拿筷子钳住他的筷子道:“你先说,不说就不给吃。” 王风吟放了筷子,面色不悦道:“那我不吃了,也不说了,反正我也不是很饿。” 萧雨霖嘻笑,然后给王风吟碗里夹了一块肉,娇声道:“风吟哥哥,你尝尝这肉。” 王风吟嘴角上扬道:“我就告诉你吧,是一位算命先生告诉我的。” 萧雨霖颇感意外,道:“算命先生?” 王风吟“嗯”了一声,接着道:“也是他要我来这救你的。” 萧雨霖更感意外,道:“救我?他怎么知道要到这来救我。” “他是算命的,当然是算到的。” 萧雨霖有些鄙夷道:“你也是算命,怎么你就算不准?” 随后,见王风吟拿起筷子,萧雨霖抢先一步夹走了他碗里的肉。王风吟怫然不悦,问道:“小雨霖,你这是何意?” 萧雨霖怒哼道:“你骗我!” 王风吟问道:“我哪里骗你了?” 萧雨霖忿忿道:“算命先生叫你来救我,你就来了呀?所以根本就没这回事,是你在骗我。” 王风吟无奈地点点头,道:“对,对,是我骗你的,这回总可以让我吃肉了吧?” 萧雨霖撅嘴,道:“不对,你没必要骗我。” 王风吟边吃边摇头,道:“有必要。” 萧雨霖看着他傻笑,娇声问道:“风吟哥哥,不会是真生气了吧?” 王风吟若无其事道:“当然不会,我只是想吃点东西。再跟你争论下去,菜都要被你吃光了。” 萧雨霖撒娇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答应算命先生来救我?” 王风吟心想,总不能告诉她是为了两个女人,于是便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江湖千古不变的道义,我答应他当然是出于江湖道义。至于他为何要我来救你,等下次我见到他时再问他。” “你知道他在哪?” 王风吟摇摇头。 “那你如何能找着他?” 王风吟一边嚼着肉一边说道:“我答应为他做两件事,还有一件没做呢,到时候他自然会来找我。” 萧雨霖颇为不解,问道:“你为何如此信他的话?” 王风吟道:“他是算命的,我也是算命的,若是连算命的都不信算命的话了,那还有谁会找人算命。” 突然,一阵阴风,一股寒气,蒙着纱巾的顾霜怜又出现在二人眼前。 ------------ 第五章 春宵一刻 王风吟和萧雨霖瞠目结舌。 顾霜怜一个健步逼近,虎口对准了萧雨霖颈部。王风吟出手,打断她的招式。 对付几招后,王风吟被顾霜怜出掌击退几丈远,“噼里啪啦”,客栈内的桌椅被他撞坏不少。 这番动静惊动了客栈的掌柜和小二,掌柜跑到顾霜怜身后,哭求道:“几位大侠行行好,要打就出去外面打,可别把小店给砸了。” 顾霜怜回头,盯着掌柜,一看到她那骇人的眼神,掌柜吓得仓惶逃走。 随后,顾霜怜左手掐住萧雨霖的脖子,右手不停地摸着萧雨霖脸蛋,冷笑道:“好精致的一张脸。” 萧雨霖瞪着顾霜怜,道:“女魔头,你怎么猜到我还会留在这?” 顾霜怜冷笑道:“对于你而言,还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么?” 萧雨霖面部微微颤动,看似有些不甘心,道:“女魔头,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顾霜怜道:“我为何要如此待你,你心里自然清楚得很。快说,你爹躲哪了?” 萧雨霖冷冷道:“不知道!” 顾霜怜威胁道:“你不说我就把这小子给杀了!” 听顾霜怜这么说,王风吟心里哆嗦了一下。 萧雨霖怒瞪着顾霜怜,道:“我若是知道我爹在哪,还会回大漠的家中找我爹么?然后再被你的人发现么?” 顾霜怜哼笑一声,道:“那既然如此,我就先杀了你,割下你的脑袋,当作以后和你爹重逢时的见面礼!” 王风吟从地上爬起,道:“且慢!” 顾霜怜瞥了他一眼,没把他当回事。 王风吟继续道:“我有一事要问。” 顾霜怜冷道:“等杀了她你再问!” 王风吟当即问道:“要不要算算命?” 顾霜怜眉毛一挑,看上去有些兴趣,道:“算命?好呀。你就给我算算这丫头是怎么死的?” 王风吟道:“我不想算这个,我想算孟朝九。” 顾霜怜眼冒金星,喝令道:“不许提这个人!” 王风吟一口气连说道:“孟朝九当初之所以要抛弃你,不是因为你容貌被毁,而是他从来就没喜欢你,毁容只是他抛弃你的借口而已。如果他真的喜欢你,根本就不会介意你的容貌;换句话说,他不喜欢你,即便你长得再好看,终有一天他还是会抛弃你。” 话音刚落,顾霜怜右手虎口已卡在他脖子上。 顾霜怜眼神发狠看着王风吟道:“哪个男人不是因为相貌好看才喜欢女人?” “我!我不是!” 王风吟喉结处被顾霜怜掐的太紧,使得他说话的语气就像是个垂死之人。 顾霜怜道:“若是叫你跟一个毁了容的女人成亲你也不介意?” “当然不介意,我又不是……孟朝九!” 听到孟朝九三字,顾霜怜手头一紧,差点将王风吟掐断气。 顾霜怜松开王风吟,走到萧雨霖面前,随手一挥,在萧雨霖的脸上留下三道血红的抓痕。 “啊!” 听着萧雨霖的惨叫声,王风吟心中悲悯,眉头紧皱。 世上从此少了一张如此精致的脸。 萧雨霖跪在地上,埋头痛哭,这是她第二次被这个女人抓破脸。 顾霜怜对王风吟说道:“你要是愿意跟这个毁了容的女人成亲,证明你刚才所言不假,我就答应你放她一条生路。” 王风吟点头,道:“当然愿意!” 顾霜怜楞了一下,道:“好,这就拜堂成亲!” 王风吟将萧雨霖扶起,连连向她使眼色。 萧雨霖捂住脸,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客栈某间客房内。 王风吟和萧雨霖拜完堂。 顾霜怜提着两杯递给二人道:“喝了这两杯交杯酒!” 王风吟和萧雨霖各自接过一杯酒,四目相对,虽知是逢场作戏,却难免有些尴尬。 萧雨霖眼角处泪水未风干,问道:“风吟哥哥,我是不是很难看?” 王风吟只手挡住萧雨霖被抓破的左脸,道:“这样看还是蛮好看的!” 萧雨霖哭笑不得,撅起小嘴。 王风吟痴痴地看着她,既有同情,又有些动心。 见两人将要喝下交杯酒,顾霜怜道:“还要提醒你们,这酒里面加了些至阴催情散,若是今晚你们二人没有圆房,这丫头可就会全身血脉破裂而亡。” 王风吟和萧雨霖二人无不愣住了。 顾霜怜见二人如此,发自内心一笑,道:“若是你们不喝,我就杀了你们两个!” 王风吟心想:“我本来是想假成亲救萧雨霖性命,没想到这女人竟会下此狠招,这该如何是好?” 这时,萧雨霖眼神坚定地看着王风吟道:“风吟哥哥,你愿不愿意喝这杯酒?” 王风吟有些意外,眉头紧锁,道:“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可是……” 萧雨霖看向酒杯,迟疑了一下,后提起酒杯,一饮而尽。见萧雨霖如此爽快利落,王风吟也跟着喝了交杯酒。 “哼!”顾霜怜皱眉,心中大为不悦,大步迈出了客房,临走前还吹灭了房内的红烛。 黑暗中,只剩下一对孤男寡女。 王风吟道:“小雨霖,我……?” 萧雨霖失声痛哭,王风吟在旁不知所措。 没过多久,萧雨霖全身发烫,内心荡漾,只觉得眼前模糊的王风吟像是散发着一种令她难以抗拒的气味,她咬牙虚弱道:“风吟哥哥,这催情散的毒性发作了。” 王风吟更是茫然无措。 萧雨霖意乱情迷,扑向王风吟。 王风吟既慌又乱,他从未没碰过女人,尤其是如此火热的人。虽隔着衣物,他能感觉到萧雨霖身上那股火热。 萧雨霖纤手勾住王风吟的脖子,道:“风吟哥哥,我要!” 王风吟闭上眼,摒住呼吸,问道:“你真的想清楚了?” 萧雨霖摸着他的脸,娇羞道:“想清楚了。” 萧雨霖身上的那团火已经烧到王风吟身上,王风吟可是一个少年,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嘭嘭嘭!” 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声。 萧雨霖扯开衣领处,抓起王风吟的手,引至她锁骨处。 那锁骨处的肌肤虽是嫩滑,王风吟的手触碰后却如遭针扎,蓦地收了回去。 萧雨霖又抓起他的手,祈求道:“风吟哥哥,我不想死,我还要去找我的爹爹,和我的情郎。” 听到“情郎”二字,王风吟顿时全身冷却,道:“你有情郎了,我不能……!” 萧雨霖“嗯”了一声,深吸气,道:“他若觉得即便是死也要为他守住贞洁,这种男人也不值得我留恋!” 说毕,她抬起双手挑落外裳,露出光滑的香肩,身上的香气也随之散开。 萧雨霖引着王风吟的双手放在她那光滑柔嫩的香肩之上,整个人随即倒在王风吟怀里。 闻着萧雨霖身上的香气,王风吟身上的火再次被引燃,他将萧雨霖抱到床上。 ------------ 第六章 荒山孤坟 女人有多美? 对王风吟而言,夜有多暗,女人就有多美。 房事后,萧雨霖躲在被窝里呜咽,王风吟躺在她的身旁,心中暗暗自责。 夜,漫长又痛苦的夜,黑夜里不知有多少眼泪,有多少声叹息。两人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清晨,鸡鸣。 萧雨霖道:“风吟哥哥,将昨晚发生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吧。” 她的声音低沉透彻,透彻到只剩下悲哀。 王风吟问道:“你会不会恨我?” 他的声音低沉浑浊,浑浊到分不清爱和欢。 萧雨霖道:“是我求你救我的,怎么会恨你。” 王风吟道:“不仅为了救你,也是为了救我,而且我也……” 萧雨霖打断,道:“风吟哥哥,别说了,好不好?” 说毕,她的眼泪又流入了王风吟心中。 “嗯!” 尴尬就像是萧雨霖身上散发的香气,将两人围困。直到穿好衣服,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萧雨霖一直埋头捂着脸,不仅是为了捂住脸上的几道抓痕,也是为了捂住心中的一份羞耻。 打开房门,顾霜怜已在门外候着,她的眼神,依旧像沙漠里无情的风刀。 顾霜怜看到萧雨霖还活着,有些失望和沮丧,她扯住王风吟的前领,质问道:“臭小子,为什么这臭丫头都毁容了,你还愿意要她?” 萧雨霖怒瞪着顾霜怜,道:“女魔头,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要放了我们!” 顾霜怜冷笑,道:“我都是女魔头了,你怎么还会相信我说的话?况且我也只是答应放了你,又没答应放了他。” 王风吟道:“小雨霖你快走,别管我,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萧雨霖落下几滴眼泪,道:“我不走,即便是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见两人生死与共,顾霜怜心生嫉妒,道:“臭丫头,赶紧滚!” 王风吟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小别胜喜欢,过阵子我再去见你便是。” 顾霜怜手头稍加点力,王风吟翻了翻白眼。 王风吟竭尽全身之力喝道:“快走!” 萧雨霖犹豫了一会后,哭着跑出了客栈。 王风吟闭上眼,长舒了一口气。 顾霜怜大声问道:“小子,你和那臭丫头是何关系?” 王风吟冷笑反问道:“昨晚我和她拜堂的时候你也在场,你说是何关系?” 顾霜怜又问道:“你和她相识多久了?” 王风吟颇有些不耐烦,道:“半天。” “荒谬!相识半天你会舍命救她?” “相识半天都能拜堂成亲入洞房了,还有什么不可能?” 顾霜怜重复问道:“为什么她都毁容成为丑八怪了,你还愿意取她?” 王风吟嘴角上扬,冷笑一声,道:“因为我不是孟朝九!” 王风吟说的这句话像是一把刀,刺向了顾霜怜内心最柔软处。 顾霜怜很用力地吸气,低沉道:“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王风吟仍想要刺激顾霜怜,故意问道:“难道是见孟朝九?” 顾霜怜便没有愤怒,反倒是眼眸中落下一片阴影,道:“我要他看看,这世上还是有不介意女人被毁容的男人。” 王风吟讥笑道:“他不是早就死了么?” 顾霜怜道:“带你去他的坟前见他。” 王风吟登然背部发凉,道:“你不会是想要我死在他坟前,给他的亡魂作伴?” 顾霜怜面无表情,只是喝令一声“走!” 出了客栈,抬头一看,没想到一夜之间,这镇上树上的叶子全都被秋意染红。 王风吟不禁感慨道:“恍如隔世!” 那一刻,顾霜怜锋利的眼神也没了杀气,只觉得心里空空。她的心还留在十六年前的那片大漠,那个牵她的手吻她额头的男人身上。可她阻止不了这叶子变红,慢慢枯萎到最后凋落。 山路越走越陡,古木愈加参天,飞禽走兽的叫声也更显哀怨。 两人来到一座坟前。孤坟四周草木丛生,遮蔽坟墓上的天日。当年孟朝九在潇雨山庄被杀死后,江湖上没人知道他葬在何处。看着顾霜怜那幽怨的眼神,王风吟已猜到这无名坟里躺着正是一代剑客孟朝九。 在这座孤坟前,顾霜怜的眼神变得更加锋利,却也让她更像是女人,一个痴情又充满恨的女人。沉默,使得阴风吹动叶子摇曳的声音变得沉重,也让一旁的王风吟感受到她更深的恨意。 王风吟心想:“她应该是有很多话想对躺在里面的男人说吧?” 王风吟想到了萧雨霖,想到了昨晚的洞房夜,想到了她所有的美。那本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夜晚,如今想来只会让他觉得痛苦和内疚。 “我带来一个不介意女人容貌的男人。” 顾霜怜的声音低沉似咽。 王风吟走上前,对着那座孤坟吐了一口痰。 顾霜怜怒目而视,道:“大胆!” 王风吟道:“躺在这里面的人若真的喜欢你,怎会因为容貌而抛弃你,他心里从未有过你,你被他骗了!” 顾霜怜勃然大怒,道:“住口!” 说毕,她一掌重重地拍在王风吟的胸口处,王风吟当即口吐鲜血。 想到迟早都会被这个女人打死,还不如临死前说个痛快。王风吟捂住胸口,忍痛说道:“我给你算算吧,你生气是因为我告诉了你真相,一个你心知肚明的真相。你之所以不愿……” 顾霜怜手化作鹰爪状,向王风吟胸口处抓去,王风吟的外裳上随即现三条粗粗的血痕。 顾霜怜喝道:“再不住嘴就杀了你!” 那顾霜怜的指间带有毒,中招之后的王风吟只觉得浑身乏力,头脑晕乎,他虚弱道:“我最后再帮你算算,其实你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见他,因为你心里也很清楚这毫无意义!” 在一个充满恨的女人面前,你千万不要告诉她的恨毫无意义。因为她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只是她需要欺骗她自己活下去的勇气和目的。 王风吟觉得他整个人变得越来越轻,越来越渺小,就像是从大树飘落上的一片残叶。他闭上眼,倒在了孟朝九坟前。 “如果我不恨你了,这些年也就没有人来看你了,我想你会很孤独吧?” 模糊中,王风吟听到的顾霜怜说的最后一句话。 ------------ 第七章 因祸得福 五日后。长安,草屋。 睁开眼,一道光,一算命先生。 王风吟道:“是你!” 算命先生捋捋胡子,点点头,笑了笑。 王风吟问道:“是你救了我?” 算命先生摇摇头,笑了笑。 王风吟平坐起身,只觉得神清气爽,不觉得自己像是受过重伤。 王风吟道:“你再不说话就不像是个江湖老骗子了。” 算命先生又捋捋胡子,道:“不是我救了你,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我只是把你捡回来而已。” 王风吟一脸疑惑,问道:“我怎么救了我自己?” 算命先生道:“有没有觉得内力增加了不少?” 王风吟自提气,觉得经脉贯通丹田饱满,惊叹道:“难道传入我体内的那股内力都被吸收了!” 算命先生点点头,笑了笑,道:“没错!你被顾霜怜杀死过一次,你自身的内力随之散去,之前那股在你体内流窜的内力趁势流入你的奇经八脉中,不仅将你救活,而且还让你在转瞬之间成为武林高手。” 王风吟摸摸脸,脸上的痘痘大多已消去,整张脸也平滑了许多,窃喜道:“没想到会因此因祸得福!” 说毕,他划拳演了几套招式,随后说道:“真想找个人试试几招,好尝一下成为高手的感觉。” 算命先生笑道:“我有一个让你在天下人面前大展身手的机会!” 王风吟眯眼,神情警惕,问道:“不会又是要我去救人?” 算命先生点点头,道:“没错,而且仍旧是个女人。” 想起几日前那个痛苦的洞房花烛夜,王风吟摇摇头,道:“不去!若还是和这次一样要度过一个痛苦的洞房夜,怕是以后我都不敢成亲了。” 算命先生笑了笑,道:“没想到你这就怕了,难怪你有桃花命没风流命。不过这次去救这个人,不是我要你去救的,而是你自己要去救的。” “嗯?” 算命先生屡屡胡子,道:“还记不记得上次我答应你的两个条件?” “当然记得,是两个女人!” 算命先生笑道:“这就是你需要去救的女人。” 听算命先生这么一说,王风吟觉得自己像是被他利用,一脸不悦道:“你这老骗子,真狡猾!明明两次都是你想让我帮忙去救人,还想唬弄我。” 突然,算命先生向来笑颜常开的脸变得严肃,冷冷道:“反正我告诉你了,救与不救是你的事!” 王风吟指着算命先生的鼻子,随后咽下一口怒气,道:“那你给我一个理由,一个让我去救她的理由。” 算命先生冷冷道:“她是你命中所注定的有缘人。” 王风吟收回手,心觉得的确是个好理由,便问道:“那你说,该到何处救她?” 算命先生道:“一个月后,江宁府码头。” 想到江宁府远在千里之外,王风吟不禁叹道:“江宁府,这么远!而且为什么要在一个月后?” 算命先生捋捋胡子,叹道:“因为江湖上将会有大事发生。” “大事?是否与我有关?” 算命先生想了想,捋捋胡子,道:“与你无关,可和你的仇人有关。” 王风吟皱眉,整张脸也变得阴沉。 算命先生又接着道:“江宁城外有一片枫树林,枫树林里有一间茅草屋,茅草屋里有一位断脚神医。” 王风吟不禁疑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算命先生笑了笑,道:“神医当然是用来救人。” 见算命先生要走了,王风吟急问道:“老骗子,我还有两件事想问你。” 算命先生回头,道:“头一件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救萧雨霖那丫头?因为十六年前,我命中遭遇一劫,我和一少年剑客之间只能活一人。后来那少年剑客死了,我活了下来。可我活下来了,却害了另一家人。” 王风吟恍然大悟道:“那少年剑客就是孟朝九,而那一家人就是萧家人?” 算命先生点点头,捋捋胡子,问道:“你想问我的第二件事是不是想问我萧雨霖现在身处何处?” 王风吟摇摇头,道:“她如此聪明伶俐,一定会逢凶化吉平安无事。我想问你我现在是不是英俊多了?” 算命先生哈哈大笑,道:“等见了你的有缘人,你再问她便是。” 半个月后。 苏州虎丘,花间派内,寒夜,微风。 云岩寺塔前,站着一个女人,此女人便是花间派掌门赵熙若。她仰望着云岩寺塔顶,心里想着一个人。她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时,他就站在塔上,只留下一个黑黑的身影。 每想到此,赵熙若不禁潸然泪下。银霜般的月光照在她的脸颊上,让她的泪看起来似滴落的冰晶。她虽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依旧颜如十六七岁的少女。 一丝动静,一个黑影。 赵熙若猛回头,第一眼便认出了黑衣人手上的那把刀。 赵熙若疑问道:“龙骨刀,无痕哥哥?” 赵熙若所说的龙骨刀,便是当年江湖人称刀神柳下长鹤所佩戴的刀;而无痕便是当今人称邪神的柳下无痕。柳下世家乃武林第一世家,八年前,柳下无痕在家中下毒害死其父柳下长鹤,杀死其母云伊人和其妻儿,夺走神兵龙骨刀。一年后,柳下无痕潜入少林方丈室,杀死少林前方丈空闻大师,夺走名剑佛痕;不久后江南四大名门之首的叶府庄主叶锋也遭到柳下无痕杀害。 从此邪神之名不胫而走,“邪神柳下无痕,杀人左臂留痕”,每个死在他刀下的人左臂上都会留下两条又细又长的刀痕,代表着两条细长的柳叶。 赵熙若与柳下无痕相识于十九年前。当年俩人一见如故,成为无话不说的知己。 黑衣蒙面人揭下面巾,赵熙若惊道:“是你!” 黑衣人道:“熙若妹妹,多年未见,你还是你!” 赵熙若叹道:“你也还是你!” 突然,有人在她背后封住她的穴位,令她不得动弹,也说不出话。 作为堂堂花间派的掌门,竟有人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背后,赵熙若惊问道:“谁,竟有如此轻功!” 身后之人凑近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赵熙若愕然。 ------------ 第八章 江湖大事 随后,赵熙若身后之人对黑衣人道:“她就交给你享用了,别耽误太久!” 说毕,那人又无声无息离去。 黑衣人走到赵熙若面前,摸着她的脸,说道:“熙若妹妹,多年不见,甚是想念。” 赵熙若恶狠狠地看着他,眼神里尽是恨意。 黑衣人左手掐着她柔软的嘴唇,道:“你仍旧是讨厌我。” 黑衣人右手猛地扒开她上衣领口处,锁骨处光滑的肌肤一览无遗,酥胸也露出一小部分。黑衣人左手顺着赵熙若的下颚脖子滑至胸前,笑道:“我就喜欢你在恨我时看我的眼神!” 黑衣人的手在赵熙若身上游离,赵熙若泪如雨珠般滴在黑衣人手背上。赵熙若用眼神向她求饶,黑衣人将她推到在地,如野兽般扑向她。赵熙若眼神变为绝望,守身如玉多年却惨遭恶人践踏。如同天底下所有的女人,赵熙若视处子之身为性命般重要,给错了人也就等于是走错了一生。 花间派弟子见掌门深夜未回房休息,出动全部弟子寻找,在虎丘塔旁一草丛中找到赵熙若尸身,她的左臂上有两道细长的刀痕。 赵熙若身上的衣物残破,显然死前还遭人**。对女人而言,比贞洁还要重要的便是名节了。花间女弟子哭着给赵熙若披上了衣服,像是给她穿回尊严般庄重。只是她们不知,赵熙若临死前想到只有夜恒,她唯一害怕的是她的不完整配不上心中完美的夜恒。对她而言,人都死了,名节何用,只有情爱,在脱离人世时会如此不舍。 两日后,洛阳城。 伴着落日余辉,王风吟走进客栈。 这两日,花间掌门赵熙若被邪神柳下无痕杀害的消息传遍江湖。客栈内,王风吟也听到了旁边桌上几位江湖人士在谈论此事。 喝下一口茶,长叹了一口气,王风吟心想:“莫非这就是那老骗子所说的江湖大事?” 又过三日,凤翔府外。 王风吟走在青山绿水间,见两个男人靠在一棵老树上歇息,两个男人一胖一瘦,都穿着一样的下人服饰。 见王风吟手中握着剑,那瘦男人问道:“敢问少侠师从何处?” 王风吟眯眼笑了笑,道:“在下无门无派,只是平日爱耍耍剑,活动活动筋骨。” 瘦男人点点头,道:“哦,原来如此。” 王风吟问道:“听大侠的口音,像是个南方人,不知这是要到何处去?” 瘦男人刚要回答,却被胖男人抢在前头,胖胖呵呵乐道:“就他那样,哪像什么大侠,公子你太看得起他了。我俩都是江南苏州李园的武夫,奉老爷之命到洛阳的世家和长安的柳下世家传口信。” “苏州李园?可是江南四大名门之一的李园?” 两个男人一脸自豪,齐点头道:“没错!” 王风吟疑问道:“不知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还要派两位亲自登门传口信?” 见胖男人犹豫,瘦男人便抢着答复道:“公子应该还有所不知吧,前些日子,花间派掌门赵熙若被邪神柳下无痕杀害,两天后邪神柳下无痕又率领破生门的人攻打飞羽帮的总舵。” 瘦男人吞了下口水,叹道:“据说那是一个惨啊!破生门的人攻破飞羽帮的总舵后,烧杀淫掳无恶不作,连同帮主肖飞羽在内共三百余人都惨遭杀害,而且他们的头颅还被割下来丢入长江中。所以,我们老爷想要……” 瘦男人还没说完,胖男人手肘顶了他一下。 胖男人斥道:“管好你的嘴,别什么都说了。” 瘦男人怒瞪眼道:“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呀,迟早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我看是你自己想说不成,被我抢在了前头,所以就嫉妒我,不想让我说!” 胖男人火冒金星道:“有什么好嫉妒的,明明是老爷交代给我们的重要之事,当然是不能随便说给别人听!” 瘦男人面红耳赤,道:“不就是传个口信么,弄得跟干了件光宗耀祖的事似的,天下谁不知道老爷要邀天下英雄好汉下月十五到府上一聚,商讨诛邪之事!只是柳下世家乃武林第一世家,要派人亲自去传口信表示诚意罢了。你看你,还什么重要之事,真有重要事老爷还会要你去做么?” 胖男人撩起袖子,看起来要跟瘦男人动手。 王风吟无奈地摇摇头,笑了笑,离开了此地。 只听见胖男人道:“老爷派我们一起去传口信,你说我做的事情不重要,也是说你自己也不重要。” 瘦男人道:“放屁,老爷是要我去求见,你只是个陪同,到了大户庄主家我被世家庄主接见,而你只能在厅外候着,连个面都照不到。” 王风吟从两人口中获悉了两件大事:一件是三大帮派之一的飞羽帮被三大帮派之首的破生门灭帮;第二件就是下月十五天下英雄将齐聚苏州李园商讨联合对抗破生门和邪神柳下无痕对策。 想到这,王风吟对那“老骗子”的敬佩之情又多了几分。他心想:“老骗子要我去江宁府救人之事会不会跟这几件江湖大事扯上关系?” 走了几里地,王风吟见大树底下有一茶铺,登时也觉得有些饿了。 一阵马蹄声。 王风吟朝前方看去,几个腰间佩戴大刀的男人如众星拱月般围着一个姑娘朝着茶铺策马而来。那姑娘大约只有十七八岁,身穿金碧华丽的纱质大袖,发上簪子上镶嵌的珍珠及其惹眼,看个端庄的大家闺秀。可她又长着一张乖巧的脸,尖尖的下巴,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让人看着觉得楚楚可怜想去疼惜。 王风吟心中不禁感慨:“唉,如果这位千金大小姐是我的有缘人就好了,老骗子啊老骗子,你怎么不是叫我来凤翔府救这位千金大小姐!” 那群人下马,落后王风吟几步进入茶铺。 王风吟刚要坐下来,被其中一个男人喝道:“小子,没看到就一张桌子么,你还不让开给我家小姐坐。” 王风吟回头,疑问道:“我为什么要让给你们家小姐坐?” 那男人抬头,鄙夷地看着王风吟道:“我们是双华城的,我看你也像是个江湖中人,识相的话就快点滚开。” 双华城,江湖五大派之首,无论是在江湖上还是在朝廷,都是地位显赫。 王风吟从容笑道:“你们是双华城的人,我想你们也应该懂得些江湖规矩,识相的话就快点滚开。” “你!” 王风吟一席话惹怒了那群带刀男人,带刀男人全都将手搁在刀柄上。 ------------ 第九章 千金小姐 见身边的随行要动手,站在中间的千金小姐走上前,致歉道:“这位公子,适才多有得罪,几位下人管教不周,还请见谅!” 那小姐声音温柔、谈吐大方、彬彬有礼,像是个端庄的仙女驾临面前,让王风吟有些无从招架。 王风吟摇手,紧张兮兮道:“这位小姐,你坐吧,我我我拿几个包子就走。” 说毕,王风吟急忙拿了几个包子,付了钱便走出了茶铺。 那千金小姐笑了笑,觉得这脸上痘痘未消尽的少年有些古怪。 走了十几步,王风吟不忘回头看一眼那位小姐,感慨道:“想不到我王风吟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跟有钱有地位的小姐说说话。” 突然,王风吟神情变得警惕。他的耳朵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轻功极好之人正朝此处飞奔而来。 盼了一会,远远看见是一个光头,王风吟吓得急忙躲到一棵大树后。 呆滞的眼神,浑身的戾气,王风吟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了“魔僧”莫松。 见莫松在茶铺边停了下来,站在茶铺里几位带刀随从无不神情警惕。 王风吟躲在树后喃喃自道:“上次在红叶镇,顾霜怜没追上莫松,让他给逃了。此次他出赶来此处,定是看上了这位千金小姐。” 果不其然,莫松呆滞的小眼色迷迷地看着坐在茶铺里的千金小姐,傻笑道:“小美人,刚才看到你骑着马从我身边经过,一下子就被你的美貌给迷住了,所以就追了过来。” 一带刀的随从怒喝道:“哪里来的秃驴,敢对我家小姐放肆!” 莫松艴然不悦,道:“我跟这位美人说话,关你屁事!” 所有带刀的随从拔出刀,围上前,而那位千金小姐静静地坐在一旁。 带头的随从令道:“赶紧滚,否则就被怪我们不客气了。” 莫松冷冷道:“对我不客气?” 说毕,他健步向前,只用一招少林左右穿花手便将几名带刀随从打到在地。 随后,莫松走进茶铺,坐到千金小姐身边,笑道:“小美人,一起喝茶吧。” 那千金小姐没有理会莫松,将他视做无物。 莫松伸手去抓千金小姐的细手,千金小姐蓦地将手缩到桌下。 莫松搔头,傻笑道:“没想到美人反应挺快,不错,我喜欢!” 那千金小姐表情淡然,悠闲地喝了一口茶后,拿下一个馒头嚼得津津有味。 莫松见她吃得香,不由得咽下几口口水,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后便吐了出来,对千金小姐道:“这茶怎么这么难喝,小美人,我带你去吃点好的!” 千金小姐仍是不给予回应,又喝了一口茶。 莫松恼羞成怒,拍案喝道:“臭**,给脸不要脸!” 见莫松要动手,王风吟立马从树后站出来,喊道:“蠢和尚!” 莫松抬头,见是曾经坏他事的王风吟,眼冒金星道:“臭小子,没想到在这还能遇到你。” 王风吟怨道:“这些天我和师父追你追得好苦!” 莫松疑问道:“你师父?” 王风吟道:“难道你不记得我师父了?她曾经被你抓破脸,终于让我们找到你了!” 莫松瞪眼,觉得难以置信,道:“什么,她是你师父!” 王风吟随即对天呐喊道:“师父,师父,那和尚就在这,快过来!” 一想到顾霜怜骇人的眼神,莫松心里哆嗦了一下,他立即起身,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莫松被吓跑,王风吟开怀大笑。 那千金小姐对着王风吟微微一笑,道:“多谢公子仗义相助,还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听着这文绉绉的客套话,王风吟觉得心里发痒,道:“高姓和大名都不敢当,在下王风吟,从小就喜欢耍耍剑,不过也没练就什么大本事。” 千金小姐邀请道:“王公子何妨不进茶棚坐坐,好让我请你喝杯茶以表谢意。” 王风吟慌忙摇手,道:“不了不了,我还要赶路,下次若有缘再向小姐讨要一杯茶水。” 见王风吟如此紧张慌乱,千金小姐忍不住扑哧一笑,问道:“王公子为何会如此怕我,莫非我长得寒碜,吓着你了?” 王风吟的手一直都在忙着摇晃,道:“不是不是,小姐你美若天仙,只是我这山野村夫粗话说惯了,和你这种大户人家在一起不习惯。” 这时,一名被莫松打趴在地上的带刀随从爬了起来,其中便有人训斥王风吟道:“臭小子,我们家小姐请你进来喝口茶是给你面子,你别敬酒不喝喝罚酒。” 听随从这么一说,王风吟立马就没了好脸色,当即转身离去。 见王风吟离去,千金小姐两指夹着一个茶杯,朝王风吟甩去。 听到身后有细微的声响,王风吟侧身,瞥眼只见是一个小茶杯,出右手两指接住茶杯。王风吟很惊讶,茶杯内的茶水犹如波涛汹涌,足以见得这千金小姐内力很是深厚,怪不得刚才在莫松面前能够如此从容不迫。 被一无名小辈拒绝,千金小姐面色不悦道:“这杯茶就当作我的谢礼!” 王风吟喝了那杯茶,端着茶杯走回茶棚,坐到千金小姐旁边。 千金小姐原本气红的脸尽露讶异之色,问道:“怎么,你不怕我了?” 王风吟摇头,道:“知道小姐你是习武之人就不怕了。” 千金小姐满脸疑惑,问道:“这是为何?” 王风吟道:“习武之人当然是以武会友,若一见面就尽说一堆没用的客套话,哪算是习武之人。” 千金小姐笑了笑,显得温婉动人,王风吟痴迷地看着她,差点丢了魂。 千金小姐略有羞涩,埋头道:“王公子你人真是奇怪,不喜欢以礼待人,反倒喜欢一见面就比武动粗。” 千金小姐羞涩的时候,更显得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 第十章 小试剑法 王风吟恍然,问道:“还未请教小姐芳名?” 千金小姐抬头,幽怨地看着他道:“到这时才想到问人家名字,过分!鄙姓言字若初,你不是不喜欢跟别人客气么,以后叫我若初便是。” 王风吟点点头,道:“若初妹妹,你以后也别叫我王公子了,就叫我风吟,当然能在后面加哥哥更好。” 言若初叹道:“你真是不客气,直接就叫上若初妹妹了。不过你满脸稚气痘,哪里像是个哥哥,倒像是个弟弟。” 王风吟摸着脸,道:“不是没了么?” 言若初嘻笑,道:“没想到你如此洒脱的一个人竟然还会在乎这些,不过要靠近你才看得到那些痘痘,刚才见你第一眼还是………” 王风吟惊喜,问道:“还是什么?” 言若初捂嘴笑道:“还是能看到一点的。” 王风吟猛然拉下脸,一副十分失望的样子。 言若初话锋一转,问道:“风吟,哥,哥,你欲往何处去?” 王风吟道:“江宁府。” “此处离江宁府也没多远了。” 突想到体内有数十年的内力,王风吟想借机试试,便道:“若初妹妹,既然刚才有说到以武会友,我俩何妨不切磋一下武艺?” 言若初有些犹豫,担心王风吟武艺不精被她伤着,道:“风吟,哥哥,我看还是算了吧,我一个姑娘家,不方便。” 这时,又一名带刀随从鄙夷地看着王风吟道:“小子,就你这两下子,还想跟我家小姐切磋武艺,真是自不量力。” 王风吟又不高兴了,从一见面到现在,那群带刀随从里没有一个人瞧得起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带有轻视之意。 王风吟强忍怒气,对该随从道:“敢不敢打赌?” 该随从问道:“赌什么?” 王风吟道:“赌我三招之内能不能杀了你?” 该随从哈哈大笑,道:“当然敢赌!” 其他随从跟着附和道:“我也赌!” 该随从问道:“赌注是什么?” 王风吟道:“我要是输了,交由你们处置。” “若是我输了呢?” 王风吟冷道:“那你就成为第一个死在我剑下的人。” 言若初坐在旁一言不发,她倒是想看看王风吟能不能在三招之内杀死她的随从。 俩人走出茶棚。 随从举起刀,此时王风吟的剑仍未出鞘。 随从喝道:“小子,我要出招了,还不拔剑!” 眨眼间,王风吟便完成了拔剑收剑的动作,随之而出的剑气扑向那随从,割破了随从的左手腕。那随从目瞪口呆,吓得说不出话。 王风吟得意地笑了笑,连他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威力,心中窃喜:“没想到我都这么厉害了!” 已不用三招,那随从已经输得心服口服。 见王风吟内力非浅,言若初拔出身边一位随从的刀,跃至王风吟面前,道:“风吟哥哥,我们找块空地切磋几招。” 说毕,俩人纵身跃起,落地时已到一片空旷处。 言若初提醒道:“风吟哥哥,我可要出招了哦。” 王风吟拔出剑,道:“来吧!” 言若初人刀合一,凌空中如盘龙飞旋。见她盛势扑来,王风吟甩剑一圈后,剑脱手而绕转在他周身,他使用的招式便是花间派落花剑法的第三式蝶恋花。 言若初的刀尖旋转刺向王风吟身体各处,而绕在王风吟周围的剑随着王风吟体内真气的运转而连连格挡。 第一招后,言若初收招,道:“落花剑法!风吟哥哥是花间派的弟子?” 王风吟愣了一下,点点头,道:“算是半个花间派的弟子吧!” 言若初笑了笑,举起刀又要使出第二招。王风吟可不像言若初那么有见识,不知道言若初用的是何种刀法。随后,俩人来来往往过了十几招,王风吟也在过程中将内力渐渐融入招式中,招式威力逐渐倍增。 十余招后。言若初跃至空中数丈高,朝下刀尖突刺,刀光如现飘叶状。王风吟见识势注内力于剑身,起身如鱼跃飞顶,凌空中俩人的刀剑相冲。 王风吟还未能完全掌握力道,注入内力过多而将言若初击飞。 言若初万万没想到王风吟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被击飞后手中的刀脱手,人也乱了分寸。王风吟见状,凌空中二次跃起将言若初抱入怀中。两人四目相对,王风吟向言若初挑眉,惹得言若初又惊又羞,刷红了脸。 “师妹!” 俩人刚落地,便见一人呼喊朝着这边跑来。 言若初急忙推开王风吟,道:“那是我大师兄离晚枫。” 王风吟道:“若初妹妹,想必你师兄也是个文绉绉的人,我就先告辞了。” 言若初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王风吟已消失在头顶烈日的光晕中。 离晚枫跑到言若初跟前,关切问道:“师妹,你没事吧。” 言若初嘴角微微上扬,道:“师兄,我没事,适才只是和那公子切磋较量一下。” “那公子是谁?” “一名……花间派的无名弟子。” 离晚枫点头,擦了下额头的汗珠,又问道:“我听随从们说你们还碰到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和尚,被和你切磋的公子吓跑了。” 言若初点点头,道:“没错,那和尚武功了得,人也有些好色,若是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魔僧莫松。” 离晚枫一惊,叹道:“没想到会在此处遇上他。” 言若初问道:“师兄,可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离晚枫点头,道:“刚收到飞鸽传书,蜀门剑庄的掌门李秋绝已带着几名弟子上船了。” ------------ 第十一章 千年剑庄 长江,行船上。 听着潺潺的江水声,一人站在船上感慨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此人乃武林上五大门派之一蜀门剑庄的掌门——李秋绝,他此趟出行是为赴几天后在苏州李园举行的“诛邪大会”。 夜幕之下,杀机四起,李秋绝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腰间的那把短剑。江湖人只知这把短剑为剑庄的掌门传物,却没人见过李秋绝拔出这把剑。除了李秋绝外,没人知道这把短剑竟是古代名剑——干将剑。 可李秋绝万万没想到,这个世上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人知道这个秘密。这个人就在某个暗处盯着他,觊觎着他腰间的干将剑。 而剑庄与干将剑的渊源,要从千百年前说起: 干将神剑出自于春秋时期楚国铸剑师干将之手,干将是当时天底下最有名的铸剑师,他与妻子莫邪用时三年铸成一对名剑干将莫邪,干将为雄,莫邪为雌。 干将莫邪虽出自于一人之手,两剑却截然不同。干将剑射寒光,剑茎极细约半尺长,椭圆状凸面剑格由白玉左制成,剑身长一尺七寸呈柳叶状,剑身底部一寸处刻着半朵牡丹花纹。 莫邪剑剑身亦呈柳叶状,只不过比干将细长甚多,表面灰黄光滑无沙眼,莫邪剑比干将剑长八寸,剑身有两尺四寸长,剑茎扁宽约有六尺长,横长矩形剑格刻折卷云图。莫邪剑身底部同样刻着半朵牡丹花纹,与干将上的花纹可凑成一朵完整的牡丹花图案。 干将莫邪剑铸成后,楚王梦见干将铸成神剑,便派人去夺走干将剑。得到干将神剑后,楚王却做噩梦,梦到他被另一把神秘之剑刺死,惊醒后楚王派人四处寻此神秘之剑。 后因小人告密,楚王得知干将不久前铸成的是一对神剑,并非只有干将剑。楚王大怒,下令召见干将。干将自知此番去见楚王凶多吉少,便让妻子莫邪带着莫邪剑逃亡。干将见楚王后,因欺君之罪被杀头。 莫邪逃到深山中,不久后生了一个男孩,名为赤。赤长大后,莫邪将亡夫的不幸告诉赤,便将莫邪神剑和干将的铸剑之术传于赤。赤听到亡父之事后流下热泪,发誓要杀了楚王为父报仇。 几年后,楚王重做十几年前的那场噩梦,还梦到将他刺死的是一形似干将的少年。惊醒后,楚王一方面命人搜捕与干将长得相似之人,另一方面加强了他周围的守备。当时已潜入皇城准备刺杀楚王的赤带着莫邪剑逃入大山中,见报仇无望,他跪地痛哭。 此时一名李姓游侠路过,听到赤的遭遇后,李姓游侠答应帮赤报仇,不过赤要答应他三个条件:莫邪剑、赤的人头及干将的铸剑之术。赤答应了三个条件,李姓游侠割下赤的人头后,提着赤的人头和莫邪剑进宫向楚王领赏。 楚王见到赤的人头后欣喜若狂,当他要从李游侠手中接过莫邪剑时,李姓游侠拔剑刺穿楚王喉咙,还夺走了楚王佩戴在腰间的干将剑。随后,李姓游侠带着干将莫邪两把神剑逃出楚王寝宫。 二十年后,巴蜀之地上有一剑庄建成,庄主正是该李姓游侠。 自剑庄创建后,干将莫邪两剑一直封存在精心设计的机关密道中,直到七十年前。 那年,天降陨铁于凉山。陨铁有千金重,从此陨铁上掉落的碎片能轻而易举地划破牦牛身上厚至两尺的皮层。时任剑庄庄主李清音闻讯后,倾尽家产从彝人手中换得此陨铁。李清音除了痴迷铸剑外,平日还爱养些花草,得到陨铁后,他独自一人花了一年时日做了十个剑范,每个剑范内壁上皆刻镂着十种不同的花纹及剑名。 陨铁熔炼了三月,因玄铁之精未化,剑无法铸成。李清音冥想多日,一日夜里,他对十七岁的儿子李无式道:“爹已找到这炼化玄铁之精的要门,只不过浇铸及开刃之事得由你替爹爹办了!剑铸成之后,要守好它们,别落入到那些江湖莽夫手中!” 说毕,李清音仰天一笑,跳至熔炉之中。玄铁之精终化,李无式含泪铸完十把剑。李无式知其父李清音视剑如子,将此十剑并称“清音十子”。 “清音十子”上分别刻着兰花、梅花、牡丹、菊花、月季、杜鹃、荷花、茶花、桂花和水仙等十种花,另外都刻着与剑上花纹相应的诗句。此般“清音投炉铸剑”之事轰动武林,不少名门贵族拜访剑庄,只求能用重金换得宝剑。当初李清音为得陨铁,耗尽家产,如今家道衰落,李无式只能靠卖剑维持家计。 李清音临死前曾嘱咐不得将“清音十子”落入江湖匹夫手中,可李无式为换得更多金银财宝及武功秘籍,无论任何身份地位,但凡出价高者买得宝剑。“清音十子”中,有三把被胡商买走,留在中原的七把几经辗转,如今已不知流落何处。卖了“清音十子”后,李无式不仅坐拥万贯家财,且获数十部武功秘籍。 十五年后,李无式修练武功秘籍出关。为了提升自己在江湖上的声望和地位,李无式广收门徒育才授业,盼望着有朝一日能成为受人敬仰的一代宗师,蜀门剑庄便由一个铸剑世家变成一武林门派。 再过二十年,李无式得一寒地精铁。为了超越其父所铸的“清音十子”,因嫌弃干将莫邪两剑无实战之用,李无式在铸新剑时将莫邪剑投入熔炉中作剑魂,而干将剑作为掌门信物戴在腰间。 最珍贵的东西往往也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李无式把干将剑当作普通信物挂于腰间,阴差阳错成了干将最好的藏身之处。 潺潺长江水流声。 一声干咳。 黑暗中轻微的干咳。 “谁!” 站在船沿边的李秋绝回头,只见一个黑影在银色的月光中,看不清其脸。虽认不出人,但是李秋绝能认得出他手中的刀。 李秋绝骇然道:“龙骨刀,你是柳下无痕!” 人人都认得出龙骨刀,是因为龙骨刀尖出有一个山形缺口。十七年前,剑圣行自如和刀神柳下长鹤在玉龙雪山第二战,柳下长鹤的龙骨刀和行自如的无式剑各自受损,龙骨刀刀尖多了个缺口,无式剑剑尖处断了一小截。 柳下无痕冷冷道:“李掌门,你可知我是为何而来?” 柳下无痕,外号邪神。自他毒害双亲叛离柳下山庄后,但凡是他主动找上门的人,都会死在他的龙骨刀下。想到这,李秋绝全身冒冷汗,哆嗦道:“当当然不……不知!” 柳下无痕轻蔑道:“没想到堂堂剑庄的掌门,竟会如此失态。” 柳下无痕接着道:“我是为了你腰间那把剑而来。” 李秋绝惊惶的瞳孔放得很大,道:“此剑只不过是一把普普通通的短剑而已。” 柳下无痕冷笑,问道:“干将剑会是一把普通的短剑?” 李秋绝装作糊涂,道:“干将剑?什么干将剑?你说的可是那把古代名剑干将?” 随后,李秋绝哈哈大笑,续道:“若真是干将剑,我会随便地将如此珍贵的剑戴在腰间么?” 柳下无痕道:“那就是贵派的过人之处!天下无人不知你剑庄内设有重重机关,都会以为干将莫邪神剑藏在那些机关暗道中。五年前我潜入贵派,险些丧命于机关之中。” 说毕,柳下无痕举刀,道:“若不是上月在虎丘剑池内的石壁上看到干将剑的记载,我永远都想不到你会将干将剑随身戴在腰间。” 李秋绝的上裳被汗水打湿,心想若是大声喊弟子们,在人前丢了脸面不说,且凭弟子们的武功也帮不上忙,只有投入江中才有可能逃过一劫。 他轻轻一跃跳向长江。 李秋绝离江面只有数尺,隐约看到了他在水中的倒影。他以为他能够逃脱,只要跳入这江中,以他的水性,柳下无痕很难追得上他。就在此时,柳下无痕飞身从他边上滑过,左手扯去他腰间的短剑,右手的龙骨刀猛地一挥。 在李秋绝的头扎入到冰冷的水中前,他的心已经冷了,因为柳下无痕的龙骨刀已划破了他的喉咙。 李秋绝整个人落入江中,惊起一声闷响。柳下无痕在江面上滑行了几丈,翻身后蜻蜓点水般往回走。此时李秋绝的尸身渐渐浮出江面,柳下无痕便停在其尸身上。 柳下无痕右手的龙骨刀戳进李秋绝的脑袋,拔出左手中的干将剑,那干将神剑寒光闪闪,剑气逼人。柳下无痕仰天大笑,喝道:“如此神剑,天底下除了我还有谁能配得上它!” 柳下无痕的笑声,惊起船舱内休息的剑庄弟子。众弟子跑出舱,见江面上竟立着一黑影,脚下不知踩着何物。李秋绝大徒弟段矜举着灯笼照过去看,被黑影踩在脚下之人正是其师李秋绝,一把刀还插在他的脑袋上。 剑庄弟子齐跪在板上哭喊道”师父,师父!” 柳下无痕见李秋绝的弟子们躲船上痛哭,却没人上前报仇,不禁暗笑。随后,他将干将剑收至袖中,从李秋绝的脑袋中抽出刀,又往李秋绝的身上戳了几下。 剑庄弟子们见此无不骨寒毛竖,更不敢妄动。 柳下无痕讥笑道:“掌门受此大辱,汝等无动于衷,剑庄已亡!” 剑庄弟子咬牙切齿,终是无可奈何。 突然,远处传来急促的踏水声,那声音越来越近。 ------------ 第十二章 江宁府 跪在船板上的剑庄弟子们回头,只见一黑影腾空出世,手中的刀在月光下闪了几道。黑影跳至剑庄船舱顶上,船也随之轻晃了晃。紧接着,那黑影挥刀朝着柳下无痕而去。 柳下无痕单脚使力于李秋波的尸身上弹起,挥刀迎向飞来的人。他万万没想到,在他面前的对手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姑娘。 两人凌空中对付了几招后落到船板上。 剑庄的弟子见柳下无痕就在眼前,吓得全都缩到一旁,紧紧地抱在一起。 柳下无痕冷道:“你是谁?怎么会用飞叶刀法?” 柳下无痕口中的飞叶刀法乃江南四大名门之首杭州叶府的家传刀法。七年前,柳下无痕曾闯入杭州叶府,杀害叶府庄主叶锋及其夫人,夺走了叶锋的飞叶刀。 姑娘言语中充满杀意道:“七年前,我爹我娘就死在你这把刀下。” 柳下无痕问道:“你是叶锋的女儿?” 姑娘喝道:“没错!” 叶锋女儿名为叶雨乔,当年双亲被杀害时她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七年来,她日夜苦练家传刀法落叶刀法,只盼着能为爹娘报仇雪恨。 柳下无痕讥笑道:“凭你的本事能杀得了我么?当年你爹都已经将飞叶刀法练至炉火纯青,还不是死在了我的刀下。” 在这阵嘲笑声里,叶雨乔听到的是他对两条人命的漠视和对叶府飞叶刀法的蔑视。除了杀掉眼前这个半边脸被金色面具所遮住的冷血恶魔,已没有更好更快办法除去叶雨乔心中的恨。 叶雨乔“哼”了一声,在她的心里,仇恨也是内力,而且是最强大的内力。她御刀于胸前,准备决一死战。 突然,船舱顶上多了三个人,借着月光,能看到带头的是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 柳下无痕斜眼撇看着三人,不以为然道:“你们又是谁?” 那女人道:“在下乃双华城派弟子言若初!” 听言若初的声音,在场之人都能猜得她也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 柳下无痕觉笑了笑,对言若初有点兴趣,便问道:“那你又是为何而来?” 言若初道:“为了两把刀。” “什么刀?” “飞叶刀和流云刀!” 听到身份不明之人想要自家家传的飞叶刀,叶雨乔甚为惊讶。 柳下无痕狞笑几声,道:“向来只有我从别人身上拿东西,没有人能从我身上拿走任何一样东西。” 言若初双手交叉抱臂,道:“向来只有别人给我送东西,从没有任何一件值得我亲自去要,这是第一件,我想也会是最后一件。” 柳下无痕没想到言若初口气会如此狂傲,想必她身份悬殊。他冷笑一声,道:“那既然如此,就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言若初一行三人刀剑出鞘,轮番刺向柳下无痕。 随后,叶雨乔也加入几人的混战之中。 听着刀剑相交的撞击声,蜷缩在一旁的剑庄弟子们都吓得闭上了眼。突然,他们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往左倾斜,传进他们耳朵里的是船板撕裂的声音。 “哒哒哒!”撕裂的声音越来越快,剑庄弟子们全都落入水中。 好好的一艘船被柳下无痕劈成了两半! 船沉入水中后,柳下无痕跃至江边峡谷的峭壁上,叶雨乔凌空中使出一招“飘叶飞璇”向他逼近,此招乃飞叶刀法中仅有的刺招,叶雨乔如同盘龙空旋般刺向邪神。柳下无痕右手往峭壁一拍,震落碎石无数,人在峭壁上横滚五丈远才躲过了夜雨乔的招式。 此招后,邪神用手中的龙骨刀将叶雨乔手中的刀钉在峭壁之上,叶雨乔使尽全身内力都拔不出刀。见邪神没握刀的左手要出掌功,叶雨乔只好弃刀躲开他的招式。见叶雨乔没了刀,邪神身前一跃,挥刀砍伤了叶雨乔的左臂,随后又一记少林的怀心腿将叶雨乔击落。 柳下无痕原想趁势追杀,可他身下言若初的刀气逼近。言若初用的招式跟叶雨乔的一模一样,人刀合二为一,凌空中如盘龙空旋,柳下无痕踏着峭壁往上爬行数丈才躲开了言若初此招。 “你刚才所用的可是飞叶刀法中的招式?” 柳下无痕说话的语气依旧冷淡,不过语速加快了一些。 言若初左手扶着峭壁,单脚踩在峭壁上的不平之处,缓缓道:“你猜。” 她的语气里带有一些挑衅和轻蔑,意在激怒柳下无痕。柳下无痕当然不会被激怒,自从江湖上称他为邪神后,他就没有遇到任何一件让他愤怒的事情。他感觉自己像是升至高空中,审视着在他眼底下江湖武林的一切,而江湖上所有的人或物,只要是他想要,他都可以随心所欲去取。 这时,与言若初随行的两人傅玉和孤星都已到她的身后。傅玉是双华城第一代弟子中的首座弟子,身材高瘦;而孤星是言若初的二师兄,体格较为健硕。 柳下无痕笑道:“今天我心情大好,就陪你们几个玩玩。” 柳下无痕瞬间跃至三人跟前,用蛮力挥了一刀,言若初等人刀剑鼎力一格,还是被柳下无痕往下推了几尺。随后,柳下无痕左手使出少林擒拿手擒住孤星的左肩,将其往上一举,后再往下狠抛,孤星砸在峭壁上后连翻了几个跟头。 少了孤星,傅玉和言若初二人无能与柳下无痕抵力。邪神冷笑,后脚往峭壁上一蹬,言若初和傅玉二人被他推落。坠落中,言若初左手抓住傅玉的手臂,凌空中跃起。两人还未在峭壁上立足,柳下无痕往下一坠,踩在傅玉的肩膀。傅玉突如千金重,言若初咬牙,竭尽全力拽住傅玉。 紧接着,柳下无痕向言若初挥刀,逼得言若初松手躲开。柳下无痕见言若初松了手,脚功一蹬,将傅玉踢落。 笛声,峡谷里响彻凄凉的笛声。 所有人都往笛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叶竹筏,一白衣长发人,一把剑。 “是谁?” 游到岸边的剑庄弟子们窃窃私语。 从身形上看,那白衣长发是个男人,竹筏上没有桨,全靠他的内力在划动。 所有人都在想:“除了柳下无痕外,江湖上还有谁身上的杀气会如此之重?” 笛声依旧凄凉,竹筏越行越近。 突然,竹筏撞到了船沉的舱顶上,停了下来。那白衣人在竹筏上踱了几步,将笛子收回左袖中,后右手轻轻一挥。那半边沉船的舱顶被他右手挥出的气劲掀开,砸向了峭壁上柳下无痕。 柳下无痕挥刀将舱顶再劈成两半,其中一半接着砸向他身旁不远处的言若初,言若初即使跃起躲开,后落至离柳下无痕稍远的峭壁。 白衣人拔剑,纵身一跃至峭壁上。 白衣人和柳下无痕在峭壁上过了二十余招,期间无数碎石落入江中,原本不太热闹的江面如似惊涛拍岸。听着刀剑相交时发出的声音,如初身处群兵厮杀的战场。两人的轻功令人瞠目,那刀剑间擦出的火光就如忽远忽近的闪电。 某一刻,再无惊涛拍岸,也无电闪雷鸣。 众人皆在猜测,结果会是谁赢了。谁胜了都不会为之意外,谁败了都会为之可惜。众人摒住呼吸,等着看谁会从峭壁上掉下来,被无情冰冷的江水吞噬;谁又会站在峭壁上接受众人瞻仰。 许久以后,没有人从峭壁上掉下来,可柳下无痕还是赢了。他赢了并非是杀了那白衣人,只是赢在他的伤势比于长生的伤势要轻一些。 两人都躺在峭壁上。 柳下无痕道:“你伤了我的右手,可我左手还能拿刀!” 白衣人道:“你弄脏了我的衣裳,可我衣裳还有很多件!” 柳下无痕道:“阁下是谁,为何要戴着个面具?” 白衣人道:“你也带着个面具,为何还问我!” 柳下无痕怒道:“下次再见到你,你就会成为我刀下的亡魂!” 他几乎都快忘掉这愤怒的感觉。 白衣人道:“下次再见到你,你已是亡魂!” 柳下无痕问道:“为什么?” 白衣人反问道:“你不认为你身后那位姑娘能杀得了你?” 柳下无痕冷笑道:“这里除了你之外,还真没有人能伤得了我!” 说毕,柳下无痕跳向江面逃走。白衣人胸口处受了重伤,暂时不得动弹。 见柳下无痕要逃,言若初跃起前追。一开始被柳下无痕打伤的叶雨乔捡起她的刀,也忍痛追了过去。三人在江面、峭壁和山林间穿插飞跃,此时峡谷间刮起阵阵狂风,柳下无痕被白衣刺破的右手掌所流的血,随着狂风滴在身后言若初和叶雨乔的身上。 半个时辰后,灯火零星的江宁府码头出现在三人眼前。柳下无痕狞笑一声,心想着只要进入错杂的江宁府,就能摆脱身后两人。 柳下无痕上岸后,往黑暗处跑去,言若初和叶雨乔在其身后紧追不舍。 巷子,很暗的巷子,暗到能听到极远处青楼里的琴声。 言若初和叶雨乔追到一个巷子里后,突然,叶雨乔背后冒出一人,直接一掌击在叶雨乔后背上,叶雨乔惨叫一声后,当即口吐鲜血。随后,那人又向言若初出掌,言若初已有防备,及时闪避后,两人你来我往对付了几招。 柳下无痕终得以喘息,从身上扯下一条衣带包扎受伤的手掌。 过了一会,柳下无痕的帮手出掌击中言若初右肩,后退至柳下无痕身旁。 柳下无痕冷道:“你俩死期已至。” 言若初身冒冷汗,面前的两位敌手可都是武功在她之上的武林高手。 在言若初身后不远处的叶雨乔扶着墙壁,觉得心有不甘。 夜里的寒风吹过两人脸庞。 两人心中都已绝望,一种比寒风还要冷的绝望,一种比这个巷子还要黯淡无光的绝望。 突然,一道光,巷子的尽头处传来一道光。 言若初和叶雨乔屏住呼吸,不知道这是不是带来希望的一道光。 柳下无痕回头。 一人影,一盏灯。 那人就是王风吟。 ------------ 第十三章 有缘之人 一个月前,长安城内,一个算命先生要王风吟来江宁府码头救一个女人,还说那女人是他命中注定的有缘人。 昨日傍晚,王风吟早早就来到了江宁府码头。 他心里有些担忧:“如果我的有缘人长得很丑怎么办?” 夕阳下,江面如火,王风吟躺在停泊码头的渔船上,一边在等待他的有缘人,一边在幻想着他的有缘人有着如何惊人的美貌。 没想到,在寒风凛凛的秋夜里,王风吟还能睡着。 子时,新的一天到来。 睡梦中,听到了一声女人的惨叫,王风吟惊醒。他静下心神,寻听到附近的打斗声。提着渔船上的油灯,他走进附近的巷子里。 “你俩死期已至!” 黑暗中,王风吟听到了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缓缓前行。 见有人提灯走近,柳下无痕的帮手弹指一挥,使出少林的一指禅功。王风吟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劲在向他逼近,抬脚往地上一跺,从他体内散出的真气将飞来的气劲冲抵。 “走!” 见王风吟内力非浅,柳下无痕和他的帮手纵身跃起离开。 言若初长舒了一口气,眼睛盯着举着灯的那个人,心想着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王风吟越走越近。 “风吟,哥哥!” 言若初先认出了王风吟。 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王风吟很惊讶,他举灯一照。 言若初惊道:“风吟哥哥,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此处?” 第一次在凤翔府郊外见到言若初时,王风吟就曾心想,若是言若初是他的有缘之人就好了。没想到如今在江宁府,他遇到的人还真是言若初。 王风吟傻笑几声后,手中的油灯“砰”的一声被他摔落在地,他两小步向前,抱住了言若初。 “风吟哥哥!” 突然被一个只见过两面的男人抱住,言若初惊慌失措。 王风吟越想越高兴,将言若初抱得更紧。言若初差点透不过气,急呼道:“王风吟,你放开我!” 王风吟这才意识到举止不当,便松开了言若初。 言若初连连喘气,无论在门派内还是江湖上行走,所有人见了她都得是毕恭毕敬的,而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古怪少年,对她不是冷落就是无礼。她气红了脸,却想不出一句骂人的话。 言若初回头,那位跟她一齐飞追柳下无痕的姑娘已不见踪影。 王风吟还沉醉在喜悦之中,又拉起了言若初的嫩滑的细手,道:“若初妹妹,看到是你,觉得老天对我太好了。” 王风吟一席话更让言若初觉得他古怪。感受着王风吟手心上的汗和温热,言若初的脸羞得通红,好在有黑夜为她掩饰,她更需要做的,就是不让王风吟听到她急促的心跳声。 “师妹!” 这时,王风吟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这个声音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对言若初而言更不陌生。 言若初急忙挣开了王风吟的手,回应道:“师兄,我在这!” 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王风吟捡起被他遗弃到地上的那盏油灯,转身照了照。只见两个身影,一个高瘦,一个壮硕。 王风吟道:“若初妹妹,这两人都是谁?” 言若初有些生气,没有回应王风吟。 离晚枫和孤星走到言若初面前,关切问道:“师妹,你没事吧?” 言若初嘴角微微上扬,道:“我没事,两位师兄也没事吧?” 离晚枫干咳了一声,道:“放心,我们俩都没什么大碍!” “大师兄你都被柳下无痕踢了一脚,怎么会没事。” 言若初的语气里尽是担忧。 “柳下无痕!” 听到这四个字,王风吟很震惊,问道:“若初妹妹,你说的可是邪神柳下无痕?” 这时离晚枫和孤星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一个人。 孤星直问道:“你是谁?” “人!” 孤星瞪眼,怒道:“你!” 见两人不对付,言若初及时言道:“两位师兄,这位是王风吟王公子,刚才多亏了他出手相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离晚枫和孤星同时向王风吟抛出了怀疑和鄙夷的目光。 言若初接着对王风吟道:“王公子,适才逃走的两人中有一人正是邪神柳下无痕。” 王风吟皱眉,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是因为柳下无痕,另一方面是听到言若初喊他王公子。 孤星见王风吟沉默,讥笑道:“怎么,是不是现在听到邪神之名感到害怕了呀?” 王风吟冷笑道:“早知道那人是邪神柳下无痕的话,我就留他下来喝几杯酒!” “你!” 孤星咬牙切齿。 言若初不愿再看两人起争执,话锋直转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找个客栈落脚吧。” “嗯!” 见王风吟跟在后面,孤星问道:“王公子,你不会是要跟着我们吧?” 王风吟点头。 孤星轻蔑地笑了笑,道:“你又不是双华城的弟子,跟着我们干嘛?” 离晚枫出面劝道:“师弟,可别这么说!王公子救过师妹的命,就是我们双华城的恩人,不可对恩人如此无礼。” 王风吟跟着附和了一句:“就是!” 言若初走到王风吟身旁,道:“风吟哥哥,我二师兄快人快语,你可别介意!” 听到言若初喊他哥哥,王风吟心情好转,道:“若初妹妹,你放心,我不会跟他一番见识的!” 见两人“哥哥妹妹”叫得亲切,离晚枫和孤星面面相觑。 客栈,屋顶上。 王风吟的脑海里尽是有缘人言若初,高兴得睡不着觉,便拿着棉被爬上了客栈的屋顶。 以地为床,以天为被,以脊为枕。王风吟特意挑在言若初房间上的那片屋顶,如此便能觉得与言若初近了许多。突然,王风吟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让他感觉到愧疚的人——萧雨霖,不知道她此刻身在何处,有没有找到她爹和她的情郎。想到这,他顿时没了幻想的兴致。 闭上眼,王风吟对着天喃喃自道:“什么时候,我才能过上寻常人的日子。” 动静! 瓦片轻微晃动的声响。 王风吟睁眼,朝左侧看去,只见言若初的身影正向他走近。 “若初妹妹?” 言若初惊道:“风吟哥哥,你为何会在这?听到房顶上有动静,我还以为是有贼呢?” 王风吟道:“我在这睡觉呀。” 言若初步伐轻盈走到他身旁,不禁叹道:“没想到你连棉被都拿上来了!” 王风吟顿时起了坏心,起身抓住言若初的手,道:“进被窝里来!” 言若初甩开他的手,打了个趔趄,忙挥手道:“我下去了。” 王风吟滚出了被窝,单手抓住言若初脚踝,轻轻往回一扯,将言若初绊倒。后又顺势将她接入怀中,言若初既惊又羞,慌得说不出话。王风吟见她乖巧的脸上多了几分羞涩,甚是欢喜,然后拽起右侧的棉被盖在两人身上。 王风吟放开怀中言若初,道:“若初妹妹,看着天。” 言若初以为王风吟还会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迷迷糊糊地看着天,问道:“天怎么了?” 王风吟眯着眼笑道:“躺着看有没有觉得天离我们近了许多?” 柔弱的月光,言若初的眼眸里只有一片天青色,听着呼呼而响的风声,仿佛遨游于天际,她欣喜道:“真的会有如此感觉!” 王风吟得意地笑了笑,又问道:“那你还有没有那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言若初登然拉下脸,起身出了被窝,若不是王风吟提醒,她险些忘了她的心仍在“嘣嘣”乱跳,脸颊依旧热烫。 “我回房了!” 说毕,言若初倏地跃起离去。 回到房中,言若初心中仍是忐忑。看着铜镜,她双手捂住脸,不敢直视镜中的自己,她喃喃自道:“好在没人看到,否则羞死人了!” 可惜事与愿违,听到屋顶上有动静的不仅只有她,还有她的两位师兄离晚枫和孤星。当离晚枫和孤星二人悄悄上屋顶时,正好看到言若初倒入王风吟怀中,两人又退回房间。 客栈客房内。 孤星拔出剑,道:“师兄,你别拦我,我要上去把姓王的那小子杀了!” 离晚枫拦住他,道:“师弟,你可要冷静,师妹还在上面呢!” 孤星忿然道:“师妹她做得太过分了,我可忍不了!” 孤星欲上前,又被离晚枫往回推了几步。 孤星喝道:“师兄,你的师妹就要被人抢走了,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 离晚枫苦笑,道:“师弟,她是我的师妹,可也只是我的师妹而已。” 孤星反驳道:“不可能,我们几人从小一齐长大,谁都能看得出来,你喜欢师妹,师妹她也喜欢你。只是不知道姓王的那小子给师妹吃了什么药,才让师妹鬼迷心窍。” 离晚枫骤然一脸沮丧,道:“师弟,人总会变的,也许是师妹变了,不喜欢我了;或是是我变了,惹师妹不喜欢了。” 孤星摇头,道:“不会,我们几个人的感情一辈子都不会变的,况且师妹之前不是答应你了么?” 离晚枫低沉道:“答应是答应,不过最近师妹对我的态度很是冷淡,总是有意地疏远我。而且就算是师妹私下里答应我也没用,师父也不会答应的,我只不过是他捡回来的一个孤儿,配不上师妹。” 孤星安慰道:“大师兄,你可是双华城的大弟子,将来十有**是会当上掌门的,怎么会配不上师妹。” 离晚枫勉强一笑。 ------------ 第十四章 人心难测 江宁府,某个幽暗的院落。 院落里有间密室,这密室里亮着几盏油灯和红烛,能让任何在密室里的人看清彼此的脸,甚至是脸上的任何一个细节。可这间房里却呆着两个彼此熟悉的人——柳下无痕和他的帮手,若是有第三人在,定能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就写在二人脸上。 柳下无痕一边冷笑,一边看着他被戳伤的手掌。 帮手问道:“你的手被谁所伤?” 柳下无痕道:“一个戴着白色面具之人。” 帮手接着问道:“那他用的是何门何派的招式?” 柳下无痕摇摇头,道:“若是我知道他用的是哪个门派的招式,就不会只说他是个白色面具之人。” 帮手觉得很不可思议,道:“戴着白色面具,又能伤着你,而且招式神秘,没想到江湖上还有这号人物!” 柳下无痕笑道:“我也猜不出他是谁,有意思!” 帮手怒斥道:“还敢说有意思!若不是我出手相救,兴许你早就被两个小丫头给杀了。下次可要给我小心点,别坏了大事!” 江湖上敢当面训斥邪神柳下无痕的,估计只有一人,那便是破生门的帮主周仲。 柳下无痕面色不悦,道:“就凭那两个丫头,还杀不了我。我倒想问你,刚才在巷子里,为何不杀了那两个丫头?” 帮手道:“没瞧见来了位高手?” 柳下无痕冷哼一声,道:“高手?莫非你还怕他不成?” 帮手道:“我怕的是他手上的那盏灯!” 柳下无痕道:“有何好怕?大不了将他们统统都杀了便是。” 帮手道:“若是杀不成他们呢?” 柳下无痕拆下面具,讥笑道:“你行事厉害谨慎,难成大业,你早应该听我的,何必多此一举!” 帮手冷笑,道:“若是听你的,即便是成了,我也觉得没意思。” 说毕,帮手走到密室门口,留下最后一句话:“赶紧派人把那丫头除掉。” 柳下无痕颇感意外。 清晨,红日刚破云层,江宁府还在雾气笼罩之中。 “噼哩哗啦!” 屋顶上连连几声作响,随即传来“啊!”的一声惨叫,后又“嘣”的一声,如同一颗大石砸落在地。 言若初惊醒,起身至窗台,打开窗户往外望,朦胧中见一人正躺在地上痛苦**。 “哎哟!疼死我了!” 听他的声音,言若初当即便认出是王风吟。 言若初忍俊不禁,叹道:“风吟哥哥!” 王风吟笑了笑,解释道:“若初妹妹,睡得太好了,一不小心就从屋顶滚了下来。” 言若初道:“在屋顶上真的能睡得好么?” 王风吟道:“当然,要不你今晚也试试,我们一起……” 王风吟没说完话,言若初倏地就关上了窗。想到昨晚王风吟对她做的一切,言若初满脸绯红。 这时,在另一间房内,一个男人躲在窗后,他的心正隐隐作痛。 一盏茶功夫后,王风吟敲响言若初的房门。 言若初见是王风吟,不由得神情紧张,道:“风吟,哥哥。” 王风吟一个大跨步,进了言若初的房间。 王风吟心情大好,问道:“若初妹妹,昨晚睡得可好?” 言若初想了想,后连连点头,小声道:“风吟哥哥,有件事想对你说。” 王风吟转身,走近言若初,问道:“若初妹妹,什么事呀?” 言若初蓦地往后退了一步,吞吞吐吐道:“男……男女授受不亲,以后在我面前可不可以……” 王风吟眼睛登然瞪得很大,心中恍然道:“对呀,若初妹妹并不知道我是她的有缘人,而且她又是女儿家,我昨晚那么做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王风吟眯眼傻笑,握住言若初的小手,道:“若初妹妹,昨晚见到你一时兴奋,才会没了分寸,我以后会注意的。” 言若初苦笑道:“风吟哥哥,手。” 王风吟急忙松手,尴尬地笑了笑。 言若初低头问道:“风吟哥哥,你找我应该还有别的要紧事吧?” 王风吟点头,道:“昨晚那人真的是邪神柳下无痕么?” 言若初点点头。 王风吟皱眉,又问道:“是他找上你的?” 言若初犹豫了下,随后摇头,道:“是……” 突然,门被推开了,孤星走进来,怒瞪着王风吟道:“这是我们门派之事,你一个外人管得着么?” 王风吟冷笑,问道:“你在屋外偷听我们说话?” 孤星“哼”了一声,道:“我有急事找我师妹,只不过是碰巧走到门口听了两句。没想到王公子对邪神之事挺上心的,莫非你和他之间有什么关系?” 王风吟轻蔑道:“这是我和他二人之间的事,你一个外人管得着么?” “你!” 孤星被激怒,攥紧拳头。 言若初急忙走到两人中间,将两人隔开,便问孤星道:“二师兄,有何急事?” 孤星骤然一脸忧虑,道:“师妹,不好了,大师兄一起床就觉得浑身不适,应该是昨晚被柳下无痕伤到了。” “什么!” 言若初很担心,便出了房间。 “王公子,你等等!” 王风吟原想跟着出去,却被孤星叫住了。 王风吟回头,不耐烦道:“什么事?” 孤星嘴角上扬,道:“想必你也看到了,我师妹很在乎我师兄。” 王风吟道:“若是你也想让她这么在乎你,我倒是很乐意助你一臂之力。” 孤星艴然不悦,道:“姓王的,我劝你别想打我师妹的主意,她和我师兄二人从小青梅竹马,也曾立下海誓山盟。要是你再纠缠我师妹,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王风吟愣了一下,强颜欢笑道:“你要不要算算命?” 孤星道:“不要!不妨告诉你,若不是因为我师妹,我连正眼都不想看你一眼。你只是一个江湖小杂碎,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这种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说上半句话?” 王风吟掐指,讥笑道:“若是我没算错的话,你是你师父捡来的孤儿。你命中孤苦,注定是给人当奴才的命,你取名作孤星,看来你师父连个姓都不愿赐给你这个奴才。一个连姓都没有的奴才有什么资格嫌弃人?” 孤星眼冒金星,呲牙道:“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王风吟丝毫不示弱,道:“我也不妨告诉你,即便是你和你师兄二人联手,也不是我对手。若你不想连累他,就赶紧给我滚!” “姓王的,你给我记住了,你这条命我迟早会来取!” 说毕,孤星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间。 王风吟喝道:“没姓的,你等等!” 孤星没理会他。 孤星走后,王风吟思绪混乱。 他心想道:“倘若真如孤星所说,若初妹妹早就心有所属。每次她大师兄现身,她都会有意地疏远我,难道是怕引起她大师兄的猜疑和误会。我该不该去找若初妹妹问清楚?” 来回踱了几步后,王风吟心里下定决心:“我应该去找若初妹妹问清楚,若她真的喜欢她师兄,我应当真心祝福二人才是。若初妹妹是我的有缘人?我怎么这么糊涂,那老骗子的话能全信么!” 王风吟刚想去找言若初,又停了回来,道:“不对!那老骗子料事如神,应该不会算错。可即便若初妹妹是我的有缘人,我也不能做出拆散有情人之事。” 一盏茶功夫后,王风吟还是决定去找言若初。他刚走到傅玉门前,听到了屋里头有争执声。王风吟手指在门上戳穿一个小洞,右眼堵在小洞上,只见言若初在埋头抹泪,而离晚枫面色难看地站在她面前。 言若初抬头,右手仍忙着拭泪,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不信也罢!” 离晚枫道:“师妹,我当然相信你,可是昨晚我都看到你和王公子他………” 言若初泣道:“没什么可是的,我不想再作解释!” 说毕,言若初转身往房门走,吓得王风吟急蹲下来。王风吟刚想溜走,并听见了屋里头传出了言若初的哭啼声。 王风吟起身,再往屋里头偷看。此时言若初已和离晚枫抱在了一起,王风吟之前虽有做过心理准备,却难以避免心如刀割的感觉。 离晚枫紧紧抱着言若初,道:“师妹,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 王风吟顿时对离晚枫没了好感,不知是因为嫉妒离晚枫抱着言若初,还是觉得离晚枫有些虚伪。 看到这,王风吟已不愿再看下去,正当他打算离去时,听到言若初哭道:“大师兄,我对他多次忍让,是觉得他可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用他师父之名吓走了魔僧莫松,后来我试探他的武功,得知他是花间派的弟子,可花间派有哪位前辈能够吓得莫松落荒而逃;昨晚在江宁府,危难之际他再次出现了,没想到连邪神柳下无痕一看到他也被吓走。” 离晚枫道:“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是很可疑,他接连在两位绝世高手面前救了你,像是精心安排好的。原来师妹你是为了查清他的底细,才将他留在身边?” 王风吟登然觉得心灰意冷。没想到他的好心好意,成为别人怀疑他的理由;而他的一片真心,也成了别人套住他的工具。 王风吟喃喃道:“是我太单纯了还是他们太复杂,老天你果然就没想过善待我一回!” 带着他的剑,王风吟离开了客栈。 不到半天,他经历了人生的大喜到大悲。看着客栈门前繁华的闹市,王风吟自言自语道:“接下来我该去哪呢?” ------------ 第十五章 白衣女子 王风吟漫无目的地在江宁府走了半天。 黄昏时分,江宁府某客栈外。 王风吟刚经过客栈门口,就被一个从客栈里匆忙跑出的男人撞了一下。 王风吟怒瞪了男人一眼。 那男人急道:“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小兄弟,你可千万别进这家客栈!” 王风吟问道:“为什么呀?” 那男人道:“一个花和尚想要欺负一个笑姑娘,后来两人就动手打起来了,打得可厉害了!” “和尚,姑娘?” 王风吟当即就想到了目光呆滞的莫松。 男人临走前还不忘嘱咐王风吟一句:“小兄弟,快走吧,别在门口待着。” 王风吟笑了笑,喃喃自道:“莫松啊,莫松,没想到我俩还真是有缘!” 说毕,王风吟走进了客栈。 “蠢和尚!” 王风吟一见到莫松的背影便大声喊道。 莫松回头,眼神依旧呆滞。看到是王风吟,莫松惊慌失色。 王风吟嘴角上扬,喝道:“看你还往哪里逃?” 莫松双手抱头,近乎崩溃道:“怎么又是你!是不是上辈子欠你什么了?” 王风吟拔出剑,道:“你没欠我什么,不过你欠我师父一条命。” 莫松不舍地看着被他打伤地上的白衣女子,犹豫了一翻,随后他哀叹一声,一下子就逃得人影。 见莫松再次中计,王风吟开怀大笑。 他走上前,搀扶起躺在地上的白衣女子,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白衣女子回头,看了王风吟一眼,微微摇头,冷道:“没事!” 白衣女子面若冰霜,看似十分憔悴。她那水汪汪的大眼里充满了仇恨,一种王风吟也深有体会的仇恨。看着她,王风吟怦然心动,一种他以前不曾有过的心动。 王风吟心想:“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想必是她跟我一样都背负着深仇大恨,所以才觉得她看着亲切。” 白衣女子没有向王风吟答谢,踉踉跄跄地走到客栈门口。 王风吟追了上去,扶住白衣女子,道:“姑娘,你给我几两银子,求我救你行么?” 白衣女子呲牙闭眼,虚弱道:“滚!” 王风吟解释道:“姑娘千万别误会,我并非是有意戏弄你,只是我救你,你给我银子,如此一来你我就互不相欠了。” 王风吟心中续道:“这样你也就不会怀疑我救你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白衣女子推开王风吟,道:“不需要!” 王风吟心生凉意,叹道:“难道这世上人人都是如此?” 突然,白衣女子回头,道:“你救我一命,我给你五百两如何?” 王风吟高兴地走上前,扶住白衣女子,道:“好呀,不过十两就够了,不用那么多。” 白衣女子咳了一声,道:“你的命才值十两银子!” “五百两也不算是很多吧。” 白衣女子挣开王风吟的手,道:“还是算了!” 白衣女子上前走两步,干呕一下,吐出一滩血,随后整个人晃晃悠悠地往后倒。王风吟从她身后接住了她,将她抱起,返回客栈。 一路上,白衣女子扯着王风吟的衣服,不停喃喃道:“快放下我!” 客房内,王风吟盘坐在床上为白衣女子运功疗伤。 白衣女子微弱道:“为何要救我?” 王风吟道:“为了五百两银子!” 白衣女子道:“我不信!” 王风吟道:“甭管你信不信,你只需记得欠我五百两银子便是。” 白衣女子问道:“你真的是为了五百两银子?” 王风吟道:“不是,我只是想救你,可又不能无缘无故救你!” 白衣女子问道:“那你为何想要救我!” 王风吟想了想,道:“为了五百两银子!” “你!” 感受到白衣女子体内的真气和他传入的真气在相抵,王风吟道:“姑娘,别再多想,好好静心养伤才是。” 半个时辰后,王风吟仍在在为白衣女子运功疗伤。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人同时睁开眼。 白衣女子道:“有人来了!” 王风吟“嗯”了一声。他眉头紧皱,心中忐忑不安,若这时有人冲进来打断他为白衣女子运功疗伤,那白衣女子极有可能会真气逆行而亡。 王风吟劝慰道:“姑娘,你别担心,待会若是有人进来了,我一只手还能应付,你千万别乱了心神。” 白衣女子只是冷笑一声。 那阵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啪”的一声,客房门被踹开了,王风吟看过去,见一群黑衣人冲进房间。那群黑衣人的脸上都戴着半边的牛皮面具,走在前头的带头人是一个瘦弱的矮个,头发稍有些发白,没被遮住的左眼里亮着一道凶恶的光,此人便是破生门的长老童老五。 白衣女子倏地转身面向王风吟,双手与王风吟合掌。 “姑娘,不要!” 见白衣女子要耗尽最后的真气将他输出的真气送回,王风吟大声喝阻。 白衣女子,冷笑道:“我可不想对你有何亏欠!” 说毕,白衣女子出手点住王风吟丹田处穴道,以防在他丹田内出入的真气相冲。随后,白衣女子倒在了王风吟怀里。白衣女子脸色惨白,奄奄一息道:“你我互不相欠了。” 见白衣女子合上双眼,王风吟扶着她的肩膀轻轻摇晃,呼喊道:“姑娘,姑娘!” 这时,冲进屋内的破生门帮众停下脚步。童老五左手边的随从道:“童长老,人好像死了。” 童老五道:“帮主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人死了也得给我拖回去。” 王风吟将白衣女子轻轻安放在床上,拔剑后起身,怒目而视。 童老五哼笑一声,下令道:“杀了这小子。” “遵命!” 除了童老五外,所有的黑衣人挥刀向前。 剑气,怒气! 一圈剑气如同汹涌的波涛扑向黑衣人群。 那群黑衣人无不倒地。伴着他们的**惨叫声,剑气已散至童老五眼前。 童老五先是愣了一会,后登然跃起避开了那道剑气。 凌空中,王风吟轻功一跃至童老五身前,对着童老五胸前挥剑,又是一道凌厉的剑气划出。童老五将内力注入刀中,拿刀一格,抵住了王风吟的剑气。 落地后,王风吟舞剑,配合着他飞快的脚步,在童老五的瞳孔里,仿佛出现了数个王风吟的身影,此招便是花间派“落花剑法”的第七式“乱花重影”。 童老五瞳孔越睁越大,瞳孔里那道凶恶的光已被恐惧替代。突然,他眼中的数个王风吟向他逼近。 童老五防不胜防,身上有多处被王风吟的剑气所伤。 见大事不妙,童老五将手中的刀丢向躺在床上的白衣女子。王风吟见状,也将手中的剑丢出。 有惊无险! 在童老五的刀刺向白衣女子前,飞出的剑已将此刀撞飞,童老五随即逃出了屋子。 王风吟没有前追,退回到白衣女子身旁。此时白衣女子已双手冰冷,毫无生机。 王风吟双臂搔头,心中愧疚不已。 “江宁城外有一片枫树林,枫树林里有一间茅草屋,茅草屋里有一位断脚神医。” 绝望之际,王风吟突想起了算命先生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还没来得及惊叹算命先生料事如神,王风吟已抱着那白衣女子上了马。 王风吟对倒在她怀里的白衣女子道:“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的!” 快马奔腾,王风吟带着白衣女子出了江宁城。 秋夜,寒风凛凛。 言若初坐在屋顶上,仰望着触不可及的夜空。 江宁府的秋夜,是看不到月亮和星星的,有的只是一片天青色。 寒风吹过她的脸,吹乱她的长发,也吹冷了她的心。她喃喃自道:“风吟哥哥,我知道那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了。” 听着呼呼的风声,天际虽然越来越近,她却没了逍遥自在的感觉。只是因为少了一个人,少了一个能带她遨游于天际的人。那人虽然可疑,可他无拘无束,他出现的时候总会令她觉得自在;他行事古怪,却总能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天空中浮现出王风吟的脸,而言若初的脸上划过一行泪。 不过她的泪水却是为离晚枫而流。 从她懂事起,她就盼着一天能够成为大师兄离晚枫的妻子。可如今,她的心在抗拒着离晚枫。因为离晚枫变了,变得爱慕虚荣,变得攻于心计,变得可怕。可不知该如何面对离晚枫。 “师妹,原来你在这呀!” 言若初回头,只见孤星站在身后。 天青色非亮,没让孤星看到言若初脸上的那行泪。 “二师兄!” 孤星坐到言若初身旁,问道:“师妹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要不要跟师兄说?” 言若初笑了笑,道:“二师兄心里藏不住事,我哪敢向你袒露心事。” 孤星傻笑,道:“师妹不会是为了今早跟大师兄吵架之事在生气吧?” 言若初摇摇头,问道:“不是为了此事,我是在生二师兄你的气。” 孤星瞪眼,道:“好好的为什么要生我的气呀?” 言若初盯着他的眼睛,道:“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今天你骗我说大师兄身受重伤,是不是想把我支开好让你气走王公子呀?” 孤星避开言若初的眼神,傻笑道:“哪有,是那小子见你着急大师兄,知道自己没戏就走了。” 言若初哼了一声,狠狠地掐了掐孤星的胳膊。在她的心里,她的二师兄一直是一个重感情讲义气之人。 ------------ 第十六章 断脚神医 江宁城外有一片枫树林,是附近出了名的闹鬼地,可偏偏在这鬼地方却住着一位神医。他自称是无名无姓,所以见过他的人都喊他作断脚神医。断脚神医一直没离开枫树林,是因为他双脚膝盖以下的部位都被砍掉。没人知道他是何时住进这片枫树林,见到他的时候两条腿已是断的。 这世间,但凡是能耐之人性格都会有些怪异,这断脚神医亦是如此。他向来不给人看病,只给家禽畜牲看病。断脚神医给家禽畜牲看病都不收钱,只要收些粮食和蔬菜。就这样,靠着附近山民的救济,断脚神医在枫树林度过了十几年。 出江宁城走了一个时辰,王风吟才找到那片枫树林。 走过眼前的枫树林,落入眼帘的是另外一片枫树林。不知眼前看过了多少片枫树林,王风吟才找到一间茅草屋。 王风吟抱着白衣女子走进茅草屋。 刚踏入草屋半步,王风吟便撞上了蛛网,顾不上清理黏在头发上的蛛网,他喊道:“可有人在?” 盼了一会,没人回应。 王风吟抱着白衣女子再往里走几步。 银色的月光穿过草屋的窗台,晒在在窗台边的榻上。那榻上正躺着一个人,其侧卧对着窗外,不知是活人还是死人。 王风吟喃喃道:“是人是鬼?” “鬼!” 王风吟吓了一跳,没想到榻上之人竟开口说话了。 王风吟道:“你就是断脚神医吧?” 断脚神医冷道:“人都死了,还不赶快埋了!” 王风吟目瞪口呆,叹道:“你果然是神医,快救救这姑娘吧!” 断脚神医不耐烦道:“都说人死了,没法救。” 王风吟道:“别人没法救,可你是神医,你能救。” 断脚神医冷冷道:“我只给家禽畜牲看病。” 王风吟问道:“为什么?” 断脚神医道:“这枫树林里有好多鬼,每晚子时过后都会来拜访我。那些鬼不仅穿金戴银衣食无忧,而且飞天遁地无所不能,既然当鬼能够如此快活潇洒,你说我还要不要给人看病?” 王风吟反问道:“既然当鬼能够如此快活潇洒,你怎么不去当鬼?” 断脚神医讥笑道:“我本来就是个鬼。” 王风吟喝道:“我才不管你是人是鬼。你要是救不活这个姑娘,即便你真是只鬼,我也会让你再死一遍。” 断脚神医哈哈大笑,道:“我都死过一遍了,不怕再死一遍!” 王风吟叹气,深感无奈。 “快听,那牛头马面来收魂了。” 深知断脚神医在装神弄鬼,王风吟道:“我还没打算动手杀你呢,那两只畜牲怎么就来了?” “我当然知道你没打算杀我,牛头马面是来带走这姑娘的。” 王风吟想了想,问道:“要不要算算命?” 断脚神医问道:“是不是要算我什么时候死?” 王风吟道:“当然不是算这个,是算天底下有没有比你医术还要高明之人?” 断脚神医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好算的,当然有。” 王风吟问道:“那你可知是谁?” 断脚神医道:“虽然说不出名字,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王风吟道:“我知道有一个。” 断脚神医问道:“谁?” 王风吟道:“你答应我救这个姑娘性命我就告诉你。” 断脚神医哼笑道:“一条人命换一个人名,不划算!” 见断脚神医有些兴趣,王风吟嘴角微微上扬,道:“那一个人名换一个秘密如何?” “什么秘密?” 王风吟道:“让你答应救人的条件。” 断脚神医想了许久,道:“你先说来听听。” 王风吟问道:“你可有听说过刮骨换皮的易容之术?” 突然,榻上之人转身,用手将身体撑起。背着月光,王风吟没能看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那凌乱稀少的白发。 断脚神医急道:“让我瞧瞧这姑娘还有没有得救!” 王风吟颇有意外,没想到断脚神医对刮骨换皮的这易容之术感兴趣,他飞步走上前,将白衣女子平放在榻上。 断脚神医看似比王风吟还要着急。 这下王风吟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脸,说他是鬼一点都不为过,而且还是丑鬼,丑到能将小姑娘家吓哭的鬼。 看着断脚神医在全神贯注地给白衣女子,王风吟心里猜想:“莫非这断脚神医跟雨霖妹妹家有什么关系?” 一盏茶功夫后,断脚神医长舒了一口气,道:“这姑娘还能救,你接着说。” 王风吟欣慰地笑了笑,随后说道:“前朝萧太医。” 断脚神医目瞪口呆。 随后,他皱巴巴的脸揉成一团,眼睛眯成一线。看着他,王风吟心中打了个寒颤,心里叹道:“原来鬼伤心的时候是这么难看。” 王风吟问道:“可以告诉我你答应救人的条件了吧?” 断脚神医点头,道:“可以,不过你先告诉我那位萧太医近况如何?” 王风吟想了想,道:“说好了是一个人名换一个秘密,除非你先告诉我,你和这位萧太医是何关系?” 断脚神医道:“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王风吟哼了一声,道:“萧太医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 断脚神医一脸凝重! 随后他那皱巴巴的脸又揉成一团,失声痛哭道:“师父!徒儿不孝!” “师父!”王风吟难以置信,问道:“你是萧太医的徒弟,那他的儿子就是你?” 断脚神医擦擦眼泪,道:“是我的师弟。” 断脚神医绝望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问道:“你可有见过我师弟?” 王风吟摇摇头,道:“我没见过你师弟,不过我见过他的女儿。若是你救了这位姑娘,我可以带你师弟的女儿来见你。” 断脚神医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师弟还没成亲之前,我就离开了师父家,估计他的女儿还不知她有个师伯!” 王风吟很失望,道:“那你倒是说说,要怎么做你才肯救人。” 断脚神医缓缓情绪,道:“你去带一人来见我,我就答应你救这姑娘。” “谁?” 断脚神医道:“江宁府陶居陶玄德的后人。” 王风吟问道:“你说的可是江南四大名门之一的江宁陶居?” 断脚神不假思索道:“没错!” 王风吟边想边说道:“陶玄德现如今是陶居的庄主,那他的后人是男是女?” 断脚神医道:“甭管是男是女,你只需把人带过来。” 王风吟愤慨道:“若等到我将人带回来,这姑娘早就没命了!” 断脚神医道:“你放心,我待会就为她医治。不过在她醒来之前,我会给她吃七日夺命散,若是七日后你还没将人带来,到时她就会毒发身亡。” 王风吟答应道:“好,我这就去找人!” “等等!” 王风吟刚转身,就被断脚神医叫住。 断脚神医道:“不急!你先留下来给这姑娘医治。” 王风吟又转回去面向断脚神医,诧异道:“我给她医治?” 断脚神医点头道:“不是你,难道会是我么?” “你是神医。我又不是!” 断脚神医问道:“难道你想待会这姑娘一丝不挂的时候,是我在为她针灸么?” 王风吟心中嘣嘣乱跳,他当然不想如此,可此处只有他和断脚神医两人。 王风吟没有回应,暗示了默许。 说毕,断脚神医挪到榻边,身体往前倾,两只手掌先着地,然后手臂用力一撑,整个身体被拖下塌。随后,靠着两只健壮有力的手臂,断脚神医飞快地爬出了草屋。 见断脚神医从身边走过,王风吟动容,心想道:“如果有一天我和他一样,我会不会向他一样靠双手坚持走完以后的路?我四肢健全,为何不知足享乐,偏要活在过去的恩怨中?” “小子,快脱掉姑娘的衣服!” 走到草屋外的断脚神医大声说道。 王风吟坐到榻上,从背后将白衣女子扶起。 “好了么?那枕头底下有一盒银针。” 断脚神医催道。 王风吟全身热血沸腾,双手伸向白衣女子的肩膀,然后双手轻轻一扯。月光下,白衣女子的玉背闪闪发亮。 深呼一口气后,王风吟接着将白衣女子上身的衣物全都脱去。 “到底好了没呀?” 断脚神医又催道。 “嗯!” 在断脚神医的指示下,王风吟颤抖着手,将几根银针插在女子背上的几处穴位。 他额头处尽是冷汗。 “天池,神风,膻中!” 断脚神医又念道。 王风吟愣住了。 “华盖,天突……” 王风吟喝道:“神医,这些都是正面的穴位!” 断脚神医坏笑道:“怎么?那姑娘不是你心上人么,迟早都要看的。” “当然不是,她只是我在路上遇到的。” 断脚神医道:“见你如此着急救她,我还以为你和她是一对。” 断脚神医接着劝慰道:“唉,反正都看了,多看几眼也没关系,救人要紧。” 王风吟闭着眼,慢慢挪到女子身前。 当他睁开眼时,脑袋里嗡嗡乱响。那是水一样的女人,让他看得痴迷,被清风摇晃的月光,照在她的肌肤上就像是水波荡漾。 “小子,别看呆了,赶紧救人!” 断脚神医的话打断了王风吟心中的惊叹。 “神神医,你你接着说。” 清晨,枫树林里没有鸡鸣。 王风吟骑着马,离开了枫树林。 临走前,断脚神医曾经问过他一个话:“小子,你为何要救这位姑娘?” 王风吟当时没有作答,只是心里觉得有些可笑。 不过,这次他笑的是他自己。 他当初答应算命先生去红叶客栈救萧雨霖,是为了两个女人; 他千里迢迢赶到江宁府救言若初,是因她是他的有缘之人; 他愿意救白衣女子一名,是他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他的影子。 他想过,若是一个人无缘无故地对他好,他也会有所怀疑。 这世间,没有一个人是没有私心的! ------------ 第十七章 柳下无芳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初十四。 苏州虎丘,花间派内。 寒风中夹杂着雨水,朦胧了整座虎丘山。 云岩寺塔附近有一座新坟,沉睡在这座坟里之人便是花间派掌门赵熙若。 这些天,来吊唁赵熙若的人已越来越少。今天,来看望赵熙若的会是两名身份显赫的大人物。两人便没有在山门前通报求见,而是悄无声息地来到赵熙若坟前。这两人便是武林第一世家柳下世家的庄主柳下无泽和其胞弟柳下无芳。 柳下无泽和柳下无芳二人此番来江南是为了参加明日的诛邪大会,而提前一日赶到苏州便是为了看望旧友赵熙若。 柳下无芳先柳下无泽几步到赵熙若坟前,低沉道:“熙若妹妹,我来看你了!” 说毕,柳下无芳掩面痛哭流涕。 苏州秋天最冷的时候,是在寒风凛凛的下雨天。可柳下无芳已感觉不到这种冷,因为此刻,没有什么东西能比他的心还要冷。 柳下无泽轻拍了下柳下无芳的肩膀上,一脸凝重地看着赵熙若的墓碑。 柳下无泽和柳下无芳二人第一次见到赵熙若时,是在十九年前。 那年,两人的大哥柳下无尘和二哥柳下无非还未离世,他们的六弟柳下无痕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应当时花间派的掌门南宫飞燕之邀,兄弟五人赴苏州虎丘观看江南名门比武赏花会。 江南名门比武赏花会是中原武林的一大盛事,每十年都会在花间派举办一次,比武赏花会上前四家名门并称“江南四大名门”。 六月十四晚,比武赏花大会前一夜。花间掌门南宫飞燕虎丘塔前设宴接待各路英雄侠客,而宴会上重头戏,便是天下第一美人赵熙若献舞。 千呼万唤后,赵熙若娓娓出场,众人见到其芳容后无不惊叹。她身姿曼妙,腰如细柳,起舞时媚眼似传,惹得众生迷魂颠倒。其中有个人,比在场任何一人都要着迷,赵熙若的每个侧脸,每个眼神,每个微笑都印在了他的心里,他就是柳下世家四公子柳下无芳。 柳下世家其余四位兄弟见柳下无芳如此痴迷,忍不住取笑他。 突然,几根银针从天而降。随后,洛阳谢家的谢公子及身边的四名侍从吐血倒地身亡。 众人抬头看向天空。 一把剑,一黑影,正从云岩寺塔顶上离去。 众人齐呼道:“夜恒!” 虽只看到一个黑影,但所有人都能想到那人是夜恒。因为天底下除了夜恒外,没有人敢当着天下众英雄的面动手杀人。 夜恒身份神秘,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也没人知道他师出何门何派。因他向来行踪不定,又总在夜里出没,故被江湖人称作“隐侠”。 正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黑影身上时,一花间派的女弟子急道:“掌门,不好啦,熙若师姐不见了。” 全场哗然。 混乱中,有人指向东面,道:“快看!” 众人齐看过去,只见几个人影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柳下无芳登然起身前追,其余四位柳下公子面面相觑。 随后,柳下无痕道:“几位哥哥,我去追四哥吧,你们名气比我大,留在这能帮南宫掌门稳下乱局。” 柳下无尘拍着他肩膀道:“那好,六弟你可要小心点。” 柳下无痕离开后,柳下无非仍有些不放心,道:“大哥,我还是跟去看看。” 柳下无泽劝道:“二哥,你就放心吧。” 苏州城郊外,一座青山,一片月光。 盛夏时节,每当有风吹过山间,都会闻到一股清新醒神的花香。 被封住穴道的赵熙若背靠在一棵大树上,丝毫动弹不得也说不出半句话。她眼珠一直朝下,不愿直视前方,因为她的眼前有五张贴在一起的脸,离她的鼻尖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 那是五张相差甚远的脸,有消瘦也有圆润,有平滑也有坑坑洼洼,有粗眉也有细眼。不过如此不同的五张脸却有一个相同之处,那就是每个人的左右两边脸上都各有一道刀疤。 五张脸上的五双眼睛都痴痴地盯着赵熙若的脸看。 “太美了!” “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 那五张脸的五个主人惊叹道。 听面前五个人说完话,赵熙若不停地向他们在眨眼。 “她好像是有话对我们说。” “我们还是解开她的哑穴吧?” “不要解,我们来猜猜美人想对我们说什么?” 赵熙若眼皮下垂,眼眸里渐渐无光,看似有些失望。 “哎哟,不好了,美人难过了!” “我看还是让美人说说话吧!” “就是,听听美人说话的声音。” 经商量之后,五人给赵熙若解了穴。 被解穴后,赵熙若当即干咳了一声,怯怯问道:“你们几位可是天山五丑?” 五人无不喜出望外。 其中脸上坑坑洼洼的天山老四激动道:“没想到天下第一美人赵熙若也知道我们五人的名号?” 五人中年龄和胆子都最小的天山老五,左手挽住眉毛粗大的天山老大手臂,右手搭在身高体阔的天山老三肩膀上,细长的眼睛眯成一线,笑道:“太高兴了。” 赵熙若面色尴尬,又问道:“你们为何要将我带至此处?” 天山老四刚要说话,被身旁的天山老二打断,天山老二悄悄对天山老四说道:“四师弟,可别忘了我们答应过人家什么?” “唉!”天山老四叹气,话没说出来,让性情急躁的他觉得好不痛快。 突然,这四周的树叶沙沙作响。 那不是起风,而是来了一个人,此人就是柳下无芳。 天山五丑转身迎向柳下无芳,天山老大冷冷道:“阁下是谁?” 柳下无芳道:“柳下无芳!” 天山老二喃喃道:“他就是武林第一世家柳下世家的四公子!” 天山老大笑了笑,问道:“不知阁下是为何而来?” 柳下无芳道:“我为何而来,想必几位心知肚明!” 听到是柳下世家的四公子前来营救,赵熙若顿时觉得安心了许多。 天山老四怒道:“凭你一人之力就想从我们天山五丑手里要走人,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们五人了!” “四哥!” 这时,柳下无痕也赶了过来。 见又来了一位柳下世家的公子,天山老五慌道:“几位师兄,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还是把美人交给他们二人吧!” 天山老四勃然不悦道:“我们五人都敢在天下英雄眼皮底下抢人了,还怕他们区区二人不成?” 天山老五道:“抢美人的时候没人看见是我们五个,现在可不一样了,有两个人知道是我们天山五丑抢走了美人。” 天山老二分析道:“若是放了美人,不知又要等多久才能打听到师父的下落;若是不放了美人,那以后柳下世家和花间派可都是我们的仇人了。” 向来没有主见的天山老三着急道:“大师兄,我们几个都听你的,你快说说,我们该如何是好?” 这时,柳下无芳和柳下无痕的刀皆已出鞘。 天山老大抬手道:“且慢!我们天山五丑早有听说过柳下世家的大名,对令尊柳下庄主也是十分仰慕。既然两位柳下公子是为了美人而来,我等就将美人献给二位,当作与二位初识的见面之礼。” 柳下无芳和柳下无痕对视,将刀剑回鞘,等着天山五丑放人。 随后,天山老大命道:“五师弟,还不快去给美人解穴!” “好!” 天山老五匆忙跑到赵熙若身边,给她解了穴。 赵熙若起身,稍微活动下筋骨,随后朝着柳下无芳和柳下无痕二人走去。 看着赵熙若走近,柳下无芳再次被她勾走了魂。 纯白月光下,赵熙若霞裙月帔,宛如九天仙女。淡扫娥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而灵动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神秘,几分淘气。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突然,柳下无芳脸色一变,整张脸变得扭曲。 没想到……… ------------ 第十八章 流水无情 没想到赵熙若经过天山老大身边时,趁她不备,天山老大在背后狠狠地击了她一掌。 被打伤后,赵熙若趔趄向前几步,随即口吐鲜血。柳下无芳和柳下无痕健步向前,扶住了赵熙若。赵熙若脸色苍白,眼皮挣扎欲闭,虚弱道:“两位公子,我是不是就要死了呀?” “不会!” 虽未清楚赵熙若伤势,柳下无芳和柳下无痕当即齐回应。 苦笑一下后,赵熙若便昏厥过去。 天山老五吓傻了眼,心想着这下可完了,好端端就跟武林第一世家和江南第一门派结了怨。 柳下无芳双眼怒红,斥道:“卑鄙!” 天山老大冷冷道:“不是我们卑鄙,是二位看得起自己了。如果赵美人不是个快死之人,你想我们五人会轻易将她交给二位么?” “你!” 柳下无痕和柳下无芳二人怒目切齿。 天山老三叹气道:“老大,你明知道美人是用来跟别人交换师父行踪的,怎么还把她打重伤了!” 一阵阴风吹过天山老大的脸,他冷道:“他只说是要人,又没说是要活人还是死人。若是到时他敢不做这个交易,我就杀了他!” 此刻甚感痛快的天山老四称赞道:“果然还是大哥想到周到!” 随后,他目光看向柳下无芳和柳下无痕二人问道:“这两人该如何处置?” 天山老二眼露杀意,道:“当然是要杀人灭口!” 柳下无痕已给赵熙若把完脉,他眉头紧皱道:“四哥,赵姑娘五脏六腑皆损,若不及时给她输入真气护体,只怕是……” 此时,天山五丑都已拔剑。 柳下无芳怒发冲冠,道:“六弟,你先给赵姑娘疗伤,我去对付他们!” 说毕,柳下无芳挥刀怒冲向前。 柳下无芳如将心中所有的怒气聚于刀锋,手中大力一挥,一圈浑厚刀气的扑向天山五丑。天山五丑见刀气逼来,五人排成一线,挺剑至胸前格住刀气。 柳下无芳跃至五人跟前,往五人脚下挥刀。五人无不跃起,落地时排成阵型,将柳下无芳围住。 柳下无芳往身后瞥了一眼,此时柳下无痕已在为赵熙若输送真气。 天山老大道:“听说柳下世家的流云刀法乃天下第一刀法,我们五人早想领教领教!” 柳下无芳一脸鄙夷,不屑道:“对付你们五人还不需用到流云刀法,只要几招粗浅的招式即可。” 天山老四怒喝道:“别太目中无人了!” 听柳下无芳之言,天山老五心中嘀咕道:“柳下无芳完全没将我们放在眼里,看来他的武功比我们五人高出不少。 天山老五道:“几位师兄,花间派的援手马上就追来了,我看还是快逃吧。若待会他们联手对付我们,可就插翅也难飞了!” 听天山老五如此一说,天山老三登时心生退意。 可天山老三还没来得及劝说,急性子的天山老四已剑刺向前。无奈之下,天山老三和天山老五也只好随着天山老三一齐出招。 双方你来我往数十招后。 在旁为赵熙若的运功疗伤的柳下无痕,因真气消耗过多而躺倒在地。见状,天山老二大声道:“你们几个拖住柳下无芳,我去杀了柳下无痕!” 说毕,天山老二纵身一跃至柳下无痕和赵熙若身旁,仰天狞笑后,他挥剑刺向柳下无痕。 “六弟!” 柳下无芳呼喊声震响山林,被天山四丑拖住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的剑刺向他的六弟。天山老二的剑直奔着柳下无痕的胸口而去,柳下无芳血红的眼眸渐渐褪色,剑未刺穿柳下无痕的胸口,柳下无芳的心已在滴血作痛。 突然,一黑影,一道剑光。 “砰”的一声,两剑相碰。一黑影人从天而降,在危急关头救了柳下无痕一命。随后,天山老二的剑被冲脱手。 “我的手!” 这一次,震响山林的天山老二的惨叫声,他的右臂被黑影人砍断。断臂后,天山老二咬牙忍痛退回到同伴身边。天山四丑其余四人皆不忍直视天山老二的伤口,天山老大当即喝令道:“我们走!”说毕,天山五丑齐纵身跃起逃走。 柳下无芳看着天山五丑离去,便没有前追,当他低下头时,那黑影人已不见踪影。虽没见到黑影人的脸,柳下无芳却记得他的身影,他就是云岩寺塔顶上出现的夜恒! 三日后。 睁开眼,赵熙若便觉得眼前模糊的场景极为熟悉,她再侧头往旁边定睛看去,是她的师父南宫飞燕和几位师妹。原来,她正躺在她闺房的床上。 “师父,师姐醒了!” 几位师妹雀跃道。 赵熙若干咳一声,微微问道:“师父,那两位柳下公子没事吧?” “我们没事!” 一阵整齐利落的男声。 赵熙若的目光绕过几位师妹,看向站在师妹们身后的柳下世家五位兄弟。赵熙若冲他们笑了笑,表示对救命之恩的感谢。站在五兄弟最左旁的柳下无芳向他回应傻笑,惹得身旁的几位兄弟抿嘴憋笑。 共同经历过生一番离死别后,赵熙若与柳下世家五兄弟已成莫逆之交。赵熙若伤好后,柳下五兄弟也要离开花间,在赵熙若苦苦劝说之下,柳下无芳和柳下无痕二人只好答应再多留些时日。 盛夏,虎丘上参天的古木如获新生,嫩叶编织紧密的外衣却总藏不住勃勃生机。三人每日流连于虎丘的美景,谈笑风生。柳下无芳对赵熙若的爱慕之情如那高照的骄阳,火热绽放。兄弟情深,为了给四哥柳下无芳和赵熙若独处的机会,柳下无痕便以向花间掌门南宫飞燕请教书法为由缺席了三人之约。 “熙若妹妹,蝶心爱花花不语:不知何时同情意!” 在落英漫天飞舞的树下,柳下无芳突然握住赵熙若的手,向赵熙若表明了爱慕之情。 赵熙若愣住了,随后快步离去。 那天夜里,为情犯愁的柳下无芳走到云岩寺塔前。他第一次见到赵熙若时,就是在此处。回想着那晚赵熙若的舞姿时,柳下无芳无意中听到了一少女哭啼声。 柳下无芳脚步轻轻上前。 皎洁月光下,赵熙若面朝天,眼噙泪,道:“落水有意水无影,侬亦落花亦流水。那日见君塔上影,唯君落花其无情。” 听赵熙若一说,柳下无芳心如刀割。原来,赵熙若心早有归属,而且只为一人留情,而那人就是那天晚上在云岩寺塔上献身的夜恒! “熙若妹妹!为什么!” 柳下无芳痛心道。 赵熙若猛回头,花容失色,道:“无芳哥哥,我此生只爱一人,只盼有来世,能与君共剪窗烛。” 柳下无芳质问道:“莫非熙若你早早便认识了夜恒?” 赵熙若摇头,两行泪划过她脸颊,而她却不知,她的泪已流进了柳下无芳的心里。 柳下无芳仰天大笑几声,随后喝道:“荒谬!” 赵熙若的泪水越流越多,只好快步离开此处。突然,柳下无芳拽了她的手,往回一扯,两个人,四片唇瓣,贴在了一起。 “啪!” 一记耳光拍在柳下无芳的脸上,打碎了他一个梦。 从那天起,赵熙若整日闭门不出,身居闺房以泪洗面。 花间掌门南宫飞燕打听到其中缘由后,爱徒心切的她,向柳下世家两兄弟下了逐客令。 离开花间的前一日晚上,赵熙若派人传信约见柳下无痕,要向他辞别。柳下无痕虽觉不妥,还是偷偷见了赵熙若,不幸被柳下无芳撞见。一怒之下,柳下无芳独自先行离开了花间派。 从此之后,柳下无芳再也没有踏进花间半步,也没有见过赵熙若一面。 直到这一年,十一月,初十四。 ------------ 第十九章 初十五,诛邪大会如期到来。 所谓诛邪,一诛邪神柳下无痕,二诛邪帮破生门。 苏州,李园。 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男人站在李园门口,他身穿粗布长袍,颏留微须,脸上总挂着微笑。他就是李园的庄主,人称“江湖第一仁侠”的李作乐。 “老爷,是少林方丈法元大师!” 李作乐身边的管家看着前方喜出望外道。 李作乐侧脸看去,只见少林方丈法元大师带着几位弟子仆仆赶来。李作乐随即快步向前,迎到法院大师面前,躬身行礼道:“法元大师远道而来,李某有失远迎,还望大师见谅。” 法元大师合掌,呵呵笑道:“阿弥陀佛,李施主见外了。早有耳闻李施主乐善好施,行侠仗义,今日能得已一见,实乃老衲之幸。” 李作乐急忙回道:“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李作乐霎时脸色一变,面带难堪,道:“不知……” 法元大师疑问道:“李施主有话不妨直说?” 李作乐苦笑道:“不知玄易小师父可有随大师前来?” 听到玄易二字,法元大师已明白李作乐为何难堪,法元大师摇头叹道:“没有,此番和老衲同行的只有莫字辈的几位弟子。” 知道玄易没来,李作乐脸上堪色褪去,道:“方丈大师请放心,此次诛邪大会,只谈诛邪,不谈他事。” 法元大师欣然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顾忌。 在下人引路下,法元大师走进李园。一进李园,引路的下人便大声喝道:“少林方丈法元大师和几位莫字辈大师到!” 引路下人之所要如此喝道,是想告诉在场所有人,少林弟子玄易便没有到场。 “唉!”不少在场的江湖人士听到后失望叹息。 他们之所以会失望叹息,是因为一本名为《易行记》的书。 六年前,少林弟子玄易出寺云游。三年内,他访遍天下,打听到不少江湖中事。 回少林后,众师兄弟们见玄易出远门许久,便向他问起江湖之事。玄易作了一番总结,将江湖武林分为“一世家,二泰斗,三大帮,四名门,五大派和六大侠”六部分。每逢闲暇时分,少林玄字辈的弟子们聚在东禅房前院,听玄易述江湖事。 “一世家”指长安柳下世家;“二泰斗”指少林和昆仑两派;“三大帮”指破生门、飞羽帮和天门帮;“四大名门”指江南四大名门;“五大派”为双华城、苏州花间派、蜀门剑庄、北玄宫和武夷山无为派;“六大侠”指剑圣行自如、隐侠叶恒、魔僧莫松、邪神柳下无痕、无影神偷弃无味和天岩洞主顾霜怜。 当时在与少林弟子禅房相挨的西厢房内,住有一徐姓居士,他曾在朝中当过大官,后遭人陷害被罢去官职。在返乡途中遇法明大师,经法明大师指点后豁然开朗,他深感佛法之召,便来少林苦修。 某日,徐居士窗前呆立,门前院内围着一群少林小弟子,在听一法号玄易的少林弟子说书江湖之事,他原只是在旁无意听听,却没想到玄易所说的江湖人事竟会如此鲜活稀奇。从此以后,每当玄易说完一段,徐居士都会用笔抄录在卷上。 过了一年,徐居士朝中当官的友人张守一御史路过嵩山,登上少林拜访故友。在徐居士的厢房内,张守一见苏子游,前去翻阅。张守一看了书卷后不忍离去,整日沉迷于不顾吃喝,经徐居士打断劝阻后才得以从书卷之中脱离,张守一惊叹道:“精彩,甚是精彩!” 原来张守一看的书卷上写的便是苏子游听得玄易和尚讲述而抄录的江湖人事。张守一派人连夜抄了一份,因此些书卷源起于玄易和尚行游天下的见闻,故题名为《易行六部书卷》。 张守一回朝之后,将书卷抄录数副本赠于朝中好友,其中一好友名为陆安,乃当时第一学士,也是皇帝的教书先生。陆安自知授课索然无味,为解皇帝之乏,某日授课闲时讲起了《易行六部书卷》上所言之事。 皇帝听得过瘾,命陆安连连讲了数时辰直至第二日清晨。皇帝一夜未歇,早朝之上显得无精打采,朝中文官百官向宫女太监打听,才得知皇帝昨夜一宿未眠,都在听陆学士“授课”。此后,皇帝每日都会在用膳之时召陆安说小段《易行六部书卷》的内容。 深得皇帝欢心之后,陆安连连受赏。朝中大臣们羡慕不已,花重金抄录《易行六部书卷》以观读。朝廷中盛行读《易行六部书卷》之风,官员们宴会上除了谈论国家大事,还会说些书卷中的大侠及轰动江湖大事。 此股风气从达官贵族传至民间,《易行六部籍《易行记》,在各地书坊上架后哄抢一空。茶楼客栈内挤满了人,只为听说书先生讲上几段书上所写之事。 随着《易行记》一书被广为流传,在江湖武林引发了不小争议。书中所提及到的各门各派,自然是对玄易和尚点头称赞感激涕零。而没被提及者,当然会心有不服。 江湖帮派数以百计,除了破生门外,无任一帮派敢妄言能凌驾于其余帮派之上。不同于江湖门派讲究戒律深严,江湖帮派人多鱼目混杂,常为地痞流氓之辈聚众闹事之地。 近些年,破生门吞并四方,势不可挡。中原帮派为自保,形成中原三十二帮联盟抵抗破生门。未想到因《易行记》中有三大帮派一说,三十二帮联盟中未入其中的其他帮派反向天门帮与飞羽帮发起挑战,三十二帮联盟也因此瓦解。瓦解之后的中原帮派互相厮杀,破生门坐收渔翁之利。 如今,三帮派之一飞羽帮前不久被破生门攻破总舵,江南四大名门之首的杭州叶府惨遭灭门,五大派中花间派和北玄宫已经没落,六大侠中的剑圣行自如和夜恒都已销声匿迹。 不少没有被写入《易行记》的各门各派的江湖人士,希望玄易重新编写《易行记》一书,将他们的名字的写入书中。 “阿弥陀佛!” 听到叹息声后,法元大师心中默默念道。 只是一个复杂的江湖,每个人都在简单地追求名利。对于任何一个江湖人士和组织而言,只要写入了《易行记》,才能代表着显赫的江湖地位,才是真正地名满天下。 ------------ 第二十章 李园重逢 太阳高照。 在晚秋时节,阳关照进眼里的光线是柔和的,晒在人的身上是暖暖的。 苏州李园的前院,人比被风吹落的枯叶还要多。这些人都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人物,此番聚在一起是为了商量讨伐邪神柳下无痕和邪帮破生门之事。 虽然有舒适的阳光照在他们脸上,可他们每个人脸上却写着焦虑,他们都在焦虑地等待着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江湖上大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他们等待? 作为武林第一门派的代表,言若初和所有一样在等待着两个人。她坐在安排好的椅子上,而站在左右两边是他的两个师兄——离晚枫和孤星。她四处张望,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人,一个行踪不定、性格怪异的人。 “师妹,你是不是在找那位姓王的公子?” 离晚枫看着她,多么想问她这句话,可他开不了口。他知道他的师妹变了,尤其是在王风吟出现之后。 离晚枫眼里的悲伤,被站在言若初另一旁的孤星看到了。对孤星而言,这两个人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两个人,他的愿望就是有一天看着他们成亲,然后再给他们的孩子当义父。可如今,他发现到这个愿望离他越来越远。 孤星心里清楚,是他的师妹在慢慢变心了。可他没有生她的气,因为他看得出来,他的师兄也变了。师妹是心变了,可还是原来那个单纯的师妹;可师兄是人变了,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阳光开朗的师兄。这两种改变,哪种改变更可怕? 孤星心里自然有底。 可孤星比任何人都更能理解离晚枫,因为他们都一样,都是捡来的孤儿。心里的自卑感让他们比任何人都需要得到赞赏和任何,任何人的一个否定都像是一把刀插进他们的脆弱的心。师妹的变心,就是对离晚枫最大的否定。 柔和的阳光下,孤星发现离晚枫的眼眸越来越阴暗。 突然,一只手在孤星和离晚枫二人间穿过,轻轻拍在了言若初的肩膀上。 孤星、离晚枫和言若初三人回头。 没有什么比他脸上的痘让人印象深刻,可此刻再见王风吟时,三人发现他脸上的痘痘已消去不少。原来,王风吟的皮肤是如此白皙,那种接触不到阳光才养成白皙。 王风吟眼睛眯成一线的傻笑,总让言若初觉得会有什么新奇的事情发生,想到此,言若初心里不由得怦怦乱跳,小脸通红。突然,她眼睛余光无意察觉到离晚枫正盯着她,留意着她看到王风吟后的反应。 “是你!” 一看到王风吟,孤星脸色立马变得铁青。 言若初装作若无其事,稍有不悦道:“王风吟,你怎么也来了?” 见言若初神情由惊喜变冷淡,王风吟心想,她是真生气还是在假装生气? 离晚枫微笑道:“那日王公子突然不知去向,我们师兄妹几个都甚为担心,如今见你安然无恙,我们也就放心了。” 离晚枫如此一说,让王风吟更觉得他虚伪。王风吟没有回应,只是“嘿嘿”冷笑,随即心想道:“这世上最希望我有恙之人是你吧?” 言若初和孤星心中发凉,从半年前起,离晚枫说话处事开始变得虚假和圆滑。 王风吟拱手道:“言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听到言姑娘三字,言若初心中凛然,不过脸上却丝毫没有动静,犹豫一番后,她起身跟随王风吟走向众人身后。 见言若初随着王风吟离去,孤星带着同情眼神地看向离晚枫,此时离晚枫嘴角仍在上扬,可眼角初却落下一片阴影。孤星明白离晚枫是在强颜欢笑,心中暗暗为离晚枫而感到难过。 虽为江南四大名门之一,李园的气派却不及其他名门世家,李园的围墙约莫不到一丈高,墙角根处青苔遍布,墙边上只有十几盆随意摆放的萎花,且都不是些名贵花种。 王风吟和言若初走到花盆旁,王风吟埋头小声道:“若初妹妹,那日你和你师兄在房中争吵,我站在门外全都听到了。此刻找你单独说话,便是想为此事向你道歉,我以后再也不偷听他人谈话,不仅有失君子风度,还惹自己伤心!” 王风吟此话表为认错,内则是充满讥讽之意,言若初心中一怔,只觉得羞愧和难堪,哆嗦道:“风风吟,哥哥,我!” 见她白净乖巧的脸上有了瑕疵,王风吟心中顿生怜意,道:“若初妹妹,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个可疑之人。只是事情太过曲折,我一时半会难以解释清楚,等以后有机会,我再一一向你表明。” 言若初怔怔地看着王风吟,脸上泛起红晕,眼眶中几滴泪水打滚。 王风吟微微一笑,想要化解眼前尴尬,便问道:“有没有觉得我现在变英俊了?” 言若初破涕一笑,道:“你脸上痘痘确实是没了,只不过你并非是天生丽质,所以……” 言若初笑的时候,更显温婉动人,就像是秋日寒风的阳光,照进人心里会觉得暖暖的。王风吟看着她,心想着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她,再见她时,她会不会已经和她的师兄成亲了。 突然,王风吟两眼一直,想到了还有紧急要事去做。 两天前,王风吟赶到江宁府,打听到陶居庄主陶玄德只生了一个公子,名为陶以宁。后潜入陶居,才得知陶以宁已随陶玄德赴苏州参加诛邪大会。 王风吟问道:“若初妹妹,你可知哪位是陶居陶庄主?” 言若初向前几步,四处张望,后定睛在某一处,道:“坐在少林方丈左边的那位便是陶居庄主。” 王风吟走到她身旁,眼睛随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少林众僧人左边坐着一个身穿华贵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男人旁边站着一个白色少年,想必他就是陶以宁。陶以宁肤色白皙,鹰眉下的双眼炯炯有神,气质冷峻,颇有高贵之相。 看着他,王风吟又看看身旁的言若初,两人气质极为相似,都有一种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突然,一片骚动。 让众人焦虑等待的两个人终于踏进了李园。那两个人都在四十岁左右,走在前面的人身穿锦袍,气宇轩昂;走在后面的人面无表情,看似有些消沉。 言若初道:“风吟哥哥,快看,那两人就是柳下世家的庄主柳下无泽和柳下无芳大侠。” 王风吟心中一凛,不禁眉头紧皱。 言若初关切道:“风吟哥哥,怎么了?” 王风吟摇头,面色阴沉道:“没事,若初妹妹,我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言若初还来得及说些什么,王风吟便混进了人群。 “我等你!” 这句话,只能藏在她心里。即便王风吟不是匆匆离去,她也会把这句话藏在心里。因为,人群中,一双充满担忧眼睛在看着她。 不对,是两双! ------------ 第二十一章 长白山之约 柳下山庄庄主柳下无泽和二庄主柳下无芳一踏入李园,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围向他们二人抱拳行李,二人连连笑脸见礼,忙得不亦乐乎。江湖上,没有哪家名门能像柳下世家般有如此之高的声望。 而柳下世家在江湖上的崛起,仰仗于上任庄主柳下长鹤。 柳下长鹤,江湖人称刀神。其与夫人云伊人生有六子,五子柳下无终襁褓之中便不幸夭折,余下五人分别为长子柳下无尘,次子柳下无非,三子柳下无泽,四子柳下无芳,六子柳下无痕。柳下长鹤师不仅精通刀法,今世无人能破的五行剑阵也由其所创。五行剑阵为五人阵,柳下长鹤膝下五子各占一行,五行剑阵一发动,依据五行相生之理,无可击破之处。 十六年前,正当柳下世家风光无限之时,柳下无尘因病而逝;一年之后,柳下无非在仙女湖惨遭杀害,正在闭关修炼的柳下长鹤闻讯后走火入魔,从此退隐江湖;再过七年,六子柳下无痕下毒将病榻上的柳下长鹤毒死,夺走家传宝刀龙骨刀及数神兵后加入江湖邪帮破生门。 如今,虽柳下长鹤已故,五行剑阵也不复再现,可是现任庄主柳下无泽在武林中威名赫赫,其与二庄主柳下无芳俱是绝世高手,江湖中仍无一名门世家能与柳下世家争一日之长短。 可不是每个人都对武林第一世家充满敬意。 有一个男人坐在椅上,眼怔怔地看着恭迎柳下世家的那群人,心里在暗暗讥笑他们攀附献媚。此人便是五大门派之一,北玄宫的掌门陆有生。提到流云刀法,江湖上无人不想到柳下世家,然而鲜有人知道,这人称江湖第一刀法实为北玄宫的闭门绝学,乃柳下长鹤当年是从陆有生的师伯元华处偷学了流云刀法。 四十五年前。 为给父亲贺寿,柳下长鹤登上长白山寻千年人参,那时山上已下过好几场大雪,漫天一片白茫茫。 经过北玄宫之时,恰遇一北玄宫弟子在雪地里练刀法,见其刀法精妙,柳下长鹤便停留观赏。那弟子名为元华,乃时任北玄宫掌门孙仲伯座下大弟子。演完一套刀法后,见柳下长鹤站在身后,元华喝道:“你是谁?竟敢在光天化日下偷看我练功!” 柳下长鹤淡然笑道:“非也,非也,阁下此言差矣,在下并非是躲在暗地里偷看,而是光明正大地在光天化日下看。” 元华皮似怒非怒,见柳下长鹤腰间带刀,便问道:“想不想比划比划几招?” 年少气盛的柳下长鹤欣然答应。 对付了十余招后,见柳下长鹤用的是他方才所练刀法,元华问道:“小子,你怎么会我北玄宫的闭门刀法?” 柳下长鹤道:“前辈,适才在一旁观看无意记了几招!” 元华哼道:“好小子,我练了一年多的招式你看一遍就学会了!” 两人对完招后,柳下长鹤向元华辞别。 见柳下无痕的脚步远去,元华大声道:“小子,你想不想学完一整套刀法?” 柳下长鹤回头,惊喜道:“当然!” 元华道:“那还不快下跪拜我为师,从今起你就是我北玄宫门的弟子了。” 柳下长鹤登时感到失望至极,叹气道:“怕是不能拜你为师,拙荆还在家中等我。” 元华面色不悦,斥道:“贪恋美色,难成大器!” 柳下长鹤讥讽道:“前辈应该还未娶妻吧,也不见前辈成何大器?” 元华咬牙道:“小子,你不服我是吧?明天此时你还来此处,我再教你几式新招,咱俩再比比,定让你心服口服。” 元华看似有些生气,实则心中窃喜。身为北玄宫大弟子的他,在这人烟罕至的长白山上甚感孤独,他的师兄弟们俱是些资质平庸之辈,没人能和他较量上十招。今遇到资质过人的柳下长鹤,元华当然得要借此机会过过比武之瘾。 半个月后。 元华和柳下长鹤气喘吁吁地躺在软绵绵的雪地上,热汗刚从他们脸上滑落,落在地上时已结成了冰。 元华问道:“今天比划了多少回合?” 柳下长鹤道:“总共一百八十三个回合!” 元华长叹一声,道:“怪不得会这么累!” 雪地的寒气逼已退体内冒出的热气,让柳下长鹤冷得刺骨,冷得爽快。 柳下长鹤哆嗦道:“再过几日,我定能够赢你!” 元华起身,背对着柳下长鹤,冷道:“从明天起你就不用来了!” 柳下长鹤立即跃起,问道:“为什么?” 元华回头,微笑道:“你把流云刀法所有的招式都学完了,我没什么可以教你了。” 夕阳余晖落在元华的笑脸上,顿时让柳下长鹤心里觉得暖和。 说毕,元华从怀里拿出一根人参,道:“这是我从师父那偷来的上好人参,世上见过千年人参的人少之甚少,到时骗你爹说这是千年人参便是。” 接过人参后,柳下长鹤心里觉得更加暖和。此刻他才知道,元华并非只是个不苟言笑的武痴。 元华拍了下柳下长鹤的肩膀,道:“回去后要勤加苦练,我在长白山上等你来打败我。” 柳下长鹤笑了笑,道:“你放心,下次见到你时,定能在百招之内胜你!” 元华仰天哈哈大笑。 突然,元华脸色一变,黯然道:“谢谢你!” 说毕,他转身,踏入了冰冷孤独的北玄宫大门。 而柳下长鹤看着他的背影,却迟迟喊不出“师父”二字。 一道残阳,一片白茫茫;两个男人,两行男儿泪。 北玄宫内有派规:闭门刀法不得传于外人,违令者死。柳下长鹤离开的那一天,被元华的师弟丁少宝撞见。那一夜,丁少宝领着所有弟子向孙仲伯告发元华违犯派规,在众人逼迫下,掌门孙伯仲含泪赐死元华。 临死前,虽有遗憾没能等到柳下长鹤打败他的那一天,可元华还是知足地笑了笑。 一个月后,孙仲伯抑郁而终,丁少宝如愿当上掌门。 没过多久,柳下长鹤听闻此事,整日闭门不出。第二天,柳下山庄内多了一座坟,是柳下长鹤为元华修的一座坟,墓碑上有“尊师”二字。从此之后,每当悟出新的刀法招式,柳下长鹤都会来到坟前演示。 为保门派绝学不被外传,丁少宝曾带着八名弟子潜入柳下山庄刺杀柳下长鹤,因学艺不精,丁少宝反被柳下长鹤重伤。后来,柳下山庄在江湖中崛起,流云刀法成为了柳下世家的家传绝学;而丁少宝无所建树,无能参透流云刀法上层招式,北玄宫因此日渐衰落。 直到弥留之际,丁少宝对此事仍是念念不忘,吩咐弟子们不忘此仇。 丁少宝死后,其弟子陆有生接任掌门。 ------------ 第二十二章 诛邪大会 李园前院。 柳下无泽和柳下无芳入座后,诛邪大会终得以开始。 李作乐走到人前,脸带微笑道:“今日诸位大驾光临,李某甚感荣幸,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诸位海涵!” “李兄见外了!” “李大侠见外了!” 人群中有人如是说道。 李作乐登时笑意隐去,黯然道:“近些年来,破生门一帮横行江湖,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其中累累恶迹,相信诸位已有耳闻。” 李作乐顿了顿,又道:“此外,破生门堂主柳下无痕仗其武功过人,无法无天罪大恶极,柳下世家老庄主柳下长鹤、少林空闻大师、杭州叶府叶庄主、花间派掌门赵熙若和剑庄庄主李秋绝先后惨遭其毒手。” 稍调气息后,李作乐朗声道:“我中原武林浩气长存,岂能容邪帮破生门为非作歹!望诸位武林同道能齐心协力,共诛二邪。” 听李作乐如此一说,在场之人莫不义愤填膺,曾遭受过破生门迫害的帮派帮众齐呼道:“齐心协力,共诛二邪!” 待众人情绪平静后,李作乐道:“少林寺乃武林泰山北斗,法元大师又是德高望重,李某在此提议,由法元大师当这诛邪盟主,带领武林正道诛灭二邪。” 众人深表认同,皆向法元大师劝求道:“法元大师,您就当这盟主吧!” 法元大师不为所动,淡然道:“阿弥陀佛,敝寺乃佛门重地,本该是六根清净。可如今武林苍生有难,焉能坐视不管,只要是需要用到敝寺之处,老衲定会倾力相助。至于这盟主之位,各位还是另请高明。” 见法元大师心意已决,众人叹息。一阵寒风吹过,让场面冷却。 过了一会后,一个身穿锦袍、骨瘦如柴的男人站出来,此人便是江南四大名门之一,扬州王庄的庄主王云安。王云安道:“既然法明大师不便出任盟主,我王某提议让李作乐李庄主担任此位,李庄主侠义之心日月可鉴,由他担当盟主名副其实。” 陶居庄主陶玄德站出来附和道:“王庄主所言极是,望李大侠不要推辞!” 紧接着,江南各家名门庄主一一站出来,推举李作乐当诛邪盟主。 见此,法元大师心中一凛,心想着这些江南名门像是早有预谋,推他当盟主只是事先安排好的计划。若真是如此,枉费他一片怜悯武林苍生之心。 突然,天龙帮帮主乔自在仰天哈哈大笑。他身披兽皮大衣,高大结实,一瞧便知是个粗狂之人。 众江南名门世家的庄主们面有不悦,其中有人问道:“乔帮主,你因何仰天大笑?” 乔自在哼道:“按王庄主的说法,这里除了李作乐李庄主外,其他人都没有侠义之心了?” 王云安急忙解释道:“王某并非是此意,此处人人都有侠义之心,只不过都不及李大侠表率得好。” 乔自在不禁问道:“李大侠救济灾民,广发善财就能算是表率更好?” 随后他又振振道:“我中原各大小帮派日夜与破生门抗争,为护中原武林安危身先士卒,如此说来,盟主应由我们这些大小帮派的帮主担当才是。” 说毕,在场的江湖大小帮派帮众们一呼百应道:“就是!” 王云安怒斥道:“强词夺理!你这是在胡闹,你们这几位帮主中哪位武功比得上李庄主?” 海川帮帮主段二献身说道:“我们几人之中确实是没人比得上李庄主,可李庄主的武功也比不上柳下无泽庄主。如此说来,柳下无泽庄主才是盟主的不二人选。” 与乔自在无异,段二也是一个外表粗狂之人,只不过他长相更为凶悍。 各个大小帮派的帮众们又是一呼白应,齐呼喊着柳下无泽的名字。 听到有人推举柳下无泽,北玄宫掌门陆有生立即站出来反对道:“荒谬!我们要杀柳下无痕,却让其兄长发号施令,岂不是在说笑么?” 柳下无芳登时起身,怒瞪着陆有生,冷冷道:“早在多年前,我柳下山庄已和逆贼柳下无痕断绝关系,若谁还想借他诋毁柳下山庄名声,我柳下无芳绝不轻饶!” 见柳下无芳怒形于色,陆有生心中虽有不平,也只能忍让退缩。而几位江南名门世家的庄主面面相觑,无奈放弃拿柳下无痕大做文章的念头。 “柳下庄主!” “李庄主!” 随后,各大帮派之人和江南各大名门子弟为盟主人选争得面红耳赤。 江南各大名门齐推选李作乐当盟主,是想借由中原帮派众人之力抵抗破生门入侵江南,到时只需牺牲些江湖帮派的帮众,便能守住江南名门世家的万贯家财;而中原各大帮派的帮主,深知由江南名门的庄主当上盟主后,定会弃中原而保江南,于是他们只能极力拥护长安柳下山庄的庄主柳下无泽。 “阿弥陀佛!” 原以为武林各势力能够同仇敌忾的法元大师失望叹气。 乔自在喝道:“既然争不出个你我,我看还是按江湖规矩,比武决出盟主!” 天龙帮的帮众跟着起哄附和道:“好,好!” 江南名门世家各位庄主纷纷摇头反对,其中陶居庄主陶玄德道:“不妥!动手比武怕是会伤了武林同道间的情谊!” 段二讥笑道:“你们这些江南名门世家每十年都会举办一次名门比武大会,怎么都不见你们说过怕伤到彼此间的情谊?” 江南名门世家的庄主们无言以对。 此时,一袭黑衣,面色威严的天极宫掌门田冲站出来说道:“江湖人一向是讲究以武会友,比武决出盟主是理所应当。不过依田某愚见,应把盟主之选推到最后,先化解各门各派间纷争才是紧要。” 李作乐问道:“田掌门此话何解?” 田冲道:“少林玄易小师傅曾编纂《易行记》一上记载着江湖上帮派、世家和门派的排名。此书盛行之后,多少武林同道为其中排名而大打出手。今日趁着各门各派皆在此,何不公公正正地比试较量,决出一个令人心服口服的江湖排名。如此一来,各门各派也不会因此再起纷争。” “确实是需要决出排名!” “没错!” 听田冲如此一说,江南世家名门的庄主们杂然相许。 当年为抵抗破生门,中原帮派曾结成中原三十二帮联盟,可自《易行记》盛行后,因联盟中其余帮派向书中“三大帮”之一的天门帮和飞羽帮发起挑战,三十二帮联盟也因此瓦解。瓦解之后的中原帮派互相厮杀,让破生门坐收渔翁之利,得以形成今日横行之势。 “阿弥陀佛!” 法明大师再次唉声叹息。 ------------ 第二十三章 落花剑法 诛邪大会。 王风吟混在天龙帮的人群中,一边留意着陶居庄主的儿子陶以宁,一边笑看武林各大势力争论不休。 让他颇感到意外的是,不同于帮派和名门世家间的唇枪舌剑,《易行记》一书中的五大门派之人稍显安静。除了北玄宫掌门陆有生说过一句话外,其他门派之人则不声不吭,仿若置身事外。 可经仔细推敲,王风吟又觉得是情有可原: 武林第一大派双华城掌门叶忘仇因年事已高,无法前来,于是只派来了若初妹妹、离晚枫和孤星三位弟子。在众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的面前,这三位弟子人微言轻,缺少分量; 花间派新掌门林思雨年纪与王风吟相仿,想必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此次来到李园,遭旁人冷眼轻蔑,饱受非议,心里自然是不愿在这些人面前说任何一句话。 此外,无为派元无贞在江湖上虽是德高望重,却因为他的师弟无影神偷弃无味四处行窃,使得无为派在江湖上名声渐落。 想到此,王风吟又不禁冷笑一声。 “田掌门,依你之见,该如何决出个令人信服的江湖排名?”人群中有人如是问道。 田冲释道:“《易行记》书中有一世家,二北斗、三大帮、四名门、五大派和六大侠之说,今日除了六大侠之外,大多帮派、世家和门派皆已来齐。若对书中排名之说有异议者,可向其中的世家、帮派或门派赐教,决出名副其实之选。” “好!” “此法可行!” 江南名门世家的庄主们再次赞同响应。 田冲转向花间派众人处,嘴角微微上扬道:“听闻林思雨林女侠年纪轻轻就当上贵派掌门,田某佩服,很想见识见识下林掌门的高招。” 王风吟侧头看去,在江南名门世家庄主们的衬托下,花间派新掌门林思雨显得身形娇小,清新脱俗;而站在她身边年龄相仿的随从弟子也是相貌端丽,气质出众。 想到田冲见林思雨年轻力弱,好占便宜,王风吟鄙夷地瞥了他一眼。 这时,一个风度翩翩气质冷峻的白衣少年走到田冲跟前,躬身拱手道:“师父,徒儿愿为天极宫向林掌门讨教高招!” 田冲排着他的肩膀说道:“徒儿,你是为师最为得意的弟子,今日就由你替为师赢下五大派之名!” “没想到陶以宁竟还是田冲的徒弟!”王风吟心中一叹,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既然教训田冲这个小人,又能正大光明地将陶以宁带走的办法。 陶以宁走到林思雨跟前,拱手道:“林掌门,不吝赐教!” “且慢!”王风吟从人群中走出。 “风吟哥哥!”一看到是王风吟,言若初不禁叹道,而站在她两旁的离晚枫和孤星登时脸色发青。 见王风吟衣装朴素,陶以宁冷冷问道:“你是谁?” 王风吟走到陶以宁身前,抱拳道:“在下王风吟。” 随后他歪头看向林思雨续道:“乃花间派奚当归老前辈闭门弟子!” 王风吟此言一出,花间派众人无不感到震惊。花间派历来不缺名剑客,奚当归便是三四十年前花间派最有名的剑客,后来因误杀了人,抱愧封剑退隐江湖。按辈分而言,奚当归是林思雨的祖师叔。 林思雨惊问道:“这位公子,你当真是奚祖师叔的徒弟?” 王风吟从腰间抽出一块令牌,林思雨仔细打量后激动地说道:“那是本派祖师爷辈的令牌,此令牌上刻着奚字,想必就是奚祖师叔的令牌。适才是师侄无礼,望王师叔见谅!” 听着这文绉绉的话,王风吟登时心里发麻,急拱手道:“见外了,见外了!” 林思雨问道:“师叔,祖师叔如今身在何处?弟子们都很挂念他老人家。” 陶以宁重复道:“林掌门,不吝赐教!” 林思雨对王风吟道:“师叔,容侄儿先与他对付两招!” 王风吟阻拦道:“且慢,我有急事需找这位陶公子谈谈,就让我去领教他的招式!” 王风吟对陶以宁说道:“陶公子,要堂堂五大派之一的掌门与你过招难免有些不妥,比如就让我来领教你几招。” 陶以宁原想借打赢花间掌门之名成名,却不知何处冒出一个自称是花间掌门师叔的小子,不过他是大名鼎鼎的奚当归的徒弟,辈分比林掌门还高。 就在陶以宁忙于算计轻重时,他的师父田冲道:“王少侠,如此也不妥。按理说,以宁徒儿和林掌门是一辈,而阁下是林掌门师叔,和老夫才是一辈。适才念在辈分上在下才派徒弟去向林掌门讨教,若你执意要为花间派代劳,应和老夫过招才是。” 王风吟道:“田掌门言之有理,不过比试之前我想要打个赌,若是我能够侥幸赢你,希望到时能够借你徒弟一用。” 陶以宁面色不悦道:“你当我是什么东西了,还要借用!” 王风吟解释道:“陶公子请息怒,我没把你当作东西,只是……” 王风吟此言未尽,已惹得哄堂大笑。 陶以宁羞怒,指着王风吟咬牙切齿道:“你……你……! 田冲心中忿然,觉得王风吟是在借辱没徒弟来羞辱他,他问道:“小子,若是老夫赢了你,就要你一只手如何?” 王风吟从容道:“那就一言为定。” 说毕,王风吟拔出手中的剑。 这时,站在一旁观战孤星道:“师妹,王风吟可真是奚当归的徒弟?” 言若初怔怔地点点头,想到在凤翔府郊外,她曾和王风吟比试几招,当时王风吟用的便是花间派的武学招式。 而花间派自创武学出于立派掌门李庭间座下三弟子——第五韶华、孟怀秋和曹埙。第五韶华好音律,孟怀秋喜爱写字作画,曹埙痴迷剑术。一日,三人饮酒大醉,第五韶华不日前完成一琴曲,迷糊之中为两人弹奏此曲。 第五韶华指间挥劲,琴音之中似夹带风刀,切落三千繁花;曹埙叹琴音与落英齐飞是何等之美景,不禁偏偏舞剑;怀秋见曹埙舞剑弄花,视酒如墨,随地作画。第五韶华似若杂乱的琴音招来师门派众,第五韶华在琴曲后段随意而弹,手指在琴弦间飞快穿行,琴音所到之处如万剑齐发,扰人心神,震乱真气。 曹埙的剑招随着音律而千变万化,漫天落英仿若被其剑耍弄流动;而孟怀秋挥笔如弄剑,流畅写意。在旁弟子感慨之余,还将第五韶华的醉琴曲、曹埙的落花剑法和怀秋的形意笔法记下来,不久后此三套招式便成为花间派的传派武学,《易行记》中称此事为“三君子一醉功成花间之巅”。 由于醉琴曲无招式,只有琴谱。虽有不少弟子能学得琴曲,却难以做到如第五韶华般琴音似剑,此招已经失传;而落花剑法与形意笔通过历代弟子不断改进,已成为当今武林剑招绝学。 ------------ 第二十四章 如意算盘 田冲也拔出了剑。 他眼前如现五座高山,其中一座就刻着“天极宫”三字。 全场寂静无声,拭目以待。自从孟朝九死后,花间派多年未现剑派高手,如今自称是奚当归闭门弟子的王风吟现身,会不会给日渐衰落的花间派带来崛起的希望。 看着被人寄予厚望的王风吟,外面冷峻高傲陶以宁心中无比羡慕。此次赶赴李园前他曾心想:“当年江湖门派纷争成就了天下第一世家柳下世家;贼寇丛生才使得夜恒剿匪立功;中原武林青黄不接才让魔僧莫松得以一战成名。正所谓时势造英雄,今破生门祸害武林,就是老天赐予他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 本来想借着打败五大派之一花间派掌门在天下英雄们大出风头的他,却因为王风吟的搅局错失了一战成名的机会。陶以宁心中暗暗叹息,随后又抬起他高傲的头,心想着迟早有一天他会名满天下。 王风吟和田冲二人出招。 在林思雨看来,王风吟的剑招少了一份诗意,多了些欲望,而欲望恰好是花间派的弟子所欠缺的。田冲欲望则更强,他的天极剑法咄咄逼人,就如他心中那无穷无尽的欲望。 十几回合后,花间派林思雨、少林寺方丈法元大师、无为派掌门尹风绝和柳下世家柳下无泽和柳下无芳二人这些武林高手,都已猜到了谁会赢。 不久后,王风吟一招“繁花散尽”使出,那是落花剑法中最后一招,当年第五韶华弹完琴曲,曹埙意犹未尽,他猛地收剑,所有被他卷起的花瓣散落在地,而剑气在花瓣中缠绕不舍离去。 王风吟出完此招当即剑回鞘,漫天飞舞的剑气将田冲身上多处划伤。 田冲败了,因他的欲望在于名利,王风吟赢了,因他的欲望在救人之心。这是一场早已决定输赢的比试,又一位少年横空出世。 新人辈出,是千百年来江湖不变的规律。 孤星和离晚枫眼神一触,两人都没想到王风吟会有如此高超的剑法,而言若初脸上微微一笑,惹得孤星和离晚枫二人皱眉忧虑。 在天下英雄面前败给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子,田冲脸上虽有不服,却还是低头认输道:“田某败了,无话可说。” 王风吟走到陶以宁跟前,脸带微笑道:“陶公子,要劳驾你跟我走一趟了。” 陶以宁依旧是冷冷道:“不急,容我先向我爹和师父告辞!” 无论什么时候,陶以宁都不会低下他高贵的头颅,都不会忘掉他出生名门的身份。 陶玄德满脸愁云对陶以宁道:“宁儿,这王风吟来历不明,你可要小心谨慎!” 陶以宁从容道:“爹,您莫要担心,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还会怕他会加害于我不成。” 田冲面对愧色拍了下陶念的肩膀,说道:“徒儿,为师技不如人,害得你奔波一程,为师惭愧。” 陶以宁劝慰道:“师父见外了!师父请放心,终有一日我定会为天极宫和您老人家夺回颜面。” 陶以宁此言如同一把锋利的剑刺在田冲的心上。在陶以宁心里,已认定了田冲此生都没有打败王风吟的机会。 临走前,王风吟走到林思雨面前道别:“林,师侄,我今日还有要事,先告辞了。以后若有机会,定会回花间看望诸位。” 林思雨依依不舍道:“师叔,没想到今日难得一见,却要匆匆离别,望师叔不忘你我二人之约,告辞!” 王风吟点头答应,随后带着陶以宁离开了李园。 见王风吟离去,原是面泛微笑的言若初登时眼角处落下一片阴影,心想着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王风吟。而在片刻之间,她脸上又回复平静,不想让站在她身旁的离晚枫察觉到她的心思。 王风吟和陶以宁二人走后,江南锦绣庄的段庄主走出来,向江南四大名门之一的江宁陶居陶玄德赐教。 两人将要比试,突然天门帮、海川帮、巨鲨帮和丁家寨等中原大帮派帮主起身,带着两百余名帮众忿然离去。早就心存去意的他们,只是想看看剑派高手奚当归弟子剑法高低才稍作逗留。 此次诛邪大会,曾让深受破生门迫害的中原帮派看到一线生机,如今识破到江南名门的阴谋后,各个帮派帮主无不感到失望。 此外,相比于世家名门和江湖门派,江湖帮派并不热衷于帮派排名。一是中原帮派曾因帮派之争互相残杀,各个帮派不愿因为此事再起争端;再是排名靠前的帮派,往往都会遭到邪帮破生门侵袭。 中原各帮派一走,这原本声势浩大的诛邪大会变得冷清。 “阿弥陀佛!”法元大师已不知这是他第几次唉声叹气,随后,法元大师向众人作别离去。 见各大帮派和法明大师一走,此次诛邪大会已难掀波澜,柳下世家和各大门派之人也陆续离去。 此时,留在李园的只有江南三十余家名门的庄主们。 李作乐道:“李某不才,没能促成这天下诛邪之盟,辜负了各位庄主厚望。” 王云安道:“若不是那些鱼目混杂的帮派坏事,此事定能促成。” 陶玄德痛心道:“若结盟不成,受邪帮迫害的还不是他们那些江湖帮派,作为武林同道,真是于心不忍!” 花间派掌门赵熙若死后不久,江南三十余家名门的庄主们曾暗地里密会,为保住他们在江南的家业不被破生门掠夺,众庄主决议邀天下各路英雄结成诛邪之盟,并且齐拥李作乐当盟主。待李作乐坐上盟主之位后,再借全江湖武林之力保全江南之地。 今日诛邪大会,随着江湖各个势力不欢而散,江南名门世家的如意算盘落空。 而江湖,还是那个江湖。 ------------ 第二十五章 芳心暗许 初十五,花间虎丘。 没有人会想到,在天下群雄齐聚苏州李园商讨诛邪之事时,还会有人到赵熙若坟前看望。那人身穿白衣,长发披肩,身材虽有消瘦却全身透着一股杀气。可即便是在光天化之日,没有能看到那人的脸,因为他脸上戴着一个白色面具。 一阵寒风,一把剑,一竹笛。 白衣人就静静地站在赵熙若坟前,左手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脸上毫无表情。对他而言,赵熙若连他的朋友也算不上,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看赵熙若。 他第一次见赵熙若时,是在十九年前,江南名门赏花比武会上。他当时是为了杀人而来到花间派,跟在场所有的人一样,站在云岩寺塔顶的他,也被婀娜多姿翩翩起舞的赵熙若勾走了魂,差点误了杀人之事。 而如今,过了十九年,他记得赵熙若的名字,也还记得她曼妙的身姿,却记不住她的相貌。 突然,白衣人听到身后有微微急促的脚步声,他侧脸瞥眼看去,只见一个约莫三十多岁,外表清新端丽的女人朝他走来。 那女人就是赵熙若的师妹,夏紫凝。 夏紫凝赶到赵熙若坟前时,那白衣人虽身脚未动,却在瞬息之间几个身法向前挪移,消失在了萧瑟的秋色中。见他离去,夏紫凝对着眼前大声喊道:“夜恒!” 自赵熙若死后,她一直都躲在暗处,等着那夜恒的到来,她相信终有一日夜恒会看赵熙若。而如今,夜恒真的来了,虽然他脸上戴着白色面具,赵熙若却永远不会忘记他的背影。 二十年前,天下初定,南方草寇滋生。 众人皆知春秋战国时期的琴仙伯牙知钟子期死后,摔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然而民间另有传言:伯牙在死前几日,曾梦到了钟子期正坐在琴台旁,等着伯牙弹奏一曲。伯牙梦中醒来,急忙命下人找来古琴。琴声一起,伯牙似见钟子期,他眼中带泪,谱了一首《梦子期》。 时传扬州城内有一白发老翁,琴艺高超,且有伯牙临终几日前所谱琴曲《梦子期》。听闻此消息后,时任花间派掌门南宫飞燕立派夏紫凝和几位弟子前去扬州探访。到了扬州后,几人历经千辛万苦才找到此白发老翁。老翁琴艺确实了得,可《梦子期》琴谱一事却是不实传闻。 作别老翁后,夏紫凝等人在回苏州的路上遇上山贼。那群山贼在河里撒了**,又在林里布下陷阱埋伏。虽然武功虽比山贼都好上一截,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最终这几位花间派的弟子都受了伤。被山贼们困在山林中三天三夜后,身体虚弱的他们被山贼团团包围,一步步向他们围近。 正在万分紧急之时,隐侠夜恒从天而降,只在几招之间就杀了数十名山贼。脱险之后,夏紫凝等人还没来得及言谢,夜恒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银色月光下,让夏紫凝第一次记住了夜恒的背影。 夏紫凝回到花间派,一见到赵熙若便说起日前在山林中遭山贼埋伏,后被夜恒出手相救之事。江湖上无人不晓隐侠夜恒之名,这两年他是江湖上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侠客。江湖上没人知道他师从何派,只知他轻功极好剑法高明;江湖上也很少有人见过他真容,却有传言说他相貌英俊。 他声名远扬,一年内连拔了三十三草寇贼窝,令所有草寇山贼闻风丧胆。他性格不羁,神秘莫测,多少江湖女子为他倾心。赵熙若原对夜恒就颇有好感,听了师妹夏紫凝声情并茂的描述后更是倾慕,盼着有朝一日能见到夜恒。 半年后,江南名门比武赏花大会前夜,花间掌门南宫飞燕在云岩寺塔前设宴接待各路英雄侠客。正当终生沉醉在赵熙若的舞姿之时,突然,洛阳谢家的谢公子及身边的四名侍从吐血倒地身亡。夏紫凝也随着众人一齐看向天空,只见夜恒的身影正从云岩寺塔上飞身离去。 这是夏紫凝第二次见到夜恒的身影。 正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黑影身上时,夏紫凝突然发现赵熙若已不见人影,便急喊道:“掌门,不好啦,熙若师姐不见了!” 混乱中,有人指向东面,道:“快看!” 众人齐看过去,只见几个人影正飞快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那晚,夏紫凝跟随几位师叔师伯一齐出山追赶劫匪,当他们追上之时,柳下无芳已从劫匪手中夺回了赵熙若。赵熙若已身受重伤昏迷,倒在她身边的还有柳下无痕。后来,从柳下无芳口中得知,赵熙若被天山五丑打伤,五脏六腑俱损,柳下无痕为了救她,倾尽体内真心才保住了赵熙若一命,柳下无痕也因真气过耗而昏倒。 不仅如此,柳下无芳还说,那晚夜恒还献身救了柳下无痕和赵熙若二人性命。 后来,赵熙若醒后,夏紫凝偷偷告诉赵熙若,那晚夜恒竟献身出手救过赵熙若性命。赵熙若听到后眼泛泪花,只恨她自己没用,被人天山五丑打伤昏迷。 自从那夜被柳下无芳和柳下无痕相救之后,赵熙若和他们也结成好友。相处一些时日后,柳下无芳向赵熙若表明爱慕之情,因心存夜恒,赵熙若拒绝了柳下无芳。最终,俩人也因此事从此不再相见。柳下无芳和柳下无泽离开花间后,赵熙若整日呆在房间里,对着她所画的夜恒在云岩寺塔顶上的身影发呆。 一日,夏紫凝去探望赵熙若,赵熙若消瘦了不少,夏紫凝不忍看她相思病重,指着画像道:“师姐,你真的这么想这个人么?” 赵熙若眨了一下眼睛,虚弱道:“师妹,我只是看看而已,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怎能说是想他。” 夏紫凝抓起夜恒的画像便将画撕碎,此举惹红了赵熙若的眼睛。 赵熙若泣道:“师妹,你为何要撕掉这幅画?” 夏紫凝大声道:“师姐,你醒醒,他只是你的一个幻想而已。” 赵熙若摇摇头,眼神有些幽怨。夏紫凝说的没错,她无话反驳。 俩人沉静了一会后,夏紫凝道:“师姐,既然你这么想见到他,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找他。虽然没见过他的脸,但我能认得出他的背影!” 赵熙若喜出望外,抓着夏紫凝的手道:“真的么?” 半月之后。 打听到夜恒正在洛阳一带剿山贼土匪,赵熙若和夏紫凝离开花间,马不停蹄赶赴洛阳。 ------------ 第二十六章 缘悭一面 洛阳。 乘车赶到洛阳后,经在城内四处打探消息后,赵熙若和夏紫凝二人才得知两日前夜恒为了追捕幽州三杰将洛阳城搅得天翻地覆,不过幽州三杰早在半日前逃往长安。 洛阳谢家谢金刀老爷为报几月前夜恒在虎丘花间派内的杀子之仇,联合洛阳**围剿夜恒。最后,夜恒杀死了谢金刀和洛阳**三大帮派首领,便将四人的头颅割下挂在洛阳城门,后来夜恒便不知去向。 赵熙若和夏紫凝猜到夜恒会去长安追杀幽州三杰,便起身赶往长安。 可没离开洛阳多远,二人所乘的马车陷入路坑之中,马前蹄折断,马车翻车而毁。 夏紫凝抚摸着马头道:“师姐,这该如何是好,这荒郊野岭的,怕是今晚要在这深山里留宿了。” 赵熙若道:“我们将车厢修一修,还能在里头过一夜,待会我去踩点草药给马儿治蹄。” 俩人忙了一会后,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 夏紫凝眉毛挑起,清澈眼眸一亮,惊喜道:“师姐,师姐!你听听,有人要从这儿经过了。” 赵熙若转身回望,只见一辆马车正奔驰而来。 夏紫凝立即起身跑到道中央拦住马车,赶车的是个年轻小伙子,穿着朴素像是个下人,看来车里头还坐着他的主人。车夫见有一年轻女子挡在路中央,急忙扯住马头刹车,使得马车颠簸几下。 车厢里头的人问道:“小马,出什么事了?” 车夫道:“少爷,道中央站着一个年轻女子,看似想要搭车一程。” 夏紫凝见一年轻公子从车厢里露出面,便前去恳求道:“这位公子,我们的马车不幸摔坏了,能否载我和姐姐一程?” 年轻公子往四周看了看,见赵熙若就站在不远处,便问道:“两位姑娘打算是去哪呀?” 夏紫凝道:“长安。” 年轻公子道:“那行,我正好要回长安,两位姑娘就上车了吧。” 此时,赵熙若走近,问道:“妹妹,这可不大好,我们走了那马儿怎么办呀?” 夏紫凝沮丧道:“师姐你不说我倒忘了,可不能把它丢在这荒郊野岭。” 年轻公子道:“两位姑娘,要不这样,在下的车夫小马从小就是在我家马厩当马夫的,对这驯马治马之事甚为精通,两位姑娘要是信得过他就让他留在这照顾俩位的马,等马养好了再带到长安还给两位。” 赵熙若面带隐色,道:“车夫年纪轻轻,怎能安心要他独自一人呆在这荒郊野岭里?” 小车夫微笑道:“这位小姐别担心,小马从小就在深山野林住惯了,您放心,不出几日小马就能将你的马儿养好便归还于您。” “这……”赵熙若有些犹豫。 夏紫凝稍有不耐烦,双手抓着赵熙若的手臂娇声道:“哎呀,师姐,我们不是还有要事么,就听这位公子的话吧。” 虽心觉不妥,赵熙若还是和夏紫凝上了马车。三人一路上有说有笑,也得知好心帮助她们的公子姓李,家在长安是做丝绸生意。 到了傍晚,公子从行囊中拿出烧饼分给俩人,还到江边打了些水。没想到,夏紫凝和赵熙若吃饱喝足后觉得头昏目眩,内力丧失。 夏紫凝虚弱道:“师姐,这水里有毒。” 说毕,夏紫凝便晕倒侧头歪在赵熙若肩上,赵熙若没撑多久也晕了过去。这时,赶车的李公子回头揭开帘子,手轻抚着赵熙若和夏紫凝的脸,淫笑道:“真是有幸,能在半路捡到两位绝世美人。” 待夏紫凝和赵熙若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两人身上都绑着绳子,体内内力全无。 赵熙若惊道:“我们服了天岩软骨散。” 夏紫凝花容失色,慌张道:“是天岩洞的毒药么?师姐,我们该怎么办?” 赵熙若微微喘气,虚弱解释道:“这天岩软骨散并不是什么致命伤人的毒药,只不过服了此药会内力全失,身劲全无。” 听此,夏紫凝更觉得全身绵软无力,自责道:“都怪我笨,还催着师姐上贼车。” 赵熙若劝慰道:“师妹,怪不得你,你涉世未深,这李公子又是衣冠禽兽,要怪也只能怪人心险恶。” 夏紫凝忿然道:“师姐,他哪配得上叫公子,我看是无赖差不多!” 赵熙若道:“师妹,犯不着动怒,还不如静养早些将这毒性化解。” 此时,帘子被掀开,李公子回头,脸上得意洋洋道:“两位美人,劝你们还是死心吧,没个四五日你们身上的天岩软骨散是解不开的!” 夏紫凝忍不住心中之火,骂道:“你这乌龟王八生的小儿子,我……我咒你一辈子不得好死!” 李公子作出一副享受模样,笑道:“你骂,你骂得越狠我心里就越舒服。” 夏紫凝咬牙切齿道:“你……你……你不要脸。一辈子,一辈子都生不出龟儿子。” 李公子哈哈大笑道:“小美人,哪有你这么骂人的。小爷我先不陪你玩了,等回到家再好好伺候二位。” 说毕,李公子合上了帘子接着赶路。 夏紫凝气不过,在车厢里拼命呼喊道:“救命啊,救命。” 只听见帘外李公子道:“随你怎么喊,这荒郊野岭的,鬼才会救你!” 李公子话音刚落,车厢顶上响起一声轻声,随后李公子的身子撞开帘子,整个人倒在了车厢内,血源源不断从他身后流出。 夏紫凝骇然道:“师姐,他他死了!” 赵熙若双眼吓得发直,喃喃道:“是谁杀了他?” 紧接着,老马长啸一声,车停了下来。山林寂静,老马身上的铃铛摇曳的声响很是刺耳,夏紫凝和赵熙若眼怔怔地看着帘子。 这时,一阵树叶呲呲作响声,听似一个轻功极好之人逼近。 夏紫凝和赵熙若认真地听着车外的动静,只听到有个男人说道:“夜恒,你为何要杀了幽州三杰?” 另一人冷言道:“想杀便杀,何须理由?” 夏紫凝喜出望外道:“师姐,你听到了么,是夜恒!” 赵熙若激动万分,可此刻却动弹不得,急得她差些落下眼泪。 那男人道:“今天若不解释清楚,休想走。” 夜恒冷道:“能否不让我走,就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夜恒纵身一跃,夏紫凝怕那男人也走了,又呼喊道:“救命啊,救命!” 庆幸的是,那男人没有去追夜恒,而是快步走近,掀开帘子。 此时朝阳已爬上枝头,隐约能看见那人的脸。 赵熙若定睛一看,原是柳下无痕,忍不住说道:“无痕哥哥,是我,赵熙若!” 柳下无痕激动道:“熙若妹妹!你怎会在这?” 赵熙若道:“说来话长,无痕哥哥,方才那人可否就是夜恒?” 柳下无痕道:“没错,是他。” 柳下无痕上车,给赵熙若和夏紫凝砍断绑绳。 赵熙若指着李公子的尸身道:“无痕哥哥,我和师妹中了此人下的天岩软骨散。” 柳下无痕搜遍了李公子全身都没找到解药。 赵熙若当即急出两行泪,伤心道:“好不容易遇到夜恒,却不能追上他。” 柳下无痕道:“原来熙若妹妹你是为了找他才会来此地,我这就去追他,带他来见你。” 赵熙若倏地拉住他的袖子,道:“罢了,今日算是无缘,终有一天会见到他的。” 柳下无痕自责道:“若不是我追上来,或许揭开帘子救你们的就是他了。都怨我,多管闲事。” 赵熙若劝慰道:“若不是你在追他,说不定他都不会路过此地,我和师妹更不会被救。对了,无痕哥哥你为何要追他呀?” 柳下无痕道:“昨日我奉爹娘之命到长安提亲,夜里经过城内一家客栈之时,听到里头有打斗声便前去一看。谁知刚进客栈就见到夜恒挥剑刺死幽州三杰,他杀人得手后拂袖而去,我想问他缘由便追到了此处。” 夏紫凝忍不住扑哧笑道:“柳下公子你可了不得,都上门提亲了还追到这里来,我看你这未过门的娘子心里肯定是恨死你了。” 柳下无痕傻笑道:“虽未曾见过她,不过想着她是个大家闺秀,会谅解我吧?” 夏紫凝道:“那可不好说。即便她谅解你了,可还有你未来岳父岳母呢。” 赵熙若着急地将柳下无痕往外推,便道:“无痕哥哥,你快回去吧。” 柳下无痕摇头拒道:“我若是走了,你们怎么办?你们身上内力全失,若是再碰到些坏人岂不糟了。我看还是让我护送你们一程吧。” 赵熙若皱眉忧虑道:“可不能让你因我们耽误了亲事?” 柳下无痕道:“反正都耽误了,再耽误几日也无妨。” 夏紫凝道:“柳下公子,适才没留住夜恒,我和师姐也不知该到何处去找他了!” 柳下无痕道:“听说北方十多州府的黑白两道齐聚秀洲,约见夜恒讨要说法。不妨就去秀洲找找。” 赵熙若惊道:“秀州!无痕哥哥,从此到秀洲来回要花上一个月的时日。” 柳下无痕思考了一番,道:“要不我先将你们平安送到洛阳,到洛阳后你们先休整几日,待这天岩软骨散毒性解开之后再自行赶去秀洲?” 赵熙若见柳下无痕执意要护送,只好微微点头答应。 ------------ 第二十七章 少年孟朝九 柳下无痕护送赵熙若和夏紫凝返回洛阳。 洛阳城门口,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进城后,柳下无痕向城中百姓打听才得知:夜恒两天前将谢金刀和洛阳**头目的头颅挂在洛阳城门前,此举惹怒了洛阳城内的白道帮派海川帮和天门帮。 今日有帮众在城内见得夜恒身影,及时通报天门帮主,海川帮和天门帮共派百余名帮内高手在城门口设下埋伏,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夜恒出城,在城门口与百余人大战,最终夜恒离去,其他人都在了他的剑下。 柳下无痕颇有遗憾道:“若早点赶到洛阳,熙若妹妹你就能见到夜恒了。” 赵熙若倒是释然,微微一笑道:“无痕哥哥,只能说是我和他缘分未到,不过,我想也快了。” 马车进了洛阳城。上次赵熙若和夏紫凝走得匆忙,没有在洛阳城内游玩一番,夏紫凝头往外探,想好好见识下洛阳的闹市。 马车刚经过一书坊,夏紫凝见到了一熟悉身影。 夏紫凝忙说道:“无痕哥哥,停一下!” 柳下无痕扯停马车,侧身问夏紫凝道:“紫凝妹妹,出何事了?” 夏紫凝头仍往外探,右手却向车厢内的赵熙若召唤,她问道:“师姐你快来看看,那人是不是九弟呀?” 赵熙若徐徐挪动,半身露出车厢,问道:“在哪呢?” 夏紫凝指向书坊,柳下无痕和赵熙若同时朝书坊方向看去。只见一偏偏少年正在书坊门口处,仔细看着墙上的一幅字。 赵熙若惊喜道:“好像就是他。” 夏紫凝虎口贴在嘴边,喊道:“九弟,九弟!” 夏紫凝喊了两声,少年并没有理会她,夏紫凝气得秀眉紧缩,光滑的脸蛋也微微鼓起。 赵熙若疑惑道:“会不会是认错了人呀?” 柳下无痕补充道:“兴许是他看字看得太入迷了,要不我去叫他吧。” 夏紫凝扯住柳下无痕,道:“无痕哥哥,不用你亲自去叫他。” 说毕,夏紫凝从怀里抽出一个铜钱,朝那书坊里的少年砸去。铜钱准准地拍在那少年脸上,少年抖了一下,像是被惊醒,然后转过头往书坊外看。在柳下无痕看来,这少年估摸十五六岁,一脸稚气,还有一两颗青痘。 夏紫凝再次喊道:“九弟!” 只喊了一声,少年就往这边看来,少年看到他们后笑了笑,然后健步跑来。 少年走到跟前,先是摸摸脑袋,然后傻笑道:“夏师姐好,赵师姐好,还有这位哥哥好。” 赵熙若和夏紫凝忍俊不禁。 随后,夏紫凝揪着少年的耳朵道:“好你个孟朝九,我喊了你几回都没搭理我。” 赵熙若连忙制止,说道:“九弟是太过忘情于书画才没听见,你就别欺负他了。九弟,这位哥哥便是柳下山庄的柳下无痕。” 孟朝九一听到柳下山庄四字后眼睛一亮,急忙向柳下无痕作揖行礼道:“原来是柳下山庄的前辈,久仰久仰。在下孟朝九,是花间一无名小弟子。” 柳下无痕哭笑不得道:“前辈二字不敢当,你叫我无痕大哥便是。” 夏紫凝质问道:“九弟,你不好好在虎丘呆着,来洛阳做什么呀?” 孟朝九解释道:“师姐,听说王夫子要在洛阳法若寺璧上题字,所以特来瞻仰。” 夏紫凝又问道:“那你看到王夫子题字了么?” 孟朝九点点头,称赞道:“笔走龙蛇,字势如黄河之水奔腾壮阔。” 夏紫凝话锋直转,问道:“那你接下来要到何处去?” 孟朝九直摇头,说道:“没打算去哪,要回苏州。” 夏紫凝欣喜道:“那太好了!无痕哥哥,有九弟陪我们,你就可以放心回去找未过门的妻子认错啦。” 赵熙若跟着点头,道:“是呀,无痕哥哥,别看九弟年纪小,他可是我们这辈弟子中武功最好的一位。” 见两位师姐如此夸他,孟朝九难为情地笑了笑。 柳下无痕拍着孟朝九的肩膀说道:“那好,她们二位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当心些,她们中了天岩软骨散,此刻内力全无动弹不得。” 说毕,柳下无痕下了马车,然后向三人道:“告辞了,路上保重。” 赵熙若颇有些不舍看着柳下无痕道:“无痕哥哥,后会有期。” 夏紫凝则嬉笑道:“无痕哥哥,你可要好好地向未过门的娘子磕头认错,到时也别忘了请我们几人喝喜酒。” 柳下无痕站在原地看着马车缓缓离开洛阳。此刻,夕阳正落,等到天明便可见日出,却不知等到何时才能再见赵熙若、夏紫凝和孟朝九三人。 孟朝九驾着马车,心里甚是激动。在他看来,赵熙若虽然美若天仙,温柔似水,却少了点朝气;而夏紫凝虽然有些刁蛮,也总爱欺负他,可确是活泼水灵,惹他朝思暮想。虽然相貌及不上赵熙若,可夏紫凝也是个惹人动心的美人胚子。 数天后,三人回到了苏州。赵熙若和夏紫凝身上的毒性解开了,内力已尽恢复。 夏紫凝令道:“九弟,我和熙若师姐要去趟秀洲,你就先回虎丘。” 孟朝九疑问道:“两位师姐要去秀州做什么呀?” 夏紫凝瞪眼道:“你一个小师弟,还要管师姐的事!” 孟朝九解释道:“我可是答应了柳下大哥,要将你们平安送回门派,若你们去秀州遭遇不测,我将来如何向他交待呀?” 见孟朝九眉眼间颇有得意之色,夏紫凝气不过,便去揪他耳朵,生气道:“好呀,你这小子,竟然学会顶嘴了!” 孟朝九的耳朵被揪得通红,急忙求饶道:“师姐,饶命!耳朵,耳朵要断了!” 这时赵熙若笑着阻拦道:“好啦,师妹,你别欺负九弟了。九弟,你是想陪我们一齐去秀州么?” 孟朝九忍着疼痛点头,别说是秀州,就是夏紫凝要下地狱他也甘愿陪着她。 这时,夏紫凝才松了手。孟朝九轻抚了几下耳朵后,说道:“两位师姐,有我在就多一个人照应,听说秀州城内有个前朝的状元,书法文章都很了得。” 夏紫凝鄙夷地看着孟朝九道:“原来是为了这个,难怪你会如此好心。” 夏紫凝看似颇有怨言,实则心中欢喜不已。虽然夏紫凝平日里虽爱欺负孟朝九,可全天下也只会欺负孟朝九一人。而且她欺负孟朝九,全是因为每次看到这个年纪稍比她小点的师弟,总会惹她心动,只有欺负他,才觉得没被他占尽便宜。 赵熙若道:“那就上路吧。” 马车缓缓前行。 想到又能和夏紫凝同行,孟朝九心里很是高兴,眼睛眯成一线,将苏州城外的荒山美景尽收眼底。 ------------ 第二十八章 盼等永恒 夜里,三人抵达秀州。此时城内灯火明亮,街上行人三五成群。 见秀州城如此太平,夏紫凝问道:“师姐,不是说北方黑白两道很多人要在秀洲见夜恒么,这秀州城里也太安静了吧?” 赵熙若也觉得有些异常,道:“此传言会不会是假的?” 夏紫凝道:“找个人问问便是。” 马车停在一家客栈,三人走进客栈。一进客栈,便见客栈内坐着两桌身穿奇装异服的西域人。他们每人都佩戴兵刃,大多长得吓人,有剃头在头顶上刺青的,有扎辫子的,有包头巾的,还有脸上几道疤的…… 见两个小美人进入客栈,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头上包着头巾的人抢先走到前面,狞笑道:“美人,你叫什么名字?” 扎着辫子的壮男一把就推开了他,难后憨笑道:“美人,来陪老子喝酒吧。” 这时,孟朝九站出来,推托道:“她没空陪你们这群……这群……人。” 壮男张开勇猛有力的双臂,将他身后欲上前的人挡住,虽后他左臂用劲推孟朝九。 孟朝九稳如松,一动不动。 那群人齐道:“小子,有两下子。” 壮男拳掌相抵,只听见两臂上的肌肉“格格”作响,两块二头肌比孟朝九的头还大。他原想借此吓吓孟朝九,没想到孟朝九丝毫不惧。 壮男喝道:“小子,再不滚就把你撕碎!” 这时,客栈的店小二傻愣在一旁看着,没敢向前拦阻。客栈掌柜将钱放好后,找到西域众人中唯一一位还坐在椅上喝酒的人,那人头发略白,面色冷峻,肤色黄黑,看起来像个中原人。 掌柜哭求道:“这位大爷,小店赚钱养家糊口不易。您就行行好,叫你几位兄弟出去打,可别把小店给砸了。” 那人冷冷道:“我跟他们可不是什么兄弟。” 掌柜道:“可你好歹也认识他们,求求您了!” 那人道:“他们是来杀人的,说不好连我也杀,我劝你还是算了吧,再怎么说还是命比较重要。” 这时,壮男两个大拳头向孟朝九砸去,孟朝九只出左掌便抵住了他的拳头;壮男全身肌肉像是江潮般在后背滚动,青筋爆现,他两拳头的力骤然加了数倍,孟朝九的左掌只是微微颤动了下。 壮男眼睛直立,一脚如千担重石般坠地,地上裂开数条纹,他咬着牙,粗脸通红,使出了最后一波力,孟朝九往后退了几步伐,见势击出右掌。右掌一出,壮男被撞飞,连带着身后两人撞坏数张桌椅,直到装上墙才停了下来。三人趴在地上,惨叫不迭。 掌柜见状,更是心疼不已。 西域众人警惕起来,纷纷举着兵刃,包着头巾的人道:“你叫什么名字,竟敢打伤我们的人?” 孟朝九灵机一动,道:“夜恒!” 西域众人惊道:“原来你就是夜恒,怪不得内力如此深厚!” 听孟朝九如此一说,夏紫凝和赵熙若皆感意外。可仔细一想,孟朝九定是怕给他自己惹上麻烦才冒名夜恒,如此还能借夜恒之名来吓吓西域众人,二人又忍不住会心一笑。 头上印着特殊图腾的光头道:“我等此趟下江南就是来杀你夜恒的,之前总找不到你,没想到今日你自己倒送上门来了。” 孟朝九吐了一个舌头,心想弄巧成拙了。可他还未解释,西域众怪人已向他袭来。孟朝九剑出鞘,使出落花剑法的招式应敌。 夏紫凝着急道:“师姐,怎么办?要不要去帮帮九弟呀?” 赵熙若劝道:“师妹,别着急。九弟的剑法练得炉火纯青,先看看再说。” 数回合后。 夏紫凝脸上紧皱的眉头舒缓,赞道:“没想到九弟还挺厉害的。” 赵熙若道:“师父可不是常说我们几人当中数他武功最好。” 夏紫凝道:“我还以为是师傅偏心呢!” 没多久,孟朝九剑回鞘。西域众人已倒在地上。 此时,一直坐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喝着酒之人拔出剑,他一个健步跃至孟朝九跟前,剑尖离孟朝九只有一尺远。 他的轻功身法和剑法都是极快。 不过他的剑尖在孟朝九的衣裳留下一个浅浅的刺痕便停住。 赵熙若和夏紫凝担心喊道:“九弟!” 孟朝九没有倒下,也没有受伤,只有惊叹道:“你是大漠孤侠谭笑无前辈,此剑便是清音十子之首的帝兰剑!” 帝兰剑乃清音十子之首,剑身略宽扁于其余九把剑。因剑上刻着芷兰且有诗句“芝兰当为王者香,今独与众草为伍”,故取名帝兰剑。 相传李清音之子李无式将底帝兰剑卖给了西域的商队,此商队回大漠的途中遭人抢劫,被人称作大漠孤侠的谭笑无恰好路过,出手相助保住了商队的物资,商队领队很感激,并将帝兰剑赠予谭笑无作为报答。 谭笑无道:“方才你用那套剑法是花间派的落花剑法,你并非是夜恒。” 孟朝九搔头傻笑道:“被前辈你发现了,我原只是想借夜恒之名吓吓他们。” 夏紫凝插话问道:“前辈,你不会是他们一伙的吧?” 谭笑无道:“是和他们一齐下江南,但不是为了杀夜恒。是为了传承。” 孟朝九问道:“传承?” 谭笑无点头道:“没错。传承剑,招式,道义和仁心。听说夜恒这小子在江湖上惹了不少事,特别像我。” 孟朝九恍然,欣喜道:“原来前辈是为了找继任之人,夜恒,就夜恒,挺好的!” 谭笑无问道:“怎么,小子你见过他?” 孟朝九急摇头,道:“没见过,既然前辈觉得他不错应该就会不错。” 谭笑无笑了笑,然后将帝兰剑递给孟朝九道:“去把那几个西域丑八怪杀了。” 这时候,西域众人中有人责道:“谭笑无,收了别人的钱,就得替人办事,这是江湖道义。枉你还称作是大漠孤侠,信义何在?” 孟朝九接了剑,很利索地杀完了所有该杀之人,见此,夏紫凝和赵熙若二人瞠目结舌。 谭笑无难以置信道;“你这小子看上去挺傻,以为你心怀仁义,没想到你杀起人来如此干脆利落。” 孟朝九道:“恶人不可惧,讲道义的恶人才可惧,其人不诛,后害无穷!” 谭笑无仰天大笑。 此时,客栈外有人嚷嚷道:“城南码头有人杀人了,死了好多人!” 赵熙若眼睛一亮,道:“夜恒,应该是夜恒。” 夏紫凝跟着点头,道:“那快去看看!” 孟朝九对谭笑无道:“前辈,同我们一齐去看看吧,说不定夜恒他真的在那?” 已到客栈门口的夏紫凝回头催道:“九弟,快走呀!” 孟朝九正打算要跟着出去,却被谭笑无拉住了。 谭笑无冷冷道:“小子,我有话要跟你说,不急不急,让她们先走。” 孟朝九只想跟着赵熙若,想知道她为何如此着急见夜恒。可他内力和武功都没谭笑无好,只好无奈地看着夏紫凝。 夏紫凝也无奈叹气,想到谭笑无不会伤害孟朝九,她只好跟着赵熙若出了客栈。 出了客栈,赵熙若急赶车,而夏紫凝在找了个路人问了去码头的方向,马车缓缓而动,夏紫凝问完路便跳上马车。 秀州城内小河纷绕,道路混杂,两人问了好几次路才到了城南码头。码头边上漆黑一片,很是宁静。要不是这地上堆满了尸体,没人想到刚才曾有打斗发生。 马车没停稳,二人已跳下车。 赵熙若环望四周,急问道:“见到夜恒了么?” 夏紫凝安抚道:“师姐别急,好好看看。” 夏紫凝看向江面,见江面上有一扁轻舟,舟上有一人影。夏紫凝永远都不忘了那人的背影,便指向江面,呼道:“师姐,夜恒就在那条船上!” 赵熙若立马跑到江边,借着暗淡的月光,只能看见不远处有一个模糊的船影。今夜江面平静,能听到那艘船划桨的拨水声。 赵熙若呐喊道:“夜恒,等等!” 她连喊了两声。 那条船的划桨声停下了,想必是夜恒听到了她话。 赵熙若整颗心差点蹦坏,她接着吟道:“闻君不见君,梦君不识君。只恨不相识,却已如相知。只恨不相知,却已长相思!” 盼了许久,无人回应。桨声依依,尽述无情。赵熙若的泪化作江中水,却沾不湿夜恒的衣袖。夏紫凝走到她身旁,双手搭在赵熙若双肩上,安慰道:“师姐,别伤心了,下次定能亲眼见着他的。” 赵熙若一边流泪一边问道:“师妹,我是不是注定无缘与他相见?” 夏紫凝劝慰道:“师姐,缘分之事急不来,你可别胡乱猜想。” 赵熙若摇头道:“若不是如此,为何每次都是晚了一步?” 夏紫凝两手分别搭在赵熙若肩上,道:“这次虽未能见着,至少你还是对他说了几句话,他也听见了。” 从那天晚上后,江湖上再也没有关于夜恒的消息。有人说他去了大漠,有人说他归隐山林,也有人说他被死于某位世外高人的剑下。 赵熙若十九岁那年,上门提亲之人络绎不绝。 赵熙若向世人宣告:此生非夜恒不嫁! 十九年后,赵熙若被柳下无痕杀害。 此生她未见过夜恒一面,只见过他一个背影,却心甘情愿地等了他一生。 世上,没有人能够理解她的爱,也许是因为没有人像她爱得那么纯粹。不因美丑,不因贫富,不因年龄,只是因为心中的某次心动。 ------------ 第二十九章 枫树林 两个人,两把剑,两种心事。 在诛邪大会上离开李园后,陶以宁跟着王风吟来到了此处。此时已是十一月,枫树林的枫叶大多半红半枯,枫树林里寂寥无声。 那夜为了救白衣女子,王风吟带着她快马经过这片枫树林时,并未发觉这片枫树林有多寂寥。如今再走过此处,一种莫名的孤独感袭上心头,登时心里对断脚神医的怜悯和同情又加多了许多。 能在如此偏僻寂寥的枫树林里度过十多年,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 陶以宁抬头仰望着一片飘落的枫叶,问道:“你为何要带我来此处?” 这是从苏州李园到此处,两人说的第一句话。 在陶以宁眼里,王风吟衣衫褴褛,其貌不扬,虽是花间派剑派高手奚当归的闭门弟子,可终只是在山林里长大的乡野匹夫,不配与他这种名门世家的公子说话谈论。 对于王风吟而言,陶以宁看他的眼神和孤星看他的眼神是一样的,都充满了鄙夷和蔑视之意。若不是为了救白衣女子,他绝不会和陶以宁并肩同行,自取其辱。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自尊和骄傲。当两个人的自尊和骄傲碰撞在一起时,就会让彼此产生敌意。 王风吟冷冷道:“见一个人。” 陶以宁已久是头抬得很高,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会甘愿住在此处?” 王风冷依旧冷冷道:“一个走不出这片枫树林,也不敢走出这片枫树林的人。” 陶以宁头稍低下,冷峻脸上露出微微一笑,看似对所见之人有些兴趣,便问道:“为什么?” 王风吟抱臂于胸前,瞥了陶以宁一眼,道:“等会见到他你自会明白。” 此时,树林里响起了几声乌鸦的叫声,让王风吟觉得这片枫树林更寂寥。 王风吟带着陶以宁到了断脚神医的草屋前,陶以宁看了草屋后,才知这片枫叶林是如此孤独。 王风吟道:“你在这等等,我先去进去通报一声。” 陶以宁冷冷“嗯”了一声。 王风吟推开门,走了进去。 此时,断脚神医正躺在榻上。见是王风吟回来,他急忙用手撑起身体,满怀期待问道:“人找来了么?” 王风吟点点头。 断脚神医不停眨眼,全身颤抖,皱巴巴的脸像是热锅里翻滚的开水,便迫切道:“那快让他进来吧!” 王风吟道:“你先给我七日夺命散解药!” 断脚神医颤抖的手艰难地从怀里拿出一瓶药,随后投给王风吟。 接到药瓶后,王风吟道:“若这解药不管用,我就杀了门外那姓陶的小子。” 断脚神医怒瞪着他,急得说不出话,心想着会不会是被王风吟看出了什么端倪。 王风吟问道:“那姑娘去哪了?” 断脚神医道:“她应该在这附近的树林里打坐调息。” “等等!” 王风吟转身刚走到门口,被断脚神医叫住,断脚神医又道:“待会出去以后,和那姑娘多呆一会再回来。” “嗯!”王风吟支了一声便走出门。 出了门后,王风吟走到陶以宁面前,说道:“进去吧,等会和他说完话你就可以走了。” 陶以宁难以置信道:“如此即可?” 王风吟道:“你要是舍不得这里,想多留几日也没人拦你。” 说毕,王风吟往草屋左侧走去,见他走远,陶以宁才缓缓走进草屋。一进门,扑鼻而来的是浓浓草药味。陶以宁直往前看,只见一身形瘦弱白发稀薄的糟老头正坐在榻上,老头那双巴不得从眼眶中挤出的大眼睛怔怔地看着着他。 这药味,这草屋,这老头,都让陶以宁觉得浑身不适。他眼睛看向别处,避开老头的眼神。 突然,陶以宁眼睛瞳孔放大,整张俊朗冷峻的面孔变形,他发现,眼前这糟老头两个脚掌竟然都没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王风吟说是一个走不出这片枫树林,也不敢走出这片枫树林的人。看到此,陶以宁心里越觉得难受,便将目光绕过断脚神医,看向老头身后的窗外,那窗外依旧是一片枫树林。 一个行动不便的糟老头和一间简陋的草屋,困在一片只有枫树的林子里。 “好孤独!”陶以宁心中不禁感慨。 断脚神医嘴角不停颤抖,哆嗦道:“你叫什么名字?” 听着糟老头颤抖的声音,陶以宁觉得全身都爬满了虫子,那种抓不到源头的瘙痒,让他难以忍受。 “陶以宁!” 此刻他也顾不上说些客套话,只想着能早点离开了这个令他难受的地方。 断脚神医又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陶以宁道:“虚岁一十九!” 断脚神医埋着头,哭了起来。 听着断脚神医的哭声,陶以宁全身汗毛竖起。作深吸气后,陶以宁皱眉道:“你大费周章托人带我到此处,不会只是想让我看你哭吧?” 断脚神医抬起头,提起左手,用袖子擦去眼泪和鼻涕,随后要求道:“能否走过来,让我瞧仔细些?” 陶以宁一想到断脚神医那令他觉得不舒服的双眼,仿若爬满全身的虫子又开始爬动,当即冷冷拒道:“不能!若你没其他事,就告辞了!” 断脚神医失望地叹了叹气。 “哼”陶以宁冷哼一声后便转身离去。 见状,断脚神医急问道:“令堂是不是姓冯,单名一个媛字?” 听断脚神医如此一问,陶以宁停了脚步,便转回身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家母之名?” 断脚神医满脸的皱纹挤成一团,哀道:“儿呀!我才是你亲爹!” 陶以宁愣了一下,随后忍俊不禁道:“你若是我亲爹,那谁又是我真正的亲娘呢?” 断脚神医一副十分肯定的模样,道:“冯媛就是你亲娘,你是我和她生的。你若不信,我可以向你证明,你娘左脚踝处是不是有一个红色胎印。” 陶以宁慌了,他想到小时候和娘亲在溪边戏水的时候,见到过她左脚踝上的红色胎印。他感到耻辱,他娘亲是如此高贵端正,竟被眼前这令他觉得恶心的糟老头见过脚丫。这糟老头是何时偷看了她,或者是做了比偷看还要过分之事。 想到此,他只想拔出剑,用剑解决这耻辱。 ------------ 第三十章 江湖仁医 见陶以宁的手已搁在他腰间的剑上,断脚神医道:“你想杀我,让我把其中的来龙去脉说完再动手也不迟?” 陶以宁拔出剑,冷冷道:“你要说有辱我娘亲的话,你认为我会让你说么?” 断脚神医怒道:“侮辱?若是她真的心甘情愿跟我上过床,还能算是侮辱么?” 陶以宁恼羞成怒,他一个健步向前,剑尖刺向脚神医的喉咙。见断脚神医视死如归,脸上毫无畏惧之色,陶以宁收手。 “你说!” 陶以宁还是败给了他的好奇心。 断脚神医作深呼吸,眼眸发亮,想起了往事。 断脚神医名为张勤,祖上几代都是前朝的太医,其父张恩允和师父萧时已乃太医院同僚好友。张勤五岁那年,因前朝皇位之争,张恩允被人栽赃陷害下毒毒死了当朝太子,当即便在太子府内被抓。萧时已听闻此事后,立即赶往张家救走了张勤,后带着妻儿和张勤逃出关外。 从此之后,张勤就跟随萧时已学习医术。十几年后,张勤从关外回到中原探寻老家亲人。回到洛阳张家村后,才得知因当年张恩允犯谋害太子之罪,满门抄斩。当时新朝初建,百废待兴,中原各地瘟疫蔓延,百姓贫苦,无钱治病。身为郎中的张勤,自是以救死扶伤为己任。凡是他所到之处,无论任何大小瘟疫,他都愿意无偿给百姓们治病。 两年内,他走遍中原各地,救治百姓无数。江湖中人对他极为佩服敬重,称其为救世仁医。但凡人一有名气,自然会结交到一些名气与之相近的朋友。江南陶居陶玄德,便是张勤有了名气后交到的朋友。 两人相识于洛阳。 那时张勤在给洛阳城外陈家村为村民治瘟疫。此瘟疫病虽不难治,可治病所需的药材只长在南方,若到洛阳城内药材铺买价格不菲。无奈之下,张勤只好求洛阳城内富商名流施舍。谁知,曾经主动结交他的名门富商们知其来要钱通通闭门不见。 一日陶玄德经过洛阳,听说侠客仁医张勤在城内,便去寻访。俩人在洛阳街头相遇,陶玄德邀张勤到酒楼喝几杯,便送上千两银子用于给灾民买药。陶玄德甚为感激,接受陶玄德邀约,两人在酒楼内相谈甚欢,结成了兄弟之谊。喝完酒后,张勤亲自送陶玄德到洛阳城门口,陶玄德临走前不忘邀张勤到江宁陶居府上作客。 一年后,张勤到了江南江宁府。之前听人说江南好,繁华富庶之地,杨柳温柔之乡,到了江南才知是却有其事。张勤叹道:“若早日到江南,岂会知天下百姓苦?” 虽结识了不少江宁府的名门名流,可张勤只想去拜访曾经有施舍之恩的陶玄德。到了陶居门前,张勤不得不对名门世家的豪华气派惊叹:高大宽敞的朱漆大门,门上方金漆刻的“陶居”两字闪闪发亮,大门前一对栩栩如生的石狮子,还有几位英姿挺拔的护卫。 陶居对张勤的来访极为看重,陶玄德之父陶老庄主带着老夫人和三位儿子亲自出门迎接。张勤受宠若惊,茫然无措中被迎入陶府。进了陶府之后,仿佛就进了皇宫一般,他从没见过如此别致的园林,没住过如此舒服的房子,没喝过如此甘甜的茶,没吃过如此好吃的点心。 同样的,张勤也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他第一次见到陶玄德的妻子冯媛时,她是如此高贵端丽,丝绸锦袍,胭脂红粉,金簪珠环,无不显示着她的地位和身份;可她的眼神似水,像小姑娘般透澈,可又有些忧郁,惹人爱怜。 看见冯媛,张勤想到了江南水乡清澈的水,想起了水乡小桥上打着油纸伞的姑娘,想起了水乡河边盛开的杨柳。冯媛之美,美若江南。 张勤在陶居只待了三天。他不愿在江南多待几日,他怕他会舍不得离去;就像是他不敢多看冯媛几眼,他怕他会痴迷。在陶居,他只留下了一副药方。 离开陶居前一夜,他与陶玄德在亭子里饮酒。那时是赏荷花最好的季节,亭下池水的荷花只开了一半,另一半在含苞待放。 烟雨朦胧的时节,饮茶都能醉人。没几杯,两人看似都喝醉了。 陶玄德突然趴在桌上,痛哭流涕。 张勤被吓到了,关切问道:“陶兄,你没事吧?” 陶玄德低着头,道:“张兄,我失态了。借酒浇愁愁更愁,没想到今日没喝几杯便愁了!” 张勤问道:“陶兄,你这是为何事所愁?” 陶玄德抬起头,犹豫了会,道:“我与张兄亲如兄弟,也不怕让你听了耻笑。我与拙荆成亲四年了,一直都没怀上孩子。我乃家中长子,父母双亲这边可催得紧,若再怀不上孩子就得逼我纳妾。” 张勤问道:“陶兄是不是怕因纳妾之事伤了嫂夫人的心?” 陶玄德点头,道:“确实如此,当年娶她之前,我曾当着她立下誓言,此生只取她一人为妻,决不纳妾。” 张勤敬道:“陶兄对嫂夫人一往情深,实在佩服!” 谁知此言一出,惹得陶玄德又是痛哭。 陶玄德泪流满面,道:“拙荆怀不上孩子,都得怨我。一年前为了能在名门赏花比武大会上有所作为,我急于修练家传剑法,致走火入魔而伤了身子。后来找个几位郎中,都说是难以医治,只能长时间静养。” 张勤乃当世神医,不需把脉便大概得知病情的神医。陶玄德头发稀薄,皮肤粗糙暗灰,面色萎黄,舌淡苔白,平日说话似咽中有异物梗阻。他第一眼见到陶玄德时,便知其肾虚、相火亢盛、肝气郁滞。 张勤道:“陶兄,我来给你把把脉。” 望闻问切后。 张勤道:“陶兄,我这里有副前朝王室的药方,专治这些病的。你抓来服几副试试。” 陶玄德惊喜道:“前朝皇帝用的药,想必会是极有效!” 张勤道:“此病关键在于修养,切勿提气伤肾,酒尽量也少喝些。” 第二日,张勤离开了陶居,离开了江宁府。 ------------ 第三十一章 金玉其外 一年后,江宁府外天远镇。 这一年来,张勤曾登过泰山顶,越过长白山,见识了不少罕见的名贵药材。两月前,听闻到江宁府外天远镇闹鼠疫,便前去支援。在天远镇上,张勤开了一家病坊,无偿给当地百姓医治。 一日,张勤的病坊门前,停了一辆马车。张勤往门外望去,见一年未见的好友陶玄德下马,张勤急忙出门迎接。 见张勤上前迎接,陶玄德呵呵笑道:“张兄,多日不见,可别来无恙?” 张勤也笑道:“别来无恙!没想到真是陶兄。” 陶玄德道:“一年未见,张兄你“救世仁医”的名气可是越来越大,陶某佩服!” 张勤躬身抱拳道:“不敢当,小弟只是区区一介江湖郎中罢了。陶兄你远道而来,快进门坐坐。” 陶玄德摇头道:“拙荆还在车上。张兄,此次我登门拜访,是有要事相求。” 张勤一听冯媛也在车内,心里登时激动万分。他又想起了苏州河的水,那岸边细细的杨柳。 张勤问道:“不知嫂夫人有没有给陶兄生了个大胖儿子?” 陶玄德整张脸都沉了下来,显然他这心病没治好。 张勤话锋一转,道:“陶兄无论是何事相求,若是在下力所能及,定不会推辞!” 陶玄德热泪盈眶,拍着张勤的肩膀道:“好兄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陶玄德接着说道:“张兄,我先带你去一处喝酒的好地方,到了那里我们再聊。” 张勤欣然答应,把病坊门合上,便上了马车。 一入车厢,便见冯媛一人坐在车内。她原是低着头,见有人进来了才抬起头。 这是张勤第三次见到她,虽然没有华丽的衣裳,珍贵的首饰,可一身素朴的她仍是高贵端丽。 两人四目一触。 冯媛微微低头,避开张勤的眼神,道:“张勤兄弟,别来无恙?” 她的眼神不仅忧郁,还多了些哀怨。想到一个女人没有孩子,是件多么痛苦和耻辱的事情,张勤完全能体会她的心情,只是他爱莫能助,连皇帝用的配方都治不好的病,他又怎能治好。 张勤只敢看一眼冯媛,他怕他会痴迷。他把头转向他处,道:“嫂夫人,您也别来无恙。” 两人只打了声招呼,便再无交谈。 马车缓缓行驶。 这期间张勤忍不住用余光瞟冯媛一眼,少了胭脂水粉的她,好像更美了。闻着车厢内弥漫着冯媛身上的香气,张勤心中如小鹿乱撞,他想到了他的梦境,梦里面的冯媛身上散发的似乎就是这般味道。 张勤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马车停下来。 张勤下了马车,只见一片红枫林。三人望着天,此时夕阳西下,天色也被染红。红枫林,斜阳更美,天地若无边。 张勤叹道:“好一片红枫林!” 他偷偷看向冯媛,冯媛欣喜地望着天空,原来她是有酒窝的。天地再美,也美不过冯媛一笑。 陶玄德问道:“张兄,此处怎样?” 张勤道:“能在此饮酒,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陶玄德指着不远处的草屋道:“酒就在那屋子里,我这就取去!” 张勤看过去,脸上的笑容褪去。他直愣愣地看着草屋,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孤独。 冯媛叹道:“这草屋……不该属于此处!” 张勤笑了笑,不知冯媛为何会出此言。 此时,陶玄德已背着两坛酒走出草屋。冯媛见他出来,低着头缓缓地朝着草屋走去。 陶玄德远远朝张勤抛去一坛酒,道:“张兄,今夜一醉方休。” 张勤稳稳地接住那坛酒,打开盖子,闭眼闻了一下酒香道:“好酒!” 陶玄德道:“这是秀洲五十年陈酿。” 张勤道:“如此陈酿若不醉死岂不是白费了。” 两人靠在马车侧边上痛快饮酒。 人只有醉了,才会说出疯狂的话。 陶玄德略醉道:“张兄,今日找你,是有要事相求,是极其难以启示的要事相求!” 张勤道也有些不清醒,笑道:“咱俩是兄弟,陶兄你直说无妨。别说是我能做到的,即使是我做不到的,变着法也要帮你做到!” 陶玄德头倾在张勤肩上,举起酒坛道:“好兄弟,再来一口!” 两人酒坛相撞,又喝了一大口。 陶玄德道:“张兄,你还记得那副药方么,去年你给我开的。我喝了一年,没用!” 张勤道:“记得,当然记得。那可是前朝皇帝服的药方,如此看来,前朝皇帝没几个儿子是亲生的。” 张勤说完,两人一阵大笑。 陶玄德道:“看来都是皇帝的妃子跟别人生的。” 张勤点头,道:“定是如此,否则皇帝哪来这么多的孩子!” 陶玄德愣了愣,道:“张兄,实不相瞒,此次我来找你就是想要你帮我生孩子!” 张勤笑道:“此忙帮定了!” 此言一出,张勤陡然惊醒。他坐直,头转向陶玄德,面红耳赤道:“陶兄,你醉了,别乱说话了,嫂夫人听到可就不好了” “砰!”的一声。 陶玄德将酒坛丢在地上,痛哭流涕道:“若不是如此,我何必要带她来此!” 张勤惊住了,他此生从未如此清醒。他愤然起身,将酒坛子狠狠地摔倒地上。道:“陶玄德,你太过分了!” 陶玄德更没醉,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他能记住他刚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每一个字。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刀,一阵乱箭,刺向他的心。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c 陶玄德站起来,抓住张勤的手臂。张勤怒瞪了他一眼,随后转身背对陶玄德。 突然,陶玄德跪在地上,扯着张勤的袖子恳求道:“张兄弟,算我求你了!” 张勤愤怒,并非是因陶玄德所求之事,而是陶玄德对冯媛的态度。 原来,陶玄德对冯媛并无感情,冯媛只是他的一个象征。对于男人而言,尤其是有身份的男人,取什么样的女人往往代表了他的身份和地位,而冯媛的美貌和家世都能满足陶玄德的要求。 张勤不纳妾,只是因为他丧失了生育的能力,无论是哪个女人,他都不能让她怀上孩子。最好的办法,是让冯媛怀上孩子,既不会坏了他决不纳妾的誓言,也能让他摆脱了无后的罪责。 张勤甩开陶玄德的手,斥道:“真是丧心病狂!” 陶玄德仍旧哭道:“张兄,我也是迫不得已呀!我娘已找人拟好了休书,要我休了她,另娶别家的小姐为妻!” 张勤闭着眼,心中犹豫。他猛然睁开眼,喃喃自责道:“没想到我也变得如此肮脏,真是辜负了师父的养育,辜负了圣人之书!” 张勤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他心疼冯媛,像她这种有身份地位的人,若因生不出孩子被休,是没人会同情和原谅她;他之所以自责,是因为在他心目中,冯媛如池中清莲不可亵玩,可他却在犹豫间产生了邪念。 道德虽是一束光,却永远都照不到阴暗的角落,而这片偏僻的枫树林,就是一个阴暗的角落。 在这里,张勤抛弃了道德,为了他对冯媛的怜爱。 张勤冷道:“我答应你!” 陶玄德没有高兴,也没有悲伤,他只是愣住了。他是堂堂江南大名门世家的长子,如今却求别的男人与他的妻子同房,而且还是要别人帮他生孩子。若是传出去,他颜面何从? 见此,张勤喝道:“若是后悔还来得及!” 张勤如此一说,是劝陶玄德,也是在劝他自己,可他将决定权给了别人。 陶玄德深呼吸,道:“进去吧,她在草屋里头等着你!” 张勤欲言又止。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刺痛陶玄德的心,他决定不说了。可他心里又很明白,陶玄德心痛的不是冯媛,而是他的脸面,那张让人羡慕的高贵的脸! 张勤进草屋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陶玄德,陶玄德愣怔怔地站着。 开门声,搅动了三个人的心。 ------------ 第三十二章 败在其中 此刻,天色已暗,草屋内已点燃了蜡烛。 冯媛正坐在榻上,埋着头。她不敢抬起头,她怕进来的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许久,都没有动静。她绝望了,她知道进来的不是她的夫君陶玄德。 张勤不是个能说会道之人,他只是吹灭了蜡烛。人的欲望,在黑暗里才会闪耀着光芒。 整个世界都暗了,原来这片枫林一点都不美,它静得让人觉得孤独,让人觉得恐怖。 张勤摸着黑走到榻前,打破屋内安静的是两人“砰砰”的心跳声。 张勤坐到冯媛身边,他有一万句安慰她的话,可一句都说不出来。他的手移了一寸,又缩回到膝盖上。 没多久,他还是握住她的手,冯媛的手是如此嫩滑。 不知是过了多久,张勤将冯媛轻轻放倒在榻上。冯媛她自己没想到,她的身体竟能如此僵硬,就像一块石板。 她在想,那扇门会不会打开,陶玄德会不会冲进来? 冯媛感觉另一块石板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张勤急急的气息朝她逼近。 冯媛流了三滴泪,第一滴是愤怒,第二滴是羞耻,第三滴是绝望。 张勤的唇亲在了冯媛的脸上,像是亲在一块平滑的冰上。晕乎乎的他听到了冯媛的呜咽声。 一块石板从另一块石板上搬开。 张勤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自责道:“嫂夫人,我不能冒犯你,我该死!”说完,张勤冲了草屋。 冯媛常舒了一口气。可是舒了这口气,回到苏州,带给她的只有抛弃和耻辱。她点燃了蜡烛,心中下定了决心,这根蜡烛,放佛为她指明了一条路。 张勤冲出草屋后,陶玄德有喜有悲。 张勤的头连连往树上撞。陶玄德拦住他,道:“张兄,你为何就出来了?” 张勤哭了,道:“我做不到,我实在做不到。陶兄,你还是另找他人吧!” 陶玄德的眼泪说来就来,道:“张兄,除了你之外,别人我都信不过!而且你是关外人,迟早要回关外。” 张勤跪在地上,摇头道:“陶兄,我真的做不到!” 陶玄德也跟着跪在地上,道:“张兄,你若是不帮此忙也行,兄弟我不逼你。只愿你能帮我做最后一个忙,杀了我,如此一来媛妹便可改嫁他人,免遭休返之耻!” 张勤是个仁医,叫他杀人比叫他救一个死人还难! 陶玄德以死相逼,让张勤明白了,陶玄德为了颜面,连自己性命都可不要,更何况是冯媛。即便陶玄德不找他,也会找上别人。 张勤道:“陶兄,我答应你,等嫂夫人怀上孕,我就回大漠去,余生绝不踏入中原半步!” 陶玄德磕头感激道:“好兄弟,欠你的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张勤又进了草屋,又吹灭了蜡烛,又坐到冯媛身旁。 他还在犹豫中,冯媛说道:“闭上眼睛,等我叫你的时候再睁开!” 张勤闭上了眼睛。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那种感觉与在有冯媛的梦境一样。 他不知等了多久。 冯媛道:“伸出手来!” 他乖乖地交出双手,眼睛还是紧闭着。 冯媛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心尽是汗,依旧是很嫩滑。 在冯媛的引导下,他的手摸像是摸在了一团柔软的火上。 冯媛颤抖道:“睁开眼睛吧!” 张勤张开眼,冯媛已点燃了蜡烛。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站在她面前的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 他觉得像是醉了,那团柔软的火引燃了他。 两团火扑在了一起。 夜,很安静,静到屋外的陶玄德也能听到屋内的寂静;夜,其实不安静,陶玄德的心在滚动着。 一个月后,张勤给冯媛把脉。忽然,他猛抬头,凝视着冯媛,眼睛里泛着泪光。冯媛仿若心领神会般,也跟着流了泪。 一旁的陶玄德见状,冲上前问道:“难道是?” 张勤点头。三人终得解脱! 陶玄德激动得热泪横流,这个月来,他饱经痛苦,人消瘦了不少。张勤和冯媛仍相顾,眼神隐藏着很多话。 那夜,张勤收拾好行李,明日他将返回大漠,远离中原武林。中原武林,太多诱惑,太多丧心病狂。他靠在枫树上,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他第一次亲吻冯媛的嘴唇,是在和她的第三次同房。也是在那夜,两人的第一次有了言语上的交流。 张勤搂着冯媛,问道:“嫂夫人,我可以叫你媛媛么?” 冯媛道:“可以。” 张勤道:“你可知,陶玄德他并不在意你?” 冯媛道:“知道。” 张勤问道:“那既然如此,你为何还答应他做如此荒唐之事?” 冯媛没作答,只是抱紧了张勤。 张勤道:“媛媛,跟我走吧,远离这是非之地!” 冯媛道:“不可。” 张勤道:“难道你愿意每天都面对一个不爱你的男人?” 冯媛道:“他不也是每天面对一个不爱他的女人么?” 张勤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原来冯媛与陶玄德是同道之人。 张勤问道:“为何你们人人都是如此?” 冯媛笑道:“人人都是如此,该反省的应该是你吧?” 张勤哑口无言。 冯媛接着道:“张勤,你确实是个好人,可你却做了很多荒唐的好事。你回大漠去吧,那里才容得下你这种好人。” 冯媛顿了顿,又道:“我若与你私奔,爹娘都会以我为耻,家族也会因我蒙羞。到时候,陶玄德对天下人说的每一句虚情假意原谅我的话,都会让人觉得他更痴情,我更下贱!” 张勤道:“可到了大漠,那些恶毒的话你都听不到了。” 冯媛冷笑道:“那些话不是耳朵里听到的,是心里听到的。” 此时,陶玄德端着两壶酒,拍着张勤的肩膀道:“张兄,明日你就要启程回大漠了,今晚我俩一定要多喝几杯。” 张勤勉强一笑,从陶玄德手中接过了一壶酒。在他心里,陶玄德俨然成为一个可怜之人。他接过酒,并没有跟陶玄德撞壶,独自喝了两口。酒一下肚,张勤忽全身抽搐,四肢乏力。他万万没想到,陶玄德竟会在酒里下毒。 张勤瘫倒在地,睁眼怒视着陶玄德。可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能做的也只有怨恨和自责。陶玄德道:“张勤,你可知,这段日子,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杀了你。媛妹怎么样,很美吧。堂堂名门世家陶居的少夫人任由你享用,很爽吧?你是个郎中,你应该很清楚,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陶玄德拔出刀,砍断了张勤的脚掌。张勤惨叫一声后,便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陶玄德和冯媛已经离开。失去脚掌的他,永远都走不出这片孤独的枫树林。陶玄德不杀他,是为了折磨他,孤独和绝望,是最残忍的折磨。张勤在这孤独枫树林里,忍受了整整十九年。他等了十九了,就是为了等一个人,那人便是陶以宁,他和冯媛的亲生骨肉。 听张勤讲完,陶以宁沉底崩溃了。 他本不该相信眼前这糟老头说的一切,可他想起了很多事,又让他不得不去接受张勤说的话。在家中,陶玄德严苛待他,若有丝毫过错必会重言辱骂甚至家法惩罚;可在旁人面前,陶玄德如若慈父,眼神温柔,句句带着关怀。 张勤所述之事,解开了陶以宁心中的困惑。可他又像是被扒光了衣服,**地站在张勤面前。陶以宁对陶玄德最大的感激,便是这名门世家大少爷的身份,就像是一套光鲜亮丽的衣服,遮掩着他身上的伤痕。 他从小到大的梦想,是带着名门世家的光环,身怀武林正统正派的绝学,打遍天下所有高手,成为江湖上一个完美的大侠。面前这糟老头说的一切,扒掉了身上的这套光鲜亮丽的衣服。 陶以宁脸型扭曲,突然,他脑海里闪现一个念头。陶以宁原来崩塌的脸型重建,他问道:“你没将此事告知他人吧?” 张勤摇头道:“没有。” “那王风吟呢?” 张勤道:“当然也没有!” 陶以宁笑了笑,然后慢慢走近张勤。 张勤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感慨道:“儿呀,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明白,只有死人才会守住秘密。” 说毕,张勤从怀里揣出他的防身之刀,捅向自己胸口。 陶以宁愣住了,起初他还有些怀疑张勤之言,如今他已经十有**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张勤咬牙忍痛,苍白无力地笑道:“你是我儿子,我不能让你背负忤逆弑父的罪责,不过这个秘密,还有两人知道。” 陶以宁自然明白,张勤是要他报仇。 陶以宁走上前,扶住张勤,他没想到,一个人的眼神会是如此的绝望。 临死前,张勤虚弱道:“可不可以……听你……叫声爹呀?” 陶以宁没有答应,只是微微一笑,看着张勤死去。 突然,屋外传来一阵嘲笑声,有一人道:“没想到堂堂名门世家竟会做出悖人伦之事!” ------------ 第三十三章 寒水争斗 陶以宁怒喝道:“是谁?” 说毕,他冲出草屋,只见门前站着一白发苍苍的老者,他一袭朴素灰衣,年龄虽老身板却依旧挺直。在老者身上,陶以宁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剑气。 想到老者知道关于他身世的秘密,陶以宁拔出剑,要想杀人灭口。 老者气定神闲,冷道:“你师父连一个花间派的小弟子都打不过,想必你的剑法也不怎么样。” 老者的声音里仿若也带着剑气。 陶以宁皱眉,疑问道:“阁下是从苏州李园跟到此处?” 老者道:“不仅是我,而且还有好多人。” “那其他人呢?” 老者道:“都被我杀了!” 陶以宁惊慌失色,问道:“你们为何要跟踪我们二人?” 老者道:“应该都是为了那个叫王风吟的小子。” 陶以宁道:“王风吟就在这附近,阁下怎么不去找他?” 老者释道:“此刻对你更感兴趣,跟我走!” 陶以宁“哼”了一声,微微抬起高傲的头,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老者瞪了他一眼,道:“如果你不想你的身世被世人所知的话,就乖乖跟我走!” 陶以宁仰天哈哈大笑,厉声道:“我从来就不受人威胁,就算是你杀了我,我也不会跟你走!” 老者冷笑一声,问道:“你可有为你娘想过?如果世人都知道堂堂陶居的夫人与他人做过苟且之事,你想她会怎么样?” 陶以宁咬牙怒目,随后无奈问道:“跟你走是为何事?” 老者道:“跟我学几招,然后去打败一人。” “你为何不亲自动手?” “为了你娘!” “你!”陶以宁又是怒目,可他只能乖乖听从。 老者缓缓向他走近,陶以宁能感觉到一股凌厉的剑气在逼近,他从未见过哪位高手能有此剑气。老者抓着陶以宁的手臂,在纵身跃起的那一刻,陶以宁手中的剑向他刺去。 “乒!”的一声,陶以宁手中的剑被折断,他瞠目结舌,眼前这个老者竟是用身上逼出的剑气将剑砍断。 “他到底是谁?”陶以宁心中不禁感叹道。 此时,王风吟正靠在一棵树上,他身前不远处是前些天被他所救的白衣女子。刚才王风吟找到她时,见她正在打坐调息,他不便打扰只好坐在一旁等待。 看着她的背影,王风吟不禁想到了那天晚上,一个水一样的女人。 “罪过,罪过!”王风吟脸红忏悔。 突然,白衣女子起身,转身面向王风吟,她一副病容,依旧是面若冰霜。一看到是王风吟,白衣女子火冒三丈,怒气冲冲地向王风吟走近。 王风吟关心问道:“姑娘,好些了没?” “啪!”白衣女子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放佛周围有几片枫叶被她的掌风震落。 王风吟一下子便觉得晕乎乎的,脑袋里尽是轰鸣声。 “啪!”又是一记耳光,而且此次力道更足。 王风吟摸着滚烫的脸,只觉得头昏目眩神魂颠倒。摇头醒神后,王风吟面红耳赤道:“我好心好意救你性命,你为何要以怨报德?” 白衣女子原是苍白的脸微微泛红,怒喝道:“你好好想想你做过什么!” 王风吟又想到那天晚上,那个水一样的女人,他羞愧埋头,喃喃道:“当时你不是昏迷了么,怎么会知道此事?” “你!” 想到王风吟曾心存侥幸,以为可以趁她昏迷将那晚之事隐瞒,白衣女子更加羞怒,他走到王风吟身前,扯着他的后领朝几丈之外的河边走去。 “你扯着我的衣服做什么?”王风吟急问道。对于面前这位蛮横的女人,他不仅是无计可施,而且是“敬畏”至极。 白衣女子没有理会,只是哼了一声。 到了河边,白衣女子向上提起他的领子,然后用力一甩,将王风吟甩入冰冷的河水中。王风吟完全没有料想到白衣女子会如此待他,落入水中的他先是踩空一下,再是整个人摔入水中。感受着河水刺骨的寒意,王风吟全身哆嗦道:“好冷!” 他原想起身,脑袋却被白衣女子的手压住。王风吟刚要抱怨几句,可话还未说出口,脑袋却被白衣女子摁进了水中,无奈喝了几口冰冷的河水。王风吟突觉得眼前一片飘渺,头拼命地往上窜,手脚不停地拍水。白衣女子将王风吟脑袋紧紧压在水里,不给他透气的机会。 在水中浸了一会后,王风吟人也慢慢清醒,他灵机一动,整个人潜入水中。心想着直接潜入水中游走便是,为何要待在原地苦苦挣扎。没想到他手臂还未施展开,白衣女子已识破了他的意图,扯住了他的后领不让他游走。 王风吟心中一凛,心想道:“没想到这姑娘是真下了狠心要取我性命,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再做忍让,定要报复她一下才行。” 随后,王风吟身体后撤,双脚夹住白衣女子的双脚脚腕处,然后双脚用力交错,将白衣女子绊倒。白衣女子跌入水中后,趁她惊魂未定,王风吟立即跳起,擒住她双肩,将她摁入水中。 王风吟得意坏笑道:“看我不好好教训下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被摁入水中后,白衣女子用双脚夹住王风吟双腿末梢处,然后一招少林的擒拿手擒住王风吟的手腕,猛地用力将王风吟拖入水中。 被拖入水中后,刚才还在得意洋洋的王风吟又吞了几口凉水,呛了几下。白衣女子一个转身,反压在王风吟身上。见她想站起来,王风吟当即用双腿缠住她的双腿。白衣女子无奈地瞪了他一眼,接着双手用力将王风吟推入水底,后她上身直起,想到水面上换气。见此,王风吟挺身向上,双臂环抱住白衣女子。 随后,他用力一个转身,再次压在白衣女子身上。没等他推开白衣女子,白衣女子已用双腿反缠住他的腿部,双臂将他紧紧抱住。在水中,两人紧紧贴在了一起。 白衣女子羞怒,恶狠狠地瞪着王风吟,王风吟不甘示弱,也怒瞪着白衣女子。 二人互不退让,慢慢沉入水底。 ------------ 第三十四章 妙计逃脱 半个时辰后,两人依旧互不退让。 想到白衣女子还未伤愈,就在寒水之中待了许久,王风吟心生恻隐。 王风吟慢慢作出口型:“我数三声,一齐松手!” “一”“二”“三” 三个口型后,两人都没松手,仍在怒瞪着彼此。 王风吟忧心忡忡。他之所以不放手,是他担心白衣女子为了取他性命,决计不会松手,只能等白衣女子先松手,他才能确保他自己没有性命之忧。今此刻看来,他的担忧是正确的。可再这么下去,他又担心白衣女子虚弱的身子难以招架河底寒气。 无奈之下,王风吟只能用一个有些过分的方法。 他突然头往前倾,吻向白衣女子。两人嘴唇触了一下,白衣女子头急往后撤。王风吟身体前倾紧贴住白衣女子,同时双手顺着她的后背往上移,按紧了她的头,头往前凑嘴唇又贴在了白衣女子的唇上。 白衣女子的头丝毫不得动弹,只能任凭王风吟亲吻。 吻了一会后,白衣女子终认输。她手脚放开王风吟后,用尽全身之力推开王风吟。王风吟见时机已到,立即朝水面上游去。游上水面后,见白衣女子在身后紧追,王风吟轻功一跃,跳到岸边。上岸后,还没来得及大口吸气,白衣女子也已跃至他身旁。 “啪!” 又是一记耳光打在王风吟脸上,不过这次掌力软软绵绵。 白衣女子吸了几口气后,整个人摇摇欲倒。王风吟急忙上前,扶住白衣女子。 王风吟着急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此时白衣女子脸色更加苍白,怒目直视着王风吟,虚弱道:“我要杀了你!” 说毕,白衣女子皱眉咧嘴,看似十分痛苦。想到她身上还带着七日夺命散之毒,王风吟立马从怀里拿出那瓶药,好在瓶子塞得严实,便没有进水。王风吟将一粒解药递到白衣女子嘴边,道:“姑娘,快服下这解药。” 白衣女子冷冷道:“我不需要你救我!” 知白衣女子性子倔强,王风吟只好将解药硬塞进她嘴里。 “啊!” 王风吟的惨叫声的惊落了几片枯萎的枫叶。在给白衣女子喂药时,白衣女子狠狠地咬了他的手。 寒风吹过,白衣女子全身颤抖,不由得往王风吟的怀里缩了缩。 王风吟道:“起风了,快回草屋。” 白衣女子道:“你救我,就不怕我伤愈之后杀了你么?” 王风吟冷冷道:“怕,不过你能不能答应我,暂时先别杀我。” “凭什么?” 王风吟睁大眼睛看着她,面无表情道:“我跟你一样,心里都充满着仇恨。等我报了仇,要杀要剐,任凭你处置!” 白衣女子目瞪口呆,他的眼神,他的语气,都充满了仇恨和杀意,她身上也背负着血海深仇,所以她能看懂他这种眼神。 白衣女子问道:“你救我,是不是因为我们是一类人?” 王风吟嘴角微微上扬,傻笑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原因是为了五百两银子!” 见他喜怒无常,白衣女子心中一凛,随后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风吟道:“姓王,字风吟,刮风的风,风吟的吟。姑娘你呢?” 白衣女子冷冷道:“叶雨乔!“ 随后,叶雨乔横眉怒起,忿然道:“王风吟,你给我记住了,终有一天,我定会杀了你!” 王风吟笑了笑,将叶雨乔搀扶回草屋。 两人一进草屋,便看到地上有一滩血,顺着血流往前看,只见断脚神医已死在榻上,胸前还插着一把匕首。 王风吟和叶雨乔二人无不大惊失色。 叶雨乔问道:“你杀了他?” 王风吟摇头,道:“我只杀仇人,不杀无辜之人!” 叶雨乔想了想,又问道:“我听他提起过,他要你去带一个人来见他,你带来的那个人呢?会不会是他杀了断脚神医?” 想到陶以宁那副高傲的模样,王风吟又是摇头,道:“他走了,不过决计不是他杀了断脚神医?” “为什么?” 看着凉地上冷冷的血,王风吟道:“因为在他眼里,断脚神医根本就不配死在他剑下。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断脚神医是自杀身亡。” 奇*书*网*w*w*w*.*q*i*s*u*w*a*n*g*.*c*c 叶雨乔难以置信,道:“为什么?” 王风吟抬头看向窗外的枫树林,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甘愿用命去守住一个秘密,那定会是一个可怕的秘密,所以还是不知道为好,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 叶雨乔点点头。 想到这些天断脚神医对她的悉心照料,叶雨乔忍不住落下几滴眼泪,问道:“我是不是很没用,看到曾经对我好的人死了,都会忍不住落泪。” 王风吟笑了笑,道:“能对自己好的人流眼泪,那也是一种能耐。我曾经救过你。若是以后你杀了我,你会不会为我流眼泪。” 叶雨乔毫不犹豫道:“不会,我恨你!” “看来你此种能耐还有待提升。” 王风吟走到榻前,拔去断脚神医胸口处的匕首,道:“我去处理他的尸体,屋子有些柴火,你赶紧把衣服烘干,免得着凉。” 叶雨乔眼带鄙意,狐疑地看着王风吟。 王风吟苦笑道:“你把门窗关好便是。你放心,我不会突然闯进来,也不会偷看你。再说,我又不是没……” 王风吟话未说完,已被叶雨乔眼里的杀意吓退,他抱着断脚神医的尸体,跑出了草屋。叶雨乔关紧门窗,脱去湿透全身的衣裳,堆起柴火。 一枫树林,一活人,一尸体。 王风吟将断脚神医的尸体放在厚厚一叠的枫叶上,问道:“神医,你是希望我将你埋在此处,还是火化了把你的骨灰带离这个孤独的地方?” 随后,王风吟苦笑道:“我和雨霖妹妹曾拜过堂成过亲,我应该叫你一声师伯才是。” 突然,一只乌鸦停在头顶上,发出哀怨的哭声。 王风吟登时感到心中凉透,道:“那只乌鸦应该算是你在此处唯一的朋友吧,可它便不了解你,它不应该哭,它应该为你感到高兴,你死了,你终于解脱了。” 思索一番后,王风吟还是决定将他火化。也许他的鬼魂永远被禁锢在这个孤独的地方,至少有一样属于他的东西自由了。 烈火熊熊燃起,冒出的烟升至空中,王风吟看着那阵烟,放佛看到了断脚神医的笑脸。 ------------ 第三十五章 中年夫妇 江宁府外,枫树林。 断脚神医在烈火中慢慢地化为灰烬,王风吟回头看向草屋,只见门窗紧闭,心想着要不要叫叶雨乔来送断脚神医最后一程。 杀气,强烈的杀气! 王风吟突然感觉到有一股杀气在逼近,自从他吸收了那股数十年的内力后,他时常会感受到人身上散发的气息。 王风吟急忙撤回到草屋门口,边敲门边呼喊道:“叶姑娘,快穿上衣服,有人来了。” 没等多久,叶雨乔便开了门,问道:“来者何人?” 王风吟道:“还没见到人,不过我能感觉得到一股杀气!” 突然,叶雨乔脸色一沉,看向王风吟身后,问道:“你是谁?” 王风吟转头,只见眼前站着一个中年女人。她一身村妇打扮,脸色十分憔悴,眼眸下的黑眼圈极为惹眼,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 可在那女人身上,王风吟并未看到那股杀气,她并非是孤身前来,附近还有一个杀气极重的同伴。 女人问道:“断脚神医是否就住在此处?” 知道眼前之人并非是为了他们而来后,王风吟长舒了一口气,点头道:“没错,断脚神医就住在此处,不知这位大姐是从何处打听到他的名号?” 女人干咳一声,道:“我就住在附近的村子,之前都不知道这枫树林里住着位断脚神医,这两天我外人害了重病,四处寻医无果,听邻居们说才知道此人。” 王风吟低声道:“那你的邻居没告诉你断脚神医向来不给人看病么?” 女人突然眼露杀意,道:“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他乖乖给我丈夫治病。” 王风吟道:“你用什么方法都没用。” 女人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冷笑道:“试试就知道了。” 王风吟无奈地摇头,道:“如果你的方法能管用,你就不会来找他了。他已经死了,刚死不久!” 女人如遭晴天霹雳,伤心欲绝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么巧!” 王风吟指着远处那堆熊熊燃烧的烈火,道:“他就在那里!” 女人转身看向那堆火,整个人跪倒在地,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为什么断脚神医就死了!” 女人猛回头,眼里尽是恨意,道:“是不是你们两个故意把他杀了,好让我外人得不到医治?” 见女人可怜,叶雨乔解释道:“人不是我们杀的,断脚神医救过我性命,我们怎会恩将仇报。” 女人恨意的眼眸突然一亮,言之凿凿道:“定是如此!断脚神医向来不给人治病,是你们给他服了毒,逼他给你治病。后来他把你的病治好,你们怀恨在心就把他杀了!” 说毕,女人突然健步至王风吟身前,左掌击出一掌,她轻功虽快出招却不大利落。王风吟侧身一躲,轻易避开了此掌法。 一个轻功身法如此迅猛之人出招怎会不利落?王风吟心想不妙,女人原是想声东击西,给他虚掌只是为了逼他侧身后退一步,如此一来就没人护住他身后的叶雨乔。 果不其然,女人右掌已击向叶雨乔。王风吟身法向前,为叶雨乔挡了一掌。女人右掌击在王风吟右肩,王风吟能感觉到一股阴柔强劲的内力冲进他体内,从他的右肩顺着血液流向五脏六腑。 “你!”见王风吟为她挨了一掌,叶雨乔惊讶万分。 王风吟原以为他会因此身受重伤。突然,他感觉到丹田处一股真气涌出,抵御了女人的内力。随后,女人咬牙,又往右掌注入了剩余内力,随后,王风吟丹田处又流出一股真气抵御。此刻,她额头冒汗,脸色惨白;王风吟则面色通红,感觉丹田处真气正源源不断流出。 “啊!” 王风吟仰天大喝一声,体内的真气不仅逼退女人的内力,而且还将其震飞。随后,王风吟脸色的血色倏地退去,惨白惨白,全身尽冒冷汗。叶雨乔急忙上前搀扶住他,皱眉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王风吟闭眼调息一下真气,随即睁眼,嘴角微微上扬道:“没事!” 女人倒在了枫叶叠满的地上。她抬起头,嘴角处有残血,看着王风吟和叶雨乔二人,她眼眸里的怒火渐渐熄灭,变得绝望。随后,她埋头趴在地上,失声痛哭。 杀气,一股浓浓的杀气。 转瞬之间,一个村夫打扮的男人出现在眼前,他蹲在女人身旁,手抚摸着女人的头。王风吟和叶雨乔二人目瞪口呆,那男人的轻功快到连他的脚步身法都难以看清。 一阵寒风吹过。 两人更是没想到,一阵风就能险些将那个男人吹倒。男人身体大幅后倾,让两人看到了他死灰无色的脸,他嘴唇发黑,如身中剧毒。四目相触后,王风吟和叶雨乔齐走向前,扶住病入膏肓的男人。 此时,倒在地上的女人挺起上身,左手紧紧抓住男人,泪流满面道:“我们来晚了,来晚了半天!” 男人笑了笑,虚弱道:“看来一切都是命!” 他的笑声和说话声里都带着死亡的气息,不过他身上的杀气依旧强烈。 随后,男人握住女人的手,道:“我们在一起有三十六年了,知足了,我真的知足了。” 男人此话一出,把女人惹成一个泪人。看着女人,王风吟砰然心动,原来为了相守一生的男人流泪的女人,是如此美丽。 三人将男人扶起后,女人脸带愧意道:“刚才是我一时冲动,险些伤了这位公子,还请两位见谅。” 王风吟急挥手道:“不打紧,大姐你救夫心切,小弟深能体会。” 这时,男人头转向王风吟,虚弱道:“没想到小兄弟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深厚内力,不过不知是不是我看走了眼,小兄弟你还未能完全掌控你体内的内力。” 王风吟苦笑道:“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只不过每次出招都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男人接着道:“若是我没看错的话,小兄弟你目前还只能使出四成内力,若想全使出,还需些时日苦练。” 王风吟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随后,女人对男人说道:“咱们回家吧。” “嗯!”男人点点头。 两人上前走了几步,女人突然出掌击向男人后背。 ------------ 第三十六章 夺命六杀手 王风吟和叶雨乔二人大惊失色。 一声乌鸦哀叫,几片枫叶缓缓飘落,男人挨了女人一掌后,静静地倒在了女人怀里。 又是一声乌鸦的哀叫。 和女人的痛哭声。 虽然女人背对着他,但王风吟能感觉到她潇潇落下的泪。因为,又有几片枫叶落下。这个季节,有多少枫叶落下,就有多少悲伤。当枫叶全都落尽的时候,人就会习惯悲伤。 叶雨乔不禁问道:“为什么!你杀了他?” 女人没有回头,背对着二人道:“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要痛苦。他为了陪我,给我希望,他这些天已经忍受了太多的痛苦。” “既然世上已经没人能为他解毒,何苦还要他忍受着剧毒的折磨!”这句话虽未从女人口中说出,却已在叶雨乔心中已经响起。 女人慢慢地将男人安放在地上。男人此时的模样很安详,与断脚神医无异。生,是一个人的权利;死,又何尝不是? 王风吟心中反复问道:“活着真的会比死了还要痛苦么?” 突然,女人跪在地上,仰天喝道:“爹,娘,女儿为你们报仇了!” 王风吟和叶雨乔瞠目结舌。 “他,他是你的仇人!” 王风吟吞吞吐吐道。 女人破涕为笑,再痛哭流涕,笑是为了报仇,痛哭是因为杀了她所爱之人。可她的哭声中仿若带着笑意,也许在此刻,她是幸福的。她相守一生的人安详地闭上了眼,她早已闭了眼的双亲也终得瞑目。 王风吟和叶雨乔走到女人身边,安抚女人。 情绪稍有缓和后,女人叙道:“我九岁那年,我爹在前朝朝中当官。当时的太子和端王正为了皇位争斗厮杀,因为我爹支持的是太子,端王便派他精心培养的五位杀手去刺杀我爹,我外人就是那五位杀手之一。” 说到这,女人的五官无不惊恐变形,虽已过去了三十多年,她对家门被灭门之事仍是心有余悸。女人顿了顿,道:“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晚上,听到我娘的惨叫声后,我走出房门。只见地上全是尸体。我找到我爹娘时,他们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无论我怎么叫他们都没有回应。” 听女人说到此处,王风吟无意中看到叶雨乔眼角泛着泪,他心想道:“难道她的遭遇和这个女人相似?” 王风吟没有流泪,他的遭遇比她们还要凄惨。 女人声泪俱下,抹泪后,女人续道:“突然,我看到地上一个人影在向我走近,我转身,看到我外人站在我面前,手中还握着一把剑,随后他将我抱起救走。我们躲进山里,他教我武功和杀人。可当我能够杀了他为爹娘报仇的时候,我发现我爱上他了,我下不了手。” 想到此,女人嘴角上扬道:“此后我每天都在提醒着我自己,我一定要杀了他,于是,就这么提醒了我自己二十八年。” 在她的身上,王风吟阴暗的心中看到了一道光。他侧脸瞥眼看了看眼角擒泪的叶雨乔,不知道那道光有没有照进她被仇恨蒙蔽的心。 听女人讲完,王风吟感慨道:“原来大哥当年是个顶尖杀手,怪不得他身上的杀气会这么重。” 女人摇摇头道:“他算不上顶尖杀手,否则他当年就不会救我。他原先只是个听人差遣的杀人工具,他背上有一百多处刀疤,每当他杀了一个人,都会在背上刻上一刀。他说,刚开始杀人的时候,听到滴血的声音会感到兴奋,听多了后就会觉得害怕。他害怕有一天他会死在别人的剑下,他不愿别人听着他的滴血声而感到兴奋。” 顿了顿后,女人又道:“真正的顶尖杀手是不会让你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 叶雨乔问道:“你后来怎么不去找其余四人报仇,还有派他们来杀你爹娘的端王?” 女人道:“我十一岁的时候,端王继位当了皇帝。不过四年后叛军攻破皇宫,他在寝宫内自刎身亡,而他之前培养的六名顶尖杀手都已不知去向!” “六人?不是说五人么?” 女人解释道:“端王当年共培养了六名各怀绝技的高手,代号夺命六绝,六绝分别是掌、毒、暗器、美色、刀和剑,我外人便是其中之一的夺命剑。端王曾命掌、暗器、美色、刀和剑五人在江湖上成立了杀手组织,让人认为夺命五杀手是江湖组织,以掩盖夺命六绝为其效命的秘密;而另外一位代号夺命毒的萧老大则安插在太医院当太医。” “萧老大?太医?” 王风吟心想那萧老大会不会就是萧雨霖的祖父,随后又问道:“连大哥也找不到那五人么?” 女人摇摇头,道:“一个都没找着。我外人曾猜想,那关外的天岩洞洞主顾无言有可能就是代号夺命掌的顾老二,只不过顾无言早在十六年前就死了。” 王风吟目瞪口呆,想到顾家和萧家相识,萧雨霖的爷爷又是前朝的太医,那他和顾无言极有可能就是夺命六绝中的夺命毒萧老大和夺命掌顾老二。 突然,女人跪到地上,对着王风吟磕头恳求道:“小兄弟,能不能答应我两件事?” 王风吟大吃一惊,急忙上前将女人扶起,道:“大姐,你快起身!你有什么请求只说便是,我定会尽力而为。” “是呀!”在旁不知所措的叶雨乔轻声附和道。 女人不愿起身,哭着说道:“半月前,我外人打听到苏州李园邀武林正派商讨诛邪之事,便赶去苏州,看看能不能趁此机会找到夺命六杀手的同伴。没想到,他到了苏州的第三天,在客栈内遭黑衣人夜袭,最后不幸中了暗器针!” 王风吟不禁惊叹:“此人竟能够偷袭大哥得手,想必武功极其了得!” 女人点点头,伤心欲绝道:“我们寻遍江南名医,没人能解这暗器针上的奇毒。我外人说那黑衣人的轻功身法和施针手法很像夺命针廖老三,而且廖老三本就是个制毒高手。” 女人又向王风吟跪求道:“小兄弟,以我的武功和悟性,就算是苦练一辈子都难以替我外人报仇。小兄弟你年纪轻轻就能有内力深厚,日后必有一番作为,若是他日你遇到了夺命针廖老三,望你能够杀了他替我外人报仇。” 说毕,女人向王风连连吟磕了几个响头。 王风吟当即屈身下蹲,出手阻拦女人,允诺道:“大姐,你放心,他日若遇到杀害大哥的凶手,我一定会杀了他为大哥报仇。” 女人热泪盈眶,鼻脸通红,感激道:“多谢了,小兄弟。” 随后,女人从怀里拿出两本秘笈,道:“这是我外人留给我轻功身法秘笈和夺命剑法秘笈,今天就把这两本秘笈都交给你!” 突然,女人逆行真气,自绝经脉,她口喷大血,倒在了男人的身上。 “小兄弟,再求求你一件事,把我和他……” ------------ 第三十七章 草屋雨夜 夕阳下,残枫林。 头顶的枫树上站着两只乌鸦,它们叫声依旧哀怨,却少了一份孤独。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看着死在眼前的那一对夫妻,王风吟登时觉得死亡也并非是那么可怕。 一阵寒风吹过,没有冷到他心里。 在他一旁的叶雨乔冷冷道:“你就不该答应她。” “为什么?” 叶雨乔眼里有一丝恨意,幽怨地看着王风吟道:“这个男人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他根本就不值得可怜同情。” 说毕,叶雨乔怒气冲冲地走回了草屋,王风吟耸耸肩,又看向那对夫妻,喃喃道:“大姐,你是想叫我把你和大哥葬在一起吧?”王风吟将断脚神医火化,是为了带他的骨灰离开这片孤独的枫树林;而他将这对夫妻埋葬在此处,是因为他觉得两个人的枫树林,安静又温馨。 在搬男人尸身的时候,王风吟无意在他的手腕处发现了一个野狼的图案,心想着这图案代表了什么? 忙活了半个时辰,王风吟终于让那对夫妻入土为安,可他并未知道他们的姓氏,只在木碑上写了“厮守夫妻之墓”六字。看着那木碑,王风吟想起了坟中女人的眼泪,女人的美,和女人的宽容。 此时已夜幕降临,枫树林又恢复了它的寂寥。王风吟走进草屋,草屋里头漆黑一片,只能模糊看到叶雨乔黑黑的身影盘坐在榻上。 王风吟燃起柴火,关问道:“叶姑娘,你没有受凉吧?” 叶雨乔没有回应。 王风吟走到榻前,只见叶雨乔瞪了他一眼后将头埋低,看来是在生他的气。王风吟走到她旁边,问道:“叶姑娘,你是不是和那位大姐的遭遇一样,一夜之间就家破人亡?” 叶雨乔面若冰霜,没有理会王风吟。 王风吟低声道:“我和她一样,一夜之间就成了孤儿,而且我的仇人还是……” 叶雨乔侧头看向他,眼中仍旧带着恨意,道:“那既然如此,为何你还要同情那个男人!” 王风吟解释道:“最恨他的应该是那位大姐,连大姐都原谅他了,我们……” “滚!” 王风吟还未说完,就被叶雨乔忿然打断。 王风吟瞪了叶雨乔一眼,话锋一转道:“叶姑娘,你伤势还未痊愈,让我来为你运功疗伤吧。” 叶雨乔大眼看向前方黑暗的角落,冷冷道:“不需要!” 突然,王风吟出手封住叶雨乔穴道,叹气道:“何必要拿自己的身子赌气。” 叶雨乔怒火中烧,道:“王风吟,我恨死你了!” 王风吟旁坐到叶雨乔身后,齐出双掌顶在叶雨乔后背,为其输入真气疗伤,同时嘴角上扬笑道:“恨死我就对了,我还怕我大仇得报后,你舍不得下手杀我!” 叶雨乔哼道:“你放心,我对你决不会手软!” 一个时辰后,王风吟解开了叶雨乔的穴道。 “啪”的一声,叶雨乔当即回头给王风吟甩了一记耳光。王风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挨打,他委屈摇头地走下塌,无奈道:“姑娘你先好好歇息,我去外头拾些柴火。” 深夜,枫树林里下起了秋雨。 入睡前,王风吟抢先叶雨乔一步躺在了榻上。 叶雨乔鄙夷地看着他,道:“前几天就我和断脚神医在的时候,断脚神医都是睡在地上的草堆上,怎么你连他都不如么?” 王风吟憨笑两下,恳求道:“叶姑娘,不瞒你说,我从小就怕耗子,所以别让我睡在草堆上行么?” 叶雨乔不禁嘲笑道:“一个大男人竟然会怕只耗子,真是可笑!” 随后,叶雨乔喝令道:“王风吟,快给我滚到草堆上去!” 王风吟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道:“叶姑娘,我求你了……” “啪”的一声,王风吟又挨了一记耳光,他捂着脸,乖乖地下榻躺到草堆上去。 此时,草屋里的柴火在“吱呀吱呀”地烧着。 看着柴火,王风吟问道:“叶姑娘,能否问你一件事?” 叶雨乔冷冷答复道:“不能!” 王风吟继续问道:“那晚在江宁城内客栈,破生门的人是来捉拿你,你和破生门之间有何恩怨?” 等了许久,叶雨乔没有回应。 王风吟又道:“叶姑娘,你睡着了么?” 叶雨乔一个动静极大的翻身,看向着草堆处,不耐烦道:“王风吟,我的事你管得着么?再说了,别老是喊我姑娘,你看上去可比我年幼不少。” “我今年十八。” “我二十!以后叫姐姐!” “不要!” 叶雨乔随即抓起榻上的木枕,朝王风吟砸去。 王风吟始料未及,脑袋被木枕狠狠击了一下,他抓起木枕头想要回击,可看到塌上一对冒着怒火的大眼便作罢,垂头失落道:“叶姐姐,我睡了!” 叶雨乔嘴角上扬,得意地笑了笑。 王风吟枕着木枕,心中委屈道:“我费尽心力救她,给她疗伤,她非但不言感激,而且常对我大打出手,真是好心没好报!” 叹气许久,王风吟心中又自问道:“我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要对她忍让?” 想了一会,王风吟闭眼,叹气道:“一物降一物,就认了吧,与其为此事烦恼,还不如好好睡上一觉。” 半夜三更,王风吟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女人的呜咽声,他起身坐立,朝窗边看去,只见叶雨乔缩到榻上一边,抱膝而泣。 王风吟睡眼惺忪地走到塌边,问道:“叶姑娘,你没事吧?” 叶雨乔抬头看向王风吟,登时惊叫一声,随后全身抖动,哭喊道:“走开,坏人!” 王风吟急凑上前,紧握住叶雨乔冷汗淋漓的手,劝慰道:“叶姐姐,是我,我是好人,别怕,这里没有坏人!” 叶雨乔挣开王风吟的手,哆嗦道:“你不是好人,你杀了我爹娘!” 王风吟心疼地看着她,想着会不会因为那位大姐之事让她回想起痛苦往事。 王风吟手背轻轻一触在叶雨乔左脸颊,怵目道:“叶姑娘,你身上好烫,看来是发烧了!” 说毕,他将叶雨乔抱入怀中,坐到柴火边上。 叶雨乔近乎失控,不停地哭喊道:“坏人,你走开,快放了我!” 王风吟连连拍着她的肩膀,哄道:“叶姑娘,你别怕,我是你弟弟,你别怕!” ------------ 第三十八章 后会有期 清晨,枫树林里依旧没有鸡鸣,也没有乌鸦的哀叫。 昨夜下过一场细雨后,整片枫树林里也冷了许多,叶雨乔睁开眼,只觉得全身暖呼呼的,耳边响起的是“砰砰”平静而又缓慢的心跳声。 叶雨乔睁眼,才知自己正躺在王风吟怀中,看着他那张讨人厌的脸,厌恶痛恨之情在她脸上写得清楚明白。 “啪!”叶雨乔当即又给了王风吟一记耳光。 王风吟双眼半睁半闭,道:“叶姑娘,你醒了。” 随后,王风吟伸手将左手背置于叶雨乔脸上,欣喜道:“太好了,你的烧退了。” 好端端又被王风吟摸了小脸,叶雨乔更是羞怒。 “啪!”叶雨乔这一下力道十足,将王风吟彻底打醒。 王风吟怒火中烧,险些因一时之怒将怀里的叶雨乔摔到地上。他放下叶雨乔,怒指着她道:“你这蛮不讲理的女人,昨晚你发了高烧,又做了噩梦,还说了好多莫名其妙的话。若不是看你可怜,我才不会管你,真是好心都被狗吃了。” 叶雨乔道:“我就是蛮不讲理,谁要你可怜我了,你就是该打!” 王风吟咬牙切齿,一怒之下伸出双手狠狠捏在叶雨乔脸上。 叶雨乔眼角哆嗦一下,随后右手一个巴掌向王风吟扑去,王风吟早已猜到她的对策,头往后倾,避开了她的掌风。 王风吟嘴角上翘,显得洋洋得意。 叶雨乔眼冒金星,抬起右脚踩向王风吟左脚,王风吟左脚轻易一躲,趁着叶雨乔右脚落地时,倏地前伸左脚点在叶雨乔右脚脚尖上。 王风吟眼珠左右流窜,好似在炫耀他技高一筹。 叶雨乔彻底被激怒,施展一招擒拿手抓向王风吟的颈部,她这招出得又狠又快,让轻敌大意的王风吟猝不及防,颈部左侧被她锋利的指甲抓出几道红印。 王风吟被她抓疼,咬牙忍痛,见此,觉得扳回一城的叶雨乔眉开眼笑。 突然,王风吟发了疯地扑抱住叶雨乔,趁她没来得及反应在她颈部咬了一口,留下了一道通红的齿印。叶雨乔又羞又怒,她仿若突生蛮力,将王风吟推到零星火光闪耀的炭火之上。 王风吟登时感觉背上灼热,急呼道:“烫死了!” 叶雨乔不依不饶,扑向王风吟,将他紧紧压在炭火上。伴着王风吟的惨叫声,一股焦味在草屋在弥漫开。 王风吟求饶道:“姐姐,衣服烧焦了,你再也不起来我就要烤熟了。” 叶雨乔眉头紧皱,想了一番后才决定饶了王风吟,起身后立马将他拽起。 “快看看,这衣服的后面是不是都烧没了?”王风吟一边摸着衣服后背一边着急问道。 叶雨乔踱了几步至王风吟背后,只见外衣的后背处烧出了一个小窟窿,她不禁扑哧一笑道:“没事,只是破了一个小洞!” 王风吟转身,怒指着她的鼻子,差点气得七窍生烟,眼神幽怨道:“你!你这个疯女人,唉,算我上辈子欠你的,现在全都还清了!” 叶雨乔摇摇头,道:“没还清呢,你还欠我一条命!” 王风吟脸色发紫,连连点头道:“对,本来我打算报仇得手后找条狗把我咬死,确实还需要你!” 叶雨乔头前倾,小嘴微开,欲要咬王风吟的指头,王风吟全身哆嗦一下,倏地一下收回手。 王风吟讥笑道:“你果然是狗咬吕洞宾的那条狗!” 叶雨乔眼冒金星,怒喝一声道:“王风吟!” 王风吟原想话语还击,可看到叶雨乔一副凶悍的模样登时心生怯意,欲言又止。 晚秋的暖日爬上枝头,渐渐驱散了夜雨带来的寒气,枫树林里,依旧是寂寥无声。王风吟坐在草屋内,仔细翻阅着女人留给他的两本武功秘笈。看了一会,王风吟丝毫没有领悟,觉得索然无味的他将轻功秘籍甩至地上。 “王风吟,你资质平平,为何会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坐在榻上打坐调息的叶雨乔疑问道。 王风吟道:“关你何事。” 叶雨乔起身下榻,走近王风吟,王风吟登时起身,向后退缩,神情慌张道:“我告诉你,你再对我动粗就休怪我不客气!” 叶雨乔怒瞪了他一眼,冷冷道:“我要走了。” 王风吟喜上眉梢,道:“那好啊,后会有期。” 话音刚落,王风吟又接着摇头道:“不对,最好是后会无期。” 叶雨乔冷哼一声,道:“休想后会无期,以后至少还要见一次面,若不亲手杀了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说毕,叶雨乔径直朝屋外走去。 王风吟想了想,捡起地上的轻功秘笈,对着叶雨乔离去的身影喊道:“等等!” 叶雨乔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王风吟三两快步走至叶雨乔身后,将手中的轻功秘笈递到叶雨乔身前,道:“这轻功秘笈你拿去学吧,兴许以后逃命的时候还能管用!” 叶雨乔冷冷道:“不需要!” 随后,叶雨乔还没走两步,被王风吟抓住小手扯回他面前。 叶雨乔侧脸怒瞪着王风吟道:“王风吟,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王风吟一脸严肃地看着她,眼神是昨日那个充满仇恨的眼神,冷冷道:“要想报仇,首先就要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活命。” 看着他的眼神,叶雨乔心中一凛,心想着虽然王风吟看似嬉皮笑脸,然而心中对于报仇之事却比她想得透彻。她伸出手,接过了那本轻功秘笈,面若冰霜道:“我不会因为此事而对你心怀感激!” 王风吟笑了笑,道:“若不是看你武功太差,我也不会给你这轻功秘笈!” “啪”的一声,王风吟又挨了一记耳光,不过叶雨乔这次出掌绵软无力,像是对他的一种特殊的作别礼。 叶雨乔大步向前,走出了草屋。随后,她回头,道:“王风吟,你这条命可是我的,给我好好留着,等着下次我来取。” 王风吟嬉皮笑脸道:“叶雨乔,你不舍得我死就直说。” 叶雨乔便没有生气反驳。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仿若眼带笑意。见此,王风吟怦然心动,一种只有叶雨乔才能带给他的心动。 ------------ 第三十九章 夺命剑法 叶雨乔走后,王风吟登时觉得枫树林孤独了许多。 他神情失落,喃喃道:“看来我也得走了!” 临走之前,他翻看了一下女人留给他的另外一本秘笈《夺命剑法》,他原想将这本秘笈和那对中年夫妇葬在一起。可看了一眼后,他决定留下了——把书下来,也把他自己暂留在这片枫树林里。 《夺命剑法》开篇写道:“天下武功,无论何门何派,皆只有两招,一攻一守。欲夺人命,先舍己命,何为舍命,弃守专攻。” 看到此,王风吟心中惊喜,心想着按男人所言,他每次出招顶多只能施展四成功力,若是练了夺命剑法,原先一攻一守的出招变成了两招攻势,相当于同样一口茶的功夫内,他向对手施展的功力即可叠加至八成。 王风吟继续翻看秘笈,秘笈中接着写道:“天下武功,无坚不摧。至快则乱,至慢则殆。前一百招,快招不破,慢招尽显破绽;一百招后,慢招渐坚,快招处处破绽。” 读到此处,王风吟有所顿悟。心想着出招再快,总有内力和体力耗尽之时;若是出慢招熬过快招的层层攻势,即可如拨开云雾见青天般逆转颓势。天下武功,唯快不破?那可能只是一种设想,因为天下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内力和体内能做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王风吟接着翻页,书中又写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应取攻而舍守,取快而舍慢。夺人命前先舍己,杀人尽快在百招之内。” 王风吟登时心中一凛,叹道:“这哪是什么夺命剑法,显然是拼命剑法!” 再往下看,便是夺命剑法的招式。夺命剑法分突和刺两部分,剑法诀窍在于先突后刺,“突”招部分以轻功身法为主,王风吟这才明白那位大姐为何还要交一部轻功秘笈给他;“刺”招分为封喉、穿心、削鼻、点穴、挑筋,断骨,破眉心等十八种招式,招招狠准,直取人命。 看完秘笈,王风吟喃喃道:“这夺命剑法突招轻快,刺招狠准,用于偷袭杀人再适合不过,可我不是杀手,自然也不会去做偷袭之事,突招招式不学也罢;不过这刺招招式变化极快,刚好弥补了我自身内力掌控上的不足,反倒可以学学。” 说毕,王风吟拔出剑,开始修练夺命剑法中的刺招。 三天之后,枫树林里寒风徐徐,王风吟才明白,这片枫树林里,最孤独的声音是落叶声。此时,他已经学会了夺命剑法刺招的所有招式。 王风吟抬头看着缓缓飘落的枫叶,自言自语道:“叶雨乔,谁说我资质平平了,你看我只花了三天就学会了半本秘笈,还不算是天资聪颖?” 随后,王风吟埋头,神情有些失落道:“当然,若不是体内这股内力贯通我全身经脉,我也不会速成。” 虽学会了夺命剑法的招式,王风吟心里却很明白,他学会的只是夺命剑法的形,并没有学会了其中之意。相比于真正的杀手,他少了一份决心,也少了一份狠心。他需要学会杀人,从杀人中找到乐趣,然后再从杀人中发觉痛苦,最后做到心静如水。 王风吟将秘笈埋进土里,心想道:“这下我真的该走了!” 孤独便不可怕,可怕的是习惯上了孤独。 带着断脚神医的骨灰坛,王风吟辞别了中年夫妇,辞别了这片枫树林。 落叶声,落雨声,落情声,王风吟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这片枫树林萌生了不舍之情。莫非是他喜欢上了孤独? 一片枫叶落在他头上,划过了他的脸,也划过他的心,他突然怀念起叶雨乔带有热度的手掌,和她那总是带着恨意的眼神。一滴雨滴滴在他的额头上,划过了他的脸,也划过他的心,他又惊又羞,想着那个水一样的女人。 一个时辰后,王风吟走出了那片枫树林,却让自己陷入了另外一种孤独。 王风吟将断脚神医的骨灰埋在江宁城通往天远镇的道上,好让断脚神医自行选择漂泊的路。 晚秋暖暖的阳光照在王风吟懒散疲倦的脸上,他嘴角微微上扬,仰天喃喃道:“我该去花间了,开始我的复仇大计!” 八年前,长安郊外。 奔腾的马蹄声震响整个山谷。 一阵马声长啸后,王风吟和他的师父奚当归坠入了悬崖,而悬崖边上站着他的仇人。 “噼里啪啦!” 王风吟依旧清晰记得跌落谷底前,谷底老树树枝被他和师父二人撞断连连发出的声响。 随后“蹦”的一声,两人坠地。师父奚当归在坠地之前用手将年幼的王风吟托起,保住他一条命,而师父却因此全身瘫痪。花了整整两个时辰,年仅十岁的王风吟才将师父拖入一洞穴中。 那天夜里,山谷里下起了小雨,一场流进心里的小雨。 此后,每天清晨王风吟都要早起,收集他和师父二人所需的食物,而且还要采摘给师父治病用的草药;回到洞穴后,他就要开始修练内功心法和落花剑法;黄昏饭前,王风吟都要坐在地上,专心听师父授课。师父奚当归乃花间派的弟子,诗词书画样样精通,可他教给王风吟的是为人之道、剑道和侠客之道;夜里,洞穴里燃起柴火,二人以地为床,以天为被。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谷底,王风吟知道什么叫做孤独。他每天晚上都要睡在洞口,仰望星空,幻想着自己遨游天际,摆脱了谷底四周参天的古木,高高的山峰和哀怨的虫鸣鸟叫。每次醒来,看着头顶上厚厚岩层,和全身瘫痪的师父,一阵酸楚袭上心头。 七年后,正当王风吟学会忍受孤独和绝望时,师父奚当归将身上数十年的内力都传给了他,要他走出山谷,寻回做人的乐趣。王风吟心里自然明白,师父临终之言,是在劝诫他不要被仇恨所蒙蔽。 可即便他忘得了仇恨,又怎能忘得了这七年来所忍受的孤独。 带着师父的骨灰,王风吟踏上了复仇之路。 离开的那一天,谷底又下起了小雨。 ------------ 第四十章 走出深山 在山里走了两个多月,王风吟一直都未找到人的足迹。 直到有一天。 那时正值盛夏,野花烂漫,在虫鸣鸟叫的伴奏下,整座山林显得生机勃勃。王风吟躺在树上,享受着鲜美的野果。 突然,一声虎啸。 王风吟登时坐直,定睛往前看去,只见一直猛虎徐徐走进,他随即吹响了一声口哨。那猛虎头往上抬,怒吼一声,随后朝着王风吟处迈进。 又是一声吼叫。 猛虎走到树下,虎口大张,那锋利的牙齿骇人至极,它前蹄往上伸,欲要爬上树。王风吟不为其所动,又安然地躺在树枝上,继续享受着鲜美野果。猛虎恼羞成怒,撞向树干,整棵树也随之晃了几下。 王风吟笑道:“你这只笨老虎,此树根深蒂固,无论你怎么撞,它都不会倒的。” 猛虎可听不懂他说的话,仍在竭尽全力撞树。半个时辰后,猛虎似乎是累了,趴在了地上。突然,“嗖”的一声,一支弓箭射穿了猛虎眉心的“王”字。王风吟怔怔地看着那弓箭,忍不住流下几滴泪。等了两个多月,他终于找到了同类的存在。 王风吟倏地从跳下树,没料到那只中了箭的猛虎一个虎跃向他扑去。拔剑,收剑,瞬息之间,他的剑在猛虎颈处划下一个细长致命的剑痕。最后,老虎死在了王风吟面前。 “好剑法!” 身后传来了一声男人的赞赏。 王风吟缓缓转身,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男人身上披着虎皮,后背上背着一捆弓箭,手中握着一把破破旧旧的弩,显然是个猎人。 “你……我……” 多年没见到生人,王风吟紧张激动得说不出话。 男人仰天哈哈大笑,随后问道:“你不会是住在这山里的野人吧?” 王风吟急摇头,解释道:“不不不是的,我是是个寻常人!” 他越着急舌头就更容易打结,男人又被他惹得哈哈大笑。 王风吟摸着脑袋,一番思索后,他也学猎人仰天哈哈大笑。见他如此,那猎人登时不笑,严肃问道:“小子,你笑什么?” 王风吟深吸气,缓缓道:“你取笑我是巴子,我也取笑你是个巴子。” 猎人不悦道:“我怎么会是个巴子?” 王风吟解释道:“那你跟着我学两句,看看你是否是个巴子。我我我不不是是是个巴巴子。” 猎人愤慨道:“我又不是傻子,若是真跟你学了,岂不是真是个巴子了。” 王风吟摇摇头,道:“真巴子学了这句话会转不回来,以后一辈子都会如此,你不愿学我这么说,肯定是怕了。”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c 猎人怒哼一声,道:“我我我不不是是是个巴巴子。” 王风吟仰天哈哈大笑。 猎人道:“小子,你听好了,老子我能转回来,不是什么巴子!” 王风吟捧腹大笑,道:“你的确不是个巴子,可你是个傻子。刚才是说谁的,跟我学说话就是个傻子!” 猎人面红耳赤,长叹一声,道:“唉,着了你这小子的道!” 说毕,猎人走至猛虎身前,从腰间抽出一把尖刀,驾轻就熟地扒虎皮。 王风吟问道:“这位大哥,由此处到长安该往哪边走?” 猎人哼笑道:“我不是傻子么?你怎么会向傻子问路?” 王风吟眼带笑意,解释道:“傻子只是什么都不知道,可傻子不会骗人。” 猎人抬头,眼露狠光道:“如果我说不知道,那我就会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傻子,看来我是非说不可。” 王风吟得意地点点头,道:“的确如此。” 猎人仰天狞笑几声,道:“你这小子挺有意思,不过我接下来一句话都不说,看你怎么办?” 王风吟道:“除了傻子之外,谁会做到一句话都不说?” 猎人道:“小子,再过几天我要到长安卖虎皮,到时候你就跟着我走吧。不过这几天你要帮我打几只老虎,为你自个赚点路费。” 王风吟连连点头,喜形于色道:“没问题,我这就去打老虎。” 说毕,王风吟施展轻功跃向树顶,寻找老虎出没之处。 五日之后。 一猎人,一少年,几面虎皮,走在通往的长安的路上。 王风吟问道:“大哥,认识了这么多天,你怎么不问问我来历?” 猎人抬头,目光看向前方的路,道:“我向来不过问他人之事,有些人的事情不值得一问,有些人的事情知道了就会惹祸上身。所以,在别人面前,我宁可当个傻子,就算吃点亏也不会介意。” 王风吟“嗯”了一声。 随后,猎人侧头看向王风吟,语重心长道:“小子,你眼神清澈透亮,看得出来你涉世不深。奉劝你一句话,以后为人处世,宁可装疯卖傻,也不要强出风头。傻子有一点好,就是别人都以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没人会想方设法去对付一个傻子。” 听了猎人一席话,王风吟心生羞愧,在猎人面前,他才是真正的傻子。 猎人叹了一口气,抬头仰望天空,道:“外面的世界和山里面很不一样,在山里面,你面对的只是些飞禽走兽,人会用弓,会设陷阱,会想计谋,它们可不会,你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地活着。在外面,你面对的可是一些人,你会的别人都会,别人会的你不一定会,你心里一直都要设防,否则你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听此,王风吟心中一凛,道:“如此说来,我不该出去。” 猎人突然哈哈大笑,道:“错了,像你这样孤僻自傲的臭小子,就该到外面的世界历练。说来不怕你说笑,我虽然靠打猎为生,可我曾经救过几只受伤的鹿、狮子和老虎。” “嗯?”王风吟一头雾水。 猎人道:“人忌惮的只是会威胁到他们的人,对于那些弱者,人往往会心生怜悯,所以,学会示弱才算是学会了生存之道。这也是人与那些飞禽走兽的差别,它们只想着饱餐一顿,人则有道义,有恻隐之心,你只要心怀善念,遇到的人和事往往都不会太差。” 到了长安郊外,猎人把卖掉虎皮的钱都给了王风吟。 王风吟大吃一惊,将钱还给了猎人,道:“这些都是你辛苦狩猎赚来的钱,我可不能全要。” 猎人笑得很憨厚,道:“小子,别跟我客气,我住在深山,很少有用到钱的时候。这些钱你拿着,也是你辛苦赚来的,你要记得,只有花自己赚来的钱才会心安理得。你武功虽不赖,可千万别靠武功去谋不义之财,要做就做些你觉得对的事情。”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c 夕阳下,猎人离去的身影很高大。 王风吟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迟迟说不出“谢谢”二字,虽然只认识了几天,猎人却教会了他许多师父奚当归从未告诉他的底层生存之道。 两个月后,王风吟在去往柳下山庄的路上,遇到了一位算命先生。 ------------ 第四十一章 路遇仁侠 洛阳。 深夜,某座安静的院落里。 院落里有一间密室,密室里亮着几根蜡烛和几盏油灯。没人会想到,在这个小院落的密室里,竟坐着两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一个是江湖第一大帮派,人称邪帮破生门的帮主周仲;另外一个就是破生门的堂主之一,人称邪神的柳下无痕。 和柳下无痕一样,周仲也带着半边面具,不过不一样的是,身为帮主的他所戴的面具是金色的。 江湖上有传言,破生门帮主周仲的左半边脸被人毁了,所以才会戴着半边面具。后来破生门的属下为了效仿他,也跟着戴了半边面具。不过为了区别各人在帮派中的地位,帮主的面具由黄金打造,堂主的面具又白银打造,长老的面具由铜打造,而其他帮众的面具都是牛皮晒干所制。 于是,半边面具成了破生门帮众最显著的特征。 除了这两位大人物之外,密室里还坐着了一个人,那人慵懒地坐着椅子上,尽情地喝着美酒。如果有第四个人在,看到他和两个大名鼎鼎的“魔头”在一起,定会惊讶不已。 可惜,他们是不会允许第四个出现;即便是出现了,也不会允许他活命。 那人称赞道:“好酒。” 戴着银色面具的柳下无痕斥道:“你别只顾着喝酒,想想该如何应对?” 那人冷笑一声,道:“这些年以来,我从未过问你们二人之事,也不想过问。你只需记得,若发现好酒,千万要给我留几口。” 带着金色面具的周仲笑了笑,道:“你放心,有好酒绝不会少了你的份。” 柳下无痕摇头叹气,对周仲埋怨道:“你还有心思跟他说笑。” 周仲顿时拉下脸,道:“那姓李的有何可惧?直接派人把他杀了便是。” “嗯,看来只能这么办了。” 柳下无痕点点头,随后眉头倏地皱起,接着道:“还有一事令我寝食难安。” 周仲“嗯”了一声。 此时,坐在椅子上喝酒之人陡然坐直,一脸严肃道:“你们是否也觉得那个叫王风吟的小子很像一个人?” 周仲和柳下无痕面面相觑,随后齐点头。 周仲道:“那天那小子离开李园后,我派去跟踪他的轻功好手都死了。” “什么!都被王风吟那小子杀了?” 周仲摇摇头,叹气道:“不好说,也许他还有几个武功盖世的助手” 那人道:“这只是我们的揣测而已,或许他真的只是奚当归的闭门徒弟而已。” 周仲抬头看向高处,一副若有所思模样,道:“万一他真的是我们所想的那个人,那可就麻烦了!” 柳下无痕狠道:“只要是有可能威胁到我们的人,都不能让他活命。” 周仲拍着柳下无痕的肩膀,道:“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搜寻他的下落,只要一有他的消息,我就会派天山五丑去杀他。” “杀那小子竟要动用天山五丑!”坐在椅子上那人难以置信道。 周仲冷笑一声,道:“告诉你一件事,就在诛邪大会前几天,那小子曾和我们的人动过手,他还把童老五打伤了。” 那人瞪直了眼,更是难以置信。 柳下无痕眼里射出一道精光,道:“既然如此,就先顺便派天山五丑杀了那姓李的。” 第二日,苏州城。 此时晚秋不再,寒冬悄然来临。 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城内,赶车的是一上了年纪的老叟,他眼睛眯成一线,不知是因犯困而睁不开眼,还是眼睛被风刮得难受。 车进城没走多远,一个脑袋从车厢里探出。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赶车的老叟和探出脑袋的少年都哆嗦了一下。王风吟脸上的痘痘虽已消去,可还有几道红印赖着不走。他没有想到,他这一下露脸,惊动不少埋伏在周围之人,也让他陷入了险境。 附近某个阴暗处,一个菜贩子正对一个流氓痞子小声说道:“通报下去,王风吟已进入苏州城。” 王风吟问道:“大爷,何时能到虎丘?” 老叟回头道:“公子,这都入苏州城了,很快就到啦。” 王风吟“嗯”了一声,目光看向前方。 马车继续前行,不过并非朝着苏州北郊虎丘而去。一盏茶功夫后,马车停在了一处没人的巷陌。车还未停稳,那个满脸皱纹、身体瘦弱的老叟突然跃起,跳到左侧一处人家院落的城墙上。 随后,一群人手持弓箭的黑衣人蜂拥而至,将马车团团包围。 “放箭!” “嗖”声连连响起,万箭射向马车车厢,随即漫天响彻马儿的惨叫声。 “停!” 此时,已有成千上万支弓箭密密麻麻插在马车外围。 黑衣人的带头人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揭开了残破的帘子,随后,他嘴巴张得很大,眼中透着讶异。 “人死了没?”黑衣人群中有人问道。 带头之人低沉道:“这里头空无一人。” 一片哗然。 “我不信!”站在城墙之上的老叟难以置信,他倏地跳至车厢前,看了一眼后,暴跳如雷道:“明明刚才还在问我话呢!怎么一下子人就不见了?” 黑衣人的带头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此人果然不简单,若是真能轻易被解决掉,上头也不会派天山五丑几位堂主来对付他。” 老叟悻悻地点点头。 苏州城北。 王风吟头戴着斗笠,肩披着斗篷,走在通往虎丘的路上。 “叮铃叮铃!” 身后的马蹄声和铃铛声越来越近。 “王少侠,外头天寒地冻,何不到车里头坐坐?” 王风吟十分意外,猛然回头看去,邀请他的原是江南四大名门之一,李园的庄主李作乐。李作乐虽年仅四旬,声音沙哑乏力,听似年过五旬之人。 王风吟不禁问道:“李庄主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李作乐笑了笑,道:“在下受贵派林掌门之邀,要到贵派宝地作客。” 王风吟道:“我正好也要去虎丘,看来能有幸坐下李庄主的车了。” 李作乐伸出手,邀请道:“王少侠,请!” 一上车,李作乐便问道:“王少侠,适才无意中看到少侠跳下一辆马车,不知能否问问其中缘由?” 听着这客套话,王风吟心中发痒,道:“当然可以,李庄主你别太客气。” 王风吟又接着道:“那车夫是破生门的人,我若再不走恐怕就要遭埋伏了。” 听到破生门三字,李作乐登时皱紧眉头,又问道:“还想请教王少侠是如何看船那车夫的身份?” 王风吟左手摸着脸,道:“他的脸。” ------------ 第四十二章 半路拦截 “哦?他的脸?” 听王风吟这么一说,李作乐很惊奇。 王风吟解释道:“他左右两边脸看起来很不一样。” “哦?” “他左边的脸很白,可他右边的脸却很黑,见到他第一眼时,我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如此?” “哦!”李作乐连连点头,恍然大悟道:“在下明白了!只有经常戴着半边面具的人才会如此,而破生门的人就戴着半边面具。” 王风吟点头道:“没错!” 李作乐抱拳道:“王少侠观察入微,心思缜密,在下佩服!” 王风吟急挥手道:“不敢当,不敢当。” 李作乐呵呵一笑,又道:“不知王少侠是否应林掌门之召而赶回贵派?” 王风吟摇摇头,道:“不是,我跟随师父学艺多年,至今却未踏入花间半步,近来身无烦事,便想回花间拜访。” 李作乐道:“不知尊师奚老前辈近况如何?” 王风吟心中一凛,经过一番思索后,他哀道:“不瞒您说,我与师父已有八年未见,这些年一直都在找寻他老人家的下落,可惜终无所获。” 李作乐大吃一惊,劝慰道:“早有耳闻奚老前辈云游天下,行踪不定,想要找到他并非易事。不过王少侠大可放心,老前辈身子健旺,心境平和,定能平安长寿。” 王风吟苦笑一声,道:“望能借你主吉言。” 此时,离虎丘只有几里地。王风吟心潮澎湃,他曾听师父说过,花间派虽是个江湖门派,可门派中人钟爱琴棋书画,寄情于山水。而且花间派的女弟子们各个面若桃花气质非凡,对于大多少年而言,待在花间犹如身处天上人间。 然而,王风吟并非是因此人间仙境之地,而是花间派乃他唯一的去处,也关乎着他的复仇大计。 马车缓缓而行,王风吟心中早已迫不及待。 突然,车夫叫停马车,急道:“老爷,前面有四个人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哦?”李作乐颇为意外,随后将头探出车外。 车前三丈处,站着四个人。那四个人高矮胖瘦不一,站姿各异,不过他们有一相同之处,便是每个人左右两边脸上都有一道刀痕。 “天山五丑!” 李作乐当即便认出了四人的身份。 听到天山五丑之名,王风吟忍不住往外瞧了几眼。所谓的天山五丑,如今只剩下四人,其中天山老二早在十六年前在大漠被顾霜怜杀害。 李作乐叹道:“看来这四人是冲我而来。王少侠,这天山五丑乃邪帮破生门堂主,深受帮主周仲重用,武功也十分了得。待会我去对付四人,你就留在车厢内,若有机会就先行一步。” 李作乐欲下车,却被王风吟拦住。 王风吟道:“李庄主,不急。” 李作乐问道:“不知王少侠有何妙招?” 王风吟道:“妙招还不敢说,要试下才知。” 王风吟凑近车夫耳朵,告诉车夫应对之策。 说毕,车夫头对向前方,大喝道:“前方挡路者何许人也?” 天山五丑中,相貌最为凶恶的天山老四回应道:“关你屁事,快叫你们老爷出来受死!” 车夫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转身对向车厢,大声道:“禀报老爷、法元大师和奚老前辈,前方四人不肯让路,而且还……还大放厥词,宣称要取老爷性命。” 一听到法元大师和奚老前辈两人名字,向来胆小的天山老五登时心生退缩之意。 “法元大师,奚老前辈,你看该如何是好?” 坐在车厢内的李作乐大声问道。 “师父,就让徒儿先去杀了其中一人,看他们还敢不敢拦着去路。” 王风吟大声怒喝。说毕,他拔出剑,冲出了车厢。 一见王风吟出来,天山老五急忙缩到天山老三身后,道:“这小子真是王风吟!三师兄,怎么办呀?我们有四个人,他们也有四个人,而且还是少林的法元方丈和花间派奚当归。” 听天山老五一说,天山老三心中微微一颤。 王风吟怒形于色,道:“你们几个给我听好了,目前有两条路让你们选,一是自行了断,二是死在我剑下。” 天山老四怒火中烧,可即便是性子急躁的他,此时也不敢贸然出击。 三人都看向天山老大,等着他作出定夺。 天山老大想了想,恭敬道:“不知两位前辈在此,贸然打扰,还请恕罪,我等这就给前辈让道。” 王风吟哼了一声,面色冷酷道:“我说过了,你们只有两条路可以选,要么自行了断,要么就等着受死。” 天山老四终还是管不住暴脾气,怒道:“臭小子,别给脸不要脸!” 王风吟眼露杀意,嘴角微微上扬,冷道:“我这就去割了天山老五的鼻子!” 听王风吟如此一说,天山老五吓得全身哆嗦,双眼翻直,霎时如流星般飞步逃走。王风吟随即施展轻功跃起,追向天山老五,天山五丑其余三人见状也跟着跃起。 凌空中,王风吟遭到三人拦截。他并未退缩,而是出剑刺向天山老三,所用的招式便是夺命剑法中的穿心招式。他出招极快,剑刺狠准。天山老三匆忙闪躲,无奈还是被他刺破了外衣。 穿心一招刚出,王风吟紧接着是出第二招攻招,此间便无防招连接,空中低他半身位的天山老四剑刚出鞘,他的封喉招式已出。情急之下,天山老四往上举剑一格,最终虽未被王风吟伤到,却被自己的剑尖点破了下颚。 此时,王风吟感觉身后一股剑气王风在逼近,他向上举剑,剑身擦着颈部左侧衣领,直接刺向他身后靠近的天山老大。天山老大始料未及,后仰弓身避开了王风吟的剑。 瞬息之间,王风吟就连连出了三招,他见好就收,蓦地落至地面。 天山五丑几人面面相觑,凌空中二次跃起逃走。 天山五丑离开后,李作乐走出车厢,抱拳称赞道:“王少侠智勇双全,在下佩服,佩服!” 王风吟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多亏了师父、法元大师和李庄主三人在江湖上威名赫赫,否则也乱不了敌心,挫不了敌手锐气。” 李作乐抬起左手,连挥几下,道:“在下区区小名何以与尊师和法元大师相提并论,王少侠折煞在下也。” 突然,王风吟在李作乐左手手腕处发现了一个图案。 ------------ 第四十三章 百年风雅 苏州,虎丘,花间派。 花间创派近两百年,初代掌门为李庭芳,乃当时皇帝胞弟。因痴迷武学与琴棋书画,李庭芳放弃高官权位隐居在苏州西北郊的虎丘上,不少江湖上文人雅士慕名而来,在虎丘上比武对酒吟诗抚琴。 后在众人提议之下,李庭芳创了虎丘花间派。百余年来,花间派内文墨琴韵风气未断,花间派的弟子们各个精通诗词书画,无不是气质绝然的俊男美女。 搭乘李作乐的马车,王风吟终抵达虎丘山门口,他跳下车,大致看了一眼后,不禁叹道:“果真如师父所说,虎丘山最高也不过十余丈!” “虎丘山虽不高,却有‘江左丘壑之表’之风范,绝岩耸壑,气象万千。” 王风吟身后李作乐道,随后他走至王风吟身旁,手指向远方高处道:“王少侠请看,那高塔便是云岩寺塔。” 王风吟抬头仰望,只见一座八角木塔高耸入云,他想到《易行记》书中所叙:当年为了获花间派女弟子芳心,江南各地名门世家的公子们齐聚云岩寺塔前演武献技。后因彼此不快,这些公子们大打出手。为了安抚众人,时任花间派唐婉邀请江南名门前来花间派赏花比武,比武大会上前四家名门并称江南四大名门。 不仅如此,《易行记》书中另有记载道:十九年前,在江南名门赏花比武会前夕,人称隐侠的夜恒曾跃至云岩寺塔顶,在天下众英雄面前投掷暗器杀死洛阳谢家谢公子。 这时,一身绿裳,气质淡雅的女子走到二人面前,恭恭敬敬道:“在下乃花间派弟子燕琉璃,不知两位高姓大名?” 李作乐行礼道:“在下李园李作乐,燕姑娘有礼了。” 王风吟说道:“高姓不敢当,在下王风吟,燕姑娘你好。” 燕琉璃惊喜,笑靥如花,道:“王风吟?敢问阁下是否就是奚祖师叔的闭门弟子,王风吟师叔?” 被年龄相仿女子喊作师叔,王风吟哭笑不得,道:“正是在下,你好你好。” 燕琉璃喜不自胜道:“太好了,师叔这边请。” 燕琉璃突然记起还有一位贵客,面带愧意,对着李作乐躬身道:“适才一时忘形失态,还请李庄主见谅。久仰李庄主仁侠之名,今日能得一见实乃三生有幸。” 李作乐呵呵一笑,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道:“难得贵派叔侄团聚,在下来访不合时宜,实在是心中有愧。” 燕琉璃道:“李庄主见外了,这边请。” 在燕琉璃指引下,王风吟和李作乐二人步入虎丘。 花间派的入口不设牌坊,只是在上山的石梯处放了一块大石,那大石长约半丈宽有二尺,刻有上了朱红色的“花间”两字。看着那块大石,王风吟登时觉得相较于其他大门大派,花间一派显得别具一格,朴素淡雅。 此时寒冬时节,虎丘山上一片萧瑟,除了几棵耐寒的古树,大多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也让环绕在虎丘周围的山塘河也显得死气沉沉。上山百步后,除了能看见云岩寺塔外,还能见得唐朝大诗人白居易的雕像。 宝历元年,白居易出任苏州刺史,对虎丘情有独钟的他有感于此,便领导苏州百姓自阊门至虎丘开挖河道与运河贯通,沿河修筑塘路直达山前,又栽种桃李数千株,加以美化,并绕山开渠引水,形成环山溪。花间弟子立白居易雕像于此处,便是为了纪念他的功绩。 走到云岩寺塔前时,一阵琴箫和鸣之声传入王风吟耳中,他四处张望,却寻不到奏乐之人踪影。 王风吟不禁问道:“燕姑娘,这琴箫和鸣声是从何处传来?” 燕琉璃走到他身边,指向云岩寺塔西北处的石山堆,道:“师叔,那石林中有一个听风楼阁,我派弟子们喜欢到听风楼阁中奏乐。” “听风楼阁?” 燕琉璃笑了笑,解释道:“风中有语,耳难寻觅,唯目倾听。” 王风吟一脸惊奇,叹道:“用眼睛听风语?” 燕琉璃点点头,道:“听风楼阁被四周石山所围,鲜少有风能进入其中。然而这石山外围尽是参天大树,但凡有风吹过,树叶就会晃动,花也会飘散,如此便是风语。” 听完燕琉璃解释,王风吟和李作乐面面相觑,不禁苦笑。 燕琉璃面露尴尬,道:“师叔和李庄主莫要见笑,我派中人平日里闲来无事,喜爱寻乐玩闹罢了。” 李作乐微笑道:“燕姑娘谦虚了,如此怎能说是玩闹。贵派上下皆是出凡入圣之辈,我等附庸风雅之辈望尘莫及。” 绕过云岩寺塔,三人来到千人石,燕琉璃解说道:“王师叔,当年创派掌门李庭芳便是在这千人石上与远道而来的文人雅士抚琴对诗,挥墨作画。” 从千人石处朝北望去,“虎丘剑池”四个大字引入眼帘,四字乃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所书,每个字的笔画都有三尺来长,笔力遒劲。 走到剑池旁,王风吟顿觉寒气逼来,他抬头举目,只见两片陡峭的石崖拔地而起,锁住了一池绿水。池形狭长,南稍宽而北微窄,模样颇像一口平放着的宝剑,阳光斜射在水面,给人以寒光闪闪的感觉。 王风吟不禁问道:“这剑池底下是否真为吴王墓?” 燕琉璃笑道:“相传秦始皇帝和汉末吴国孙权曾派人来剑池探墓,若真是吴王墓,想必此中宝物早被盗尽。” 顺着剑池东去拾级而上,三人来到可中亭,请示王风吟和李作乐入座后,燕琉璃道:“烦请王师叔和李庄主稍等片刻,琉璃这就去向林掌门禀报。” 燕琉璃离开后,王风吟道:“一路上只听到有人琴箫和鸣,还未见到一个花间弟子身影。” 李作乐笑道:“江湖上无人不知贵派弟子寄情于山水,喜爱云游四方,自然是不易见到。” 随后,李作乐话锋一转,问道:“不知王少侠可有读过《易行记》一书?”王风吟点点头。 李作乐目光看向王风吟身后的草地,接着道:“此书中有‘三君子一醉功成花间之颠’一说,当年贵派创派掌门李庭芳座下三弟子第五韶华、孟怀秋和曹埙,便是在王少侠身后的草地上饮酒,酒兴大发后创了醉琴曲、落花剑法和形意笔三大武功绝学。” 王风吟怔怔地看着那块平地,想象着百余年之前的场景。 如今,琴曲与落花不再,百年之风雅仍存。 ------------ 第四十四章 重大秘密 虎丘,剑池。 在亭台了坐了半晌,王风吟和李作乐二人才等来了花间新掌门林思雨。林思雨身穿玫红色外衣,气质依旧清新脱俗。 她大步流星赶至二人面前,脸带愧意,躬身道:“让二位久等了,还请见谅。” 王风吟和李作乐二人急忙起身见礼。 脸上总挂着微笑的李作乐道:“林掌门见外了,能有幸游览贵宝地名胜,不胜感激。” 王风吟随声附和道:“是呀!” 随后,林思雨笑容可掬地看向王风吟道:“王师叔,那日在李园匆匆一别,思雨心中抱憾良久,您此次回来,定要多呆些时日。” 听到“回来”二字,王风吟心中一颤,差点落下几滴热泪,他抿嘴憨笑道:“不瞒你说,我此次回来根本就没打算走,即便是你们赶我,我也赖着不走。” 林思雨微微一笑道:“若真是如此,侄儿还求之不得。” 看着林思雨的笑容,王风吟心中登时觉得暖和。 突然,一阵奇香扑鼻,他不禁感叹道:“好香呀!” 说毕,他东张西望,见在可中亭下侧的小道上,燕琉璃正端着一壶茶徐徐走来。 李作乐闭眼,心旷神怡地闻着茶香,道:“若是在下没猜错的话,燕姑娘泡的可是苏州城内最具盛名的洞庭茶。” 燕琉璃惊叹道:“李庄主鼻子真灵!” 随后,她将茶盘轻放在亭中的石桌上,道:“不过小女泡的这壶洞庭茶可不是绿茶。” “哦?”李作乐甚为惊奇。 燕琉璃解释道:“正所谓春花、夏绿、秋青、冬红,这严寒时节当然是要喝红茶。” 李作乐请教道:“在下见识浅薄,只喝过洞庭绿茶,洞庭红茶可是闻所未闻,还望燕姑娘赐教。” 燕琉璃眼开眉展,灵气逼人,说道:“今年二三月回暖较快,茶农们采下摊晾的青叶来不及烘干,到了第二日便会发红。后来茶农们将这些发红的叶子炒干,就有了这洞庭红茶。” 李作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受教了。” 燕琉璃春风满面道:“李庄主,泡这壶茶所用的泉水可是小女刚从陆羽井中打来。” 唐朝人陆羽,被后人尊称为“茶圣”,当年路过虎丘,发现虎丘山泉甘甜可口,评为“天下第三泉”。后来陆羽寓居在虎丘,在居所前挖了陆羽井,一边研究茶叶,一边著作《茶经》。 李作乐叹道:“妙哉,妙哉!” 随后他又如沐春风般看向王风吟,道:“王少侠,看来今日你我二人有口福了。” 王风吟虽对茶没有研究,可看着李作乐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顿时也有些迫不及待。 林思雨挑眼看向燕琉璃,轻声命令道:“师妹你还不快给客人倒茶。” 四人在可中亭内一番谈笑后,林思雨领着王风吟和李作乐二人走进可中亭东面的一处院落。 院落门口处,迎接二人的是一个身材消瘦的女人,那女人虽年过三十,却依旧肤如凝脂相貌端丽,只不过面容憔悴的她看似心事重重。 “夏师叔!” 林思雨和燕琉璃二人先走上前向女人打招呼,随后林思雨又转身,分别向女人介绍道:“这位老爷是李园李作乐庄主,这位公子便是向您提起过的,奚祖师叔的闭门弟子王风吟师叔。” 随后,女人走上前,抱拳行礼道:“在下夏紫凝,见过李庄主,见过王师弟。” 她的声音,比她的面容还要“憔悴”。 见礼后,几人走进院落内的大厅入座。 大厅内。 林思雨朝燕琉璃使了一个眼色,燕琉璃心领神会地走出大厅,便将大厅之门合上。见此,王风吟眉头一皱,心想着是不是有紧要之事交代。 林思雨先道:“此番邀李庄主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随后她侧头看向王风吟,道:“没想到恰巧赶上王师叔回来。” 王风吟苦笑,问道:“既然是要事,是否需要我回避一下?” “当然不用。”在旁的夏紫凝道,随后她看着王风吟继续道:“师弟你本是我花间弟子,当然不需要回避。而且此事事关重大,如有师弟你鼎力相助定是极好。” 听夏紫凝如此一说,王风吟心中归属感油然而生,热泪盈眶的他点点头,激动得说不出半句话。 夏紫凝霎时脸色一沉,道:“诸位有所不知,敝派前掌门赵熙若师姐与邪神柳下无痕曾是莫逆之交,数年前当得知柳下无痕加入破生门后,赵师姐曾派人潜入破生门后调查其中虚实。” 听到柳下无痕四字,王风吟心中一凛。 “不知夏姑娘所谓‘其中虚实’是为何意?”李作乐皱眉疑问道。 夏紫凝沉吟道:“不瞒诸位,在下也曾与柳下无痕有过几面之缘,且觉得他为人仗义心地善良。八年前柳下山庄出事后,我和赵师姐都不相信是柳下无痕所为。” 李作乐问道:“那后来进展如何?” 夏紫凝道:“几日前我到赵师姐房中收拾,无意中发现她和内密往来的书信,才得知她派人潜入破生门一事。内密最后一封信中提到,几月前破生门帮内发生内乱,堂主之一的昆仑道士方一鸣想要叛逃,便向其中一位心腹说了些秘密,内密正在设法让那心腹开口。” 夏紫凝顿了顿,接着道:“后来没多久,赵师姐就死在了龙骨刀下。” 李作乐心中捋了一番后,道:“那照夏姑娘所言,赵掌门是因打听到了一些破生门的秘密才遭柳下无痕灭口。” 夏紫凝点点头,胸有成竹道:“定是如此。他没有理由杀赵师姐,即便是想杀她,早之前就该动手,为何偏偏要等到内密快要打探到秘密之后。” 夏紫凝眼里射出一道精光,道:“还有一事特别蹊跷。数日前,李庄主曾邀天下英雄齐聚贵庄,商讨诛邪一事。以破生门一贯狠毒的行事作风,应会在诛邪大会前来捣乱,更甚会狠下毒手。敝派日前曾派弟子暗中保护,却未见破生门有何行动。” 李作乐先是一脸感激,然后倏地变色,疑惑道:“此次诛邪大会前后,江南各大世家都有派来高手埋伏在寒舍四周,以防邪帮之人偷袭。想必是他们有所察觉,才会无所行动。”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破生门帮主也想让诛邪大会顺利举行。”一直在旁闷不吭声的王风吟突然说道。 李作乐不禁问道:“他们怎么会想让诛邪大会顺利举行?” 王风吟耸耸肩,道:“这就不得而知,这些只不过是我无端猜测罢了。” 王风吟看似漫不经心,内心则波涛汹涌。对于夏紫凝所疑惑之事,他实则知晓其中来龙去脉,此番他来了花间便是为了此事。而如今他遮掩不谈,是因为一人在场。 那人便是李作乐。 ------------ 第四十五章 听风楼阁 今早,在李作乐左手手腕处,王风吟发现有一只野狼的图案,和在枫树林里,那个代号夺命剑的男人手腕处的图案一模一样。他当即便猜想,李作乐会不会和当年夺命六绝有关系? 师父奚当归临死前曾吩咐,要王风吟带着令牌去花间派向寻求支援。而如今,他到了花间,因在场李作乐的身份可疑,他只好暂时将他所知之事隐瞒。 “师叔,师叔!” 林思雨打断了王风吟的沉思。 王风吟回神,傻笑道:“抱歉,抱歉。” 随后他又搔头解释道:“刚才听夏师姐一说,觉得事情十分蹊跷,一时苦想而走了神。” 林思雨微微一笑,问道:“那师叔可有发现何端倪?” 王风吟摇摇头,叹道:“我这个笨脑袋哪会想到什么事,顶多是胡思乱想一通罢了。” 见王风吟如此自损,林思雨忍不住“咯咯”笑了两声。随后,李作乐道:“在下思前想后,觉得夏姑娘所言极是,其中的确是疑点重重。依在下拙见,当务之急是先联合江南各地势力抵抗邪帮入侵,再是派人潜入邪帮暗查。” 他手托著腮,顿了顿,又道:“联合江南各地势力一事就交由在下去做。” 夏紫凝点点头,眼露担色,道:“李庄主,此事事关重大,在下也从未向外人提及。望李庄主暂时保密,勿将此事告知他人,待日后调查清楚再做打算。” 李作乐抱拳,眼神刚毅,郑重其事道:“贵派如此看得起在下,在下一定守口如瓶。” 大厅内的气氛霎时变得凝重。 夏紫凝微微一笑,看向王风吟,问道:“王师弟,此番是你首次回到花间,不知感觉如何?” “心中甚暖,亲切至极!”王风吟不假思索道,随后他看向李作乐,笑问道:“那洞庭红茶也是好喝至极,不知李庄主觉得如何?” 李作乐眉头舒展,呵呵一笑,道:“真是大饱口福,耐人寻味。” 林思雨侧头转向大厅门口处,呼道:“师妹!” 门轻轻被推开,燕琉璃步伐轻盈地走进大厅,问道:“掌门师姐,你找我?” 林思雨笑道:“师妹,王师叔和李庄主都对你泡的洞庭红茶赞不绝口。” 燕琉璃柳眉轻轻一挑,心领神会道:“那既然如此,我再去泡一壶。” “有劳燕姑娘了!”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傍晚,冬日夕阳不见暖。 王风吟坐在听风楼阁内,陪伴在他身旁的是林思雨和燕琉璃二人。坐在听风楼阁内,听不到丝毫风声,只能仰望着远处参天古树上几片摇曳的叶子,感受着寒风凛凛。 “这就是所谓的风语?”王风吟心中自问道。 燕琉璃给王风吟倒了一杯茶后,娇声软语道:“师叔,听掌门师姐说您落花剑法十分了得。相比之下,琉璃的剑法可是一直没有长进,所以恳求师叔能指点指点。” 王风吟难以招架这温柔攻势,慌乱道:“琉璃你过奖啦,我剑法拙劣的很,我看思雨剑法就比我好多了,所以你请教错人了。” 燕琉璃扑哧一笑,道:“师叔你可拍错马屁了哦!掌门师姐可从未学过剑法。” 王风吟苦笑,尴尬地看了林思雨一眼。林思雨纤纤细手虽捂住了嘴,却遮不住眼里的笑意,不过她这般既端正又娇羞的模样,王风吟见了心中不觉一动,后将头转向别处。 突然,他瞳孔放大,定睛在林思雨身后的石壁上。看着石壁上刻的几行字,他感慨道:“不知是哪位内力深厚的前辈在这石壁上刻的字?” 林思雨手挪开小嘴处,嫣然一笑道:“师叔,这石壁上可的是一首词,是孟朝九师叔当年思念夏紫凝师叔时所作?” “夏紫凝师叔?”王风吟难以置信,随后又小声问道:“孟朝九师……师兄不是喜欢顾霜怜那女魔头么?难道是因为他后来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夏师姐,惹怒顾霜怜才惨遭毒手?” 提到顾霜怜这三个字,王风吟心中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同时想到他和孟朝九年纪相差甚远,如今却和他成为同辈,登时又觉得哭笑不得。 “女魔头?” 燕琉璃和林思雨二人异口同声道。 “师叔,你曾与那女魔头打过交道?” 王风吟点点头,道:“不仅曾与她打过交道,而且还险些丧命她手。” 燕琉璃和林思雨无不眼冒精光,对此事甚为好奇。 顿了顿后,王风吟嘻笑道:“先说说孟师兄和夏师姐二人之间的事。” 燕琉璃垂头丧气,大失所望,后埋怨道:“师叔你又不是算命的,怎么也爱吊人胃口。” 林思雨则脸带微笑,说道:“实话告诉师叔,其实我们也不知当年他们之间的事,只知道石壁上的这首词是孟师叔写给夏师叔的。” 王风吟突然瞳孔缩小,脸色一沉,问道:“那你们可知孟师兄葬在何处?” 燕琉璃和林思雨目瞪口呆。 缓缓神后,林思雨问道:“莫非师叔知晓此事?” 王风吟“嗯”了一声,冷道:“顾霜怜那女魔头曾带我去到师兄坟前。” “十六年前,当门派中人赶到潇雨山庄时,孟师叔的尸身已不知去向,经一番打听才得知是顾霜怜派人抢走了。一年后,夏师叔曾带着几位门派内的高手远赴大漠,想找顾霜怜报仇和要回孟师叔的尸身,花了三个月时日都未能寻到天岩洞所在之处,只能无功而返。” 听完林思雨一席话,王风吟眉头紧皱,道:“思雨,琉璃,先不要将此事告知夏师姐,等我离开去办完一件要事,回来再带她去见孟师兄。” 林思雨措手不及道:“师叔,你今早才答应过要留在花间长呆一段时日,怎么这就要走了?” 燕琉璃附和道:“是呀,师叔还没有教我剑法呢。” 一阵暖流涌上王风吟心头,他知足笑道:“我早已把花间当作自己的家。只不过眼下确实有紧急之事要去办。等我回来,到时还有件极为重要之事要告知你们。” 说毕,王风吟起身,倏地一下施展轻功飞走。 临走前,他留下一句话:“要小心提防李作乐。” 王风吟口中的要紧事,便是李作乐的身份之谜,唯一可能的线索就是找到曾经与他拜堂成亲洞房的萧雨霖。根据他猜测,萧雨霖的爷爷极有可能就是夺命六绝中的萧老大;此外,李作乐和代号夺命剑的男人手腕处都有同样的图案,兴许就是某种特殊身份的标记。 一切谜团,只有在找到萧雨霖才有可能解开。 ------------ 第四十六章 思紫凝 夜里,听风楼阁内是感受不到寒意。 一个女人坐在听风楼阁内,看着当年孟朝九在石壁上刻的词,一阵寒意袭上心头。 天冷,是冻不死人的,能冻死的人只有心冷,绝望带来的心灰意冷。对于这个绝望的女人,风中之语就是往日之语,尤其是在这个安静到可怕的听风楼阁,昔日旧情旧景历历在目。女人是多么想念她的师弟孟朝九。 这个女人就是夏紫凝,世上最听得懂风语的人,她总是不禁想起那旧事,旧情,旧景,和那不知何时又会翻来覆去的悲伤。夏紫凝多么希望能让她自己融入风中,飘回到十九年前,去改变一些事情。 那一年,秀洲城。 在城南码头,赵熙若又一次错过了夜恒,也是她此生最后一次接近夜恒。 “闻君不见君,梦君不识君。只恨不相识,却已如相知。只恨不相知,却已长相思!”赵熙若对夜恒说的这一句话,也让站在她身旁的夏紫凝闻之叹息。 离开城南码头后,二人又返回客栈寻找孟朝九。 可再进入那家客栈时,孟朝九已不知去向。听客栈掌柜说,孟朝九杀死了大漠孤侠谭笑无,带走了谭笑无的剑逃走了。 就在那晚,赵熙若坚定了对夜恒的爱意,夏紫凝却动摇了对孟朝九的认识,她看到了一个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的孟朝九。在此之前,孟朝九在她眼里还只是个温顺乖巧,傻气可爱的小师弟。 她再次见到孟朝九时,是在第二年的中秋。那天本该是喜庆团圆的节日,花间派内却是草木悲鸣,哀声一片。弟子们各个披麻戴孝,为掌门南宫飞燕吊丧。 两日前,关外孤鹰教教主段横飞带领十余名关外高手杀入虎丘山,声称要为段横飞的弟弟段横行报仇,命花间派交出孟朝九和帝兰剑。虽然孟朝九已消失数月,可即使他人在门派内,掌门南宫飞燕也不会将他拱手交出。 随后,双方大打出手。一番激战过后,双方各有损伤,然而花间掌门南宫飞燕为护夏紫凝,替夏紫凝挡了一剑,死在了段横行剑下。夏紫凝永远都忘不了,剑刺穿南宫飞燕心的那一刻,随着剑身流至剑尖处而滴下的血,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刺耳的声响。 这两天,夏紫凝瞳孔呆滞,在自责和内疚中无法自拔。她恨孟朝九,如果不是他,师父南宫飞燕就不会死,她也不会如此痛苦。 大厅外,蒙蒙细雨中,一个人影在慢慢走近。 “九弟,九弟回来了!” 众弟子中有人率先认出了孟朝九。 夏紫凝先是一阵欣喜,再是脸上蒙上一层阴影,她跟在众人身后,围向孟朝九。那是一个意志消沉,胡子拉碴的孟朝九。虽只是几个月未见,他却像老了几岁,没人知道这几个月以来,在他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九弟,你终于回来了!” “九弟,看到你平安无事就好!” …… 不同于夏紫凝,大多数人对他还是疼惜和关爱,没有责问和抱怨。 孟朝九紧绷的脸倏地一下支离破碎,他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放声大哭,随后他又跪在地上,爬到南宫飞燕的棺木前,连连磕头认错。这时,夏紫凝走到他身边,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喝道:“孟朝九,你现在回来做什么!师父都被你害死了,你回来还有什么用!” 夏紫凝将所有的怒气都撒在了孟朝九身上。孟朝九只是埋头,一言不发,世上最该心疼他的夏紫凝此刻却抛弃了他,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剑刺在他心上。 南宫飞燕出殡当天,赵熙若收到柳下无痕的飞鸽传书,信中说孤鹰教教主段横飞听闻孟朝九回到花间后,又带着他的人返回苏州。赵熙若一收到信,便和夏紫凝一齐去找到了孟朝九。 赵熙若道:“九弟,师姐收到飞鸽传书,说孤鹰教教主段横飞正带着关外的高手卷土重来。他们此番是冲着你而来,你还是先下山避避。” “为何要下山避避?” 孟朝九不禁冷笑,随后他眼露杀意,冷道:“我本想今晚就下山去找他们为师父报仇,没想到他们自己找上门来了,正好合我心意!” 夏紫凝火冒三丈道:“孟朝九,你已经惹了够多的事,还不好好听师姐的话,到底要闹成什么样你才甘心?” 孟朝九忿然道:“我真的不明白,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他们杀了师父,难道我就不该为师父报仇么?” 夏紫凝面红耳赤,厉声道:“若不是因为你,关外那些魔教的人会找上门来么?报仇之事自有师兄师姐们去应付,你一小师弟就别添乱!” 孟朝九瞪了夏紫凝一眼,道:“既然祸是我惹出来的,就应该由我亲自去了断!” 说毕,孟朝九带着帝兰剑愤然离去。 赵熙若拦住他的去路,劝道:“九弟,万万不可冲动。那你就留在花间,和大伙一齐为师父报仇。” 孟朝九冷道:“师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别拦着我。” 赵熙若摇摇头。 孟朝九一时情急,将赵熙若推至地上。 “师姐,抱歉。” 孟朝九大步流星向前。 夏紫凝上前搀扶赵熙若,对着孟朝九喊道:“孟朝九,你今晚要是踏出虎丘半步,我就和你恩断义绝!” 孟朝九停下脚步,顿了顿,后便消失在夜色中。那夜过后,夏紫凝也不知去向。 一个多月后,渐入晚秋。孟朝九提着段横飞的人头返回花间派,新代花间第一剑客之名也渐渐在江湖上传开。然而,夏紫凝依旧没有音讯。 十月初三,孟朝九生辰,他心中一直都在期盼着夏紫凝出现。那夜,他一人坐在听风楼阁,喝了很多酒。直到子时,仍不见夏紫凝身影,孟朝九失声痛哭道:“夏师姐,你真的下定决心和我恩断义绝了么?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了么?” 说毕,他拔出剑,在石壁上挥出了一首词。 第二日,孟朝九离开了花间,只在心中留下一些东西。再过一日,夏紫凝赶回了花间,这些时日,她四处打听孟朝九下落,她怕她会没机会向孟朝九表明心意。后来听到孟朝九杀了段横飞一事才放下心,她日夜兼程,最终还是未能在孟朝九生辰那日赶回花间。 一年之后,中秋佳节。夏紫凝再见到孟朝九时,他意气风发豪情万丈,只不过他看她的眼神不再痴迷和专注;再过一年,孟朝九去了趟大漠,回来时说他爱上了一个只认识了四天的女人。最后,在长安潇雨山庄,孟朝九死在了顾霜怜剑下。 如今,夏紫凝想他的时候都会来到听风楼阁,触摸着那首刻在她心里的词: 无言独坐饮相思,淡入喉,知秋浓。老树无情惹西风,飘零散尽,遍地是离愁; 柔情断处酒更苦,点点泪,杯中毒。忽闻铃笑梦初醒,仿若伊人,孤影冷月中。 ------------ 第四十七章 听天命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暗天。闲来垂钓坐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苏州城外。 一少年,一匹马,一把剑。 王风吟刚离开苏州城门没多远,就在路上遇到了那位“老骗子”算命先生。 “是你!”一见到算命先生,王风吟觉得恨不可思议。对于上次所谓要他去江宁府救所谓的有缘之人言若初一事,他心里一直耿耿于怀。 算命先生捋捋胡子,道:“一个多月未见,你人变了不少。” 王风吟鄙夷地看着他,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变英俊了。” 算命先生道:“不仅如此,你的剑法和你的心也变了。” 王风吟哼了一声,道:“你这老骗子,算命算得确实准,就是老爱骗人这一点不大好。” 算命先生呵呵一笑,道:“骗谁我也不敢骗你呀。怎么样,和你的有缘之人相处得如何,?” 王风吟怫然不悦道:“老骗子,这件事不提也罢,你一提我就来气。那所谓的有缘之人早已名花有主,你差点让我做出拆散鸳鸯之事。不仅如此,我还被人认为是心怀不轨身份可疑之徒。” 算命先生又捋捋胡子,觉得难以置信,道:“你会不会是弄错人了?” 说毕,他掐指算了算,随后叹了叹气,心想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我还真算不准这小子!” 王风吟瞪大眼睛,抓着算命先生的手急道:“老骗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算命先生轻轻地掰开王风吟的手,道:“没弄错,没弄错,你只需记得,是你终会是你的,不是你的如何勉强都没用。” 王风吟失望地甩开了算命先生的袖子,白了他一眼,道:“你这不是废话么!老骗子,我有急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算命先生微微一笑,问道:“你为何不直接问我萧雨霖那小丫头的下落?” 王风吟恍然大悟,搔头傻笑道:“见到你我光顾着生气了,连你是个算命的一事都给忘了。” 算命先生摇头道:“不过我不打算告诉你。” 如同遭受一盆冷水,王风吟跳上马,道:“既然如此,就不要耽误我功夫。” 算命先生再次捋了捋胡子,道:“我不打算告诉你萧丫头的行踪,是因为她也不知道你想打听之事。” 王风吟登时脸色一沉,俯身问道:“你说吧,你找我是否是想要我帮你找人?” 算命先生点点头,惊叹道:“没想到你这小子还变聪明了!我确实是想让你帮我找人。不过,你帮我找到了那人后,你也会弄清楚你想要打听之事。” 王风吟嘴巴长得很大,觉得不可思议,道:“你想要我去找谁?” 算命先生道:“你要赶去江城的天宝客栈找一位叫李朝九的小子。” “朝九!”听到这两个字,王风吟大吃一惊,又问道:“这家伙和孟朝九是何关系?” 算命先生笑了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找到他自然会明白。” 王风吟埋怨道:“老骗子,你这爱吊人胃口的毛病也得改。那你说,找到人后带到哪见你?” 算命先生摇摇头,道:“不是带他来见我,而是去见顾霜怜。” 听到顾霜怜三字,王风吟心中不寒而栗,哆嗦道:“那女魔头要是知道我还没有死,定会杀了我!” “你为了救人连死都不怕了,还会怕一个杀不死你的人?再说,上次你在诛邪大会上大出风头,她很快就会知道你没死之事。” “那倒是。”王风吟微微点头,道:“那到时女魔头在哪?” 算命先生道:“这个你不需操心,你找着李朝九后自会遇到她。” 随后,算命先生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伸手递到王风吟面前,道:“你我之间曾有协议,你帮我做两件事,我帮你救一个女人和找一个女人。之前已帮你救过一个人,这个锦囊你拿着,需要找一个女人的时候再打开。” “这么神奇!”王风吟接过了锦囊,随后仔细打量一番,道:“老骗子,我能先打开瞧瞧么?” 算命先生一脸严肃,道:“小子,你听好了,一定要到你无计可施之时才将它打开。当然,我希望你这辈子都不需要用到此锦囊。” “为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 王风吟叹叹气,后脸上微微一笑,道:“那好,我记住了。告辞啦,老骗子!” “等等!”算命先生急道,同时眼角处落下一道阴影,低沉道:“小子,你我二人缘分到此就要尽了,送你一句话‘只要你心怀善念,你遇到的人或事就不会太差’。” 王风吟目瞪口呆,随后他惊问道:“曾经有一位猎人对我说过同样的一句话,他不会你派来找我的吧?” 算命先生摇摇头,勉强一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这世上相信我算命准的人很多,可宁愿听我话的人却很少。你虽然是为了女人答应我替我做事,但我相信。即便是没有条件你也会答应去救人。” 王风吟沉吟许久,道:“不知道,也许会,也许不会。” 算命先生问道:“小子,你可知何为尽人力,听天命?” “凡事尽力就行,成不成就看天意。” 算命先生摇摇头,朗声道:“所谓尽人力,听天命,实则为听天命,尽人力。人生下来,各有优劣。听天命便是知己,做人最怕不知己,自视过高则为妄,自视过低则为虚;尽人力便是顺应天命尽所能,担所责,能者多劳,不枉天命所赐。” 顿了顿后,算命先生接着道:“你和一人很像,那就是孟朝九。不过他比你更知己,故他愿尽其所能,承担其责;你则自卑懵懂,自视过低。实不相瞒,我之所以找到你,是对你有所期许,望你日后能自视己力,担己天责!” 算命先生一席话如醍醐灌顶,令王风吟茅塞顿开,他顿时感到热血沸腾,道:“老骗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坚持一些我认为对的东西。” 马蹄声震响山林,王风吟仍未留下“谢谢”二字。 但是,他相信“老骗子”算命先生定会知晓他的心意。 看着王风吟离去的身影,算命先生喃喃道:“你和孟朝九不仅性子有些像,而且你们的有缘之人也很像,不过是否真是如此就要看你如何选择。” ------------ 第四十八章 江城 王风吟踏入江城城门时,恰逢赶上江城今年的第一场雪。那雪花稀稀散散,就如那江城街上稀稀落落的人群。 冬天,从来就不是热闹的季节,能不被冷却的,也只有少年一颗侠义之心。几日前,在苏州城外听了算命先生一席话后,王风吟总觉得是有所领悟,心中又热又沉,但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雪花稀稀散散,下久了也会让脚下的路积成厚厚一片;人虽势单力薄,是不是坚持某些东西久了也会改变些什么?一步一步,看着身后他留在雪地上的脚印,王风吟心想道:“这雪地虽极易被人践踏,可没多久这上面脚印也会消去。” 他笑了笑,走进了天宝客栈。 一进客栈,王风吟便能感觉到一阵暖,不同于江城冷清的街道,客栈里则坐满了人。一个店小二走到他面前,恭恭敬敬道:“这位客官,您是要打火还是要住店呀?” 王风吟摇摇头,拿出一锭银子,道:“既不打火也不住店,我想要找一人。” 店小二先是左顾右盼,接过了银子后又再次左顾右盼,最后凑到王风吟身前,小声道:“客官,你想找谁?” “一个叫李朝九的少年。” 店小二想了想,皱眉道:“客官,一般来店里的人报的都是假名,您若只说名字我可找不着人?” 王风吟笑了笑,道:“不需要你帮我找人,你只需配合我演一出戏。” “那需要小的怎么配合?” 那贼头鼠眼的店小二话音刚落,王风吟左拳头便打在他右眼。 “哎呀,疼死我了,好好的你怎么打人呀!”店小二痛苦惨叫道。 随后,王风吟提起他的前领,在他脸上又连连给了两记硬拳,怒吼道:“几日前,你收了我的银子,说定会给我打听到李朝九的下落。这都几天过去了,李朝九人呢?” 说毕,王风吟将店小二狠狠地摔至地上。那店小二左手摸着屁股,右手抚着被打青的脸,叫苦不迭,心想着这银子可一点都不好赚。两人如此一番动静,惊动了客栈内所有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王风吟身上,各怀心思。 王风吟故作嚣张,大声喝道:“喝你们的酒,有何好看!” “老子信了你的邪,敢在老子地盘上撒野!”人群中有人如是说道。 王风吟见惹众怒,心想着目的已达成,便退出了客栈,临走前还不忘向店小二留下一句狠话,道:“过两日再来收拾你!” 出了客栈,寒气逼人,王风吟全身不禁哆嗦了一下。他东张西望了一番,走向大街。顷刻之间,雪越下越大,看着地上渐渐堆厚的雪,王风吟心中一股暖意。走出客栈几十步,王风吟便察觉到身后有人在跟踪他,他嘴角微微上扬,心想道:“会不会是那李朝九中计了?” 那脚步声越走越近,王风吟回头,在他的眼前是一个蒙着脸的男人,和一把剑。那把剑的剑尖已至他胸前,王风吟向右侧身,轻巧躲过,倏地一下拔出手中的剑。 “你是谁?” 王风吟问道。虽然没能看到男人的脸,但男人眼角处的几道皱纹令人印象深刻,他猜不准男人的年龄,但能确定男人并非是个少年。 蒙面人哼笑一声,问道:“王风吟,此番你来江城是为何事?” 王风吟心中一凛,不禁问道:“你怎知我名字?” 蒙面人狞笑几声,道:“这个无关紧要,你只需知道你来的不是时候,所以你必须得死!” 他的笑声中带着自信,一种定能将王风吟打败的自信。 王风吟嘴角微微上扬。 大雪中,王风吟的冷笑比寒风还要冷,蒙面人眼角处的皱纹挤成一团,他心有疑惑:“王风吟这小子看起来比我还自信!” 几片鹅毛般的雪花落在两人头上。突然,蒙面人头上的积雪崩塌,他已挥剑上前。然而,王风吟头上的雪花则越积越厚。 “砰砰”几声。在大雪纷飞的季节里,两把冷冷的剑相击发出的声音也是冷彻人心的。伴着这冷冷的相击声,王风吟头顶上的积雪也崩塌。 此时,越积越厚的只剩下地面上那层容易被践踏的积雪,那是多纯白干净的一团雪。可惜,王风吟和蒙面人对付二十几招后,那层干净的雪被玷污。玷污它的是几滴血,几滴红通通的血。 那血来自于蒙面人的右臂。蒙面人终于明白,为何王风吟比他自信。看着受伤的右臂,蒙面人道:“王风吟,你方才所用的招式并非是花间派的落花剑法!” 王风吟眼带杀意,冷冷道:“是不是落花剑法无关紧要,你只需知道我能杀你。” 蒙面人嘴角哆嗦了一下,施展轻功跃起逃走。 “别追!” 王风吟刚想起身前追,便被附近传来的声音叫住,他看向前方,只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向他走来。那少年衣着简陋,骚乱的头发下是一张充满稚气的脸,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带着满满的自信。 王风吟急道:“给我一个不追他的理由?” 那少年嘴角上扬,眼眸的自信有些耀眼,道:“你想问他的事情,我都能替他解答。” “哦?”王风吟嘴巴张得很圆,一脸惊奇。 那少年继续道:“而且,我就是你想找的那个人。” 王风吟剑回鞘,缓缓走到少年身前,问道:“李朝九,我想问他的事情,你真的都能答得上?” 李朝九点点头,眼神很坚定,道:“除了一个问题之外,其余问题我都能答得上。不过,我回答不上的那个问题,我认为你能猜得到。” 王风吟觉得少年很有意思,笑问道:“是什么问题?” 李朝九干咳了一声,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你?” 王风吟想了想,道:“他说我来的不是时候,想必是怕我会破坏了他的好事。” “那你此番来江城是为了何事?” 王风吟拍着李朝九的肩膀,道:“为了找你!” 李朝九笑了笑,从容道:“既然如此,那就找个地方坐下好好聊聊。” 两人齐肩同行,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 第四十九章 天宝客栈 李朝九和王风吟二人返回天宝客栈。 一见到王风吟,刚才那挨了他一顿打的店小二,吓得躲进客栈厨房。同时,客栈内所有的客人都向他抛出敌意的眼光。见此,李朝九急忙拉着王风吟的手臂,大步向前走进客房。 进入客房后,王风吟仔细打量了一番,叹道:“没想到你一副穷酸样,却要了客栈内最好最贵的客房。” 李朝九坐到桌旁,倒了两杯茶,左手作出邀请手势,道:“请坐!” 王风吟入座,喝了一口茶,那茶清淡无味,让他不禁想起了燕琉璃泡的洞庭红茶。 李朝九诡异地笑了笑,道:“你就不怕我在这茶中下毒么?” “不怕!”王风吟笑着摇摇头,道:“下毒杀人都需要理由,你没有下毒害我的理由!” 李朝九抱拳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看着一个乳臭未干的男孩一副大人样,王风吟忍不住笑了笑,道:“高姓大名不敢当,你喊我作王大哥便是。” 在王风吟的笑声中,李朝九听到了轻视之意,他怫然不悦道:“我瞧你也没比我大多少!” 王风吟又撇嘴笑了笑,道:“即便是早出生一天,你也该喊我作大哥。” 此时,李朝九脸气得通红,道:“你可别忘了,你还有求于我,激怒我对你而言可不算是件好事。” 王风吟凑近他,鄙夷说道:“我看是你忘了,应该是你有求于我,否则你就不会现身。” 李朝九无话可说,心想道:“原想利用他一番,没想到他没我想象中那么蠢!” 王风吟又喝了一口茶,他并非是想有意冒犯李朝九,而是他见李朝九锋芒过露,想挫挫其锐气。随后,他问道:“李朝九,你为何要叫李朝九?” 李朝九面无表情,冷哼一声,道:“我爹姓李,当然我也姓李;至于为何要取名朝九,这就得问我爹娘了。” 王风吟拍着李朝九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朝即初,朝九即初九,初九潜龙勿用。既然是潜龙勿用,就该藏锋守拙,待机而动。” 说毕,他心中暗自乐道:“没想到我王风吟也有教授他人处世之道的时候。” 看着他关切的眼神,李朝九心中一颤,低沉道:“不瞒王大哥说,其实我娘给我取名作朝九,实则是因为一人。” “孟朝九?” 李朝九目瞪口呆,道:“王大哥,你怎知是他?” 王风吟也目瞪口呆,叹道:“我只是随口猜猜,没想到真会是他!” 此时,王风吟心中一番推断:“李朝九娘亲,孟朝九,顾霜怜这三人间是何联系。孟朝九被顾霜怜所杀,李朝九的娘亲对孟朝九念念不忘,莫非李朝九是孟朝九的私生子!” 想到此,王风吟眼睛突然睁大,两颗眼珠子险些跳出眼眶。 “王大哥,你和孟大侠是何关系?” 王风吟瞳孔登时缩小,恍然道:“我乃他同辈师弟。” 李朝九惊喜道:“王大哥你年纪轻轻,竟是孟大侠的同辈师弟,久仰久仰。” 听到“孟大侠”三字,王风吟长舒了一口气,可回想起“久仰久仰”四字,心中很不是滋味。明明他比李朝九大了两三岁,可听李朝九如此一说,登时觉得他自己年长许多 李朝九喝了一口茶,顿了顿,说道:“我娘和孟大侠间的事要从我姥爷那说起。我姥爷名为楚一剑,江湖人称天下第一快剑。二十六年前,家里来了位客人。那客人姓廖,名字不详,我姥爷都喊他作廖老三。他和我姥爷相识多年,曾同为前朝亡国皇帝效命。” 听到此,王风吟惊问道:“那廖老三可是夺命六绝中代号夺命针的那位?” 李朝九难以置信,怔怔地看着王风吟,顿了顿后,叹道:“没想到王大哥竟也听说过夺命六绝!” 王风吟解释道:“不久前,我曾巧遇那夺命六绝中的夺命剑。” “夺命剑!”李朝九惊叹一声,道:“听我娘说,夺命剑早在三十多年前便背叛了前朝的亡国皇帝,没想到他至今还活着。” 王风吟脸色一沉,摇摇头,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身中奇毒病入膏肓,后来没几个时辰,他就死了。据他内人所说,他是中了廖老三的毒针才无药可治。” “不可能!”李朝九连连摇头,道:“不可能是廖老三所为,廖老三早在十六年前便死在我娘剑下。” “嗯?”王风吟愣怔怔地看着李朝九。 李朝九咳了咳,继续说起她娘亲和孟朝九间的事。 她娘亲名为楚青青,廖老三拜访楚家的那一年,楚青青才十岁。 廖老三拜访第二天晚上。楚青青半夜睡不着觉,便想去找她爹楚一剑听故事。没想到,刚踏进家里的后院一步,她就看到廖老三正从她爹楚一剑的后脑处拔掉一根针,当时的楚一剑已埋头倒在石桌上,一动不动。 见状,从小就受楚一剑的楚青青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廖老三听到她的哭声。随后,她撤离出后院,急忙去寻她的娘亲。没想到她赶到爹娘的房门前,廖老三已在房内,在安慰她那泣不成声的娘亲。 楚青青拭去眼泪,装作睡眼惺忪,走进房间,道:“娘,我好像听到爹在喊我,是不是爹在找我呀?” 她娘当即把她抱入怀中,伤心欲绝道:“青儿,你爹你爹他……死了。” 此时,楚青青才敢放声痛哭,道:“娘,青儿不要爹爹死,青儿不要爹爹死。” 廖老三摸了摸楚青青的脑袋,轻声抚慰道:“好孩子,你爹是被前朝余党派来的刺客杀死,你可要勤加练武,早日为你爹报仇。” 一个月后,廖老三才离开楚府,没过多久,楚青青的娘亲因病去世。 十年后,洛阳城外,一片竹林。 苦练剑术多年的楚青青终于找到廖老三,正当二人激战正酣时,孟朝九从天而降,他声称是要为老丈人报仇。只用了一招,孟朝九便砍断了廖老三的腿,随后,楚青青给了廖老三致命一剑。 可廖老三临死前,耗尽最后一口气向毫无防备的楚青青吐了一根毒针。那毒针又准又快,危急时刻,孟朝九扑上前,为楚青青挡了毒针。 ------------ 第五十章 少年志(上) 听李朝九说完楚青青和孟朝九二人间的事,王风吟两眼直立,惊道:“你说孟师兄当时便中了廖老三的毒针?” 李朝九点点头,接着补充道:“那夺命针上的毒无人能解,只要是中了夺命针,必死无疑。” 王风吟冷怔道:“如此说来,即便日后不被顾霜怜杀害,孟师兄他也会毒发身亡?” 李朝九点点头,面带愧色地看向王风吟,道:“听我娘说,当时她向孟大侠辞别时,孟大侠所中的毒已攻心,若不是他内力深厚缓住毒势,否则当场就会毒发而亡。” 顿了顿,李朝九又道:“找到廖老三报仇时,我娘已怀胎两月。回到家中没过多久,她便听说到孟大侠死在天岩洞主顾霜怜手里的消息。后来生下我后,为了让我永世不忘孟大侠恩情,爹娘便将我取名作朝九。” 王风吟神色若失,心中恍然道:“原来老骗子要我带李朝九去见顾霜怜,是想让她怜明白,当年孟师兄早已是必死之身,在潇雨山庄内孟师兄是有意要激怒她,好让她死心;然而事实上,孟师兄对她情深意重,根本就不会因容貌被毁而抛弃她。” 想到此,他心里甚是后悔自责,一个多月前,他曾向朝孟朝九的孤坟吐过口水,还轻言指责他贪图美色见异思迁。 随后,他不禁问道:“孟师兄当时为何要救你娘性命?” 被他如此一问,李朝九惊得嘴巴大张,冷笑道:“王大哥,孟大侠和我娘萍水相逢,他救我娘当然是出于侠义心肠。而且,爹娘将我取名作朝九,也是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像孟大侠一样行侠仗义,惩奸除恶。” 霎时,王风吟脸色泛红,觉得羞愧难当。 “你和一人很像,那就是孟朝九。不过他比你更知己,故他愿尽其所能,承担其责” 王风吟突然想起了算命先生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不久前在江宁府,因救了言若初反被怀疑心怀不轨之事,他曾误以为天底下所有的人对任何人好都是有所图的。如今,听了李朝九一席话,他内心颤动。 人总是会在修行的途中忘了最初修行的目的,最荒谬的是,他自以为修行中获得的领悟,其实只是一种扭曲的认识。 思索了一番,王风吟道:“此番来找你,是想带你去见一人。” 李朝九问道:“什么人?” 王风吟干咳一声,低沉道:“顾霜怜。” 李朝九面带疑惑,道:“王大哥是想找她为孟大侠报仇?” 王风吟摇摇头,声音依旧低沉道:“孟师兄和顾霜怜曾相互爱慕,当年顾霜怜入关到潇雨山庄便是为了等他。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孟师兄是在赶往长安的途中救了你娘,后来为了让顾霜怜死心,他才故意激怒顾霜怜……” 李朝九眼眸里闪过一道光,道:“王大哥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王风吟点点头。 李朝九面色沉重,心想:“若不是为了救我娘,孟大侠和顾霜怜已成眷属双宿双飞,我们李家有欠于他们二人,如果能向顾霜怜说明其中来龙去脉,解除二人多年的误会,也算是对他们微不足道的补偿。” 随后,他向王风吟道:“王大哥,我答应你去见她,不过并非是你带我去,而是我带你去?” “你带我去?”王风吟很惊奇,问道:“你知道她在哪?” 李朝九问道:“你还记得刚才想要杀你的那个蒙面人么?” 王风吟“嗯”了一声。 李朝九走到客房西墙边上,从墙上轻轻取出一块砖,说道:“王大哥,你刚才不是笑话我一副穷酸样却住了间上好的客房么?” 随后,他将那块轻轻放到地上,转回身,解释道:“我住这间房,实则是想偷听隔壁的人说些什么。” 王风吟道:“那蒙面人刚才就在隔壁那间客房内?” 李朝九笑着点点头,道:“没错,那蒙面人是双华城的掌法理事颜书华,除了他之外,还有双华城的大弟子离晚枫。” “离晚枫!”听到这三个字,王风吟顿时心生厌恶,不知是因嫉妒离晚枫和言若初是青梅竹马,还是因觉得他虚伪。 “王大哥,你认识此人?” 王风吟冷冷道:“见过几次面,也算是认识。” 李朝九“嗯”了一声,回想起了不久前隔壁客栈内发生的事情: 一个时辰前,李朝九跟着颜书华进入天宝客栈。随后,见颜上一间客房,他便住进隔壁的客房。 半个时辰后,离晚枫走进颜书华所在的客房。 “你怎么才来?”颜书华的语气中带有责备。 离晚枫眼中闪着火光,忿然道:“我要等你离开一会后才能出城,否则会引起他人猜疑。” 颜书华坐到椅子上,喝了一口茶,道:“昨夜我收到了帮主的密信,他要你早日向叶忘仇提亲。” 离晚枫哼了一声,道:“师妹她最近老是有意疏远我,我怕她会不答应。” 颜书华额头上现几道横纹,着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叶忘仇答应这门亲事就行,甭管那小丫头怎么想。” 离晚枫坐到颜书华对面,讥笑道:“华叔,你又不是不知道,叶忘仇对师妹宠爱有加,任何事都由着她来。若我直接向叶忘仇提亲,她不仅不会答应,估计以后还会更加疏远我,如此一来,我当上掌门的机会就越来越渺茫。” 颜书华眉头舒展,阴笑道:“我有一个借刀杀人的方法。” “哦?” 颜书华道:“天岩洞主顾霜怜最近带着百余名手下入关,听说是为了捉拿萧泰和莫松的下落。巧的是,那萧泰就关在我双华城的地牢中。” 离晚枫恍然大悟,道:“依你之意,是要拿萧泰和顾霜怜做交易?” “没错!只要她杀了叶忘仇,我们就将萧泰交给她。” 离晚枫心存疑虑,道:“若是日后她拿此事来威胁我们呢?” 颜书华走到离晚枫身后,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狞笑道:“一个关外女魔头说的话会有人信么?” 想了想,离晚枫道:“这两天我会找个机会,当着师妹的面向师父求婚。若是师妹不答应的话,你再去找顾霜怜。” 突然,楼下有一番动静。 “你坐着,我出去看看!”离晚枫急忙走出客房。 一口茶功夫后,离晚枫回房,神色不安。 “出什么事了?” 离晚枫大惑不解道:“王风吟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王风吟”颜书华大吃一惊,问道:“可是那身份可疑的花间派弟子?” “嗯!”离晚枫应了一声,道:“他说他来处是为了找一个叫李朝九的人。” 颜书华道:“我这就去杀了他!” 说毕,颜书华举着剑走出了客房。 见此,李朝九也跟了出去。 ------------ 第五十一章 少年志(下) 听李朝九说完,王风吟喜上眉梢。 李朝九问道:“王大哥,你笑什么?” 王风吟耸耸肩,心想着:“离晚枫这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定要将此事告诉若初妹妹,好让她早点看穿离晚枫的真面目。如此一来,若初妹妹还是我的有缘之人。”想到这,他脸色微微泛红,心中又惊又喜。 见他如此,李朝九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一场阴谋大计,为何会惹得他喜笑颜开。 王风吟故作严肃,嘴角却藏不住笑意,深沉道:“小子,你还有一事为向我禀明?” 李朝九神情倏地不安,苦笑道:“何事呀?” 王风吟凝视着他,道:“你为何要跟踪颜书华?” “嘿嘿!”李朝九傻笑两声,背上冷汗直流。顿了顿后,他缓缓道:“王大哥,实不相瞒,前几日我师父不幸被双华城的人抓走,我跟踪颜书华是想看看有什么办法能救出我师父。” “你师父?”王风吟一脸好奇。 李朝九两颗大眼珠往上冒,看似难以启齿,犹豫了许久后,他才说道:“我师父就是江湖人称无影神偷的弃无味。” “弃无味!”王风吟目瞪口呆。 弃无味乃五大派之一无为派掌门元无贞的师弟,《易行记》书中六大神侠之一。天底下,几乎所有的名流富商和名门世家都曾遭其入室偷窃。因他轻功极好,来无影去无踪,故被称作无影神偷。相传,他所偷盗之物的价值堪比一座金山。 随后,王风吟冷笑一声,叹道:“你爹娘为你取名作朝九,是盼着有朝一日你能像孟师兄那样行侠仗义,没想到你却拜了声名狼藉的弃无味为师。” “不许你这么说我师父!”李朝九猛地一下怒吼道。 王风吟眨眨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李朝九接着愤愤不平道:“我师父虽偷过不少东西,可他为人并非如你想象般如此不端。” 平息了心中怒火后,李朝九又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到了那你自然就会明白。” 王风吟点点头,跟着李朝九出了客栈。踏着厚厚洁白的雪,两人走出了江城。出了城门几里地,便见前方四处都在闪耀着火光。再往前走百步,便看到漫山遍野尽是流民。那些流民各个面黄肌瘦,或一家人围在篝火旁,或靠在树上沉默发呆。 寒冷的雪天里,他们那绝望的眼神比火光还要夺目。 王风吟登时心生怜悯,皱眉问道:“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流民?” 李朝九怔怔地看着那些流民,眼眶湿润道:“今年荆州闹旱灾,他们都是从那背井离乡逃荒至此处。” “那他们为何不进城?” 李朝九道:“今年收成不好,城内粮仓也吃紧,江城知府岂会为了救济外地灾民而置城中百姓于不顾。况且,在城外还能拾些柴火,若是实在忍不了还能吃些野草。” “吃野草!” 李朝九点点头,黯然道:“甭说是吃野草,还有两家人交换……” 他话未说完,王风吟已怵目惊心。 李朝九深作呼吸,又道:“不久前,听闻江城郊外流民聚集,师父便带着我赶来此处。无奈流民太多,倾尽我和师父二人所有钱财,还不够他们吃一顿饱饭。无计可施之下,我们只能潜入双华城借些钱。” 王风吟道:“后来你师父就被抓了?” 李朝九“嗯”了一声,怒形于色道:“他们料到师父会为了城外流民潜入偷窃,早早就设好了机关埋伏等我师父上钩。” 王风吟心中一凛,没想到所谓的武林第一大派竟会如此冷血无情,还不如那臭名昭著的无影神偷。 随后,李朝九半跪在雪地上,祈求道:“王大哥,求你救救我师父!” 王风吟急忙将他扶起,问道:“江湖上都传你师父之前偷盗所得的钱财堪比一座金山,他之前偷来的钱财是不是都用在救济百姓上了?” “的确如此!”李朝九的目光很坚毅,道:“虽然江湖上都传师父是无所不盗,其实他向来只偷富人和坏人的钱。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无奈天灾不断,朝廷无力救援。师父念在百姓疾苦,甘愿背负天下人骂名,四处行窃,靠所盗来的钱财救济百姓。” 王风吟拍了拍李朝九的肩膀,道:“你放心,我定会想办法救出你师父出来。”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李朝九抱拳感激道:“我先替师父谢过王大哥。” 王风吟嘴角微微上扬道:“应该是我向你师父道谢才是。” 李朝九神情茫然,道:“小弟愚钝,不明白为何是大哥你向师父道谢呀。” 王风吟抬头仰望,看着那簌簌落下洁白无瑕的雪,一股暖意袭上他心头。从深山走出,至今已有三个多月,他内心从未像此刻般如此舒畅,也从未像此刻般如此坚定。同时,他手中的剑也沉了许多。 此时,李朝九脸上仍是一脸疑惑。 王风吟看着他,忍不住笑了笑,后解释道:“你师父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所以我要感激他。” 说毕,王风吟往眼前的山上走去。 李朝九追在后面问道:“什么道理?” “我孟师兄教会你的道理。” 李朝九恍然大悟,惊喜道:“我明白了!” 王风吟突然停下脚步,被身后追上的李朝九撞了一下。 王风吟语重心长道:“只愿你一辈子都能铭记此理。” 李朝九拍了拍王风吟的肩膀,笑道:“从小我娘每天都会跟我说一遍,要我行侠仗义助人为乐,王大哥,你也不能忘了。” 王风吟会心一笑,在他看来,李朝九的眼神一直都是如此自信坚定。 随后,两人接着往上爬。山爬得越高,人就会越冷,可此时走在路上的是两个热血的少年;山爬得越高,路就会越陡,可此时走在路上的是两个内心坚定的少年。 终于赶在日落之前,两人抵达了山顶。茫茫大雪,终究是遮掩不住红日的光芒。夕阳的余晖落在二人脸上,暖在二人心里,在他们眼下的,是一片沉睡的大好河山。 王风吟大喊道:“老骗子,我明白啦!” 李朝九大喊道:“娘,你放心,我不会忘记的!” ------------ 第五十二章 双华城 “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 若在清明时节,站在黄鹤楼上往北看去,可见一座开满梅花的小城,城内楼阁重重,犹如琼楼玉宇,此城便是双华城。双华城城主叶忘仇,乃当朝开国大将军,骁勇善战的他,曾率百万大军攻破前朝皇城。 屡获战功后,自知功高盖主会惹来杀身之祸,叶忘仇便在太祖皇帝封赏时请求辞官退隐。太祖皇帝大喜,将江城北郊的小城赐予叶忘仇作退隐之地。叶忘仇麾下三大副将及百余名士兵,放弃高官厚禄,追随叶忘仇退隐双华城。 太祖皇帝登基之后,朝廷战乱平息,江湖武林却因帮派之争动荡不安。太祖皇帝担心前朝余党会混入江湖帮派后相互勾结,便下了一道密折给叶忘仇。密折中有令,要叶忘仇创立江湖门派,监视江湖武林一举一动,以防前朝余孽和江湖势力暗中勾结。 如今,太祖皇帝驾崩多年,前朝余孽大多除尽,双华城也从一新立门派跃升至武林第一门派。 大雪纷纷,王风吟和李朝九站上黄鹤楼,依栏向北眺望,只见眼前一片苍白,分不清天与地。李朝九叹道:“王大哥,前几日还未下雪时,我爬上黄鹤楼,还能见着那气派的双华城。” 此时,王风吟眼里尽是白茫茫的雪,他问道:“你轻功如何?” 李朝九眼里闪烁着精光,得意道:“我跟着师父闯荡快一年了,他老人家从未教过我一招半式无为派的剑法,只教了我一身的逃命轻功。” 王风吟微微颤头,道:“看来你师父只想着让你继承他偷盗济民之志,并未想过让你成为武林高手。” 俩人四目相触,仰天哈哈大笑。 随后,王风吟皱眉,眼里现一座大雪覆盖的城,道:“今晚,我们就潜入双华城。” 寒冬,寒夜。 下了两天一夜后,江城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停止,踩着地上厚厚的积雪,王风吟和李朝九二人来到双华城城门口前。王风吟抬头往前一看,只见双华城里高楼叠嶂,灯火辉煌,一番盛世景象。看到此,他不禁想到江城外的那些流民。除了寒冬寒夜之外,还有寒城寒心。 双华城城门口高大宽敞,庄严气派。城墙楼上把守着数名守卫,他们身姿挺拔,寒风中巍然不动,犹如在守着重要的关口要塞。王风吟心中感慨道:“那双华城的掌门叶忘仇乃当过大将军,想必他平日对待弟子们也会像训练士兵那样严格苛刻。” 李朝九靠在王风吟身后,脸上的神情十分警惕,他小声道:“王大哥,待会进入城中后,下一步该怎么做?” 王风吟脑海中当即浮现言若初那副乖巧的模样,便笑道:“先去找一个人。” “难道去找我师父?”李朝九很惊喜。 王风吟回头,无奈地看着他道:“你师父应该就关在双华城的地牢中,可我们并不知地牢在哪,需要找我一个朋友问问。” 李朝九眉稍倏地落下,看似有些失望,随后他眼里泛光,道:“王大哥,你在双华城中竟有认识的朋友,之前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你又没问我,我也没找到机会说。” 李朝九问道:“你那朋友是在里面做什么的,可不可靠?” 王风吟想了想:第一次在凤翔府见到言若初时,跟在她身后的带刀侍卫都喊她作大小姐;随后在诛邪大会上,她、孤星和离晚枫三人中算是辈分最小,而然她却坐在椅子上,让两位师兄站在身旁。如此看来,应该是双华城内某位重要人物的女儿。 王风吟边想边说道:“我那个朋友,年纪和我相仿,地位应该在双华城大弟子离晚枫之上。” 李朝九两眼瞪直,问道:“你那朋友可是位女子?” 王风吟眨了一下眼,道:“你怎么知道?” 李朝九道:“同辈弟子中,地位能在离晚枫之上的,只有双华城掌门叶忘仇的女儿,言若初。” 王风吟愣怔怔地说道:“一个姓叶,一个姓言,怎么会是父女?” 李朝九笑了笑,道:“王大哥,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其实言若初是叶忘仇收养的义女,不过叶忘仇视她如己出,极其宠爱。” 王风吟心中一凛,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带刀侍卫都喊言若初作大小姐,离晚枫和孤星为什么要给她让座,还有,为什么离晚枫说娶了她就能当上掌门。 随后,他慌得一下紧紧抓住李朝九的肩膀,道:“如此说来,就不能找她帮忙了。” “那是当然!而且非但不能找她帮忙,还要小心提防她。”李朝九眉眼间带着一丝恨意,道:“我师父就是中了她设下的埋伏才被双华城的人擒获。” 听李朝九如此一说,王风吟心中震颤,心里暗自叹道:“若初妹妹,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王风吟道:“李朝九,我们还是要去找我那个朋友,不过只是我去找,你需躲在暗处接应。” 李朝九摇摇头,叱道:“王大哥,你疯啦,你若是被她抓走了,我可怎么办?” 王风吟解释道:“若是不找她,我们很难找到地牢的所在之处。” 李朝九仍旧摇头,反驳道:“如果你也被他们抓了,知道地牢在哪也没用!凭我的武功,又不能劫狱救出你们。” 王风吟诡笑道:“凭你的武功不行,可有一人的武功足够行。” 李朝九思索了一番,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 王风吟笑了笑,拍着李朝九的肩膀道:“若我真被抓进去了,到时候可就要看你的了!” 李朝九深吸了一口气,心想着自己责任重大,憋了许久,他才呼出那口气,朗声道:“王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所望!” 两人双掌相击,心中霎时热血沸腾。 随后,纵身一跃,两人落在双华城某间楼的屋檐上。王风吟心中有些激动,时隔多日,他又要见着他的有缘人言若初。 ------------ 第五十三章 叶忘仇 寒冬,寒夜,寒城。 雪虽停了,积雪未化。双华城内,万千烛火点缀着一片苍茫。 站在双华城内某座楼的屋檐眺望了一会功夫后,李朝九惊喜道:“王大哥,我看到离晚枫了!” “在哪?”王风吟急忙凑向李朝九,目光追随着李朝九手指的方向而去,只见在城中央的大道上,一个高瘦的身影正提着灯笼迈向前方。借着那灯笼暗淡的光,王风吟能大致认出离晚枫的侧脸。 看着离晚枫远去的身影,王风吟道:“跟着他。” 此时,城中央的大道上,沉重的脚步声,沉重的心,沉重的灯笼。离晚枫越走越慢,心跳得越来越快。出门之前,颜书华急忙找到他,告诉他此时言若初正在叶忘仇的莫言轩中。此番他出门,正是为了赶去莫言轩向叶忘仇提亲,请求叶忘仇将言若初许配给她。 他脚下的这条道,是条极其平坦的道,从小到大,他在这条道上走过成千上万回。这是第一次,他感觉脚下这条道艰难险阻。只是因为这条道上铺满着雪,冰冷冰冷的雪。还没被言若初拒绝,他的心已经冷到不行。 虽然他取言若初是为了一场阴谋,至少从小到大他对的她喜欢是发自真心的,至少他也是真心想娶她,也是真心想好好待她。 当人不开心的时候,总会想起一些开心的事情,走在这条熟悉的道上,离晚枫想起了小时候,他牵着的言若初的手,在这条道上来来回回走过很多遍。放佛就是在这条道上,他看着言若初从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可也是在这条道上,长大了的言若初开始松开他的手。人在不开心的时候,想到最后还是会想到更不开心的事情。 不知不觉中,离晚枫已走到了莫言轩门口。在门口犹豫许久,他才上前敲门。 “进来!”屋内有人回应道。 “师妹,你会答应么?”进门之前,离晚枫喃喃道。 离晚枫进门后,一直偷偷跟在他身后的王风吟和李朝九爬上屋顶,揭开了一块瓦片,朝屋里看去。屋里头,除了离晚枫之外,还有一位少女和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那少女便是言若初,她身穿华服,相貌乖巧;那银发老人手握拐杖,一脸威严,坐姿挺拔,想必他就是双华城掌门叶忘仇。 离晚枫先躬身行礼道:“师父,师妹!” “嗯!”叶忘仇应了一声,问道:“晚枫,天色不早,你来找我是为何事?” 他的声音里也带着几丝威严。 离晚枫埋着头,沉默不言。过了许久,叶忘仇面露怒色,连连咳了两声。在旁的言若初急道:“大师兄,发什么愣?爹爹在向你问话呢。” 此时,离晚枫才抬起头,看向叶忘仇,道:“师父,今夜弟子冒昧打扰,是来向你提亲。弟子和言师妹从小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望师父能将言师妹许配给徒儿!” 离晚枫此言一出,惊住了言若初,她一言不发,愣怔怔地看向某处;叶忘仇则一脸平静,端起了茶杯,提至嘴边。借着喝茶的间隙,看了一眼言若初。 待叶忘仇将茶杯放回桌上后,心中迫切期待他答复的离晚枫接着道:“师父,你放心,弟子一定会照顾好师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突然,叶忘仇伸出手,头往上抬,朗声道:“屋顶上的朋友,远来即是客,没必要如此偷偷摸摸!” 此时,屋顶上。 李朝九对王风吟道:“王大哥,我去引开他们,你在此处等我。” 王风吟点点头。 李朝九先是故意放重脚步声,等看到离晚枫和言若初冲出莫言轩后,再往别处逃去。见他逃走,离晚枫和言若初二人便追了过去。 王风吟则躺在屋顶上,想着一件他觉得蹊跷的事情。 “朋友,与其躺在上面忍受冬雪严寒,还不如下来喝杯热茶!”躺了一会,王风吟听到屋里的叶忘仇大声说道。听此,他心想道:“既然主人家都热情邀请了,不下去见见面岂不是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他起身跃下屋顶,走入莫言轩。 一进屋,王风吟抱拳道:“能得名震天下的叶掌门赏赐一口热茶,在下荣幸至极!” 见出现在眼前的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叶忘仇有些惊喜,便向他挥手示意道:“少侠胆识过人,老夫佩服,请坐!” 王风吟刚入座,叶忘仇便将一杯热腾腾的茶递到身前,王风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登时觉得身暖了许多,便笑道:“好喝,虽然我不懂什么茶道,不过好不好喝我还是能尝得出来。” 叶忘仇笑了笑,脸上依旧带着威严,道:“老夫乃一介武夫,也跟你一样,喝茶只管好不好喝。” 王风吟道:“难得见一知己,看来我得多喝几杯。” 叶忘仇勉强一笑,随后咳了两声,问道:“少侠深夜拜访,不知是为了何事?” 王风吟直接说道:“为了无影神偷弃无味。” 叶忘仇“嗯”了一声,看着王风吟,道:“少侠,你真的认为光凭老夫几位弟子,就能擒得住此人么?想当年在杭州叶府,江南四大名门的几位庄主联手,设下重重埋伏,到最后非但未能将此人擒获,反而还让他盗去不少贵重宝物。” 王风吟惊奇道:“依叶掌门之见,他是心甘情愿被抓的?” 叶忘仇冷道:“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既然少侠只是为了他而来,老夫也就不拦你了。实不相瞒,老夫颇有担心他留在城中是另有图谋,还不如早些将此人请走。” 王风吟又喝一口茶,道:“我有一事想不明白?” “请直说。” “叶掌门请我喝这杯茶是不是想要答谢我?” “此话怎解?” 王风吟解释道:“叶掌门应该早就察觉到我们二人,却等到你的弟子向你提亲之后才揭发我们,你这是想借我们二人打发你那位弟子吧?” 叶忘仇点点头,一脸平静,道:“确实如此,若不是无计可施,老夫也不想打扰你们二人。” 随后,叶忘仇抬头望着屋顶,道:“看来你那位朋友又回来了。” 王风吟起身,行礼道:“那既然如此,在下就告辞了。” 叶忘仇回礼道:“告辞。” 说毕,王风吟走出了屋子,又跳上屋顶。 ------------ 第五十四章 若初闺房 见王风吟从莫言轩中走出,李朝九怔怔地看着他,问道:“王大哥,你刚才进屋子里见叶忘仇了?” “嗯!”王风吟点点头,“不过你放心,他不会派人来抓我们。” “为什么?” 王风吟想了想,道:“依他所言,他也不想将你师父扣留此处。” 此时,言若初步伐轻盈地走回莫言轩,二人低下头,再往屋里头看去。 言若初一进屋,叶忘仇便问道:“人抓着没?” “没有!”言若初微笑道,“人抓没抓找不打紧,打紧的是能将大师兄支开,他此时正带着几位师兄弟在城内搜捕。” “哦?” 言若初走到叶忘仇身边,挽着他的右手臂,歪头倒在叶忘仇的肩膀上,道:“爹爹,谢谢你,其实你早就察觉到屋顶上有人了,不过为了避免让女儿为难,爹爹你才故意用打草惊蛇一招支开大师兄。” 听她如此一说,站在屋顶上王风吟心中感慨道:“看来若初妹妹聪明至极,绝非一般简单的女子。不过既然连她都能看出来了,想必离晚枫也能看出来,他应该明白,叶掌门并不同意这门婚事。如此一来,他就会让颜书华去引顾霜怜来,借顾霜怜之手除掉叶掌门。” “爹!”屋内传出言若初一声惊呼,王风吟再将注意力放在屋里头,只见此时言若初地注视着王风吟刚才用过的茶杯,道:“爹,方才你这来客人了。” 叶忘仇咳了一声,气定神闲道:“一个不便露面的老朋友,见你回来,他就走了。” 随后,他笑了笑,像个慈祥的父亲抚了抚言若初的头,道:“若初啊,时候不早,该回房歇息了。你大师兄向来心细谨慎,想必已明白爹的意思,不会再向爹提起婚事。” “嗯,女儿明白,女儿这就回房,爹爹也早点歇息!” 言若初离开莫言轩后,王风吟悄悄对李朝九道:“一切按计划进行。” 随后,王风吟跟着言若初,走进一个小院落。确定院落里没人后,王风吟一跃落至言若初面前。 “若初妹妹。”王风吟微笑道。 “风吟,哥哥!”一见到王风吟,言若初霎时有些惊慌,怔了怔,她急忙扯着王风吟的手,道:“快进屋说话!” 一进屋,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淡淡的熏香,闻着这香气,王风吟脸上泛红,这是他头一次进入女孩子家的闺房。 他四周看了一眼,除了房间较为宽敞之外,房间内的布置与一般女子的闺房无异,较为清淡朴素。只不过,房内画数册,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而且,诸如琴和剑之类的器物,不是寻常百姓家能够拥有。 两人四目一触,言若初登时心中乱跳,满脸绯红。见她如此,王风吟心中甚是欢喜,随后向她挤眼挑眉,又温柔地喊了一声“若初妹妹。” 言若初低眉垂眼,手捂住双腮。随后,她眼睛倏地睁大,仿若想起了一件紧要之事,便急忙跑到妆台前,看着铜镜梳妆。王风吟则站在原地傻笑,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每次见到言若初害羞的模样,他总是忍不住去挑逗。 稍微整理后,言若初转身面向王风吟,嫣然一笑道:“风吟,哥哥,你快过来。” “嗯!” 见她笑靥如花,王风吟看得痴迷,便徐徐向前走了几步。突然,言若初的右手挪了一下梳妆台上的铜镜,一道铁笼从天而降,将王风吟困在其中。 王风吟大惊失色,慌道:“若初妹妹,你这是要做什么?” 言若初走到铁笼边上,疑问道:“风吟哥哥,此番你潜入双华城是为何事?” 王风吟拔出手中剑,砍向铁笼上的铁杆,“砰”的一声,他手中的剑被折断,一怒之下,便将手中的断剑摔至地上。此次来见言若初之前,他心中早就做好被她算计的准备,可如今真中了她的埋伏,心中难免有些伤心沮丧。 他坐到地上,背靠着铁笼的铁杆,闭上双眼。 “风吟哥哥!”随后,言若初连连喊他三声。 他闻而不听,神情悠然自得地哼起小曲来。言若初被他气得小脸通红,忍不住身体下蹲伸出左手掐了一下他的胳膊。霎时,他猛地一下睁开双手,擒住言若初的小手。那小手又嫩又滑,摸得他心里顿时舒畅许多。 言若初先是惊怔了一下,后才想到收回小手。可那小手被王风吟紧紧攥着,任凭她如何用劲都无济于事。她皱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道:“风吟哥哥,你快松手。” 看着她那柔情似水的眼睛,王风吟登时有些心软,不过他及时清醒,铁下心肠,左手五指紧扣住言若初左手五指。此时虽是寒夜,屋内也未烧炭,言若初却觉得全身闷热,背上热汗淋漓。 “快松手,松手!”言若初仍在拼命挣脱,此时她已顾不上温柔端庄,近乎崩溃地喊叫着。 随后,王风吟抬起两人的手,在言若初的手背上亲了一下。一时间,言若初手中的力气仿若增了数倍,若不是王风吟及时用右手抓住她的手腕,否则她已成功挣脱。此后,她嘴角微微蠕动,眼圈泛红,幽怨地看着王风吟道:“王风吟,每次见面你都只会欺负我!” 见她越生气,王风吟则越是欢喜,他抬起二人的手至下颚处,便歪头将一边脸倒在言若初的手背上,眯眼笑道:“若初妹妹,如果天底下的枕头都能像你的手这么软就好了。” 言若初羞得落下一滴泪,那滴泪晶莹剔透,落在她纯净乖巧的脸上,就如恰到好处的修饰装扮。她黯然道:“你松开我的手,我放你走。” 王风吟仍眯着眼,那眼线弯弯,仿若带着笑意,便冷冷道:“若初妹妹,若是我真松手了,你还会放我走么?” 言若初又落下一滴泪,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王风吟闭眼微笑道:“我看这样也挺好的,反正无论如何我也逃不了,还不如拿你出出恶气。” “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何想要拿我出恶气?” “我和你也无怨无仇,你为何要把我关在铁笼里?” 随后,言若初深吸了一口气,又开始挣扎。 ------------ 第五十五章 苦肉计 挣扎了半天后,言若初终放弃。筋疲力尽的她靠着铁笼外围,连连喘气。 她看向王风吟,此时王风吟一脸平静,像是已经睡着了。盯了王风吟许久,言若初才小心翼翼地向前伸出右手,试图封住王风吟穴道。就在她将要得逞之际,王风吟右手突然擒在她的右手腕处。王风吟睁开眼,得意笑道:“等你这右手等了好久。” 言若初皱眉瞪眼,气得说不出半句话,十分委屈地看着王风吟。握着言若初的双手,王风吟喜不自胜道:“若初妹妹,想不想我松手?” 言若初怔怔地点点头。 王风吟嘻笑道:“你让我亲一下脸我就松手。” “你!”言若初脸色气得紫青,心想着从小到大就从未受过如此大的委屈,倏地落下两行泪。随后,越想越觉得憋屈的她放声痛哭,眼泪也如那倾盆大雨般哗哗落下。 见她泪如雨下,王风吟登时心软,便松开了她双手。言若初没有立即收回双手,仍是看着王风吟流泪痛哭。许久之后,言若初才收住泪水。她坐在地上,头靠在铁笼外围,手已经收至怀中,眼睛依旧怔怔地看着王风吟,低沉道:“你欺负我就算了,为何还要如此羞辱我?” 王风吟靠在铁笼内围,双目紧闭,闻而不听,沉默不言。随后,言若初起身,走到梳妆台,挪了一下铜镜,收回了铁笼,冷冷道:“你走吧!” 王风吟睁开眼,颇为意外,道:“若初妹妹,你不想抓我了?” “走!”言若初一声怒喝道。 王风吟就地打坐,道:“你赶我走!我就偏偏不走。” 言若初怒气冲冲地走近往他,全力将他往外推,可他稳如古松,任凭言若初如何使劲,都一动不动。推了一会后,全身乏力的言若初瘫坐在地,头倒在了王风吟肩上,疲惫道:“风吟哥哥,为何你总爱欺负我?”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王风吟道:“若初妹妹,为何你总是怀疑我?你可知道,好端端地被人怀疑有多委屈?” 言若初伸出手轻拧了一下王风吟的耳朵,轻声道:“所以你才要报复我,好让我尝尝受委屈的感觉?” 王风吟点点头。 随后,言若初又问道:“风吟哥哥,还记不记得不久前在苏州李园,你向我许诺之事?” 王风吟“嗯”了一声,边回想边说道:“一个多月前,我在长安遇到了一位十分厉害的算命先生,他要我去红叶镇救一姑娘。我答应了他,就去了红叶镇。” 言若初扑哧一笑道:“风吟哥哥,你会有如此好心?” 王风吟连连点头,继续说道:“到了红叶镇的红叶客栈,看到魔僧莫松在欺负一姑娘,我当即挺身而出,让那姑娘先逃走。之后我就被莫松打伤了,原以为在劫难逃,没想到紧急时刻,那姑娘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人。” 言若初猜测道:“天岩洞主顾霜怜?” “没错!”王风吟突然大声说道,吓得言若初心中颤了一下。 “顾霜怜好像在抓捕那个姑娘,所以就被姑娘引到客栈。没想到莫松一看到顾霜怜,立马吓得落荒而逃。随后,顾霜怜只顾着追莫松去了,我和姑娘便逃脱了。后来经了解才得知那姑娘正是算命先生要我所救之人。” 言若初思索道:“所以那日在凤翔府外,你才想到以顾霜怜徒弟之名吓走莫松。” 王风吟点头,又道:“救了那位姑娘后,在返回长安的途中又遇到了那位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为了答谢我,就告诉我一个月后去江宁府救我命中注定的有缘之人。” “所以你说你赶着去江宁府,便是为了去那救……救你的有缘之人?”言若初脸色泛红,埋头小声道。她心里清楚,王风吟的有缘之人便是她,可她是个姑娘家,亲口直说有些难为情。她终于明白那夜在江宁府,为何王风吟一见到她会如此激动失态。想到之前和王风吟亲密的举动,她脸上泛起的红晕更显明艳。 突然,她脸色变得青白。那晚在江宁府,王风吟相救的不仅仅只有她一人,还有一位叶姓女子,那叶姓女子乃江南四大名门之首,杭州叶府庄主叶锋的遗孤。她抬起头,皱眉看向王风吟,犹豫着要不要将此事告知王风吟。 两人四目一触。 王风吟笑了笑,随后伸手向前握住言若初的手。感受着他手心的暖意,言若初悬在半空中的那颗心顿时泛起涟漪,脸上也随之又泛起红晕。可一想到那叶姓白衣女子,言若初心中登时激荡了一下,甩开了王风吟的手。 “风吟哥哥,我……”言若初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将叶姓女子一事告知王风吟。 此时,被言若初甩开手的王风吟黯然神伤,心中喃喃道:“看来我和若初妹妹只是有缘相遇罢了,我也别再自作多情,免得再生尴尬。” 随后,他冲着她苦笑几下,话锋突转道:“若初妹妹,此次我潜入双华城,其实是想找你帮个忙?” 言若初脸上红晕褪去,面带疑虑道:“什么忙?” 王风吟悄悄道:“告诉我那地牢的所在之处?” 言若初大吃一惊,问道:“你要去地牢做什么?” “我想去救无影神偷弃无味。” “不行!”言若初断然拒绝,随后她怒站起身,疏远王风吟。 王风吟也随之起身,跟在言若初身后,解释道:“若初妹妹,据我所知,他此次潜入双华城偷窃,是为了救济江城外的那些流民。而且,我想……” “不必多说!”言若初举手打断,厉声道,“我们知晓他是为了江城外的流民而来。” 王风吟愤慨道:“既然知晓江城外有流民,贵派为何不愿疏财救济?” 言若初转身,冷冷道:“流民之事应归朝廷管,不归我们这些江湖人士管。” 王风吟痛心疾首道:“没想到贵派中人全是冷血无情之辈,毫无仁义之心!” 言若初怒哼一声,忿然反驳道:“天灾连连,流民无数,仅凭我双华城一派之力,能救得了天下所有流民?救济江城外流民事小,可因此引来他处流民汇集事大。一旦流民人口形成规模,极易滋扰闹事,祸害江城百姓。你这是为了小义抛弃大义!” 王风吟摇头道:“别跟我说这些大道理,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毕,他愤然转身,欲将离去。 “你又要走了么?”言若初柔声说道。 王风吟回头,只见言若初眼泛泪光,依依不舍。见此,他心中动容,轻声说了一句“若初妹妹。” 言若初走上前,抱住了王风吟。王风吟顿时脑海一片空白,心跳如麻。 就在此时,言若初失声冷笑道:“风吟哥哥,你休想走!”随后她在地上踩了几下,铁笼又再次从天而降,困住了两人。 ------------ 第五十六章 瓮中之鳖 言若初松开王风吟,退至铁笼边上,大声呼喊道:“抓刺客,抓刺客,快来人啊!” 王风吟转身,气急败坏地瞪着言若初,言若初则避开他的眼神,装作一副楚楚可怜、十分无辜的模样。王风吟怒哼一声,大步向前,搂住言若初的腰,脸凑到言若初面前,笑道:“你把我们俩关在一起,就不怕我对你使坏?” 言若初那张乖巧脸不由得被惹红,道:“风吟哥哥,方才你说的那些事可都是真的?” 王风吟“嗯”了一声。随后,言若初明眸迎向他的眼神,认真道:“若是那位算命先生没将有缘之人一事告知于你,你还会接近我么?” 被言若初如此一问,王风吟愣住了,搂在言若初腰间的左手登时软绵无力,他心中自问道:“若不是老骗子告诉我若初妹妹是我的有缘之人,兴许我见到若初妹妹只是远远欣赏而已,顶多做个萍水相逢的江湖朋友,根本就不会有其他非分之想。” 见王风吟犹犹豫豫,半天没答复,言若初心中酸楚,明眸陡然灰暗,猛地用力推开了王风吟。王风吟向后退了两步,怔怔地看着言若初,不知该如何回复言若初的问话。 两人沉默了一会后,言若初一脸委屈,冲着王风吟喊道:“坏人,你是个坏人!” 王风吟茫然傻笑两声,心里既有些高兴,又有些害怕,就像是有些事情真的如愿了,到头来才发现并非是自己想要。 这时候,屋外传来呼喊声“师妹,师妹,你没事吧!” 听到这声音,王风吟神情失落,道:“你那位好师兄来了!” 言若初踱步至他面前,抓起他的手,欲言又止。她的眼神柔情蜜蜜,看得王风吟心中舒软。 随后,她放开了王风吟的手,向后退了几步,喊道:“师兄,快进来!” “像你这种坏人就该关在牢里,免得祸害他人!”在离晚枫带着人进来之前,言若初小声说道。 门被推开,几团流窜的火,几张冻得通红的人脸。在那些人脸中,王风吟一下子便认出带头之人是离晚枫。 “王风吟!”一见到王风吟,离晚枫惊呼道,随后他快步走到言若初面前,关切问道:“师妹,你没事吧?” 言若初微微一笑,道:“大师兄,我没事。” 离晚枫长舒了一口气,又问道:“怎么把你自己也关进去了?” 言若初眼神斜向后瞥了一眼,道:“此事说来话长,先打开这铁笼再说。” “嗯!”离晚枫点点头,随后他走至梳妆台,挪了一下台上的铜镜。铁笼一往上收,其余双华城的守卫涌上前,将刀剑挂在王风吟的脖子上。那刀片剑身冰冰冷冷,冻得王风吟哆嗦了几下。 王风吟惊慌道:“小心点,别放得太近,会流血的!” “闭嘴!”有人怒喝道。 王风吟悻悻的看着那人,哼了一声。 此时,离晚枫已走到言若初身旁,问道:“若初妹妹,你看该如何处置这位王公子?” 言若初冷冷道:“先带他去见爹爹。” 随后,王风吟被双华城的守卫绑着押到了莫言轩门前。 言若初和离晚枫二人进去通报了一会后,叶忘仇才命人将王风吟带进屋中。一见到王风吟,叶忘仇两眼一直,不过脸上仍是丝毫未动。坐在椅子上的他,先是喝了一口茶,然后问道:“听说阁下就是花间派名剑客奚当归的闭门弟子?” “嗯!” 叶忘仇咳了一下,缓缓道:“尊师近来可好?” “好!” 这时,叶忘仇看向言若初和离晚枫二人,命令道:“你们俩人先下去,我有些私话要跟这位公子聊聊。” 言若初和离晚枫二人无不感到意外,心想着会有什么事情,是叶忘仇当着二人的面不能说的。 “是!”二人行礼离去。 经过王风吟身边时,言若初还瞥了他一眼,眼中带有恨意。 待门关上后,叶忘仇起身,拄着拐杖走到王风吟身前,道:“王少侠,你为何要闯入小女若初房中?” 王风吟解释道:“我之前和令爱有过几面之缘,此次来到双华城,觉得不去拜访她的话有些失礼。” “哦?”叶忘仇咳了一下,随后他坐回到椅子上,道:“以少侠的内力和武功,小女若初怕是很难胜得了你,老夫猜想少侠你是故意被她擒获?” 王风吟摇摇头,笑道:“令爱先用苦肉计和美人计将我迷惑,再是用她房间里的铁笼将我困住。” 叶忘仇笑了笑,脸上皱纹泛起,这是王风吟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的笑。 叶忘仇道:“小女若初肯用苦肉计和美人计对付你,说明她便不讨厌你。只不过老夫有些好奇,少侠是因何事,惹得小女如此生气,最后还要将你抓起来?” 王风吟脸色难堪,说起两人因江城之外流民争执的事。听完后,叶忘仇咳了两声,道:“依老夫之见,少侠和小女二人都没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所言极是。”王风吟点头赞同,心想着他和言若初之间身份悬殊,大多行事想法相悖。 随后,叶忘仇喝了一口茶,道:“少侠,适才你我第一次会面,老夫曾说,不会干涉你营救无影神偷弃无味。此时怕是难了,老夫可以放了弃无味,但老夫不能将你放走。” “为什么?”王风吟大惊失色道。 叶忘仇咳了咳,解释道:“老夫之前答应不做干涉,是因老夫还不知道少侠你是奚当归的弟子。” 王风吟越听越疑惑,道“为什么是我师父的徒弟就不能放走?” “多有得罪!”叶忘仇起身,面无表情说道。随后,他向前走几步,对着屋外大声道:“来人,将此人关入地牢!” 王风吟心中一凛,急忙问道:“叶掌门,若初妹妹抓我并非是为城外流民一事,而是因我乃奚当归的弟子。只要我去找她,她定会抓我?” “看来凡事都瞒不过少侠!”叶忘仇微微点头,拍了拍王风吟的肩膀,又道:“此事怨不得小女,怨只怨你和她二人立场不同。” 随后,数名守卫走进,带走了王风吟。 经过言若初身旁时,王风吟埋着头,身上一阵寒气。 ------------ 第五十七章 情断 王风吟被带走后,叶忘仇走到轩门口,道:“若初,晚枫,时候不早了,快回房歇息!” “是!”言若初和离晚枫二人行礼告退。 随后,二人没走几步,就到了分开路口,言若初住的雅园在莫言轩北面,而离晚枫需往南走回到双华城弟子所住的西院。 言若初微微一笑,道:“大师兄,我回去了。” “等等!”离晚枫急忙道,脸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言若初心知肚明,却装住茫然道:“大师兄,怎么了?” 离晚枫苦笑,脸色沉沉道:“方才向师父提亲一事,不知师妹你是何想法?” 言若初埋头,一言不发,不知是在为难,还是不敢直面离晚枫。此时,离晚枫上前,握住言若初的手,柔声说道:“师妹,还记不记得两年前这个时候,你我二人在雅园相互许下的誓言?” 言若初抬起头,和离晚枫四目相触。看着离晚枫眼里的一汪深情,言若初面色惭愧,倏地落下两行眼泪。 “大师兄,对不起!”言若初痛哭说道。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也是那年的第一场雪,离晚枫顶着大雪,跑到江城天福客栈买了她最爱吃的水晶包子。 当看到离晚枫全身哆嗦、脸耳冻红,提着热腾腾的水晶包子站在她面前时,她热泪盈累,甚为感动。在那天,在纯洁的大雪中,两人许下誓言:再过两三年,他要取她为妻,她要嫁他为夫。 那是多么美好的誓言! 如今,两年过去,他还是愿意顶着大雪跑到远处给她买水晶包子,她还是会感动得痛哭流涕。可他等来的却只剩下她的一句“对不起”。 离晚枫面无表情地看着言若初,脸上没有一丝生气,也没有一丝难过,也没有一丝激动。只有当一个人伤心欲绝时,才会如此冷静,冷静到他不知该用何表情来表达他内心的感受。突然,他冷笑一声,放开了言若初的手。 言若初蓦地将手收回。对她而言,离晚枫的手太沉,沉得让她难以承受。只希望离晚枫的这次放手,是一辈子的放手。 随后,离晚枫转身离去,不留下一句话。他的脚步很沉,每一步都重重地在言若初的心里踏过。他的身影渐渐远去,言若初心里面那个的他也跟随着身影远去。 一道光。离晚枫转身眼里泛着的一道泪光。 “如果没有王风吟,你还会跟我说对不起么?”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恨。 “会!”她的回答很坚决。 “为什么?”他的语气带着另一种恨。 “你变了,我也变了!”她的回答很坚决。 “我明白了!”他的语气很卑微,也很无奈。 离晚枫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远方,只在言若初的眼前雪地上留下一道脚印;而在言若初的心里面,离晚枫却只能在她以前走过的路上留下痕迹。霎时,她心中一阵痛楚,蹲在地上哭成一个泪人。 不过,这并非是她第一次为了离晚枫哭成泪人。 她第一次为离晚枫哭成泪人,是在一年前。那是在一个夜里,她去找离晚枫。为了给他惊喜,她悄悄地走到他房门前,随后突然将门推开。当时天色虽暗,借着房内的烛光,她看到有一个身影从窗户飞出。可她向离晚枫问起时,他却说是她看花了眼。回房之后,她仔细回想,觉得他有事对她隐瞒,便哭成了一个泪人。 她第二次为离晚枫哭成泪人,是在十个月前。那是在爹爹叶忘仇的寿辰宴上,她坐在离晚枫旁边。那次宴席,他说了很多客套话,主动向贵宾敬酒。想到以前一起吃饭,他总爱静静地坐在一旁,偶尔才会小酌几杯。她发现他变了,他不像原来的那个他,躺在被窝里,她害怕得哭成一个泪人。 …… 她第七次为离晚枫哭成泪人,是在半年前。那是在孤星出趟远门回来的下午,孤星找到她,说一个时辰前,他路经江城时,看到离晚枫走入天福客栈。随后,他进了客栈,却没看见离晚枫,便坐在客栈角落等离晚枫出现。没想到半个时辰后,他先看到的是颜上走下,随后才看到离晚枫。那天起,她开始对离晚枫有所怀疑,难过得哭成一个泪人。 猜疑,害怕,反感……彼此间的改变让曾经两小无猜的两人渐行渐远。 寒风、寒夜、寒城。 双华城正中央的大道上,寒冷的脚步声,寒冷的心,寒冷的灯笼。离晚枫越走越慢,心也越跳越慢。 他脚下的这条道,是条极其平坦的道,从小到大,他在这条道上走过成千上万回。这是第二次,他感觉脚下这条道寸步难行。只是因为这条道上曾经洒满阳光,暖暖和和的阳光。从言若初拒绝的那一刻起,他的心怕是再暖不起来。 当人绝望的时候,就会想起更绝望的事情。记得半年前,他偷偷去江城内的天福客栈见了颜书华。回到双华城时,已经是傍晚,当时言若初正站在这条道上等着他。言若初问他去哪了,他提起手中的笼子,笑道是去天福客栈买了她最喜欢的水晶包子。 在那天,在这条道上,言若初第一次挣开了他的手。人在绝望的时候,想到最后会发现人生处处是绝望。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回到了房门口。他推开门,房间站着一个等待许久的人。 关上门后。 颜书华急忙走到离晚枫面前,急问道:“晚枫,叶忘仇他可有答应你和若初的婚事?” 离晚枫埋着头,语气低沉道:“师妹她拒绝我了。” “唉!”颜书华颤头长叹一声。随后,他目露凶光,呲牙狠道:“那就按我们的计划,借刀杀人!” 离晚枫抬起头,原本消沉的脸多了几丝杀气,他冷冷道:“有一人我们要小心提防。” “谁?” “王风吟!”离晚枫的语气里杀气甚浓,“方才他闯入师妹房中,被师妹用铁笼擒获,此刻已押送地牢。” 颜书华大惊失色,道:“那你可有打听到他此番的来意?” “听师妹说,她是为救弃无味而来。” “弃无味!”颜书华深感意外。随后他狞笑几声,又道:“到时候你当上掌门,除掉他易如反掌。如此一来,你可又立了大功一件。” ------------ 第五十八章 关进地牢 双华城,不仅是太祖皇帝赐给城主叶忘仇的一座小城,也是当今武林第一大门派所在之地。 城内共有三坐门,城正门为南大门,东西两侧各有两座小门。从南大门入城后,可顺着中央大道直走可到位于城正中央的群言楼,沿途可见位于大道东侧的理事院和藏书院及西侧的西院和迎客院: 理事院为四大理事的居所和议事场所,四大理事分别为掌法理事、督城理事、会计理事和藏书院总理事,平日里城内普通适宜皆由此四位理事共同掌管;理事院北边为藏院内设有藏书阁和会武堂,藏院教书理事授课的场所,会武堂则是弟子们习武之地; 隔着中央大道,西面与藏书院相对应的则是西院,西院内住着双华城派三代一百多名弟子。西院南面为迎客院,乃拜访来客的住处。 双华城的正中央的群言楼共有五层,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与江城内的黄鹤楼遥相呼应。群言一层为会宾厅,用于接待贵客;群言二层为说法堂,少林两任方丈空闻大师和法元大师都曾在堂内向双华城弟子们讲述佛法;群言三层为议事堂,乃掌门和四大理事商讨要事的地方。群言顶层为钟楼,若遇突发状况便会有人登顶敲钟示警。 群言楼往北走不远便是双华城城主叶忘仇所居住的莫言轩。莫言轩后有两座小院,东面为菊园,西面为雅园。雅园乃城主之女言若初的住所,菊园则是城主叶忘仇平日里用于养花散步的花园;莫言轩西北和东北两侧有两座大院,东北侧大院叫甲字营,西北侧大院叫乙字营,皆为城中士兵守卫和带刀护卫的训练和休息的院所。 双华城城北依着延绵高山,雅园到城北后山间有一片大树林,那树林中不仅有双华城的禁地无人营,还有一处叫作井林的地方。井林中有大大小小的井共一百多口,平时偶尔会有几位下人会结伴到此处洗衣。 可没人会想到,就在这一百多口大小不一的井中,位于中间最大的那口枯井便是双华城地牢的入口。此井井口宽七尺,约莫七丈多深,井底边上有一扇门,顺着门往里走便是地牢。地牢入口处由五名双华城的高手把守,同时还有附近甲字营的士兵做后援。不仅如此,地牢内设有一道机关,此机关一旦启动,井底就会坍塌。 离开莫言轩后,走了许久,王风吟被数名守卫带到井林地牢入口。看着眼前的那口大井,他心中感慨道:“原来地牢就在这井底下,难怪李朝九在城中找了数日都未能找着。” 一名守卫走到井沿边,接连往井底投了三次石头。一会后,井底处发出一道微弱的光,且有人在井底喊道:“可以将犯人丢下来了!” “丢下来!”王风吟大惊失色,急忙向身边的守卫问道:“此井有多深?” 身边的守卫不以为然道:“你不是会轻功么,摔不死你。” 王风吟怨道:“我都被你们绑住了,难以施展轻功。” 那守卫没有再理会,而是和另外一名守卫将王风吟抬起丢入井中。 “哎呀,我的腿断了!”被丢入井底后,王风吟躺在井底痛苦**道。 此时,旁边的一扇门中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人手上还提着一盏油灯。这两个人都是白发苍苍,而且满脸皱纹、面色苍白,其中两手空空的那个人驼背很严重。 “小子,别装了,快跟我们进去!”提着油灯的老人冷道,他说话的语气虚弱。 驼背老人笑了笑,解释道:“若不会点武功,你也进不了这地牢。” 驼背老人的语气也很虚弱。 王风吟顶背跃起,叹气道:“唉,两个没意思的老家伙。” 驼背老人又笑了笑,道:“里面还有三位没意思的老家伙,来,我给你松绑。” “松绑!”王风吟甚为惊奇,笑问道:“你给我松绑就不怕我逃走了么?” 提着油灯的老人哼了一声,鄙夷地看着王风吟道:“凭你的武功,就算是再过二十年也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哦?”王风吟微微一笑,又道:“我看未必?” 此时,在为他松绑的驼背老人,突然轻轻一掌拍在他右肩处,想试试他的内力。随后,驼背老人两眼瞪直,又急忙将他绑紧。 提着油灯的老人疑惑道:“怎么又给绑上了?给他松绑,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见识见识下我们的厉害。” 驼背老人再也笑不出来了,叱道:“少废话,快把人带进去。” 王风吟侧头转向驼背老人,眯眼笑道:“你放心,我不会逃走。” 驼背老人脸色一沉,想了一番后长叹气,后给王风吟松了绑,恭恭敬敬道:“少侠,请!” 在旁提着油灯的老人百思不得其解,苦脸道:“老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驼背老人没有理会,而是仰天又长叹气,心想着:“前几天刚关了六大神侠之一的弃无味,今日又来了位内力深厚的少年,看来是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王风吟走入了那扇门。一进门,便看到一堆熊熊燃烧的火,那堆火旁边还有三个正在打坐的白发老人。地牢并不大,只有两间隔得稍远的牢房,一间在那堆火的东侧,另一间则在那堆火的西侧。 如果不是那堆火,地牢里的人肯定都会被冻死,因为这地牢里实在是潮湿阴冷至极。除了柴火吱呀吱呀作响声外,还有久久一次嘀嗒的水滴声。每听到一次滴水声,王风吟都觉得像是一块冰砸在他**的身上。 王风吟转身问身后的驼背老人道:“老前辈,我能否挑间牢房?” 提着油灯的老人走上前,怫然不悦道:“臭小子,你当此是客栈么?” 见他被气得老脸通红,王风吟忍俊不禁,便解释道:“我只是随口问问。” 驼背老人又是长叹气,他手指向着东侧的牢房道:“少侠,这边请。” 王风吟看了一眼西侧的牢房,后大步流星走至东牢房门口。待驼背老人打开铁门后,他走入了牢房。 ------------ 第五十九章 无影神偷 铁门合上之后,牢房里暗了许多。不知是不是因为变暗了,王风吟登时也觉得冷了不少,身体连连哆嗦了几下。冷到后背僵硬发麻。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牢房里便没有关了很多人,甚至连很少都算不上,因为除了他之外,牢房里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躺着石板上,面对着墙,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这么冷的天气,这么寒气逼人的石板,他既然能够睡着。王风吟不得不惊叹他的内力深厚,心想着此人会不会便是李朝九的师父,江湖人称无影神偷的弃无味。 “嗯!”王风吟干咳了一声,看看那人有没有反应。 “嗯!”干咳了两声后,王风吟作罢。如果那个人睡着了,就不该继续打扰;如果那个人是在装睡,那更不应该继续打扰。于是,他只好径直走到牢房的角落,整个人蜷缩在角落。 此番王风吟潜入双华城,并非只是为了李朝九的师父弃无味,而且还为了一人,那人就是离晚枫和颜书华在天宝客栈的客房内提起的,用来跟顾霜怜做交易的筹码——萧泰。虽然之前从未听过也从未见过萧泰,但王风吟能确定,顾霜怜倾尽全力寻找的萧泰,便是和拜堂成亲洞房过的萧雨霖她爹。 天底下,能让顾霜怜恨的,除了孟朝九之外,也只有毁了她容貌的魔僧莫松,和不愿帮她恢复容貌的萧泰。 “老骗子”算命先生说得没错,王风吟此番赶来江城不仅能帮“老骗子”找到李朝九,也能找到萧泰弄清楚他所向打听之事:一是萧雨霖的爷爷是不是夺命六绝中的萧老大,二是江南四大名门之一,苏州李园庄主李作乐的身份秘密。 眼前,王风吟能够确认的是,萧泰就在地牢里另外一间房中,他得想方设法混进另外一间牢房。 突然,石板上的人有动静了,好像是在翻身。王风吟抬起头,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从石板上站起。由于牢房里很暗,并不能看见那人的人脸,只知他有五尺多高。 “你是谁?”那人问道。听他说话的语气有些慵懒,像是刚睡醒般,听声音能猜出此人是个中年人,且中气较为浑厚。 王风吟反问道:“你又是谁?” “没想到还是个小子!”那人颇有意外,接着问道:“你年纪轻轻就被关进此处,不会是非礼叶城主的女儿了?” 听他如此一说,王风吟不由得联想到他长着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王风吟笑道:“好在没非礼成,否则早就没命了,也不会被关到此处。” 黑暗中,那人摇了摇头,道:“我看未必,兴许非礼成了,你就能当上叶城主的乘龙快婿了。” “所言极是,下次有机会我再试试!” “哈哈!”那人开怀笑道,“好小子,为人还挺幽默。你说,是不是我徒弟求你来此救我的?” 王风吟很惊奇,问道:“你怎么知晓此事?” “唉!”那人叹了一口气,不过他的叹气声也很随意,顿了顿后,他解释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是第四个他求来救我的人!” “第四个!”王风吟目瞪口呆。 “没错,叶忘仇为了弄清我此番潜入双华城的目的,此前已派来几位自称是我徒弟求来救我的高手套我的话。” “哦?”王风吟眉头沉思。 随后,他恍然大悟道:“难怪方才他说不会阻拦我去救你,原是他早就设计让你不再相信任何人。” “没错,叶忘仇就是一狡猾的老狐狸!”那人朗声赞同道,“不过说实话,我相信你是真的是我徒弟找来的。” “你相信我,我还未必相信你!”王风吟冷笑道,“我怎知你是不是他事先安排好了来套我话的人?” 那人“嗯”了一声,道:“看来得想个办法验明彼此身份。” “这还不简单!”王风吟起身,走到那人身前,虽然离得很近,王风吟还是未能看清他的脸。 王风吟道:“初九潜龙勿用?” 那人眼里霎时闪过一道光,回应道:“花间派孟朝九!” 随后,那人反问道:“一剑夺命六绝?” 王风吟眼里也闪过一道光,道:“夺命针廖老三!” 随后,王风吟向那人抱拳行礼道:“在下……花间派王风吟,久仰前辈大名。” 那人拍了拍王风吟的肩膀,笑道:“大名?我弃无味神偷之名可算不上大名。” 王风吟恭恭敬敬道:“前辈之事我都听李朝九说了。正所谓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前辈上善若水,在下甚为敬佩!” 弃无味摇摇头,道:“若是我这四处偷窃的盗贼都能称作上善若水,那就是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了。而且以其无私,故能成其私,实则我是为了当上圣人这私欲,才装作毫无私心。” 两人四目相对,哈哈大笑。 笑完后,弃无味将王风吟邀至石板上就坐。 王风吟问道:“前辈此番潜入双华城,应该不单单只是为了偷几样贵重的宝物?” 弃无味点点头,小声道:“我其实是为了找一人。” “你也要来找一人?” “也要?”弃无味颇为意外。 王风吟“嗯”了一声,道:“不瞒前辈说,此次除了找你之外,我还想找一个叫萧泰的人!” 弃无味轻声惊叹道:“我想找的人也是他!” “看来叶忘仇说得没错,前辈你是故意被擒住的?” “看来你也是如此!” 王风吟问道:“萧泰就关在另外一间牢房中,前辈可有想到接近他的方法?” 弃无味摇摇头,道:“要我独自一人逃出这地牢并非难事,只不过外头那五个老家伙武功不赖,仅我一人之力怕是敌不过他们五人。有他们五人在,我难以接近萧泰。” “外头那五个老家伙都是些什么人?” “这就不得而知了。” 顿了顿后,王风吟突然灵光一闪,道:“前辈,我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随后,他凑到弃无味耳边。 ------------ 第六十章 更换牢房 一盏茶功夫后。 弃无味微微点头称赞道:“确实是个好方法,那为何不是你揍我?” 王风吟失声一笑,反问道:“外头那五个老头会相信我这无名小辈,能打得过堂堂六大神侠之一的无影神偷弃无味?” 弃无味问道:“那你可准备好了?” “嗯!”王风吟点点头。 弃无味一掌拍在王风吟胸前,将他击飞,后撞到牢房铁门上。王风吟捂着胸口大喊道:“救命啊!” 弃无味走上前,在王风吟身上又击了一掌。王风吟惨叫一声后,吐了一滩鲜血,连连拍打着铁门呼喊道:“再不救我就要被他打死了!” 弃无味面带愧色,悄悄问道:“没事吧?” 王风吟吸下一口凉气,脸上挤出一道笑容,忍痛道:“没事。” “啪”的一声,铁门被打开了,看守地牢的五个老人全部都站在牢房门口。王风吟立马冲出牢房,躲到驼背老人身后,扯着驼背老人的衣服,哭求道:“前辈,救命啊,里头那人是个疯子。刚开始还和我有说有笑,后来就无缘无故打我。” 牢房里头的弃无味冷冷道:“想和你说笑就说笑,想打你就打你,还须什么理由。” 方才提着油灯的老人的喝道:“弃无味,你都关到此处来了,就安分点,少生是非。” 弃无味冷哼一声,回应道:“你们这五个老不死只管看好你们的牢,少管闲事。” 此时,驼背老人心想着:“眼前这少年内力虽然深厚,可毕竟还不是弃无味的对手。” 接着,他下令道:“去拿精铁锁链将弃无味拴住!” 随后,五人拿了一根粗长带锁的铁链拴住弃无味的手脚,将他困在石板床上。驼背老人对王风吟笑道:“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多谢前辈!”王风吟表面上装作很感激,心里则恨极了眼前这个老头,不仅让他的计策失败,还让他白挨一顿打。 “啪!”铁门合上,牢房里又是一片幽暗。 王风吟坐到弃无味身旁,唉声叹气。 弃无味侧头看向他,缓缓道:“看来你还得再挨一顿打。” “嗯?”王风吟甚为疑惑。 弃无味将双手递至王风吟面前,轻轻拍了几下掌,便没有发出铁链“叮铃叮铃”的声响。只在片刻之间,他已经解开驼背老人引以为傲的铁锁链。 “前辈是怎么解开这铁锁链?”王风吟眼冒惊光,叹道“神偷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弃无味难为情道:“那我又要动手了?” 王风吟坚定地点点头,然后道:“前辈,你拿这铁链抽我,最好是动静大些。” “这!”弃无味有些犹豫。 “没事!”王风吟轻松笑道,心里却在哆嗦,想着:“前辈你待会下手快要轻点。” 此时,牢房外,那五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围坐在火堆旁。他们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一起说话了,也已经有好几个月没睡过觉了。事实上,他们是一群相依为命的朋友,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他们彼此间不说话,是因为早在很多年前,他们已经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他们好几个月没睡觉,是因为在这昏暗的地牢里,醒着和睡着是没有区别的,就像是地牢里的白天和黑夜没有区别一样。地牢里的一天,就像是外面世界的半个月,所以他们五个人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道理:有时候长寿未必是件好事。 可即便是如此空虚难熬,他们五人也从未想过离开这地牢。因为他们原本都是前朝亡国皇帝身旁的大内侍卫,当年叶忘仇带领义军攻破皇城,他们成为了俘虏。后来是叶忘仇救了他们,而且还救了他们的老婆孩子。所以为了报恩,他们心甘情愿一辈子守着这地牢。 “救命啊!” 此时,牢房里传来了王风吟的呼救声、铁链叮叮作响的碰撞声和铁门被人“梆梆”拍响的响声。五人登时起身,齐走到牢房门前。铁门打开后,王风吟又冲了出来,而且依旧是躲到驼背老人身后。在他看来,驼背老人的眼神比其他四位都孤独,所以他比其他四人更渴望热闹,更愿意和生人交谈。 王风吟惊恐万状,哭诉道:“前辈救命啊!你那精铁锁链非但没将他锁紧,反而还被他用来打我。” “这……!”五位老人面面相觑。 想了想后,驼背老人道:“看来只能暂时先将弃无味穴道封住。” “嗯!” 随后,其余四名老头走进牢房,封住弃无味的穴道。四名老头出来后,驼背老人又对着王风吟笑道:“弃无味全身动穴被封,你大可放心。” 王风吟勉强一笑,道:“多谢前辈!” “啪!”的一声,牢房的铁门再次合上。 王风吟埋着头,缓缓行走,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方才他被铁链狠狠地砸在背上,到现在伤口处还在隐隐作痛。 “唉!”他长叹一声,心中凉意渐起,喃喃自问道:“这到底是谁想的烂方法?” “准备好了没,但愿这是最后一次!”弃无味道。 王风吟抬起头,只见弃无味的黑影已站在他面前。还未来得及惊叹,弃无味已一掌击在他胸口处,将他击飞撞到铁门上。 “哎呀,疼死了!”王风吟发自内心惨叫道。接着,他拼了命地拍打着牢房铁门,大声呼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铁门很快就打开了,原来那五位老头便没有走,一直都站在门外。王风吟爬出了牢房,抱着驼背老人的脚,哭求道:“士可杀,不可辱,前辈。求求你杀了我好不好,别再把我和里面那个人关在一起了!” “唉,看来只能先将他关进那间牢房。”驼背老人无奈道。 “嗯!只能这样了。”其余四位老人点头说道。 驼背老人将王风吟扶起,道:“我们将你关到另外一间牢房中,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王风吟心中窃喜,但还是要装作脸上惊魂未定,摇头道:“想必那间牢房中也有别的绝世高手,我看还是直接杀了我吧!” 驼背老人劝慰道:“你放心,里面之人不会半点武功,我还怕你会伤了他。” 王风吟抿嘴颤头道:“这就好,多谢前辈。” 随后,王风吟跟着驼背老人走到西牢房门口。 ------------ 第六十一章 萧泰 铁门一打开,一道受够了寂寞的烛光先忍不住地涌了出来。王风吟往牢房里头看去,没想到同样是牢房,这一间比弃无味所在的那一间好上甚多。除了有烛台外,还有书案、厚厚的棉被、几坛酒和香炉。 让王风吟更意想不到的是,这间牢房里也只住了一个人。那人此时就躺在厚厚被窝里,站在门外看只能看见他露在外面的黑脑袋,此人应该就是萧泰。这意味着在弃无味没来之前,整个地牢里就只有他一个犯人。到底萧泰犯了什么罪,叶忘仇竟要把他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而且还派了五个内力深厚的老家伙日夜看守着他。 愣了愣,王风吟不禁感慨道:“前辈,此间牢房未免也太好了!” 驼背老人笑了笑,道:“住在这里面的犯人跟你不一样,他可是一点武功都不会,当然得好生关照下,否则这么冷的天,以他的身子怎能受得了。” 王风吟问道:“既然他不会武功,为何还会关在这地牢中?” 驼背老人霎时变得警觉,冷冷道:“今夜你就暂住在此牢房,待明天城主派人来了再另作安排。” 王风吟“嗯”了一声,走入那牢房。铁门关上后,王风吟走到床边,问躺在床上的人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许久,被窝里的人丝毫没有动静。王风吟加重语气,道:“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等了会,那人依旧没有回应。 无奈之下,王风吟只好掀开他的棉被,只见棉被里躺着一个满脸胡子男人。那男人约莫三十五六岁,虽是个大胡子,看起来却一点不粗狂。身材消瘦,面容憔悴,一副抑郁寡欢的模样。 看着那男人,王风吟心中七上八下。他与萧雨霖也算是正式拜堂成过亲,若面前这男人真是萧泰,于情于理他都该喊萧泰一声老丈人才是;可他当时是为了救萧雨霖才和她拜堂成亲,若是萧雨霖没把此事当真,他喊了老丈人岂不是有欠妥当。 那男人冷冷道:“我不管你是谁,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风吟将棉被重新盖在男人身上,道:“适才多有得罪,还望阁下恕罪!” “我不管你是谁,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那男人重复这句话。 王风吟急忙解释道:“前辈,我……!” “我说了,我不管你是谁,我什么都不知道!”王风吟还话说完,被那男人喝声打断。 王风吟俯身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前辈,我是……” 那男人当即捂住耳朵,面孔十分狰狞,连连摇头道:“都跟你们说过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你们”这两字,王风吟心里才明白:叶忘仇肯定也像对付弃无味那样派过不少人来套这男人的话。随后,他掰开男人的手,靠在他耳朵边上,悄悄道:“雨霖!” 那男人听到后,两眼一直,登时起身,双手紧紧地掐着王风吟的手臂,怒气冲冲道:“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王风吟问道:“你和她是何关系?” 那男人面带疑惑,想了一番后松开了王风吟,又道:“我不管你是谁,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风吟凑到他面前,小声道:“我问一句,你说一句。” 那男人眨了一下眼,微微摇头道:“我不管你是谁,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风吟道:“十六年前顾霜怜曾经对雨霖做过什么事?” 那男人连连眨了两下眼,然后目光迎向王风吟,狐疑道:“六年前我对雨霖做过什么事?” 王风吟道:“江南,江宁府。” 那男人怔怔地看着王风吟,问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她这么多事情!” 王风吟反问道:“你又是谁,你先回答刚才的问题,我再告诉你我是谁。” 那男人眼光泛泪,道:“十六年前,顾霜怜曾抓破她的脸,后来我用易容之术帮她恢复了容貌,便命下人将她带到江宁府。” “萧伯父!”王风吟这才敢确人此人是萧泰,便向他解释道:“在下王风吟,是令爱萧雨霖的……朋友。” “朋友?”萧泰半信半疑。思索一番后,他怔怔道:“不对,她应该还不知道我关在这,你不是她派来救我的!” 王风吟解释道:“伯父,我的确不是雨霖妹妹派我来救你的,此番我潜入双华城,是有事想要请教你。” 萧泰眼神登时恍惚,重新念道:“我不管你是谁,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他这般有些疯癫的模样,王风吟登时心生怜悯,皱眉道:“夺命六绝,萧老大!” 萧泰眼冒精光,愣怔地看着王风吟,嘴角抽搐道:“为何你连这个都知道?是雨霖她告诉你的?” “看来雨霖妹妹的爷爷真的就是夺命六绝中的萧老大!”王风吟感慨道。 “不是雨霖她告诉你的!”萧泰神情惶恐,“莫非你是……你是顾霜怜派来的?” 王风吟脸色一沉,无奈道:“为何你和雨霖妹妹都觉得我像是那女魔头派来的?” “不对!”萧泰摇头,“她只想杀我,没必要派你来套我的话,你不是她派来的。” 王风吟不禁冷笑一声,心想着原来雨霖妹妹这胡乱猜疑的性子原是从她爹爹那学来的,既然如此,那就该用应付她的方法来应付她爹爹。 他瞪着萧泰,质问道:“你说,我到底是不是顾霜怜派来的?” “决计不是!”萧泰坚决说道,“你应该也不是双华城的人。” “果然是有其女必有其父!”王风吟心想道。随后,他坐到萧泰身旁,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六年未有你任何音讯,雨霖妹妹一直都很担心你,三个月前便回了趟家。没想到她刚到家就遇到了天岩洞的人,就被顾霜怜追到了长安。后来……” 王风吟顿了顿。 “后来怎么样了?”萧泰神色极其紧张。 王风吟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得意道:“后来是我出面救了雨霖!” “你救了她?”萧泰很怀疑,“那顾霜怜武功盖世,你打得过她?” 王风吟想了想,憨笑道:“智取,对付她这种人当然是要靠智取。你放心,雨霖她现在平安无事。” 萧泰难得眉头舒展,接着问道:“你救了雨霖后,她便将我萧家的家事都告知于你?” 王风吟微微摇头。 ------------ 第六十二章 夺命恩怨(上) 王风吟道:“顾霜怜和你萧家间的恩怨的确是雨霖告诉我的。不过,夺命六绝一事是不久前,我遇到了代号夺命剑才知晓。” “夺命剑陈老四!”萧泰惊叹道,“没想到陈华清至今还没死!” “他已经死了!”王风吟冷道,“我见到他时他已病入膏肓,他妻子说他是中了夺命针廖老三夺命针上的毒。不过早在十六年前,廖老三已死在一个女人剑下。” “不对!”王风吟猛然发现他之前有漏掉了一个重要的细节。他苦思冥想,喃喃道:“孟朝九孟师兄当时是为了……为了……” “孟朝九?”萧泰颇为意外,道:“孟朝九不就是顾霜怜的情郎么?后来还死在顾霜怜剑下。” 王风吟两眼一瞪,射出一道精光,激动道:“对了,孟师兄当时说是为了替他老丈人报仇!他所谓的老丈人应该就是顾霜怜她爹。” 随后王风吟鸡蛋般大的双眼看向萧泰,道:“如此说来,是夺命针廖老三杀了顾霜怜她爹!” “廖老三杀了顾……顾无言。”萧泰丝毫不意外,平静道:“想必你应该也知道,顾无言就是那夺命掌顾老二。” “嗯!”王风吟点头,他眼露迫切之色,问道:“萧伯父,夺命剑陈老四手腕处有一只野狼的图案,你可知那图案代表了什么?” 萧泰额头上泛起三道横纹,解释道:“那野狼正是代表了夺命六绝的身份。” 王风吟目瞪口呆。心想着:“如此看来,李作乐也是夺命六绝的成员之一。夺命六绝中,只有夺命美色和夺命刀生死未明,夺命美色应该是个女人,李作乐也只有可能是夺命刀。不对,李作乐如今只有四十多岁,三十多年前他应该还只是个孩子!” 见他一脸茫然,萧泰便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王风吟解释道:“除了夺命剑陈老四外,我还看到另外一个男人手腕处印着那个野狼的图案。” 萧泰突然倾身向前,双手紧紧抓住王风吟的手腕处,异常激动道:“你说什么!你在哪见过此人!” 王风吟有些茫然,他不知萧泰为何会如此激动,便劝道:“萧伯父,此人只有四十多岁,应该不是夺命六绝的成员。” “四十多岁!”萧泰双手抓得更紧,“这就对了,他看上去应该就像是四十多岁!” 王风吟更显茫然,道:“萧伯父,我不明白。” 顿了顿后,萧泰的情绪稍有平复,他松开王风吟的手,目光停留在牢房烛台的烛火上,向王风吟说起夺命六绝之间的恩怨: 夺命六绝是前朝亡国皇帝早年培养的杀手,六人分别为夺命毒萧老大、夺命掌顾老二、夺命针廖老三、夺命剑陈老四、夺命美色玉美人和夺命刀李老六。 当年还只是端王的亡国皇帝,为了和其长兄太子争夺皇位,一方面命夺命毒萧老大潜入皇宫当太医;另一方面则派夺命六绝其余五人在江湖上成立杀手,负责暗杀支持太子的江湖人士和朝中政敌。 在太医院呆了四年后,凭着“刮骨易容之术”这一独门秘术,萧老大深得贵妃们的赞赏。在贵妃们的提拔举荐下,萧老大破格提升至御医之位,可亲自为皇帝和太子把脉治病。 萧老大平日里微言慎行,在太医院内只结识了一个朋友,此人名为张恩允。张恩允祖上几代都是御医,医术十分高明。因他和萧老大年纪相仿,彼此间又相互敬佩,且常在私底下讨论一些疑难杂症的医治方法,久而久之两人便成了知己好友。 萧老大刚当上御医后没多久,夺命剑陈老四在一次刺杀行动中背叛了端王,救走了太子亲信王宗元御史的女儿,从此销声匿迹。 八个月后,太子染上风寒,端王向萧老大下密令,要萧老大想办法下毒将太子毒死。碰巧的是,当时为太子主治的御医正是张恩允。一日,张恩允在太医院内为太子熬药,萧老大趁着张恩允疏忽之余在药罐中投下了无味迟缓散。此毒为萧老大亲手所制,无味无色,且验毒银针沾了此毒也不会发黑。服下此毒者,至少要在一个时辰之后才会毒发身亡。 张恩允将药端出太医院后,萧老大立即出宫赶去张恩允家偷偷接走了张恩允的儿子张勤,后又赶到长安城外与妻儿会合。在出城前,萧老大飞鸽传书给夺命六绝其余四人,要四人赶紧逃命。他心里很清楚,一旦太子被毒死,端王定会杀了他们灭口。 萧老大离开长安城后没多久,太子毒发身亡,张恩允在太医院被抓。三天后,张恩允一家因谋害太子之罪被满门抄斩。最后,萧老大带着妻儿和张恩允的儿子逃到了大漠,便和夺命六绝其余四人失去了联系。 一年之后,萧家迎来了两位客人,那两人便是夺命掌顾老二和夺命美色玉美人。玉美人当时已怀有六个月的身孕,出乎萧老大意料的是,玉美人竟是和顾老二结成连理。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玉美人和廖老三才是两情相悦的一对。 对于顾老二,萧老大心里甚是感激。一年前,在毒害太子的前一夜,是顾老二赶去萧家将他的妻儿接到长安城外。 后来,顾老二和玉美人也留在了大漠。三个多月后,两人的女儿顾霜怜出生。此后每年中秋,顾老二和玉美人都会带着女儿顾霜怜拜访萧家,直到十三年后。 那一年,萧泰十七岁,身边发生了很多事。 先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张勤入关返回中原,从此杳无音讯; 再则是玉美人病逝,萧老大穷尽毕生所学全力救治,终还是无力回天。在萧泰眼里,玉美人阿姨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最温柔的女人。那一年中秋节,萧家没有人来,他还记得那天晚上的明月很圆很亮,家里却很冷清。 最后一件事,发生在那年十月。当时大漠里的风沙很大,可没想到就在这天气如此恶劣的时节里,家里还来了一位客人。那客人便是夺命刀李老六,也是因为他的到来,萧家后来才会家破人亡。 ------------ 第六十三章 夺命恩怨(下) 当时是在一个夜里。 屋外狂风肆虐。 “咚咚咚!”敲门声。 萧泰急忙走出房间,抢在他爹萧老大前头打开了门。萧泰抬头一看,那是一个黑影般的男人,黑靴,黑衣,黑斗篷,黑色斗笠……还有那被黑色幕帘所遮住的阴沉的脸,虽然萧泰便没有见到他的脸。 萧泰问道:“你是谁?” 那男人冷冷道:“你爹在不在?” 此时,萧老大已走到萧泰身后,惊呼道:“李老六!” 那男人冷笑一声,道:“萧老大,我找你找得好苦!” 萧老大走上前,将李老六迎入屋中。 门关上后,萧老大将萧泰赶回房间。萧泰趴在房间的门上,偷听客厅内萧老大和李老六间的谈话。 只听见萧老大问道:“你我二人已有十多年未见,不知老六过得怎样?” “不怎么样!”李老六说话的语气一直都是冷冷的,“不仅不怎么样,而且还特别不好。” 萧老大问道:“那廖老三呢,你可知他过得如何?” 只听见李老六回答道:“跟我一样,特别不好!” 随后李老六又补充道:“不,跟我不一样,我只是被人追杀;他不仅被人追杀,而且还要追杀人!他想要追杀顾老二和玉美人,你知不知道,玉美人抛弃了他,和顾老二跑了?” 只听见李老六又说道:“不对,你应该知道,因为你刚才只问了我廖老三过得如何,便没有问我顾老二和玉美人,看来你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这……”萧老大遮遮掩掩,避而不答。 李老六又是冷笑一声,道:“你不必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妙。” 萧老大短促地“嗯”了一声。 “萧老大!”李老六的语气终于变了,变得有些哀伤,“你知不知道,我在这大漠里找了你两年!有好几次都差点饿死渴死,不过我都挺过来了。我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我自己,只要能找你,我就能获得新生!” “获得新生?”萧老大的语气带着疑惑。 “当年替端王办事,我们杀过太多的人,结下太多的仇!这十几年来,无论我走到哪,都会有人要找我报仇。杀人杀到怕了,心就会特别累,所以两年前我才想来大漠找你,而且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你!” 李老六说话的语气虽然又变冷了,但是也变慢了。躲在门后偷听的萧泰,能感觉到他的恐惧和无奈。 “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帮你易容?”萧老大道。 一口茶功夫后,萧泰听见“咚”的一声,像是膝盖跪地的声音,随后又听到李老六求道:“萧老大,我求你了,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睡一个安稳觉。” 又是一口茶功夫后。 “好,我答应你!”萧老大道,“我让你看上去年轻十岁,决计没有人会认出你。” 十天后,李老六离开了萧家,带着满满的希望。他离开之时,还是像一个黑影一样,而且脸还是一样被斗笠下的黑幕遮挡。 李老六走后,萧家有一段很长的日子都没有来过客人。直到两年后的中秋,顾老二带着顾霜怜再次拜访萧家。那时候看到的顾霜怜,就如出水芙蓉,让人不禁想起她那国色天姿的娘亲玉美人。 那一年的中秋,虽然风沙和乌云遮挡住了明月,两家人却过得很开心。当时的萧泰没想到,那一个晚上会是两家人最后一次在一起过中秋夜。 还是在十月,大漠里的风沙依旧很大,可没想到就在这天气如此恶劣的时节里,家里又来了那位客人——夺命刀李老六。他还是一个黑影般的男人,黑靴,黑衣,黑斗篷,黑色斗笠。 只不过,这一次他便没有敲门。当萧泰看到他时,他已站在萧家的客厅,手里还握着刀,手中的刀还带着血。 李老六冷冷道:“我杀了你爹娘!” 萧泰怵目,登时两腿发软,瘫倒在地,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我爹娘?” 李老六冷冷解释道:“以前做噩梦,我总是梦到仇人在追杀我;现在做噩梦,总是梦到你爹当众拆穿我的身份,毁掉了我难得的好日子。” 萧泰仇泪如涌泉,伤心欲绝道:“我爹念在旧情帮你易容,让你重获新生,没想到你是这么报答他的!” 李老六狞笑道:“我不杀你就算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萧泰怒目而视道:“你不杀我,还不是因我从未见过你相貌。你别以为一切都可以瞒天过海,没过多久你的好日子就会到头。” “哈哈!”仰天大笑一声后,李老六便没了踪影。 萧泰走进爹娘的房间时,地上已是血流成河,房间里也尽是血腥味,他爹娘正闭着眼,永远都不会醒来。从那天起,萧泰便发誓一辈子都不再使用那害他家破人亡的刮骨易容之术。 五年后,顾老二突然毒发身亡。萧泰翻阅了所有的医书典籍,都查不出顾老二身中何毒。顾霜怜为了查出下毒毒害顾老二的凶手,将关外搅得天翻地覆。 直到十六年后,在双华城的地牢内,听王风吟说起,萧泰才知道是廖老三下毒毒害了顾老二。 听萧泰说完夺命六绝之间的恩怨,王风吟心中一阵寒意,只觉得这世间人心险恶,防不胜防,同时又心想着:“看来那李作乐应当就是那夺命刀李老六没错!” 想着这,他又觉得既是可气,又是可笑。可气的是当年那杀人如麻罪大恶极的杀手,非但没有遭受天谴,反而还活得逍遥自在;可笑的是如此欺世盗名之徒,如今不仅被江湖人称之为“江湖第一仁侠”,还险些在诛邪大会当上了武林正派的盟主。 王风吟不仅失声冷笑,喃喃道:“真是荒谬至极!” 随后他看向萧泰说道:“那夺命刀就是如今江南名门苏州李园的庄主李作乐!” “李作乐!”念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萧泰咬牙怒目。 王风吟劝慰道:“萧伯父,你放心,我一定会揭穿他的真面目,让他身败名裂。” ------------ 第六十四章 三人情 清晨。 大雪虽停,积雪未化,整座江城仍是白茫茫一片。 一道长长的马印,从江城城内的某处一直伸延到城外。若此刻站在江城城墙之上,顺着那道马印往前眺望,兴许还能看到一个人影。此人不知何须人也,半盏茶功夫前,他收到飞鸽传书,信中提到要他即刻起身赶赴长安,去见天岩洞主顾霜怜。 双华城,西院。 “咚咚”两声敲门声。 拖着沉重的脚步,彻夜难眠的离晚枫缓缓走到房门口。房门打开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二师弟孤星。 孤星眉间带喜色,道:“大师兄,你听说了没?昨晚那个叫王风吟的小子潜入城中,后被师妹擒获,此时已关入地牢。” “嗯!”离晚枫冷冷答复道。 孤星此时才注意到,离晚枫面容憔悴,眼圈蓝黑,像是失眠一般。孤星皱眉,关切问道:“大师兄,出什么事了?” 离晚枫埋着头,轻声道:“昨晚我向师父提亲了。” “那师父答应了没有?”孤星急切问道。 离晚枫摇摇头,黯然道:“师父当时什么都没说,不过后来师妹向我明确表明了拒绝之意。” 孤星怒哼一声,左手臂重重砸在门板上,连连摇头,怒目道:“不可能,你和师妹从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她怎么会拒绝你!” “她变了,我也变了!”离晚枫的语气很冷,冷到了孤星心里。 “我现在就去找师妹问清楚!”孤星忿然甩手离去。 离晚枫想去阻止,可眼角处两滴咸咸的泪水让他停下了脚步。当孤星跑到雅园门口时,言若初刚好从房中走出。见孤星鼻脸通红,气喘吁吁,言若初小有疑惑,便问道:“二师兄,你找我是有急事?” 孤星几个大步到言若初身前,深呼了一口气,道:“师妹,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拒绝大师兄的心意!” 言若初登时两眼通红,侧头看向别处,一言不发。孤星当即往侧边踱了一小步,占据着言若初眼前的视野。 “他变了,我也变了!”言若初冷冷道,她的回答跟离晚枫的一模一样。 孤星怔怔地摇头,显然难以接受这个理由,虽然他很清楚每个人确实都变了。可在他心里,他是多么渴望三个人间的关系一辈子都像小时候一样,一辈子都不会改变。他双手紧紧握住言若初的手臂,哀求道:“师妹,我知道你还是喜欢大师兄的,你没变,他也没变,我们三个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言若初瞪着孤星,眼擒泪,轻声道:“二师兄,为什么每次你都只会把我推向大师兄?你呢,为什么你从未替你自己想过?” 被言若初如此一问,孤星愣住了。随后,言若初摆脱了孤星的手,独自一人先行离去,将孤星遗弃在他再熟悉不过的雅园。 “为什么你从未替你自己想过?” 言若初离开后,她的这句话一直都在孤星心中回荡。孤星想到小时候,言若初总爱跟在他身后,有好吃好玩的总会先想到留给他,每次三个人走在一起,言若初总是牵着他的手;长大之后,言若初送过他鞋子,送过他手帕,这些她都没有给离晚枫送过。 他其实有感受到言若初的心意,只不过他知道大师兄离晚枫很喜欢言若初,为了三人之间的感情不受影响,他只好装作懵懂无知。三年前的这个时候,冒着大雪跑到江城的天福客栈,给言若初买了水晶包子并非只有离晚枫一人。 此时,孤星脚底下的雪地开始出现裂痕,阳光也突破云层照在雪地上。积雪渐渐融化,孤星的心慢慢变冷。 双华城,井林。 离开了雅园后,言若初径直走到井林。昨晚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彻夜未眠,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将当时在江宁府叶姓女子一事告知王风吟。她又有些担心,王风吟知道此事后会不会就此远离她,去找那个叶姓女子。她不确定是不是喜欢上了王风吟,只是一想到王风吟和别人的女人亲近,心里就会有一丝酸意。 言若初走入地牢。 地牢内,五位看守的老人一看到言若初走进来,齐起身行礼毕恭毕敬道:“大小姐!” “五位伯伯好!”言若初回礼,随后便问道:“昨晚关进来的那位公子可否安分?” 驼背老人答复道:“他倒是挺安分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驼背老人解释道:“只不过那弃无味就不怎么安分了!昨夜那位公子关进牢房没多久,弃无味便对他大打出手。最后无计可施之下,我们只能暂时先将那公子关到另外一间牢房中,等城主派人来再另做安排。” 言若初惊呼道:“怎会如此!那公子本是为救弃无味而来!” 五位老人无不大惊失色。驼背老人慌道:“大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办?” 言若初想了想,命道:“将那公子带出来,我先审问他。” “好!”驼背老人疾步打开西牢房铁门,将王风吟带出牢房。此刻王风吟睡眼惺忪,哈欠连连,一见到若初,他脸色一沉,眉间几分怒色。 言若初对五位老人道:“五位伯伯,我想独自问他几句话!” 驼背老人挥手急道:“大小姐,这可行不得!此人内力深厚,若是你和他独处,只怕他会……” “他敢欺负我我就死在他面前!”驼背老人话未说尽,便被言若初打断。 “你!”王风吟瞪着她,哑口无言。 “这……!” 驼背老人还是放心不下。随后,四位老人围着他,将他推出门外,其中有一位老人还指责道:“还看不明白么!” 五人老人出门后,言若初走到王风吟面前,问道:“风吟哥哥,你不是为了救弃无味而来的么,他怎么还会对你大打出手?” 王风吟装聋作哑,脑袋左右晃动。言若初眯眼怒视,随后伸出手在王风吟胳膊上狠劲地掐了一下。王风吟抿嘴忍痛,仍在左右晃动着脑袋装疯卖傻。 “哼!坏人!”言若初怒气冲冲甩袖而去。走到井底时,她又下令道:“将他和弃无味关到一起,让弃无味好生教训他一番!” “这……”五位老人脸色茫然。 言若初纵身一跃,离开了地牢。 ------------ 第六十五章 神偷逃狱 从地牢出来后,言若初直奔莫言轩。 见她脸色灰青,叶忘仇关心道:“若初,大清早的谁惹你不高兴了?” 言若初微微抿嘴,委屈道:“爹,适才我去看王风吟了!” 叶忘仇嘴角微微上扬,眉目慈祥,笑道:“你把他抓了,还想他对你有什么好脸色!” 说毕,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 “别说是好脸色了,连个坏脸色都没有!”言若初忿然道,“他根本就不搭理我!” 叶忘仇将茶杯递到言若初面前,劝慰道:“来,喝口热茶,压压心中怒气。” “谢谢爹!”言若初接过茶杯,直接一口全部咽下,随后她捂住嘴,眉头紧皱,眼睛里似乎有泪水在打转。过了一会,她才将手从嘴边挪开,连连哆嗦道:“烫死了,烫死了!” 见此,叶忘仇又是心疼,又是觉得好笑,便轻声斥责道:“若初,爹可从未见你如此心不在焉!” 言若初小声喃喃道:“都怪那王风吟!” 突然,言若初两眼发直,想起了一件要事。咳了几声后,言若初将王风吟昨夜更换牢房一事告知叶忘仇。叶忘仇听说到此事后,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他端起茶杯,连连喝了几口。在旁的言若初心中清楚,叶忘仇只有在着急的时候才会如此喝茶,平日里只爱一小口一小口细细品尝。 一盏茶的功夫后,叶忘仇才冷冷道:“昨晚爹还只是怀疑王风吟他是为了萧泰而来,如今看来,是确有其事。” “可爹有一点想不明白,王风吟如此聪明,怎会如此轻易让人知道他是冲着萧泰而来!”叶忘仇满脸疑惑。 “城主,小的有急事求见!”屋外有人大声说道。 叶忘仇干咳一声,道:“快进来!”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一名守卫,那守卫疾步走到叶忘仇身前半丈处,半跪在地上,抱拳道:“启禀城主,地牢来报,弃无味逃狱,此刻已不见人影。” 叶忘仇先是怒哼一声,后再愤然起身,叱喝道:“老夫要亲自去趟地牢看看!” 言若初心中一颤,她甚少见过叶忘仇会如此大发雷霆。随后,她跟在叶忘仇身后,返回地牢。两人一进地牢,五名看守的老人齐跪在地上,苦道:“我等无能,没能看好人犯,还请城主责罚!” 叶忘仇急忙让五人起身,便叹道:“是我叶某低估他了,万万没想到那弃无味的武功已练至如此高的境界!” 驼背老人摇摇头,解释道:“城主,小的曾试探过此人的内力,虽然确是深厚,可也没到以他一人敌我五人的境界。只不过此人轻功令人仰叹,适才他从我等五人身边经过之时,如同一阵无影之风,等他走到这门口时我等才发觉。” 站在叶忘仇身后的言若初不禁问道:“那他不是一直都关在牢房之中,适才是如何逃出来的?” 叶忘仇向后侧头,道:“今日我才算真正明白,无影神偷这四字的含义。轻功如无影,神偷无所困。” 随后,他干咳一声,话锋一转道:“带老夫去见王风吟!” “是!” 驼背老人提着油灯,将叶忘仇和言若初二人带入东牢房中。门刚打开,便听见王风吟喊道:“来人呐,快给我解穴,那弃无味要逃狱了!” 叶忘仇走到王风吟身前,抬起手中的拐杖,为王风吟解开了穴道。王风吟先是呵呵笑了两声,随后抖动全身舒展筋骨。 “是弃无味封了你的穴道?”叶忘仇问道。 “当然!”王风吟边说边舒展着手臂,“除了他还会有谁?” 叶忘仇斜眼瞥了他一眼,干咳一声,疑问道:“你此番不是为救他而来的么?他昨夜怎么会反目成仇对你大打出手?” 王风吟冷哼一声,忿然道:“此事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昨晚我一说是他徒弟请来的救兵,他就对我大打出手,说我是第四个自称是他徒弟请来的帮手。” 叶忘仇问道:“那为何他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要等你来了之后才走?而且还是在你见过萧泰之后才走?” 王风吟冷笑一声,道:“我怎么知道,你应该去问他才是。” 叶忘仇凝视着王风吟,眼里有一股强大的压迫力,他冷道:“老夫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弃无味也是为萧泰而来。” 王风吟连连眨眼,满脸疑惑道:“在下不明白叶掌门此话何意。” 叶忘仇先是怒目而视,再是闭眼忍气,最后倏地转身离去。言若初便没有跟随叶忘仇离去,而是走到王风吟面前,紧紧握住王风吟的手,担心道:“你把我爹惹生气了,怕是有你苦头吃的!” “若初……妹妹!”王风吟有些受宠若惊。 言若初突然向前,抱住王风吟,道:“但愿我爹爹能看到我抱着你,如此一来兴许他会为了我而对你从轻发落!” 王风吟驳道:“弃无味是他自己逃走,又不是我将他劫走。” 言若初右手轻轻掐在王风吟后背上,轻声道:“风吟哥哥,你还想装疯卖傻到何时?想必你心中也清楚,萧泰为何会被我爹关入此处。” 王风吟道:“我没有装疯卖傻!在进这地牢之前,我可从未听说过此人,自然也不清楚有关他的事。” “不管你了!” 说毕,言若初推开了王风吟,怒气冲冲转身离去。她走出牢房时,叶忘仇正站在地牢入口处下令道:“你们无论是用何方法,都要尽快让王风吟招出一切。” 五位老人面面相觑,像是有些拿不定主意。驼背老人问道:“城主,即便是严刑拷打也可以么?” “当然!”叶忘仇冷冷道。 此时,言若初疾走到叶忘仇身旁,挽着叶忘仇的手臂,柔声道:“爹,女儿觉得……” 叶忘仇挥手打断,冷冷道:“此事非同小可,以后你就别再插手此事!” 言若初登时脸色一沉,埋头不语。叶忘仇侧身转向她,扶着她的手臂,安慰道:“若初啊,让爹更生气的是,王风吟竟敢三番两次利用你。” 言若初低声道:“女儿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 ------------ 第六十六章 前朝宝藏 天宝客栈,某间客房内。 李朝九躺在暖暖的被窝里,心想着和王风吟安排好的计划。突然,门被打开了,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师父弃无味。 “师父,你被救出来了?”李朝九登时跳出被窝,跑至弃无味面前惊问道。 弃无味眼角上拐,一脸春风得意,微笑道:“以为师的本事,还需别人救么?” 李朝九连忙摇头,随后问道:“那师父可有见到王风吟王大哥?” 弃无味“嗯”了一声,道:“见到了,若不是没有他帮忙,为师也不会这么快就出来了。” “那王大哥他人呢?” “还在地牢里头。”弃无味解释道,“地牢里头有五个内力深厚的老家伙,想救出王风吟那小子还需找你师伯帮忙。” 随后,他话锋突转,命令道:“赶紧收拾一下,随为师去峨眉山办一件要事。” 李朝九摇头拒绝道:“师父,徒儿恐怕不能随你去峨眉山了。” 弃无味甚为惊奇,笑道:“几天不见,就学会不听为师的话了!有长进,不错,不错!说来听听,为何不愿陪为师去成都?” 李朝九道:“师父,昨夜我和王大哥商量好的,我要留在江城等天岩洞主顾霜怜。” “天岩洞主顾霜怜!”弃无味两眼发直,“为何要等她?” 李朝九便从两日前在天宝客栈内遇到王风吟,直说到昨夜二人潜入双华城。听他说完,弃无味陷入一阵沉思。想了许久后,他说道:“想必没过几日,那顾霜怜便会赶到江城。既然如此,为师也不去峨眉山了,到时候和你一起去救王风吟。” “那太好了!”李朝九惊喜道,“若是为师和那顾霜怜合力,定能打败看守地老那五个老家伙。” 随后,弃无味动身欲要离去,且道:“为师先回一趟九宫山,请你师伯替为师去趟峨眉山。” 李朝九疑问道:“不知去峨眉山是为何事?” 弃无味凑到李朝九耳边,小声道:“为了救济流民的银子!” “银子?” …… 不久前,弃无味带着李朝九赶到江城城外,听闻江城郊外流民聚集,弃无味便带着李朝九赶至江城郊外。无奈城外流民过多,二人身上的所有钱财合计起来还不够流民饱餐一顿。想到江城内有一位江姓大户,曾经被他救过性命,弃无味便去拜访借钱。 见着江姓大户后,虽没有借到钱,弃无味却得知一个惊天秘密:那就是双华城关着一位前朝叛党的重要头目,此头目名为萧泰,据说此人知晓前朝皇室宝藏的下落。 后来,经过多次潜入双华城中打听,弃无味才确定萧泰关在一处叫做地牢的地方。可他翻遍了整座双华城,都未能找到地牢所在之处。无计可施之下,他只好故意落入双华城的机关陷阱中,被双华城的人抓获,后被关入地牢。 进入地牢后,弃无味终于能确定萧泰被关于何处,可惜无奈看守牢房的五位老人内力深厚,仅他一人之力敌不过那五人,故无法接近萧泰。直到昨夜王风吟到来,两人配合演了一出“周瑜打黄盖”的戏,让王风吟被调入萧泰所在的牢房中。 昨夜,王风吟不仅从萧泰口中打听到了夺命六绝之事和李作乐的身份;也从萧泰口中问到了前朝皇室宝就藏在峨眉山的万年寺内。今日一大早,言若初来地牢找王风吟,又将王风吟调回弃无味的地牢,王风吟便得机会将前朝宝藏的下落转告于弃无味。得知此事后,为了早日去挖得宝藏救济流民,弃无味就先行逃出了地牢。 可有一事王风吟便未告诉弃无味,那便是萧泰为何会知晓前朝皇室宝藏的下落。萧泰在将宝藏下落告知王风吟之前,曾经要王风吟向他承诺,绝不向他人透漏萧雨霖是他女儿一事。因为萧雨霖亲生母亲,是前朝亡国皇帝的女儿——沫沫公主。 十八年前。 自一年前双亲遭奸人杀害后,萧家便只剩下萧泰孤苦一人。想到亲父萧老大生前心中还有一桩心事未了,萧泰便收拾行囊,打算入关中原寻师兄张勤,告诉张勤当年萧老大是如何下毒毒死太子,害得张家被满门抄斩一事。 那天风和日丽,在雁门关前几十里处的沙漠上,萧泰遇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当时已昏迷倒在炽热的沙子上,衣服上有多处血迹,那张小巧的脸被风沙涂得一片黑脏。萧泰当即给那女人把脉,好在她只是疲劳虚脱便无性命之忧,随后萧泰救了那女人,将她带回家中医治。 睡了一天一夜后,女人才醒过来。见出现在眼前是个素未谋面的男人,那女人两眼直瞪,惊呼道:“你是谁?” 萧泰笑了笑,将煎好的一碗药递到她面前,道:“姑娘,你终于醒了,快喝点药,喝了自然就会精神些。” 那女人随手一挥,将那碗药打翻在地,又大声问道:“你是谁,此处又是何处?” 萧泰没有生气,仍旧微笑道:“在下萧泰,此处是我家,昨天见姑娘晕倒在沙漠中,我只好先将姑娘带回家中修养。” 那女人两颗核桃般的眼珠子睁得很亮,在又那张又黑又脏的小脸衬托之下,犹如黑夜中两轮明亮的圆月。想了一番后,那女人脸上紧张神色才慢慢消去。 萧泰问道:“姑娘何许人也,为何会晕倒在大漠中?” 女人没有答复,只是眼睛怔怔地看着某处。萧泰无奈地笑了笑,随后去给姑娘打来一盆水,道:“姑娘,先擦擦脸吧,我这就去给你煎药。” 待萧泰再次端着一碗药进入房间时,方才还是一脸黑脏的女人摇身一变为脸型精致外表玲珑的小美人。萧泰两目放光,痴迷地看着女人,险些再次将手中的那碗药打翻。那女人见状,脸颊通红,气哼一声。 萧泰惊醒,走上前,将药放到床头,此间不再敢多看女人一眼,且埋头道:“姑娘,该喝药了。” 那女人没有搭理他,直接端起那碗药一口气喝尽。 随后的半个多月,萧泰每天都尽心尽力地照顾着女人,为她煮饭熬药。每日黄昏,女人都会站在萧家门口眺望远方,好似在等着有人来将她接走。此间萧泰有和女人说过几句话,可女人从未回应过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直到三个月后的某一天。 ------------ 第六十七章 沫沫公主 那也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和往常一样,在大漠一天之中最美的黄昏时分,女人站在萧家门口,呆呆地看着远方。不一样的是,以往的她只会站到天黑,那一天她一直站在夜里,连晚饭都没吃。沙漠里昼夜温差悬殊,见起寒风,萧泰便拿了条外套披在女人身上。 对于萧泰而言,虽然眼前这个女人从未搭理过他,可自从有了她的存在,这个家也不再孤独,他也有了寄托,那便是将这个女人照顾好,直到有一天她离开。自从女人住进来之后,萧泰也不再做噩梦梦到双亲惨死的模样。最近一次噩梦,是在三天前,他梦到有一个英俊魁梧的男人骑着马,将女人接走。当惊醒来时,萧泰才发现他爱上了那个女人。 “没有人会来接我了!”那女人黯然道。 这是三个月以来,女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萧泰心中激动,一时说不出话,怔了一阵后,他才安慰道:“姑娘,你仙乡何处,我可以送你回去。” 那女人转过身,脸上凝重。随后,她那双核桃般的大眼睛渐渐泛着泪光,她眨了眨眼,两行眼泪簌簌落下,让萧泰看着不由得心生怜悯。 哭了一会后,那女人拭泪,哭道:“我无家可归了。” 说毕,她上前两步,两人鼻尖只有隔着几寸远,凝视着萧泰道:“你愿不愿意一直都像之前那样照顾着我?” “这……”萧泰登时有些茫然无措。 女人又痛哭了几声,冷道:”我明白了,你不愿意也罢。我明天就走,也不麻烦你了,承蒙你这三个月对我的照顾,如有来世,定会相报。” “我并非此意!”萧泰急忙解释道,“我当然愿意照顾姑娘,方才……方才是一时高兴而说不出话!” “真的么?” 萧泰很坚定地看着女人点头。 女人泪如梨花,上前抱住了萧泰,头靠在萧泰怀里泣道:“谢谢你,谢谢你!” 从那天起,女人慢慢去接受和适应在大漠中的生活。每天黄昏时分,她没有再站在萧家门口眺望远方。她开始和萧泰说话闲聊,她告诉萧泰她名为沫沫,不过对于她的家世来历却是只字未提。 转眼匆匆又到一年中秋,沫沫已待在萧家已有九月,自俩人开始说话至今也有半年之久。这半年来,朝夕相处的两人日久生情,互生爱慕。碍于颜面,两人一直是以朋友之礼相待,未有任何进展。 顾家父女二人虽未到,却也派人送来了几坛好酒和月饼。中秋晚上,因思念故人,萧泰和沫沫二人酒兴大发,喝光了顾家送来所有的酒,到最后,两人俱是是酩酊大醉。 第二日醒来时,萧泰只觉得头晕目眩,忽然闻到一股香味后,他眨眼醒神,侧眼往旁边看去,没想到枕边竟还躺着沫沫。萧泰捂住嘴,不敢发出叫声,镇定之后,他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才确定是真有其事。 随后,他轻轻撩开被子,往被窝里头的两人皆是一丝不挂。躺在身旁的沫沫,如若一道流淌在山间清泉,沁人心脾。自责了一番后,萧泰突鼓起勇气,将身旁的沫沫搂入怀中。感受到一团火扑在身上,沫沫似梦似醒地侧头看了一眼,随后两眼翻直,失声惊叫。 萧泰上身压在沫沫身上,便用嘴唇盖在沫沫嘴唇上,沫沫原先还有些挣扎,没一会便作罢,闭上眼享受一种奇妙的感觉。待萧泰嘴唇离开后,两人四目一触,忍不住羞涩地笑了笑。随后,萧泰柔声道:“沫沫,我们成亲吧?” 沫沫微微点点头,脸上红晕更加明艳,惹得萧泰又忍不住在脸上亲上一口。那天,两人成为结发夫妻,萧泰才知道沫沫原是前朝末代皇帝的女儿沫沫公主。一直胸怀复国大志的她,此前都在和前朝的几位大臣和将领组织复国义军,一年前就是因叛徒举报被当朝官兵追杀逃到大漠。如今复国义军大势已去,沫沫已放弃复国之想。 二人成亲一月后,沫沫便有了身孕。再过九个多月,沫沫生了一位女儿,便取名作萧雨霖。萧雨霖出生未到两个月,沫沫昔日的两名婢女找上门来。两婢女称,如今草寇丛生,百姓苦不堪言,复国义军借机壮大,众将士都盼着沫沫公主回去统领复国大计。那一夜,沫沫公主悄然离去,只在萧泰的脸上留下一道泪痕。 沫沫公主走后不久,顾霜怜突然拜访,要萧泰帮其恢复容貌,萧泰以没学过易容术为由拒绝了顾霜怜,顾霜怜盛怒之下抓破了萧雨霖的脸。十年后,萧泰偷偷为萧雨霖恢复容貌,带着萧雨霖逃至中原。到了江宁府后,萧泰买下一座小庭院,且花钱雇了两名下人照顾萧雨霖,他自己则去打听妻子沫沫的下落。 寻了七个月后。 在幽州的一间破庙内,萧泰遇到了一深受重伤的男人。经过萧泰救治之后,男人没多久便伤愈。临别前两人一番辞别的话,萧泰才得知那男人是前朝义军的一位重要将领,苦苦相求之下,那男人才答应帮他引见沫沫公主。 在幽州的白云观内,萧泰看见了一个日思夜想的身影,他泪眼模糊,轻声问道:“是你么?” “是我!” “十年未见,你瘦了!” “你也瘦了!” 两人相顾无言,情绪没有想象中激动,眼泪也没有想象中放肆,仿若顷刻之间,才知感情淡了。 “我好想你!” 奇!书!网!w!w!w!.!q!i!s!u!w!a!n!g!.!c!c “我也好想你!” 两人疾步向前拥在一起,雨泪千行。有些东西,并非是说淡就能淡掉。 从那天起,萧泰也加入了前朝复国义军。为了不让女儿萧雨霖牵扯其中,萧泰和沫沫公主二人只能忍受思女之苦,只能偷偷去看望过两次。 四年前,得知沫沫公主要在荆州密会江湖几大帮派帮主一事后,双华城城主叶忘仇出动派内所有高手,埋伏在途中刺杀沫沫公主。最后,双方经过一番恶战,沫沫公主被刺死,萧泰被捕,后关入地牢之中。 ------------ 第六十八章 严刑逼供 双华城,地牢。 王风吟关入地牢的第二天。 他上身**,手脚被冰冷刺骨的铁锁链紧紧拴住,整个人也被绑在一个十字木架上。这两天,他遭到看守地牢那五位老人连番严刑拷问,此时已是虚弱不堪,若不是有铁链拴住,他定会昏倒在地。 “哗”的一声,一瓢冰凉的冷水又泼在王风吟**的上身,他已经感觉不到这种冷的刺痛,因为他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只是模糊之中,听到五位老人中有人问道:“王少侠,你招还是不招?” 王风吟竭尽全力抬起头,眼前一片迷糊,缓缓小声道:“我招!” “那你说,弃无味想要向萧泰打听何事?” 王风吟惨白的脸上挤出一道笑容,虚弱道:“打听你们五人的孙子长不长**。” 他话音刚落,一条粗厚的皮鞭便在他身上狠狠地抽打了两下,他蓦地低下了头,仿若已昏迷过去。随后,五人老人拿银针刺在他十个指头的指尖,将他刺醒,见他有了动静,又往他身上挥了几下皮鞭。 “我看你要嘴硬到何时?” “嘶”的几声,一块炭火炽热的铁片烙在王风吟后背,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后,王风吟再次昏迷过去。五位老人已记不清,这是他在两天内的第几次昏迷。 驼背老人道:“我瞧他一时半会还醒不来,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好!” “没想到这小子嘴还挺硬。” 黄昏时分,地牢里依旧阴冷至极。 站在井林之中徘徊许久,言若初还是进了地牢,心想着:“两日未见,不知道王风吟这个坏人怎么样了?” “大小姐,你怎么来了?”见到言若初突然来访,五人老人甚是惊讶。 言若初微微一笑,问道:“五位伯伯,那位王公子怎么样了?” “这……!”驼背老人犹犹豫豫,“大小姐,一言难尽,小的还是带你去看看他吧?” “嗯!”虽心有忧虑,言若初脸上仍是挂着淡淡的微笑。 打开东牢房的铁门后,驼背老人将手中的那盏油灯递给言若初,道:“大小姐,小的就不陪你进去了。” “嗯!”言若初接过油灯。她进去以后,驼背老人也将牢房铁门合上,牢房里登时也暗了许多。她向前走了两三步,举灯一看,只见王风吟上身**,血肉模糊,正被绑在刑罚木架上。 “风吟哥哥!” 看着眼前这般怵目惊心的景象,言若初先是忍不住失声喊了一道;随后她走到王风吟面前,将油灯丢至地上,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王风吟身上皮开肉绽的伤痕。她嘴角抽搐,吓得说不出一句话,眼泪哗哗而流。 哭了一会后,言若初冲出牢房,对着五位老人大声命令道:“快去把王公子身上的铁锁链解开!” “大小姐,恕难从命,城主吩咐……” “快!”言若初突然惊叫吼道。 见她如此,五位老人也不敢多说一句。驼背老人急忙起身,疾步至东牢房,解开了拴在王风吟手脚处的铁锁,便和言若初一起扶着王风吟坐到石板上。 “你出去!”言若初命令道。 “是!”驼背老人又疾步走出牢房,且将铁门合上。 驼背老人走后,言若初轻轻地为王风吟披上外衣,随后再将他搂入怀中。她摸着王风吟惨白冰冷的脸,哭泣念道:“风吟哥哥,风吟哥哥!” 一个时辰后,见言若初还未走出牢房,守在牢房外的五位老人心中着急,担心言若初会出什么事,可又不敢贸然打扰。此刻牢房内,言若初依旧在抱着王风吟,眼泪也仍旧在哗哗而流。 “若初妹妹,再哭你就要瘦了!”一直昏迷躺在她怀里的王风吟突然说道。 “风吟哥哥,你醒了!”见他醒来,言若初再次忍不住失声痛哭。 王风吟头微微上抬,瞥眼向上,虚弱道:“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我一直都不相信,今日瞧你哭了这么久,我才发现果真如此。” 言若初破涕一笑,再痛哭流涕,道:“风吟哥哥,都怨我,是我害了你。” 王风吟冲着她笑了笑,又道:“若初妹妹,你身上好香。” 言若初脸上微微泛红,轻声埋怨道:“风吟哥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笑。” 王风吟抬起手,慢慢伸至言若初的脸上,道:“你真的瘦了,别再哭了。” 言若初点点头,轻声问道:“风吟哥哥,你冷不冷?” 王风吟“嗯”了一声。 随后,言若初贴紧王风吟,紧紧握住王风吟的双手,便道:“风吟哥哥,我待会就回去给你拿床棉被来。” 王风吟咳了两声,道:“若初妹妹,那五个老家伙封住了我的穴道,害我不能运气御寒,你能帮我解开么?” “当然!” 穴道解开后,王风吟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真气从丹田涌出,流向全身的各处经脉。随后,他的脸时青时红,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见状,言若初惶恐,急道:“风吟哥哥,你怎么了?” 王风吟闭眼,调息体内真气。心想着当初在枫树林里,夺命剑曾说他只能驾驭体内四成内力,莫非此刻从丹田中流窜出的是那六成内力? 调息了一会后,王风吟脸上恢复了红润,浑身伤口处仿若皆已愈合。他睁开眼,看向言若初,装作虚弱道:“若初妹妹,我……” 随后,他又晕倒在了言若初怀中,哆嗦道:“我好冷!” 言若初无暇顾及问到方才发生了何事,而是紧紧地搂住王风吟,且连忙给他的手哈气捂热。享受着言若初如此体贴入微的关怀,王风吟安然地闭上眼,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驼背老人终于忍不住闯了进来,见言若初和王风吟二人正搂抱在一起,他急忙退至门外,后对着牢里喊道:“大小姐,天色已晚,也该回去了。” “我一会就走!”言若初喊道。 言若初轻轻将王风吟放置在石板上,在地上拾了些枯草盖在他身上。她刚要离去,左手突然王风吟拽住,随后整个人被拽入王风吟怀里。她惊问道:“风吟哥哥,吵醒你了?” 王风吟一个轻巧地翻身,上身压在她身上。这时,言若初才发觉到蹊跷之处,心想着王风吟为何突然会有如此大的力气? 想明白后,她轻哼一声,小声道:“原来方才你都是装的?” ------------ 第六十九章 阴谋 王风吟整张脸凑到言若初脸前,凝视着她,言若初的呼吸登时变得急促,两颗大眼珠左右窜动,羞得避开他的眼神。 王风吟温柔道:“若初妹妹,我不知我还能撑多久,所以要先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还关心我。” 言若初道:“风吟哥哥,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求爹爹放了你。” 王风吟笑了笑,又道:“那晚在你房中,你不是有问过我,若是那位算命先生没将有缘之人一事告知于我,我还会不会接近你?” 言若初点头,眼神迎向王风吟,期待着他的答案。 顿了顿,王风吟道:“实不相瞒,若不是没有那算命先生,我决计不会接近你,你我二人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言若初脸色一沉,用力将王风吟推开。王风吟原以为她会气走,没想到她起身后,将王风吟推倒在石板上,整个人压在他身上,那张乖巧的脸也凑到他脸前。她脸色羞红,愣了许久后,才说道:“可你已经遇到那位算命先生了。” 说毕,言若初起身跑出了牢房。 第二日,西院。 一大早,离晚枫便敲响了孤星的房门。 “大师兄?”一见到是离晚枫,孤星觉得很是意外。 离晚枫的神情依旧沮丧,看似还未从言若初拒绝提亲一事的阴影中走出,他冷冷道:“师弟,今日找你是有事相求?” 离晚枫右手轻轻拍在离晚枫的肩膀上,道:“大师兄,你我二人情同手足,有话你就直说便是,无论是上刀山下油锅我都绝不推辞。” 离晚枫眼眶湿润,激动地看着孤星,随后抬起手搭在孤星的手臂上,道:“能有你这样的好师弟,实乃我离晚枫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左顾右盼了一下,离晚枫接着小声道:“师弟,你可知师妹是因为王风吟才拒绝了我?” “啊!”孤星嘴巴大张,有些难以置信,便道:“那日师兄你不是说因为你和师妹两人都变了,所以师妹才拒绝你的么?况且,那夜是师妹抓了王风吟,若她真的移情在他身上,怎么还会把他抓起来?” 离晚枫微微摇头,眼带恨意,哀叹道:“师妹抓他,是想把他留在身边。而且他是花间派的弟子,把他留在双华城才是保全他最好的办法。待花间派被灭了之后,到时师妹定会求师父放了他!” 孤星眼睛瞪大很大,心想着离晚枫说得很有道理,随后问道:“那师兄的意思是?” 离晚枫凑到他耳边旁边,悄悄地说了几句话。 “这……这未免有些太……!”听完之后,孤星有些犹豫。 离晚枫怔怔地看向身后某处,眼中带有杀气,道:“我宁可让师父责罚我,也要让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跟师妹在一起!若是师弟不愿陪我也罢,我独自一人也能办成此事。” 说毕,离晚枫转身大步离去。 “师兄!”孤星大喝一声,随后急步至离晚枫身旁,眼神坚定,道:“我陪你去。” “好师弟,走!” 几盏茶的功夫后,两人赶到地牢。二人和看守牢房的五位老见礼后,孤星道:“几位前辈,我们二人是奉师父之命前来审问王风吟。” 见眼前二人俱是城主座下的得力弟子,五位老人丝毫没有怀疑。在驼背老人的引路之下,两人走进牢房。此时王风吟正躺在石板上,一动不动。随后,三人齐力,将王风吟绑到刑罚十字木架上。 孤星道:“前辈,待会若是这小子还不招供,怕是要对他施以极刑了。” “这……!”驼背老人有些为难,“昨晚大小姐才来看望过他,吩咐我们几个务必手下留情。” 孤星横眉怒起,喝道:“这是城主的命令!” 驼背哀叹几声,转身缓缓离去,孤星晚他几步走出牢房,对五位老人道:“五位前辈这些年来为看守地牢尽心尽责,想必已有好些天没出去透过气了。要不这样,几位前辈先上去回避一下,待我们审完人犯后你们再下来。” “好呀!”五位老人中有人兴奋说道。 “这……!”驼背老人又是犹豫,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其他四人推出了地牢。五人走后,孤星快步走回牢房,急道:“师兄,要抓紧功夫,待会若是师妹突然来了可就办不成了。” 离晚枫点点头,端起一瓢冷水,往王风吟身上泼去。 王风吟被冷水浇醒,他抬起头,见眼前是离晚枫和孤星二人,冷笑一声。 孤星怫然不悦,虎口掐在王风吟上颈部,使了一下狠劲。王风吟眼突脸红,险些被他掐断了气。孤星随即松开手,狞笑道:“姓王的,我说过了,迟早有一天,你会落至我手里。” 说毕,他先是一记重拳打在王风吟脸上,再是一拳击在王风吟腹部。王风吟强忍疼痛,干呕两声。孤星凑近他耳边,奸笑几声,问道:“爽嘛?” 王风吟憋住气,耗尽大半力气朝孤星脸上吐了一滩口水,小声问道:“味道如何?” 孤星擦一擦脸后,对王风吟又是一顿拳打脚踢。王风吟眼冒金星,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无奈手脚被铁链锁住,只能任人宰割。孤星打累之后,往后退了几步,对离晚枫说道:“师兄,到你了。” 此时,离晚枫手中已握着一条大皮鞭,他走上前,道:“王公子,我劝你还是从实招来,免受皮鞭之苦。” 王风吟此刻已无力抬头,他埋头虚弱道:“虚伪小人,你这辈子都别想若初妹妹嫁给你。” 王风吟一席话刺痛到离晚枫心中最软处。离晚枫勃然大怒,发了狂地在王风吟身上连连挥了数十下鞭子,王风吟淡蓝粗布内棉上衣被皮鞭刮得碎碎烂烂,且被鲜血染成赤红。 随后,离晚枫丢掉皮鞭,在王风吟身上连连挥拳,打得本是奄奄一息的王风吟连吐几口鲜血,后昏迷过去。此时,孤星急忙阻止住离晚枫,劝道:“大师兄,再打那姓王的可就真没命了。” 离晚枫顿了顿,看向孤星,眼睛一片血红,道:“对,没错,不能让他死,要让他生不如死!” 说毕,离晚枫从怀里抽出一把小刀,狞笑道:“王公子,在下可要宫刑伺候了!” ------------ 第七十章 孤星之死 双华城,雅园。 言若初正坐在梳妆台前,心中盘算着待会去见叶忘仇时,该如何为王风吟求情。突然,眼前的铜镜裂开了一道痕。见此,她心中登时焦躁不安,脑海里立即浮现出王风吟的模样,她站起身,焦虑道:“风吟哥哥!”。 说毕,她走出房间,朝地牢赶去。 此时,地牢内。 离晚枫正在往下扯王风吟的裤子。 剑气,强烈的剑气。 感受到王风吟身上突然冒出的一股强烈逼人的剑气,离晚枫停下手。霎时,王风吟身上微微晃动,好似已经苏醒。 孤星道:“没想到这姓王的还挺顽强。” 离晚枫点点头,又伸出手去扯王风吟的裤子。王风吟身体左右摇晃,在做最后的抵抗。孤星怒冲向前,往王风吟腹部挥了一记硬拳,没想到他这一拳下去,王风吟非但没有屈服,身体反而晃动得更加厉害。 随后,孤星手往上移,紧紧掐住王风吟的脖子。他大吃一惊,王风吟颈部脉搏跳动缓慢,整张脸死灰静寂,犹如半个死人,惊道:“大师兄,他人仍在昏迷之中!” “嗯?”离晚枫也觉得匪夷所思。 孤星催道:“师兄,别管那么多,先对他行刑再说!” “好!”离晚枫再次伸手向前,揪着王风吟的裤子往下扯。 剑气,一股凌厉的剑气。离晚枫还未扯下多少,便被王风吟身上冒出的一股剑气划破了手背,几滴从剑伤伤口上喷出的血溅洒在他脸上。他蓦地收回手,连连惊道:“不可能,不可能!” 见状,在旁的孤星怒哼一声,右拳朝王风吟脸上挥去。“嘶嘶”几声,他的拳头还未到王风吟脸上,右手就被王风吟身上冒出的一股剑气划破了三道伤口。孤星连忙收回手,侧头和离晚枫面面相觑。 怔了一会后,孤星问道:“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离晚枫摇摇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啊!” 突然,王风吟抬头仰天嘶叫一声,他整张脸变形扭曲,脸色忽红忽绿,从他身上散出的剑气也越来越强烈。孤星和离晚枫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接着,王风吟猛地睁开眼,那眼里尽是血红之色。这时离晚枫和孤星二人才猜想到,王风吟极有可能是走火入魔。 “锵锵”几声,拴在王风吟手脚处的铁链锁断开,怒火中烧的他双手分别掐住离晚枫和孤星二人的脖子,向前一个跃冲,将离晚枫和孤星二人狠狠地撞到墙壁上,二人当即口吐鲜血。 孤星左手拔出腰间的剑,朝王风吟刺去。王风吟厉眼一瞪,一股剑气从他迸出折断了孤星的剑。随后,王风吟先是左手往侧边一甩,将掐在虎口处的离晚枫摔至一旁;再是一脚势大力沉地踹在孤星腹部,孤星身后的墙壁裂开内塌,整个人仿若陷入墙壁之中。 孤星右胸骨被震碎,不禁发出一声惨叫。不过,王风吟便没有打算就此饶过他,而是又在他身上使了一套少林三十三路神拳。此套拳法之后,孤星五脏俱损,虚弱昏厥,贴着墙壁滑落至地上。 随后,王风吟又将怒火转向侧边的离晚枫。此时离晚枫已拔出了剑,眼神恐慌,全身颤抖。王风吟闭上眼,身上冒出一团剑气。几口茶的功夫后,那团剑气越聚越强烈。随后,他霍然睁开眼,那团剑气如万剑齐发涌向离晚枫,此招便是落花剑法中的无剑式蝶恋花。 离晚枫甩剑一圈后,剑脱手而绕转在他周身。王风吟的剑气扑来后,绕在他周围的剑随着他体内真气的运转而连连格挡。此招虽能化解掉王风吟大多剑气,因二人内力差距悬殊,他身上终还是被划出几道伤痕,手中的剑也随之脱手。 王风吟一个健步至离晚枫身前,掐住离晚枫颈部,喝道:“你怎么会使落花剑法?” 说毕,王风吟身上的剑气登时散去,人也倏地倒在了地上。 离晚枫轻轻地朝王风吟踢了一脚,确定王风吟昏迷之后,他捡起地上的剑,往王风吟胸前刺去,无奈又被王风吟身上冒出的剑气划伤。他将剑收回腰间,走到孤星身前,搀扶起孤星,关切问道:“师弟,你没事吧?” 等了许久之后,孤星才微微睁开眼,虚弱道:“师兄,我没事,还死不了。” 随后,他微微转头看向旁边,问道:“那姓王的……死了没?” 离晚枫摇头。 孤星叹了一口气,道:“那就暂且先放过……他。” 突然,一把冰冷的剑从背后刺穿他的心。他瞪着离晚枫,眼眶湿润,嘴角抽搐道:“师兄,你……你!” 离晚枫收回剑,扶着孤星,痛哭流涕道:“师弟,我对不住你!为了让师妹恨王风吟,我不得不这么做。” 随后,他将孤星放躺在地,走到王风吟身旁,将沾着孤星鲜血的剑握在王风吟右手中。 此时,言若初已到井林。见看守地牢的五位老人都坐在井口处,她不禁问道:“五位伯伯,你们为何都上来了?” 驼背老人走到她面前,解释道:“大小姐,你的两位师兄离晚枫和孤星此刻正在牢房内审问王公子。他们说要对王公子施以极刑,所以要我等回避一下。” 言若初惊愕失色,倏地一下跃至井底。 “师妹!”见言若初突然出现在眼前,离晚枫吓丢了魂,因为此时孤星还未断气。 “师……师妹!”孤星的声音的很微弱。 言若初眼擒莹泪,缓缓走上前,跪在孤星身旁,握住孤星的手,问道:“二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孤星斜眼看向离晚枫。 离晚枫埋着头,面红耳赤,呼吸急促,全身尽冒冷汗。 “是……是那姓王的……走……火入魔……杀” 孤星彻底断了气,也让离晚枫得以舒了一口气。 “二师兄!”言若初失声痛哭道。离晚枫也跟着痛哭流涕,心里对孤星甚是感激。 此时,五人老人也走进牢房。看着孤星的尸体,五人无不哀叹。 言若初起身,走到王风吟身前,拿起王风吟手中的剑,朝他身上刺去。 ------------ 第七十一章 杖刑 言若初的剑还未刺到王风吟身上,便被王风吟身上冒出的剑气划破了小手,随后血流不止。见状,离晚枫急忙上前阻止,劝道:“师妹,万万不可!这王公子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剑气护体,但凡是有人想要伤他,那剑气便会流出伤人。” 听他如此一说,五位老人面面相觑,都觉得是怪事一桩。驼背老人走到言若初身旁,道:“大小姐,能否借手中之剑一用?” 言若初将手中的剑递给驼背老人,随即又忍不住失声痛哭。驼背老人接过剑后,聚内力于剑上,随后向王风吟右肩膀处刺去。他这一剑倒是刺得畅通利落,直接刺进王风吟体内,此间王风吟身上便无剑气流出。 “大小姐,这……!”驼背老人觉得稀奇,侧头看向身旁的言若初。 言若初哽咽了一会后,才道:“杀了他!” 驼背老人点点头,收回剑后往王风吟胸口刺去。 剑气,强大剑气。 此时,一股剑气从王风吟身上流出,扑向驼背老人。驼背老人忙中用剑一格,那剑气被挡开后,顺势流向他身旁的言若初和离晚枫二人。剑气散去后,言若初和离晚枫皆昏倒在地,身上的衣服也被剑气刮得层层碎烂。 …… 双华城,莫言轩。 同往常一样,然地享受着早晨醒后的第一杯红茶。突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叶忘仇干咳一声,心想着一大早会是什么紧急之事? “启禀城主,小人有急事要报!”屋外有人大声说道。 “进来!”叶忘仇从容道。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一名守卫,那守卫疾步走到叶忘仇身前半丈处,半跪在地上,抱拳道:“启禀城主,地牢来报……” 非同以往,今日这守卫话说到一半便梗塞住了,他埋下头,看似有难言之隐。 叶忘仇端起茶杯,命道:“快说!” “是!”那守卫抬起头,哀道:“孤星……被犯人王风吟杀害,死在地牢之中。” 叶忘仇先是猛一愣怔,随后嘴角抽搐,双手颤抖,手中的茶杯随之摔落。那茶杯落地声清脆刺耳,仿若是他心碎的声音。 那守卫面带担忧,抱拳劝慰道:“城主,请节哀!” 叶忘仇咳了几声,哆嗦道:“给我倒杯茶。” “是!”那守卫急忙起身向前,倒了一杯茶端到叶忘仇面前。叶忘仇缓缓伸出颤抖的双手,接过茶杯后立马将茶灌进口中,此间有几滴茶水还洒落在衣服上。 喝了茶后,他闭上眼,长长舒了一口气。顿了一番后,他才睁开眼。此时已是横眉怒起,厉声道:“是谁允许他进入地牢?” “小的不知!”守卫摇头道。随后他接着道:“城主,小人还有一事要报,大小姐和离晚枫也被犯人王风吟打伤昏迷,不过好在两人便无大碍。” 叶忘仇勃然大怒,将此刻他所坐椅子的把手拍碎,叱喝道:“究竟是谁允许他们进入地牢的!” 那守卫吓得直埋下头,哆嗦道:“城主请息怒!” 叶忘仇怒起身,喝道:“随我去趟地牢!” 半柱香的功夫后,叶忘仇到达地牢。那五位看守牢房的老人叩头认错道:“城主,我等无人有罪,还望城主责罚!” 叶忘仇怒哼一声,道:“你们先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驼背老人跪爬上前,向叶忘仇禀明今早地牢内发生的一切事情。 听完之后,叶忘仇怒火中烧,手紧紧握着拐杖,忿然道:“来人呐!将离晚枫拖到群言楼前,重打一百大板!” 一旁的守卫半跪在他面前,抱拳道:“禀告城主,离晚枫仍在昏迷之中!” 叶忘仇大声喝道:“昏迷了也要打,而且还要再多打五十大板!” “是!”说毕,那守卫疾步离去。 随后,叶忘仇扶起驼背老人,道:“你们五人都起来,此事不怪你们,要怪就怪叶某平日里对弟子管教不周,他们才敢如此任意妄为!” 五位老人听令起身,不敢多说一句。 叶忘仇又问道:“王风吟伤势如何?” 驼背老人摇摇头,叹气道:“依小的之见,怕是熬不过今晚了。不瞒城主你说,离晚枫和孤星二人下手太重,就算是华佗再世也难留他性命!” 叶忘仇冷道:“以后除了我叶某本人外,任何人都禁止踏入地牢半步。若是王风吟死了,偷偷把他埋了,且将此事保密。” “是!” …… 双华城,西院。 离晚枫正躺在床上,脑海中一直都是孤星临死前的模样。想到孤星在死前还在帮他骗师妹若初,他不禁潸然泪下,心中愧疚难当。 突然,房门被打开了。斜眼见来的是三位守卫,他连忙闭上眼,假装作还在昏迷当中。一守卫走到床前,喊道:“离晚枫,离晚枫!” 一口茶的功夫后,离晚枫都没有回应。见此,那守卫对身后的两名守卫吩咐道:“将他抬走!” 那两名守卫上前,双手将离晚枫举到肩上,将他抬走。离晚枫只能继续装作昏迷,心想着这三人要将他抬至何处?走了一会,几人来到群言楼前,两位守卫将他放下,让他趴在一个长凳之上,这时他才明白,原来这是要对他打施以杖刑。 “行刑!”一守卫大声喝道。 听此,离晚枫心中惶恐,全身哆嗦。 “慢着!” 这时,叶忘仇从群言楼侧边缓缓走来。 “城主!”那几名守卫见到叶忘仇抱拳行礼道。离晚枫则压制呼吸声,依旧装作昏迷状,心中暗暗窃喜着:“师父定是来收回责罚我的命令。” 叶忘仇走到四人身前,道:“待我上楼敲响警钟之后,你们再对他动刑!” “是!”那三名侍卫道。 叶忘仇纵身一跃,跳上群言五楼。 “噌噌噌!” 钟声响彻双华城。听到这钟声,离晚枫心中一阵发凉,背上冷汗直流。钟声停下之后,身边的守卫开始对他行杖刑。挨了两板子后,他才装作忽然惊醒,急忙起身,虚弱道:“几位兄弟,为何要对在下施以杖刑?” 旁边的守卫道:“离兄弟,这是城主的命令,他此刻正在楼上看着,你还是快趴下,忍忍就过了。” “嗯!”离晚枫点头,趴到板凳上。 ------------ 第七十二章 杖刑(下) 双华城,群言楼前。 听到警钟敲响,除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所有的人都陆陆续续赶到群言楼前。见掌门座下大弟子离晚枫正在遭受杖刑,所有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见人越来越多,离晚枫心中就越觉得羞耻。他可是首座弟子,如今叶忘仇有意当着全城人的面责罚他,就像是在所有人面前扒光了他的衣服一样。 他咬牙忍痛,眼充血色,额头处尽是虚汗,心中暗暗道:“当着这么多的人面,我一定要忍住,不能发出任何叫声让人笑话。” 待离晚枫挨了三十多个板子后,颜书华才和理事院其他三位理事赶来。见离晚枫正在挨杖刑,颜书华急忙上前,拦阻道:“快住手,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旁监督的守卫抱拳道:“回禀颜理事,小的三人是奉掌门之命,对离晚枫施以杖刑。” “这是掌门的意思?”颜书华惊怔,“那掌门为何要仗罚晚枫?” 守卫道:“小的不知,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颜书华想了想,下令道:“我这就去见掌门,你们几个先把晚枫扶回去。” “这……!”那守卫有些为难。 颜书华怒道:“还不快把人扶回去!” “给我接着打,谁若敢阻拦就连他也一块打!” 颜书华抬头,只见叶忘仇正站在群言楼二楼,怒目而视。见此,颜书华悻悻连连往后退几步,心想着叶忘仇当着众人面前如此之言,可丝毫没有顾及到他的颜面。 两位行刑守卫又开始对离晚枫杖刑。打了几下后,叶忘仇喝道:“给我往死里打!” 顿了一下,两位行刑守卫加大力道,刑板打在离晚枫臀部“啪啪!”而响。在旁之人无不敛气屏息,噤若寒蝉。杖刑之后,离晚枫脸色惨白,已不省人事,臀部处的衣物上血红一片。 叶忘仇站在楼上,道:“此逆徒敢假传老夫命令,擅自对重要犯人用刑。诸位要以此为戒,如有再犯,老夫必将极刑处置。” 随后,他看向四位理事,道:“你们四人到议事堂来。” 四位理事面面相觑,随后进入群言楼。 议事堂内。 听了今早孤星死去一事后,四位理事无不惊耳骇目,且对方才叶忘仇仗罚离晚枫一事深表支持。 督城理事严方道:“掌门,依严某之见,应该废掉离晚枫的武功,将他逐出门派!” 藏书院总理事陆江附和道:“在下也觉得应该将离晚枫逐出门派。” 颜书华叹气一声,道:“我严某觉得此事疑点重重,应待审问离晚枫清楚之后再做定夺。” 叶忘仇面色严峻,冷冷道:“此事老夫自有定夺!严理事,传令下去,从今日起,所有弟子未经老夫允许,都不得踏出城门半步!同时加强士兵巡逻,地牢附近另派重兵把守,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向老夫禀报。” 严方抱拳道:“是!” 叶忘仇接着道:“颜理事,对于今日离晚枫和孤星二人所犯之事,你作为掌法理事难辞其咎。即刻起,免去你掌法理事之职,听候发落。而掌法理事一职暂由督城理事严方担任。” 严方颇为意外,愣了一下后才抱拳道:“是!” 而颜书华脸色发青,敢怒不敢言,冷冷地应了一声“是!” …… 双华城,雅园。 大雪融化之后,才是最冷时节。 言若初睁开眼,眼里仍是一片湿润。方才她做了一个梦,梦到王风吟挥剑刺死孤星,孤星临死之前要她替他报仇。于是她挥剑刺穿王风吟的胸口,王风吟怔怔地看着她,脸上毫无表情。 所以她哭着醒来了。 “若初,你醒了!” 一听到爹爹叶忘仇低沉慈祥的声音,言若初又忍不住失声痛哭,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女孩。叶忘仇拄着拐杖缓缓走进,他坐到床沿,轻轻抚摸着言若初的头,轻声道:“只有爹一人在,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回吧!” 言若初坐起身,扑通一下抱住叶忘仇,头依在叶忘仇的肩膀上,痛哭流涕道:“爹,二师兄死了,二师兄他死了!” 叶忘仇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他那饱经沧桑的眼眸里也泛着闪闪泪光。 “爹,为什么是王风吟杀了二师兄!”言若初继续痛哭说道。 叶忘仇哀叹一声,柔声道:“爹听看守牢房的钱伯伯说,那姓王的小子熬不过今晚,到时候孤星也算是大仇得报。” 言若初愣怔一下,黯然道:“真的么?” 叶忘仇微微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言若初抬头看向他,哭求道:“爹,女儿想在他死之前先用剑刺死他,好亲手为二师兄报仇!” 叶忘仇坚决反对道:“不行,除了爹之外,谁都不准踏入地牢半步!” “爹,女儿求你了!”言若初抓着叶忘仇的手臂乞求道。 叶忘仇愁眉,哀叹道:“若初,杀了他你不后悔么?他迟早都要死了,你这又是何苦?” 言若初雨带梨花,道:“女儿可以不杀他,那女儿亲眼看着他死去行么?” 叶忘仇道:“爹说过了,除了爹之外,谁都不准踏入地牢半步。” 叶忘仇心中清楚,言若初并非是真心想杀王风吟,而是想去送他最后一程。想到此,他不禁为他的女儿感到心疼,对一个人又爱又恨,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见叶忘仇心意已决,言若初不再多做纠缠。她话锋一转,哀道:“爹,二师兄……他此刻身在何处,女儿想去看看他最后一眼。” 叶忘仇道:“爹命人把他埋了,此刻已入土为安。” “什么!”言若初难以置信,“二师兄再怎么说也是爹爹座下第二大弟子,为何不好好厚葬他一番?” 叶忘仇怒哼一声,道:“若初,你可知他和你大师兄二人是假传爹的命令,欺骗看守地牢的五位伯伯说是爹派他们去对王风吟严刑逼供?” 言若初摇摇头,惊道:“不是爹派他们去的!那他们为何要谎称是爹的命令?” “此事要待你大师兄醒后审问他才知!”叶忘仇忿然道,“他们二人如此任意妄为,爹可不能因姑息他们二人坏了派规,只能将你二师兄草草下葬。” ------------ 第七十三章 风吟之死 长安。 长安城内正飘着大雪,漫天一片白茫茫。一道长长的马蹄印,从长安城郊外,一直伸延到城内的潇雨山庄门。 此刻,在潇雨山庄门口。一个满脸倦容的粗布壮汉跳下马,疾步至山庄门口,对守在门口的红衣女人气喘吁吁道:“在下有急事要求见顾霜怜顾洞主!” 红衣女人一脸惊讶,道:“你怎知我们洞主在庄内?不过我们洞主向来不见外人,所以请回吧!” 粗布壮汉急道:“还请转告你们洞主,在下知道萧泰的下落!” 红衣女人两眼一直,惊喜道:“我这就去向洞主通报,你在这等一下。” 红衣女人走后,那粗布壮汉直接坐到门槛上,闭眼休息,此前他已经赶了两天两夜,跑毙了几匹汗血宝马。 一盏茶的功夫后,红衣女人快步返回门口。见粗布壮汉好似睡着,她干咳两声,没想到粗布壮汉丝毫没有反应。见此,她轻轻地推了一下粗布壮汉的后脑勺,粗布壮汉身体随之前倾,好在他及时醒来,否则定会迎面撞地。 粗布壮汉连忙起身,道:“姑娘,你回来了,不知你们洞主意下如何?” 红衣女人道:“随我来吧!” 随后,红衣女人将粗布壮汉带到一个大堂。粗布壮汉抬头仰望,只见正堂之上坐着一个蒙着纱巾的女人,虽隔着五六丈远,但他能感觉到她身上强烈的阴寒之气,那股阴寒之气比此时屋外大雪天里的凛凛寒风还要阴冷。 “想必此人就是天岩洞主顾霜怜了!”粗布壮汉心想道。他刚埋下头准备抱拳见礼,顾霜怜已轻功至他身前,他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如此之快的轻功,也从未见过如此锋利骇人的眼神。那眼神就像是一把锋利且又无法躲避的刀,还未动手就先被伤了几回。 顾霜怜冷道:“废话少说,萧泰在哪?还有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粗布壮汉道:“顾洞主快人快语,在下……” 他此话还未说完,就被顾霜怜在他的左手臂抓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顾霜怜又冷道:“我说过了,废话少说!” 粗布壮汉吓得背冒冷汗,全身颤抖,随即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到顾霜怜面前。顾霜怜没有接过信,令道:“你亲自打开了再交给我!” 粗布壮汉点点头,慌乱之中将信打开。见他安然无恙,顾霜怜才接过信。信中写道:“要想知道萧泰下落,先随眼前之人到江城!” 顾霜怜怒哼一声,将信抛至空中,片刻之间就将那封信撕得碎碎烂烂。粗布壮汉倏地双膝跪地,磕头求饶道:“顾洞主请饶命,小的只是一个传信之人。” 顾霜怜道:“快起来,随我去趟江城!” “是!”粗布壮汉起身,神情惶恐,脸色苍白。 …… 第二日。 双华城,井林。 一大清早,言若初就赶来井林,昨夜她彻夜未眠,一是为想念昨天刚刚死去的孤星;二是挂念着王风吟的生死,她并不清楚,她到底希望王风吟是死是活,一切只有到了地牢后才能知晓。 可五位老人一看到她进地牢,将她挡在门口,劝阻道:“大小姐,城主有吩咐过,除了他本人之外,任何人都不得踏入地牢半步,你还是别为难我们五位了,请回吧!” 言若初道:“五位伯伯,我来只是想知道王风吟死没死,我可以不进去,你们帮我去看看行么?” 五位老人面面相觑。 犹豫了一会后,驼背老人道:“那好,小的这就去牢房瞧瞧。” 随后,驼背老人走进了东牢房。牢房内,他几乎都听不到王风吟的呼吸,也感受不到他身上的任何内力。 除了死人之外,谁还会如此?驼背老人已不想前去翻看王风吟的尸体,哀叹一声后,他退出了东牢房。关上牢房铁门之后,驼背老人缓缓走到言若初面前。 此时,所有的人都怔怔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驼背老人轻声道:“大小姐,人死了!” 其他四位老人都长舒了一口气,等待别人的死亡跟等待自己死亡是一样的痛苦,而且从此刻起,他们终于可以不用再对他人严刑逼供了。 言若初微微一笑,道:“谢谢你,伯伯,那我也该走了!” 听到王风吟的死讯后,她心里很平静,没有想象中的大喜或大悲。 走着走着,眼泪开始一滴一滴慢慢地往外流,她的心还是很平静。 走出地牢后,一束阳光穿过枝头,照在她脸上,让她脸上稀少的几滴泪闪烁起出光芒。半晌之前,她心中还在为选孤星和王风吟而为难,而此刻她的心里尽是孤星。她想起了孤星愉悦的笑,她想起了孤星激动的笑……她能想到孤星,都是一副高兴快乐的模样。 这一刻,她原谅了王风吟。 她的心依旧很平静,她不明白她为何会如此平静。 想了许久后,她忍不住失声笑了笑。她心里觉得很可笑,明明和王风吟只见过几面,怎么可能会为他难过?她开始回想起和王风吟的每一次见面:凤翔府第一次相遇,江宁府内他献身相救……到最后一次她命令驼背老人杀了他。 一阵寒风吹过,她觉得脸上像是挂着一条支流密布的冰河,她抬起手轻轻擦拭,才知道自己已是泪流满面。她明白别人叫她若初师妹和若初妹妹的区别,可世上已经没有会再喊她一声“若初妹妹!” 她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她抬头一看,噗的一下扑进叶忘仇怀里。 “爹,王风吟他死了!”她失声痛哭道。 叶忘仇“嗯”了一声,眼睛泛着泪光。在远方的树林中,他好像看到孤星逐渐远去的身影,他心中暗暗念道:“好徒儿,保重!” 随后,他轻轻地拍了拍言若初的背,道:“还好爹没同意让你杀他,否则你真的会后悔一辈子!” 言若初抬头看着他,刚想说些什么,又哽咽住了。 叶忘仇抚摸着她的头,道:“有些话说出来了未必好受。” ------------ 第七十四章 起死回生 在叶忘仇怀里哭了一会后。 言若初问道:“爹,大清早的你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叶忘仇道:“有人告诉爹,说你一大清早就赶去地牢。爹怕看守地牢的五位伯伯拦不住你,所以就过来看看。” 言若初泪光盈盈,抽咽了两下后,解释道:“爹,女儿没有进到地牢里面去,只是站在门口,求那几位伯伯帮我去瞧瞧。” 叶忘仇“嗯”了一声,仰天长叹,面带愧意道:“你放心,爹不会责怪他们五人。他们五人为了报恩,已经付出太多。” 叶忘仇沉下头,接着问道:“若初,想不想和爹进地牢看看王风吟最后一眼?” 言若初点点头,哽咽得说不出一句话。 随后,二人走进了地牢。此时,看守在门口处只有一位长须独眼老人,不见其它四位老人身影。 独眼老人作揖抱拳:“城主!“ 叶忘仇皱眉,面色严峻,问道:“为何就你一人在此,其它人呢?” 独眼老人那只鸡蛋般大的右眼闪着光芒,脸上尽是惊恐之色,像他这般年纪的人,什么奇怪的事情没见过,此时竟有会如此恐慌。 独眼老人道:“启禀城主,遇到怪事了!“ 顿了顿后,他接着解释道:“方才我们五人打算把王风吟抬出去埋了,没想到刚走到门口,他突然活过来了,大喊大叫道‘我好饿好想吃肉’。喊完后他又晕了过去,不过命应该是捡回来了!那四位老家伙此刻正在牢房里为他诊断。” “竟有这种怪事!”叶忘仇干咳一声,觉得难以置信。而站在他身后的言若初再次忍不住哭泣,而且是笑着哭泣。 叶忘仇回头看向言若初,微微一笑道:“若初,我们进去看看吧。” 言若初连忙点头,抖落了不少珍珠般的泪滴。 走进牢房,四位老人正像是围着一个一丝不挂的绝世美人一样围着王风吟,连有人进来都未察觉到。 叶忘仇干咳了两声。四位老人回头,如鼠蹿般到二人面前,抱拳行礼道:“城主,大小姐!” 言若初哭着问道:“几位伯伯,此人真的还活着么?” 驼背老人眼睛了射出一道精光,道:“回禀城主,大小姐,王公子确实是起死回生了!” “起死回生?”叶忘仇长叹一口气,“天下竟真有如此荒诞之事,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叶某实难相信!” 驼背老人“嗯“了一声,又问道:“城主,既然王公子人未死,接下来该如何处置他?” 叶忘仇想了想,道:“先让他修养两天,等他伤好了些再刑法逼供。” “是!”四人老人齐道。 叶忘仇干咳一声,道:“你们几个先出去吧。” 四位老人离开后,叶忘仇问道:“若初,需不需要爹也回避一下?” 言若初犹豫了一会,摇头道:“不必了!” 此时,她的眼角处落下一片阴影,心中也落下一片阴影。她又想起了孤星临死前的模样,而且他昨日就是死在这间牢房里,孤星死前眼里的恨意已传到她眼里,她冷冷道:“爹,我们走吧!” 人,有的时候就是如此矛盾。 叶忘仇点点头。 走出牢房后。言若初当着五位老人的面问叶忘仇:“爹,今后我能来给他送几顿饭么?” 见她眼泛泪光,楚楚可怜,叶忘仇点头答应,又道:“不过你只能来一趟!” 言若初冷笑一声,道:“谢谢爹!”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c-- 此时她说话的语气,她的笑,她的眼神都带着寒意。见此,叶忘仇眉头紧皱。 二人离开了地牢后。 言若初黯然道:“爹,女儿想去看一看二师兄!” 叶忘仇点点头,道:“爹刚好也正有此意。” 二人往北走,走到双华城城北群山的山脚下,在一片竹林旁边,凸起一座新坟,坟中之人便是孤星。 言若初疾步至孤星坟前,双膝跪地,哭道:“二师兄,若初来看你了!” 叶忘仇徐徐走到孤星木碑前,像抚摸孩子的头一样抚摸着孤星的墓碑。在他心里,孤星人虽然资质平平,但却是所有弟子中最忠厚最讲义气的一个,在孤星身上他看到里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可惜,他还没看到孤星的蜕变,孤星就已与世长辞。 两人静静地在孤星坟前呆了半个时辰才黯然离去。 正午时分,有暖暖的太阳挂在双华城的顶空,可惜地牢里面,是永远都不感受不到这种温暖。 东牢房内。 微微地吸气,微微地吸气…… 王风吟睁开眼,整个人轻飘飘的,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他觉得他死了,所以才会感觉到如此轻飘。他微微地笑了笑,连笑都没有感觉,做鬼的感觉就像是封存在罐子里的酒,永远都波澜不惊。 他起身,往门口走去。 “听说鬼都可以穿墙,我刚好可以试试。” “锵!”的一声,他被铁门阻挡,可他还是感觉不到疼痛。 他叹气,道:“看来鬼并不可以穿墙遁地,飞天入狱。” 他着急了,想道:“若是没人来打开这扇铁门,我岂不是要在此处做几百年的孤魂野鬼不成。” 心急之下,他狠狠地敲打着铁门,虽然他心里清楚没有人会给他开门。 “咕咕”两声,他肚子饿了,这是他做鬼后的第一次感觉。 他喃喃道:“看来不仅要做个没有自由的鬼,而且还要做个饿鬼!” 此时,王风吟想起了他爹娘,他伯伯、他爷爷,他奶奶,他师父……又喃喃道:“你们都在哪呀?快来接我呀!” 一道光,一道微弱的光。 王风吟万万没想到,此刻门竟然打开了,走进来的是那个驼背老人。王风吟很高兴地笑了笑,他终于可以出去做一只游荡的鬼了。 “你醒了?”驼背老人道。 王风吟目瞪口呆。 “你在跟我说话?”怔了一会后,他问道。 驼背老人道:“除了你还会有别人?” 王风吟眼睛瞪得很圆,惊道:“你能看得见我?” 驼背老人无奈道:“当然,你又不是鬼,我当然能看得见你。” 一滴泪破框而出,王风吟才真正体会到做人的乐趣,他激动道:“我以为我死了。” 驼背老人笑了笑,道:“你确实死过一次,不过后来你又活过来了。” 王风吟道:“以前我也死过一次,后来也活过来了,我一直以为我运气比较差,看来在死这件事情上我的运气还是比较好。” “什么!”驼背老人难以置信,“你以前也起死回生过?” 王风吟眨了一下眼,耸耸肩,心想道:“原来我已经痛到麻木了,难怪起来后一点感觉都没有。” ------------ 第七十五章 精心策划 傍晚,虽有夕阳的余晖落在脸上,双华城里寒气渐起。 双华城,西院。 自昨日挨了一百五十个板子后,离晚枫人一直都趴在床上。虽臀部被打开花,他心里却是乐滋滋的。 因为孤星临死前告诉言若初是王风吟杀了孤星,所以言若初会因此恨王风吟一辈子;所以他赢了,他虽然没有得到言若初,但他还有机会,而王风吟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虽然为此他失去了一个师弟,可这个师弟,其实是他心中暗自恨了几年的师弟。 言若初送过孤星手绢、鞋子和衣服,这些他都没有。所以早在很多年以前,他就恨上了这个师弟。 可不知道为什么,从昨晚到现在,每每想起这个他恨了多年的师弟,他的眼泪总是忍不住地往下掉。他不会因为杀了他感到愧疚,因为他心里早想这么做了。 估计这眼泪,是另外一个离晚枫为孤星而流的,就像是两个灵魂,共同拥有着一个肉身。有的时候是大师兄,有的时候是离晚枫,那个身份神秘、心狠手辣的离晚枫。 想到这,他又哭了,像一个小孩。 他应该庆幸,这里是他的房间,除了孤星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会突然闯进来,所以他不用担心有人会嘲笑他软弱。但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可能看到他流眼泪的人不在了,所以他下辈子注定会很孤独。 他喃喃道:“师弟,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一定会选择做那个为你和师妹遮风挡雨的大师兄。” 可他没有选择。 “咚咚”敲门声。 “进来!”离晚枫呲牙喝道,每一次稍稍动气,臀部上的伤口就会隐隐作痛。 不出他意料,进来的是颜书华。 颜书华脸色灰青,眼带怒光,显然是憋了一肚子火。 离晚枫笑道:“颜师叔,你为何不开心?” 颜书华怒哼一声,道:“因为你胡闹,我掌法理事一职被撤,所以我极其不开心!” 离晚枫道:“胡闹?我精心策划的安排你竟然说是胡闹?” ”精心策划?“颜书华讥笑几声,”精心策划还把自己弄得屁股开花!为了儿女私情,你险些丢掉首座大弟子的位置,到时候即便是顾霜怜来杀了叶忘仇,你也没资格当掌门!“ 离晚枫微微摇头,道:“你这么说,说明你还有不了解叶忘仇。若是他没有责罚我,我这大弟子之位才会真的不保!他责罚我越狠,意味着他对我期待越高,你可明白?” 他得意地笑了笑,接着道:“我和孤星假传叶忘仇命令去对王风吟用私刑,并非是为了若初,而是为了杀王风吟。昨日我在他身上各个要害穴道使了狠劲,那小子命再硬,也不可能熬到今天,想必此时已被人偷偷给埋了。” “为何要偷偷埋了他?”颜书华满脸疑惑。 离晚枫解释道:“王风吟当初是为了救弃无味而入地牢。如今弃无味虽已逃走,但他一定还会想方设法救出王风吟,所以不能让他知道王风吟死了。” 颜书华皱眉点头,恍然大悟道:“难怪叶忘仇要派重兵在地牢附近把守。” 离晚枫眼里射出一道凶光,道:“颜师叔,你待会去打听打听下,那王风吟死了没?” 颜书华叹气,道:“怕是难了,如今除了叶忘仇之外,没有人能踏入地牢半步。” 离晚枫又得意地笑了笑,问道:“错了,除了叶忘仇之外,还有五个人能踏入地牢,而且他们一直都呆在地牢中。” “你是说那五个看守的老家伙?“ “其中一个!”离晚枫补充道,“每日都会有士兵往地牢送饭,那送饭的篮子上还有我们想知道的答案。” 颜书华心悦诚服,道:“我这就去找找看!” 颜书华走后,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离晚枫的房门又再次被人敲响。 “应该不是颜师叔,到底会是谁呢?”离晚枫心中问道。虽然他殷切盼望走在门口的是言若初,可他知道决计不会是她。 “在下不便动身开门,还请阁下亲自推门而入。”离晚枫大声答应,臀部又是一针作痛。 门推开后,先入眼帘的是一根拐杖,一看到这跟拐杖,离晚枫登时心中忐忑,神情紧绷,因为那是叶忘仇的拐杖。 叶忘仇一脸威严,缓缓走进。 离晚枫连忙下床,跪地叩首道:“师父!” 说毕,他忍不住“嘶”的哆嗦几声。 可叶忘仇并不会同情一个犯错之人,他走到离晚枫身前,冷冷道:“感觉如何?” 离晚枫抬起头,道:“回禀师父,弟子知错了。” 叶忘仇冷道:“老夫问你挨打的感觉如何?” 离晚枫苦笑道:“感觉不是甚好,有些痛。” 叶忘仇道:“痛!如果还能感觉到痛,说明他们打的时候没尽力。待会老夫回去后定会严惩昨日对你施杖刑的那三人。” 离晚枫整张脸都在抽搐。 叶忘仇接着道:“你可知老夫为何要来找你?” 离晚枫道:“师父是不是想问徒儿昨日为何要和师弟假传师父之意去对王风吟用刑。” 叶忘仇点头道:“没错!” 离晚枫解释道:“我恨王风吟,恨他夺走我的师妹,所以昨天我就叫师弟陪我去报复他。没想到……” 说到此,两行眼泪倏地一下从他脸上流淌而过,他继续痛哭道:“没想到王风吟他突然一下走火入魔,武功倍增。我和师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后来师弟就……” 此时离晚枫已是泣不成声。 叶忘仇干咳两声,道:“很好!你没有编一个完美的借口骗我,而是对我实话实说,此事就姑且绕过你,望你吸取此事教训。” 离晚枫依旧埋头哭泣,心中暗暗道:“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所以我不需要编一个完美的借口,只需要找一个让你满意的借口!” 他抬起头,用袖子擦拭鼻涕,道:“师父,师妹此时可好?” 叶忘仇冷道:“老夫今日就是为此事而来,从明日起,你无时无刻都要暗中盯着她。不要任何人伤到她,也不要她伤到任何人,否则老夫拿你是问!” 说毕,叶忘仇转身离去。 离晚枫叩首道:“师父慢走!” “不要她伤到任何人?”听到此句话,离晚枫心中顿生疑惑,叶忘仇所说的“任何人”指的是谁? 叶忘仇没走多久,颜书华又重回离晚枫房间。 他叹气道:“王风吟还没死!” “没死!”离晚枫惊道,脸色凝重。 他这才明白叶忘仇说的“任何人”指的是谁。 ------------ 第七十六章 反目成仇 夜里,地牢里雾气很浓。趁着这阵浓雾,言若初偷偷溜进了王风吟的牢房。 一进门,只见王风吟正坐在石板上打坐,脸上气色极好,她很惊讶,她没想到王风吟竟会恢复得如此之快。她原想骂他的,伸至是杀了他,可他睁眼看她的那一刻,他的笑容,和他那与生俱来呆呆的模样化解了她心中的恨。 “若初妹妹!”王风吟温柔道。 言若初怔怔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王风吟突然起身,冲上前,抱住了她,道:“若初妹妹,你终于来看我了。” 此时,她心中的恨已经被抛之脑外。她享受着心动、享受拥抱的温暖…… 就在此时,王风吟身后飘起一阵青雾,她看到了孤星!那是一张阴沉发青的脸,那是一双极其愤怒的眼睛,那是一个骇人至极的二师兄孤星。突然,他整张脸变得扭曲,哀哭道:“师妹,是他杀了我,替我报仇,替我报仇!” 说毕,孤星仰天嗷嗷大哭,那哭声,就像是鬼泣狼嚎。 …… “二师兄!”言若初猛然惊醒,全身尽是冷汗。好在这只是一个梦,一个在她心底挥之不去的梦。随后,她躲在被窝里失声痛哭,不知哭了多久,她才再次浅浅入睡。 天微微亮,王风吟的肚子又开始呱呱大叫。他起身走到牢房门口,连连拍打着铁门。 没一会,铁门打开了,出现在眼前的依旧是那个驼背老人。 王风吟有些难为情道:“前辈,我饿了!” “你又饿了!”驼背老人语气里有些埋怨之意。从王风吟醒来到此时,还未满一天十二个时辰,他已经吃了七吨饭,而且每顿都吃了四大碗米饭,一只烧鸡。可他从来都不喝酒,一滴也不沾。 王风吟傻笑几声,道:“说句公道话,这地牢里的环境虽不怎么样,但这里头伙食还是挺不错的,比外面一些酒楼的大厨做的还要好。” “那是当然!”驼背老人鄙夷地看着他,“你的饭菜可是大小姐私下嘱咐准备饭菜的士兵好生安排过的,不过你这小子不是太领情,送来的好酒一滴不沾,白白便宜我们这几个老家伙。” 王风吟解释道:“我可不能喝酒。” “这是为何?” 王风吟道:“喝酒伤身,所以不能喝。” 驼背老人道:“你这些天遭的罪可比喝半辈子的酒伤身多了。” 王风吟笑道:“实不相瞒,我不喝酒是因为我知道太多秘密,我怕一喝醉就全都说出来。” 驼背老人摇摇头,道:“既然如此,你还是别喝酒了,我可不想听到什么秘密!你等等,老头我这就去叫人送饭菜来。“ 说毕,驼背老人合上铁门,牢房又是漆黑一片。 王风吟盘坐在石板上,运功疗伤。他心里也觉得奇怪,此刻他身上明明是伤痕累累,他整个人却觉得神清气爽,丝毫不像是个深受重伤之人。他心想道:“莫非是封在丹田内的那六成真气溢出护住了我体内,而我所受的都只是些皮外伤?” 一会过后,铁门打开了,饭香和烤鸡的香味扑鼻而来,当然还有酒香。人在很饿的时候,嗅觉都会很灵敏。王风吟挣开眼,连忙走到门口。 只不过这是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纤细的身影。她左手里端着一盘子食物,右手提着一盏油灯,头埋得很低,让人看不到她的脸。 “若初妹妹!”王风吟惊喜道。 言若初依旧埋着头,一言不发,而是先将盘子递到王风吟手里。随后她合上铁门,跟着王风吟往里走。 王风吟端着那盘菜坐到石板上,仰头看向言若初,笑道:“好香呀!” 这时候,借着油灯发出昏暗的光,他看到了言若初那张憔悴的脸,脸上还有一双浮肿的眼睛。那本来是双温柔的眼、乖巧的脸,如今却变得有些可怕。 王风吟皱着眉问道:“若初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这时候,言若初眼神才迎向他。她的眼神里充满着恨、不解和难过。 两行眼泪倏地落下,她冷冷道:“王风吟,你杀了我二师兄,我恨你!” 王风吟目瞪口呆。 言若初接着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你走火入魔后,你用剑刺死了我二师兄?” “不可能!”王风吟拼命摇头道,“我当初只是教训了他一顿之后,随后便去教训你大师兄了……” 虽已记不得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可他心中坚定不是他杀了孤星。 “为了你,我也不会杀他!”王风吟心中继续说道,只是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即便是他说了言若初不会信。 言若初痛哭道:“二师兄临死前亲口告诉我,是你杀了他!” 王风吟无言以对。 言若初走到他面前,打翻了他手里的那盘菜,扯着他的衣服,问道:“为什么偏偏是你杀了我二师兄!” 这时候,牢房的铁门打开了。 “师妹!”离晚枫急忙冲上前,将言若初拉开。 王风吟疑惑道:“你还活着?我当时没把你也杀了?” 离晚枫还未来得及开口,言若初哀叹道:“你杀了我二师兄还不够,还想杀我大师兄么!” 此时,王风吟更坚定了他的想法——孤星不是他杀的。而且,他也明白为何孤星临死前要诬陷他。想到这,他不禁失声一笑,只觉得“义气”二字害人不浅,也太愚蠢。 听着他的笑声,言若初心中怒火难以抑制,怒喝道:“王风吟,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王风吟悠然地看着她,道:“你可知他们二人那天是怎么折磨我的,如今知道他死了,我当然会很高兴。” 说毕,他仰天哈哈大笑几声,又接着道:“只不过唯一让我感到遗憾的是,孤星虽然死了,可不是我杀的。“ “你!”言若初眼冒金星,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她欲冲上前,被离晚枫紧紧抱住了腰。 突然,一道剑光,言若初拔出了离晚枫腰间的剑,朝王风吟刺去。王风吟没有躲,而是挺身上前,让剑穿过他的右胸膛。 他冷冷地看着言若初。 ------------ 第七十七章 一剑两断 “滴答滴答!” 鲜血从王风吟右胸口处流出,顺着剑身慢慢流向剑格,与剑格相撞后再落至寒地上。 言若初和离晚枫二人都怔住了。 许久之后,离晚枫才挥手擦去鼻子上的冷汗,昨夜叶忘仇才找到他,要他看着言若初,决不让她伤到任何人。好在言若初并非是真心想杀王风吟,所以只向王风吟的右胸口刺去。 只不过,连言若初自己也没想到,王风吟竟然主动迎向她刺去的剑。“他是多绝望,多难过才会这么做?”想到这,她后悔了。 “滴答滴答”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王风吟还是冷冷地看着言若初,他的心也越来越冷。感受到伤口处的痛,他咳了一声,打破了三人间许久的安静。 王风吟问道:“即便是孤星要杀了我,我也不能还手么?” 言若初的眼神左右闪动,像是在逃避。此时的她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当孤星告诉她是王风吟杀了他后,她注定在很长的一段时日内都会是一个泪人。 王风吟又问道:“若是孤星和离晚枫杀了我,你会替我报仇么?” 言若初很诚实地摇摇头。 王风吟上前走了一小步。此刻的心痛,已经让他感觉伤口的痛,即便那把剑已穿透了他的身体,从他背后露出一个血红的剑尖。 王风吟双指夹着剑身,稍微用力,将剑折成两段,道:“从今以后,你我之间就如此剑。”说毕,他将插在他胸口处的断剑取出,丢至地上,随之伤口上也喷出一滩血。 “好!”言若初不哭了,脸上既有傲气,又有怒气。这时的她才像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 说毕,她也将手中的另一段断剑丢至地上。 说来也觉得可笑,两人从未在彼此心里走过,决裂时却像是一对爱恨数年的痴男怨女。如果俩人再老几岁,定会是另外一般场景。可他们正年轻着,一切来得太快,去得也太快。 这时候,世上最开心之人,莫过于站在一旁的离晚枫。此刻,他搂着言若初的腰,看着喜欢之人和他最痛恨之人在他面前决裂,这世上还有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情? 他压抑住心中狂喜,轻声道:“师妹,我们走吧。” 言若初没有回应,而是冷冷转身离去。 见两人转身,王风吟突然小步向前用脚接连踢飞地上的两块断剑,随后两块断剑分别从离晚枫的左手臂和小腿外围划过,划出两道细长的伤口。 离晚枫登时一个趔趄半跪在地,右手抚摸着左手臂上的伤口,“嘶!”的长声忍痛。 “大师兄!”言若初连忙向前搀扶住他,随即怒转回头,忿然叫道:“王风吟!” 当她回头看到王风吟时,王风吟已健步至她身后,封住她的穴道。王风吟怒视着离晚枫道:“我王风吟向来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你那天对我所做的,我今天要如数奉还!” 说毕,一股强烈的剑气从王风吟身上冒出,双眼顷刻之间变成血红。看着他这般模样,离晚枫不禁想起了两天前那个走火入魔骇人之极的王风吟。 王风吟擒住离晚枫的右肩,将离晚枫扔至身后的墙壁上。接着,他抄起地上的皮鞭,虎跃一下至离晚枫身前,片刻之间就在离晚枫连连抽了二十几下。听着皮鞭拍在离晚枫身上发出“啪啪”响声,在旁的言若初吓得魂飞魄散。 离晚枫突然纵身向上,跃至墙壁高处。见此,王风吟丢弃手中的皮鞭,轻身跃起,凌空中施展一招少林怀心腿,踢在离晚枫的腹部。下沉时,他抓着离晚枫的脚踝,将离晚枫扯落地。落地之后,离晚枫的臀部狠狠砸地,忍不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此时,言若初哭道:“别打了,别打了!求你放了我师兄!” 王风吟已听不见她说的话,而是揪着离晚枫的前领,将他提起来,一连串极快的少林拳法招式施展在离晚枫身上。招式过后,离晚枫已不省人事。 感觉到全身乏力的王风吟松开了离晚枫,两人同时倒在了地上。霎时,王风吟眼中的血红之色褪去,他微微撑开着眼,看向言若初,虚弱道:“他们那天就是如此对我的!” 言若初哽咽得说不出话。这时她才明白,原来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可怕。 铁门打开了,驼背老人冲进来,急道:“大小姐,你没事吧?” 言若初哆嗦道:“我……我被封住穴道了!” 驼背老人走到他身后,为她解开了穴道,驼背老人又问道:“大小姐,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言若初眼神恍惚,摇摇头,晕了过去。 当她醒来之时,她已经是躺在她那张暖暖的床上,房间里弥漫着桂花的熏香,还点燃了看起来心里会觉得发暖的红烛。 更重要的是,旁边还坐着她最为依赖的爹叶忘仇。 一见到叶忘仇,她忍不住扑进他的怀里,痛哭流涕。短短几天内,她已经流过了太多的眼泪,她人也因此瘦了许多。 叶忘仇道:“若初,爹去给你倒杯水吧。” 言若初摇晃着脑袋,道:“爹,女儿不想喝水,喝了水就会流眼泪!” 叶忘仇干咳一声,哭笑不得道:“傻孩子,不喝就不会流眼泪了么?” 言若初发出“呜呜”两声哭声,道:“爹,女儿好害怕,看到王风吟对大师兄用鞭刑,女儿真的好害怕!” 叶忘仇拍拍她的后背,安抚道:“忘了此事吧,就当作是做了一场梦!” 言若初道:“女儿怕的不是鞭刑,女儿怕的是他们这两个人,还有二师兄,他们突然间都变得好可怕!“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再者此事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和王风吟一刀两段了,以后再见便是仇人。” “哦?”叶忘仇很意外。 哭了两声后,言若初向叶忘仇说起早晨在地牢牢房内发生的事。 听完后,叶忘仇眉头紧皱,道:“王风吟为何如此肯定孤星不是他杀的?” 言若初摇摇头,道:“二师兄死前亲口告诉我说是王风吟杀了他,决计错不了。” “嗯!”叶忘仇道,心想着什么时候去地牢见一见王风吟。 ------------ 第七十八章 交易 当人不开心的时候,身上伤势的恢复就会慢了许多。昨日被言若初刺了一剑之后,王风吟右胸口处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这阵痛慢慢传到他心里。被人冤枉,始终不是一件让人感到开心的事情。 虽然言若初之前也常常怀疑他。不过,就在这石板上,她趴在他身上,看他的眼神,对他说的那句话,让他一度以为她不会再怀疑他了。 刺在他右胸口处的那一剑,让他明白,一切都只是在原点。 他靠在墙壁上,连连咳嗽了几声,心想着:”从今天起,我的伙食应该不会太好了吧。” 这时候,门打开了,先是米饭香和烤鸡的香味扑鼻而来。闻得这股香味,他心中万种滋味,他也不知道他想要的是哪一种。 “笃笃”拐杖声,进来的是叶忘仇。 王风吟长叹了一口气,原来不是言若初的主意,如此也好,心中也不用太多滋味。 “是你!”见到时叶忘仇,王风吟难免会有些意外。 叶忘仇干咳了一声,道:“本来老夫该杀了你!可我没有,反倒还给你送来一顿如此丰盛的牢饭。” “哦?”王风吟一副惊奇的模样,“你想杀我因为孤星?” 叶忘仇坐到王风吟身旁,将装满饭、烤鸡和茶的盘子递给王风吟。 “竟然还有茶!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喝酒?”王风吟问道。 叶忘仇笑了笑,脸上依旧威严,道:“你知道太多秘密,老夫料想你应该不爱喝酒。” 王风吟点头道:“的确如此,看来你也是如此。” 叶忘仇“嗯”了一声,接着道:“你杀了老夫最疼爱的弟子,你说该不该杀了你?” 王风吟道:“你暂时不会杀我,因为我还有你想知道的秘密。” 叶忘仇点点头,道:“没错,,老夫要等你招供了之后再亲手杀了你。” 王风吟接着道:“我觉得你以后也不会杀了我。” “哦?” 王风吟解释道:”若是你想杀我,你刚才就不会对我说实话。“ 叶忘仇笑了笑。 王风吟倒了一杯茶,递给叶忘仇,道:”我太饿了,先吃饭,等吃饱了再和你聊!“ 叶忘仇微微点头,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当他喝完整杯茶的时候,王风吟刚好也吃完了两大碗米饭和一只烧鸡。叶忘仇很惊讶,王风吟竟连鸡骨肉都吞进了肚子里,吃得十分干净。他长叹了一口气,笑道:”年轻真好。” 待王风吟喝了一口茶后,叶忘仇问道:“现在你该告诉老夫,为何老夫以后也不会杀了你?” 王风吟道:“你也认为孤星不是我杀的?否则你就不会来这找我。” 叶忘仇摇摇头,道:“并非是认为,老夫只是怀疑而已。你为何如此确定孤星不是你杀的?当时你走火入魔神志不清,应该不会记得当时所发生的事情。” 王风吟冷笑一声,道:“即便是在我神志清醒时,若是我杀了孤星,一定也不会放过离晚枫,更何况是走火入魔之后。” 叶忘仇道:“那也有可能是你先杀了孤星,来不及杀离晚枫就先倒下去了。” 王风吟不笑了,严肃道:“一个敢杀人的人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叶忘仇沉吟许久,才道:“如此说来,是离晚枫杀了孤星?” 王风吟耸耸肩,道:“我只了解我自己,我可不了解他人,兴许是孤星自杀,诬陷于我,好让你女儿恨我。” 叶忘仇皱眉,道:“如果真是如此,孤星他该有多恨你?” 王风吟摇摇头,道:“不一定如此,兴许他太讲义气了。” 叶忘仇怒形于色,忿然道:“若真是如此,他死不足惜!” 王风吟讥笑道:“他若是泉下有知,此刻应该会很高兴,因为你女儿现在确实很恨我。” 叶忘仇喝了一口茶,问道:“既然你知道他想诬陷你,你就不该让他遂愿,为何还要和若初决裂?” 王风吟道:“是她恨我,并非我恨她。” 叶忘仇“嗯”了一声,道:“她恨你也是理所应当,她和孤星从小一块长大,也算得是青梅竹马,而且老夫看得出来,若初小时候是喜欢孤星多一些,一直到两三年前才和离晚枫更加亲近。” 王风吟恍然大悟道:“如此说来,不是孤星自杀,应该是离晚枫杀了孤星。” 叶忘仇问道:“王少侠,你是不是知道了些老夫不知道的秘密?” 王风吟道:“确实是有一些。” 叶忘仇埋头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叶忘仇侧头看向他,隐隐笑道:“你告诉老夫一件老夫想知道的事情,老夫也告诉你一件你想知道的事情。” “好!”王风吟朗声答应,道:“离晚枫想杀了你。” 叶忘仇眼里闪出一道光芒,怒道:“他为何想杀我?” 王风吟喝了一口茶,道:“叶掌门,该轮到我问你了。为何知晓我是花间派的弟子后,你就要把我关在此处?“ 叶忘仇急道:“因为有人想除去你们花间派。“ “谁?” 叶忘仇道:“轮到老夫提问了。” 王风吟解释道:“因为离晚枫想当掌门!” 叶忘仇道:“当今圣上!离晚枫和谁勾结?” 王风吟大吃一惊,道:“在下只知他和颜书华勾结,至于背后那个主谋在下就不得而知了。当今圣上为何想要出去我花间派?” 叶忘仇眼冒金星,道:“因为贵派是前朝皇室创建的门派,圣上担心你们会和前朝余党勾结,所以就想除去你们。离晚枫打算如何杀老夫?” 王风吟长叹一声,道:”叶掌门,我不想再向你打听事情了,所以我们的交易该暂停了。” “哼!”叶忘仇怒气冲冲走出牢房,他手中的拐杖发出“笃笃”声十分响亮。 牢房铁门关上之后,王风吟躺在石板上,心想着要及时将此事告知花间派掌门林思雨;同时他又在想,朝廷要想除掉花间派,肯定不会亲自动手,也不会是派双华城,那会派谁去动手? ------------ 第七十九章 江城城门 “笃笃”拐杖声。 从地牢出来后,叶忘仇径直向西院走去。 此时,躺在床上的离晚枫听着这阵急促的拐杖声,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坐起身,只觉得浑身疼痛,身心俱疲。 门推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怒气冲冲叶忘仇。两人四目一触,沉默许久。 “师父!”离晚枫心惊胆颤道,他以为叶忘仇是为王风吟一事来找他,因为他没有看好言若初,让言若初伤了王风吟。 叶忘仇眼里的怒气消去,恢复成以往一副坐怀不乱的模样,干咳一声后,他问道:“晚枫,你可知为师因何事来找你?” 离晚枫微微点头,爬下床跪倒在地上,叩头道:“师父,弟子没看好若初师妹,弟子知罪!” 叶忘仇鄙夷地看着他,冷道:“我听若初说,昨天你被王风吟伤得不轻,你还是别跪着了,快到床上躺着。” 离晚枫怔了怔,只觉得叶忘仇的此举有些反常,因为叶忘仇从来都不会心疼一个犯了错的人。犹豫了一会后,他才起身踉踉跄跄坐到床沿边上。 “笃笃”几声,叶忘仇几个碎步走到离晚枫面前,他的眼睛里,看似在有意隐藏着什么,这让离晚枫感到有些不安。 叶忘仇道:“按理说,你没看好若初,老夫应该严惩你一番才是,看在王风吟已经替老夫效劳,教训了你一顿,此事老夫就不再追究。这几天你就呆在房中好好休养,等伤养好了老夫有一件要事需要你去办。” 说毕,叶忘仇连连咳嗽几声。 离晚枫也跟着咳嗽两声。 离晚枫抱拳道:“弟子谨遵师命!” “笃笃” 叶忘仇转身离去,他的脚步依旧沉重,他的心中依旧带着怒气。离晚枫皱眉,心中忧虑着叶忘仇会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 叶忘仇刚离开没多久,颜书华就提着药箱走进来。这是这些天以来他第二次走进离晚枫的房间。以前,作为双华城掌法理事,为了避免猜疑,他甚少会来到西院。此次借着离晚枫受伤,他才得以借看望之名光明正大地走进离晚枫的房间。 颜书华将门合上之后。 离晚枫面色不悦道:“以后你还是少来,免得让人怀疑!” 颜书华解释道:“你这不是受伤了么,我来看望下你有何不可?”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C] 离晚枫道:“方才叶忘仇来找我,他有些反常,不会是让他知道了什么秘密?” 颜书华狞笑几声,道:“知道了又何妨?” “哦?”离晚枫眼色疑惑地看向他。 颜书华道:“天岩洞主顾霜怜这两日应该就要到江城了。” 离晚枫皱眉,问道:“她杀得了他么?她敢杀他么?” 颜书华笑道:“这天底下,只有她不想杀的人,没有她不敢杀的人。只要是被她盯上,当今世上除了那六大神侠之外,没有人敢说能从她手里逃脱。” 离晚枫道:“那她最快什么时候能到?” 颜书华想了想,仰天说道:“最快是今天傍晚。” 夕阳西下,余晖斜洒在冰冷的屋檐角上,杀机暗涌。 江城城门口外,江湖人称无影神偷的弃无味和他的徒弟李朝九靠在城墙上,眼睛注视着前方。他们已经在这等了三天三夜,他们一直都在等着一个人来。 此时,江城城门外五里地。 两匹疲惫的马,两个疲惫人。那两个人是一男一女,其中女的脸上还蒙着一条纱巾,此人便是天岩洞主顾霜怜;落在她身后的男人是一个满脸倦容的粗布壮汉,他已经连续了六天六夜的路,他双眼血红,整个人累到趴在马背上。 一口茶的功夫后。 “师父,你看!”一直在旁无精打采的李朝九,指着不远处骑着马赶来的两个人惊喜道。 看着女人脸上蒙着纱巾,弃无味喃喃道:“当年在潇雨山庄,莫松抓破了天岩洞主顾霜怜的脸,想必此人就是顾霜怜。” 弃无味猜得到是她,并非只是因为她脸上的那条纱巾,还有她身上冒出来的一股杀气,天底下除了顾霜怜之外,没有哪个女人身上能有如此强烈的杀气。 两人骑着马越走越近。 弃无味和李朝九也缓缓走到城门口。 正当顾霜怜和粗布壮汉骑马走到城门口时,弃无味从怀里拿出一个铜钱,弹指一挥,铜钱击到粗布壮汉所骑之马的前蹄上。马儿登时呼啸一声,前蹄一拐,人仰马翻,粗布壮汉摔到地上后连连滚了几圈。 顾霜怜停下马,她先是怒瞪了弃无味一眼,随后转向粗布壮汉,喊道:“快起来!” 粗布壮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回应。 顾霜怜又怒喝道:“起来!” 粗布壮汉依旧没有反应。顾霜怜跳下马,走到粗布壮汉身边,狠狠地踢了一脚。 “人死了!”顾霜怜道。 “死了!”弃无味和李朝九面面相觑,两人俱是两眼直立,觉得难以置信。 顾霜怜侧头看向二人。 一阵阴风,一阵寒气,还有一双骇人之极的眼睛,那眼神之锋利,就如沙漠中怒号的风刀。 霎时,她一个健步向前,至弃无味和李朝九二人身前,左手轻轻一挥,一道凌厉的掌风呼出。弃无味猛地用力推开身旁的李朝九,二人避开了这道掌风。 弃无味急道:“女侠莫要动手,在下知道萧泰身处何处!” 顾霜怜怒哼一声,收回手,冷冷问道:“那个躺在地上的男人是你们派来的?” 弃无味摇摇头,道:“不是,不过我们知道你是为萧泰而来。” 顾霜怜道:“你们想要让我答应你什么条件?” 弃无味笑道:“在下有一个朋友,他和萧泰同被关在一个极其隐秘的地牢内,那地牢内有几位内力深厚高手看守着,所以需要你我二人合力。” 顾霜怜哼道:“原来你们是想利用我去就你的朋友,不过我又不想救萧泰!” 弃无味道:“可你想杀他,你不杀了他他还会活很久,而且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是故意躲在那地牢里的?” 顾霜怜抬起头,冷道:“走!” ------------ 第八十章 火烧群言楼 夜幕降临,乌云密布,不见明月,双华城被一片阴沉和压抑所笼罩。 雅园内。 言若初正躺在床上,此时的她虽已哭不出眼泪,但伤心难过依旧。她在沉思:“她明明不是很恨王风吟,为何昨天舍得对他刺出一剑?” “噌噌噌!” 突然,群言楼上的钟声响起。她急忙起身,冲出门外,只见一团巨大的火闪耀在夜空之中,她惊呼道:“群言楼怎么突然起火了!” 此时,只听见周围脚步声密集响起,有人呼喊道:“不好啦,群言楼起火了,快去灭火!” 她跑出雅园,朝着群言楼走去。当她走到莫言轩时,叶忘仇恰好从中走出。 言若初急道:“爹,群言楼起火了!” 叶忘仇点点头。他心里虽很着急,但是脸上却在故作镇定,因为他是这座城的城主,若是他也着急,整座城也将会乱成一片。 两名士兵赶到他面前,着急道:“城主,火势凶猛,群言楼怕是保不住了!” 叶忘仇抬头看向眼前那座被熊熊烈火包围的群言楼,眼里也冒出火光。对双华城内所有人而言,群言楼是双华城的象征,每个人都赶过来,在为保住这个象征做最后的努力。 此时,井林内,三个人轻功落至井丛中。此三人便是弃无味、李朝九和顾霜怜。 李朝九笑道:“师父,你这招声东击西果然精妙,这下原来那些埋伏在周围的士兵全赶着去灭火了。” 弃无味看向远处的群言楼,大火的火光闪烁在他眼眸中,他感叹道:“这群言楼之雄伟犹胜过黄鹤楼。可惜啊,若是建这座楼的银两都留着救济百姓该多好!” 四周张望了一会后,顾霜怜问道:“你们所指的地牢在何处?” 李朝九手指向下,指着他脚下的一口井道:“就在这口井的井底。” “哦?”顾霜怜的语气依旧很冷,“若地牢真是在这井底,那萧泰兴许还真能在里头躲一辈子。” 弃无味道:“女侠若是不信的话,在下我先下去。” 说毕,弃无味纵身跳下井底,李朝九紧随其后也跳了下去。瞧了瞧,顾霜怜最后才跳下去。 此刻,地牢之内。 “有人来了!”驼背老人霍然睁开眼,惊道。 “没错,而且还是位高手!”独眼老人道。 “不对!” 五个人眼里齐射出一道精光,惊呼道:“还有一位高手!” 驼背老人哀叹一声,道:“看来此二人是为劫狱而来!” 地牢门口处,三个身影缓缓走进。 “弃无味,果然是你!”认出弃无味后,驼背老人道。 弃无味哈哈笑道:“五位老家伙,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五个老人的注意转移到弃无味身旁的顾霜怜身上,叹道:“阁下内力深厚,不知高姓大名?” 顾霜怜冷哼一声,直接问道:“萧泰是否关在此处?” 五位老人点点头。 顾霜怜接着道:“我是来杀人的,他们二人是来救人的。若是五位不拦住我杀了萧泰,我也不会插手他们二人救人一事。” 李朝九怒道:“你这是过河拆桥!” 顾霜怜冷笑道:“你们还不是想利用我借刀杀人!” 弃无味安抚了一下李朝九,笑道:“你放心,她一定和我一起对付那个老家伙的。” 驼背老人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我们是不会看着她在我们五人面前杀了萧泰。” 顾霜怜斜眼看向五位老人,身上的杀气随之散开,冷道:“既然如此,那就动手吧!” 说毕,顾霜怜和弃无味二人一前一后出招扑向五位老人。 群言楼上火势蔓延,愈烧越烈。有几处角落坍塌,不少到三四楼灭火的弟子陆续从跳下楼撤离。看着越来越多被火烧伤的弟子和士兵被抬起治疗,叶忘仇脸色凝重,心痛不已。 他对身旁的士兵说道:“传令下去,停止灭火,所有人撤离群言楼。” 言若初登时侧头看向叶忘仇,一脸惊讶。 士兵吞吐道:“城主,这……这……” 叶忘仇喝道:“还不快去,这是我的命令!” “是!”士兵道。 随后,士兵跑到群言楼前,大声呼喊道:“城主有令,所有人速速撤离,所有速速撤离!” 听到这命令,似乎所有人都在瞬间之中回头看向叶忘仇。 言若初挽住叶忘仇的胳膊,安抚道:“爹,群言楼没了还可以再建,只要大伙都平安无事就好。” 叶忘仇看向言若初,笑了一笑,道:“若初,你说得没错。不过,要是换做以前,爹肯定要他们誓死都要守住群言楼。爹老了。” 言若初微微一笑,道:“可爹也慈祥可爱多了。” 叶忘仇最后看了一眼群言楼,转过身,道:“爹只要有你陪在身边就足够了,陪爹回莫言轩坐坐。” “嗯!”言若初温柔道。 两人走进了莫言轩。 几口茶的功夫后,一名黑衣人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跪地抱拳道:“启禀将军,颜书华方才偷偷出了一趟城,此时正在回来的路上。” 看着这黑衣人,言若初大吃一惊,心中好多疑问:“这黑衣人是何时进来的,从哪里进来的,他是谁,他为何要跟踪颜师叔?” 叶忘仇哼了一声,问道:“那离晚枫呢?” 黑衣人道:“还在房中。” “大师兄!”言若初茫然,“爹,你为何要派人监视大师兄?” 言若初命道:“你立刻去地牢看一下情况,然后及时回来向我禀报。” “是!”黑衣人起身,转瞬之间就没了人影。 黑衣人走后,叶忘仇起身,道:“若初,随爹去一趟西院。” “西院!”言若初依旧茫然,“爹这是要去找大师兄?” 叶忘仇点点头,道:“没错,爹要带你去看一出好戏。” 一会后,二人来到离晚枫房门前。 言若初走上前,敲了一下门。 许久后,离晚枫才打开房门,他脸色苍白,极为憔悴。 离晚枫惊讶道:“师父,师妹!” 言若初脸色茫然,问道:“大师兄,你好些了没?” 离晚枫点点头,道:“师父,师妹快进来坐!” 离晚枫刚转身向前走了两步,叶忘仇倏地一下抬起拐杖封住他的穴道。 ------------ 第八十一章 地牢之战 三十招之后,五位老人已排开阵势,将顾霜怜和弃无味二人围在其中。 弃无味劝道:“你们五个老家伙可都上了年纪,我可不得不提醒你们一句,一百招内你们确实还能勉强抵得住我们二人;可一百招后,以你们的体力,可就要撑不住了!” 独眼老人问道:“小老头我有一事不明,方才姑娘为何还不肯真正出招对付我们?” 顾霜怜冷笑道:“若是我真的出招了,你们此刻还有命么?” “你!”独眼老人那只独眼里闪烁怒光。 此时,顾霜怜双掌向下,作出鹰爪状。 五位老人惊道:“夺命掌?” 顾霜怜双掌挥了两下,四道凌厉的掌风呼出,五位老人弹指一挥,用少林寺的一指禅功化去扑来的掌风。顾霜怜纵身跃起至独眼老人顶上,头朝地往下坠,左手一招“鹰击长空”朝独眼老人脑袋上拍去。 独眼老人掌间聚力,双拳向上使出一招少林的罗汉拳,格住顾霜怜左掌的攻势。顾霜怜调转体内内力于左掌,左掌渐渐压制独眼老人的双拳。见此,独眼老人旁边的高瘦老头弹指一挥,向顾霜怜弹出一击一指禅功。顾霜怜掌间守力,被独眼老人的拳劲弹飞出一个身段,避开了高手老头一指禅功的气劲。 凌空中顾霜怜转了一圈,再次左掌一招“鹰击长空”突向独眼老人。此番她左掌间聚集的内力更足,掌未至掌风已经刮得独眼老人睁不开眼。 独眼老人身旁的高瘦老人和浓眉老人及时出掌抚在他后背,为他输入内力,才让他逃过一劫。顾霜怜以一敌三,自然是拼不过三人的内力,突然,三根针从她右手发出,快如流星般飞向三位老人。 高瘦老人和浓眉老人都躲开了她的针,被夹在中间的独眼老人却不能避免,右眼眼带处中了一针。他心中一颤,若是这阵再往上一点,右眼也会瞎掉,如此一来他就成为一个老瞎子。 霎时,独眼老人拳劲一弱,双拳又被顾霜怜压下一截。顾霜怜乘势呼出右掌。三位老人大喝一声,竭力抵抗,将顾霜怜向上推开了一截。 弃无味跃起,单脚踩在顾霜怜左脚鞋底之上。他抱臂于胸前,深吸气,内力下压。见三个老人已落劣势,另外两位老人立即出掌分别击在高瘦老人和浓眉老人二人肩膀处,为二人输入内力。 双方内力相当,陷入僵持。 而此时,李朝九终于解开了东牢房的铁门。 李朝九喊道:“王大哥,我来救你了!” “李朝九!”躺在石板上的王风吟惊喜道。 随后,他蓦地起身,走到李朝九面前。 见他浑身血迹,李朝九黯然道:“王大哥,你没事吧?” 王风吟摇摇头,问道:“你把顾霜怜那女魔头找来了?” 李朝九点头道:“嗯,而且我师父也来了。” “他们人呢?”王风吟问道。 李朝九道:“还在外头对付那五个老家伙。” 两人走出了牢房。 一见到王风吟,顾霜怜两眼发直,惊道:“臭小子,你竟然还活着!” 看着她骇人的眼神,王风吟不寒而栗。 顾霜怜没想到她竟然会帮别人救王风吟,想到这,她顿时走了神,五位老人的内力随之压过她和弃无味二人。“嗯”了一声后,她口吐鲜血。好在她及时集中精力,才挽住她和弃无味二人颓势。只不过再如此耗下去,二人的内力怕是拼不过五位老人。 王风吟看着弃无味,登时大惊失色。之前虽在牢中遇到过弃无味,只不过因牢房太过阴暗,未能见得其真容。如今一见,没想到他竟是一个相貌英俊,气质洒脱的中年男人,还有些道骨仙风的风采,根本就不是想象中那副贼头鼠眼的模样。 此时,王风吟借过李朝九腰间的剑,闭上眼。半晌后,一股强烈的剑气从他体内冒出。 五人老头侧头看向王风吟,无不眉头紧皱,王风吟若是朝他们挥剑刺去,他们必败无疑。 突然,门口处出现一个身影,一个黑衣人出现在眼前。 驼背老人道:“你来了!快去对付那位少年!” 黑衣人拔出剑,一个健步至王风吟身前。 “锵!”王风吟挥剑一格。 黑衣人道:“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乖乖回到牢房里面去,二是死在我剑下。” 王风吟笑了笑,道:“错了,我还有第三个选择,那就是让你死在我剑下。” 黑衣人冷笑一声后,两人快剑相抗。 二十招后,王风吟被黑衣人的剑划破手臂。 黑衣人疑惑道:“你方才所用的并非是花间派的落花剑法!” 王风吟道:“对付你还不需要用到落花剑法。” 说毕,王风吟将剑插在腰带上。 黑衣人道:“不用剑,你还想胜我?” 王风吟解释道:“剑有两种,一种是插在腰间的剑,另一种……” 话还未说完,围绕在他周身的剑气已向黑衣人扑去。 此招之后,黑衣人虽未受重伤,但浑身已是剑伤。转瞬之间,黑衣人没了身影。 黑衣人逃走后,王风吟又拔出腰间的剑,朝五位老人刺去。 见此,弃无味急道:“小子,别……” 可他还未说完,王风吟的剑已刺向独眼老人。 随后,一股强大的内力散开。五位老人都身受重伤,躺倒在地,而王风吟被五人的内力弹开,伤得更重。 弃无味跃至他身边,将他扶起,道:“小子,你连命都不想要了么?” 王风吟忍痛道:“我没事,你先去救萧伯伯,别让他死在顾霜怜手里。” 弃无味点头,走到西牢房门口,驾轻就熟地解开了锁。对于他而言,世上所有的锁都只是一种装饰。 门打开后,萧泰正坐在床上。 弃无味对他喊道:“快走!” 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萧泰还是连忙起身,走出了牢房。 他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顾霜怜。 两人四目一触。 “霜怜!” 顾霜怜怒哼一声,道:“萧泰,你竟敢违背我的命令给你女儿易容,我要杀了你!” 她一跃上前,被弃无味阻拦,两人随即过了几招。 突然,地动山摇,驼背老人启动了地牢的机关。 ------------ 第八十二章 千古不变 双华城,西院。 颜书华偷偷出城归来。此次他出城遇见了一件怪事:今天中午他收到飞鸽传书,说顾霜怜傍晚到江城。可他在天宝客栈内等了半天,顾霜怜没有到,他派去长安找顾霜怜的手下却死在了江城城门口。而且身上没有一处伤口,不知是中了什么样的奇毒还是另有其他原因。他打开离晚枫的房门,走了进去。只见离晚枫此时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关上了门后,颜书华急道:“晚枫,遇到怪事了,那天岩洞主顾霜怜不知跑哪去了。” 哀叹一声后,他又接着道:“还有,我派去找她的人已死在江城城门口。” 许久之后,见离晚枫没有回应,颜书华惊奇道:“晚枫,你睡着了?” 他走到离晚枫床边,只见离晚枫正睁大眼睛躺在床上,眼珠子忙乱窜动,眉眼间带着忧虑之色。 颜书华忿然道:“晚枫,你为何不说话!” 离晚枫眨眨眼,眉眼间又带着失望之意。 这时颜书华才明白,离晚枫原是被人封住了穴道。随后,他连忙解开离晚枫的穴道,问道:“是谁封住了你穴道?” 离晚枫坐起身,长叹一口气后埋下头。 “笃笃” 屏风后,传出两声拐杖敲在地板上的声音。 颜书华登时怔住了,眼睛瞪得很圆。 半晌后,叶忘仇和言若初走到颜书华身后。叶忘仇干咳一声,道:“颜书华,你是不是想去找天岩洞主顾霜怜来杀老夫?” 叶忘仇此言一出,在场其余人无不目瞪口呆。 言若初难以置信道:“爹……你说……” 颜书华倏地转身,跪在地上叩首道:“城主误会呀,颜某去找她只是为了……为了……” 叶忘仇哼笑一声,道:“为了何事?” 颜书华脸色通红,呼吸急促,全身尽是冷汗。 见他如此,言若初踱步至他面前,质问道:“颜师叔,我爹待你不薄,你为何想要害他性命?” 颜书华嘴角抽搐,说不出话。 叶忘仇怒形于色,喝道:“来人,先将此人带出去。” “是!”六名士兵走进房间,将颜书华捆住带走。 颜书华走后,叶忘仇坐到离晚枫床边,拍了一下离晚枫的肩膀,道:“晚枫,这是老夫此生最后一刻把你当作从小养到大的徒儿。最后这一刻,老夫愿你能对老夫说一句实话,孤星是不是你杀的?” “不……”离晚枫还未回应,言若初先摇头说道,“爹,你说什么呢,大师兄怎么会杀二师兄,他们从小玩到大,相依为命,比亲兄弟还要亲,怎么可能是……” 言若初雨带梨花。 离晚枫看向叶忘仇,眼中泛着泪光,低沉道:“师父,没错,是我杀了孤星!” 此言一出,言若初如遭受晴天霹雳,她的人,她的心,她的累,都是冷的,都是绝望的。叶忘仇闭着眼,强忍了一口怒气。 “那为什么,为什么二师兄临死前说是王风吟杀死他的?”言若初痛哭流涕道,她多希望这是一个梦,一个噩梦。可她知道这不是梦,因为这种心痛很真实,真实到能尝得出每一滴泪都是咸的。 离晚枫解释道:“因为他和我一样,都恨王风吟!” 言若初边哭边摇头道:“那你们都是自私鬼,你们只为你们自己着想,你们可有为我想过,你们知不知道我这几天哭了多少次,流了多少眼泪。” “我恨你们!”言若初怒吼道。 “咚咚咚!”敲门声。 叶忘仇睁开眼,道:“进来。” 他的语气里还带着些伤感和失落。 方才莫言轩内的黑衣人走了进来。叶忘仇回头,见他身上有数道伤口,惊道:“地牢里出事了?” 黑衣人点点头,道:“将军,末将没用。弃无味带着顾霜怜来救王风吟,五位前辈怕是守不住了。” 离晚枫瞪眼道:“什么?顾霜怜去救王风吟了!” 叶忘仇连连咳了三声,下令道:“来人,先将离晚枫和颜书华二人关进牢房,派人严加看守!” 士兵们将离晚枫带走后,叶忘仇对黑衣人道:“有劳你了,先回去养伤!” “是!” 转瞬之间,黑衣人又没了身影。 叶忘仇抚摸着言若初的头,道:“别伤心了,跟爹去地牢看看。” 言若初点点头,可她怎么能够不伤心呢? 此时,地牢内,驼背老人刚启动地牢机关。 顷刻之间,地牢如同地动山摇。 王风吟急道:“不好,快走,地牢要塌了。” 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大块小块的石头掉落。 还在和顾霜怜交手的弃无味道:“别打了,先逃出去再说。” 顾霜怜冷道:“我要先杀了萧泰!” 说毕,她掌法扑向萧泰,弃无味往里萧泰推了一下,萧泰躲过了顾霜怜的掌风。萧泰被推开后一个趔趄,撞到王风吟旁边的墙上。 王风吟及时扶起萧泰,问道:“萧伯父,你没事吧?” 萧泰摇摇头,看向王风吟,皱了一下眉头。作为郎中,他一眼就看出王风吟身受重伤。 此时。 “轰”的一声,一块巨大的石头落下。摇晃更烈,尘土弥漫,昏暗一片。 李朝九大喊道:“师父,王大哥,快走啊,再走就来不及了。” 顾霜怜和弃无味面面相觑,倏地收手。随后,顾霜怜一个飞快的轻功身法向前,先行出了地牢。 王风吟喊道:“前辈,李朝九,我们走。” 李朝九和弃无味走出地牢,二人站在井底入口处,等待王风吟和萧泰二人。 “轰轰”几声,地牢里摇晃更加剧烈,王风吟和萧泰二人左摇右晃,齐跌倒在地。好在王风吟身法敏捷,及时起身,搀扶起萧泰。 二人缓缓向前,地牢入口越来越近。 顶上一阵哗哗啦啦的响声,王风吟抬起头,只见入口处有一块大石欲将滑落。 王风吟咬咬牙,左手扶着萧泰的腰,右手顶在萧泰的后背,竭尽全力将萧泰推出了入口。 “萧伯父,替我向雨霖说声抱歉!” 这是大石堵住地牢入口前,王风吟说的最后一句话。 ------------ 第八十三章 真相 见地牢入口被大石堵住后。 李朝九眼里闪烁着泪光,低沉道:“王大哥他没出来!” 被弃无味搀扶着在手里的萧泰跪在入口处,哭道:“他把我推出来了,他自己却……” 弃无味长叹一声,道:“快走!” 随后,弃无味和李朝九带着萧泰纵身跃起,跳出井外。 地牢之内,一片昏暗。 王风吟躺在地上,躺在他旁边的是那五位老人,对五位老人而言,他们算是解脱了。摆脱了地牢的昏暗,摆脱了地牢的寂寞………对王风吟而言又何尝不是? 王风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觉得他累了,需要好好休息。虽然大仇未报,也未拆穿李作乐的真面目……他笑了笑,他觉得他做了更重要的事情。 他好久没有这种轻松的感觉。 突然,他眉头一皱。 “王风吟,你这条命可是我的,给我好好留着,等着下次我来取。” 他突然想起,他还欠一个女人一条命。 原来,他此生并非是毫无遗憾。 想到那个女人,他再一次怦然心动。他想起了枫树林的那个晚上,月色很美,枫叶很美,那个水一般的女人很美。 他隐约明白,这种怦然心动的含义。 可明白了又有何意义? “轰轰”两声响遍整座双华城。 此时,叶忘仇和言若初还在赶去地牢的路上。 听到这两声巨响,叶忘仇停下了脚步,道:“若初,地牢塌了!” 言若初也停下脚步,问道:“爹,你是说地牢的机关……?” 叶忘仇点点头。 一行眼泪倏地从言若初左眼中流出,她疾步向井林跑去。 此时,井林内,弃无味、李朝九和萧泰三人怔怔地坐在地上。 一阵阴风,一阵寒气,顾霜怜出现在三人眼前。三人看到顾霜怜,没有恐惧,没有愤怒,没有恨意,眼里只有悲伤和难过。 顾霜怜冷道:“王风吟那臭小子呢,他没出来?” 三人没有回应。 顾霜怜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心生怜悯。而是身法向前,至萧泰面前。 这时候,李朝九挡在了萧泰面前,问道:“你可知我叫什么名字?” 顾霜怜提起他的前领,将他摔至一旁,冷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李朝九缓缓念道:“我,叫,李,朝,九!” “朝九!”顾霜怜眼里射出一道精光,侧头看向李朝九。顿了顿后,她冷笑道:“那又如何?” 李朝九道:“这世上叫朝九之人确实很多,可我取名作朝九却与孟朝九有关系!” 顾霜怜眼冒杀气,怒道:“别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 李朝九瞪着她,道:“十六年前,在赶去长安潇雨山庄见你的路上,孟大侠他为了救我娘,替我娘挡了廖老三的夺命针。” 顾霜怜眉头紧皱,道:“廖老三,夺命针!” 听到廖老三这三字,萧泰也惊了一下。 “不对!”李朝九好似察觉了什么。 想了许久后,他眼睛一亮,道:“孟大侠当时曾说要杀廖老三为他老丈人报仇。你与孟大侠是夫妻?” 顾霜怜眼中的杀气褪去,嘴角抽搐道:“十六年前,我爹身中奇毒不治身亡,莫非廖老三就是杀我爹的凶手,而孟……他……帮我报了仇。” 李朝九继续道:“想必你也清楚,那廖老三夺命针上的毒无人能解。” 顾霜怜怔住了,眼泪哗哗而流。 李朝九同情道:“后来即便你没有杀他,他也会毒发身亡。至于他为何要隐瞒他中毒之事,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他走到顾霜怜面前,双膝跪地,连磕三个响头,道:“当时听到王风吟大哥告诉我此事后,我觉得很惭愧。当时孟大侠就我娘的时候,我娘肚子里已经怀有我两个月,所以孟大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为了救我娘,想必你和孟大侠定会双宿双飞,神仙眷属。我们全家都亏欠于你和孟大侠,对不起!” 说毕,李朝九又磕了三个响头。 此时的顾霜怜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她哭喊道:“孟朝九,我恨你!你可知这些年……” 她哽咽住了,说不出话。 “造化弄人!”弃无味感慨道。 热泪,热的心,热的人,这已经不是那个一身寒气的顾霜怜。她走到李朝九面前,扶起李朝九,问道:“是不是王风吟那臭小子叫你在江城城门口等我来的?” 李朝九点点头。 此时,萧泰突然站起身,问道:“霜怜,王风吟当初是不是曾从你手中救出雨霖?” 顾霜怜点头。 萧泰疑惑道:“那方才他为何要我向雨霖说声道歉?” 顾霜怜拭去泪,简短说起两个月前王风吟、萧雨霖和王风吟三人在红叶镇经历的事。 听完后,萧泰长叹一声,道:“唉!此事不能怨他,他也是为了救我女儿才迫不得已。没想到他不仅救了我女儿,还救了我性命。” 顾霜怜道:“萧泰,我如此待你女儿,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萧泰摇摇头,叹道:“造化弄人!” 他接着笑道:“念在你给我找了一个好女婿,我不恨你了。只可惜我和他之间缘分太浅。” 顾霜怜纵身一跃,没了身影。离开之前,她没有笑,也没有哭,只留下了一个绝望的眼神。 顾霜怜前脚刚走,言若初后脚赶到。 “是你!”李朝九认出了她,“你是叶忘仇的女儿?” 言若初东张西望,问道:“王风吟人呢?” 李朝九脸色一沉,黯然道:“王大哥,他人……” 言若初抓住李朝九的肩膀,大声问道:“他人呢?” 李朝九埋头,低沉道:“他没能从地牢中逃出来。” 言若初蹲在地上,失声痛哭道:“不可能,他运气那么好,怎么会没逃出来!” 这时,弃无味急道:“我们快走吧,双华城的援兵要来了。” “嗯!” 三人纵身跃起离开。井林里,只留下了一个伤心欲绝的言若初。 一会之后,叶忘仇也赶来。 言若初抱着他的腿,哭道:“爹,谁都逃出来了,就他没逃出来!” 叶忘仇抚摸着言若初的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是好。 ------------ 第八十四章 延续 雨,冬天里冷冷的雨; 风,伴着冬雨飘来的风; 落叶,无情抛弃了枝头冷冷的落叶; 人,伤心的泪人; 泪,也化作雨中的泪,也随风而去的泪。 若泪是热的,心就会是冷的。 井林中央的地面已经塌陷,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锅。言若初淋着雨,伤着心,流着泪,站在“锅”的边缘。 叶忘仇小声道:“若初,该回房休息了!” 言若初抬起头,看着他点点头。这时她才发现,原来没有雨,也没有风,也没有落叶,她脸上更是也没有泪,但她的心的确很冷。她喃喃道:“爹,看来女儿真的很伤心。” 叶忘仇皱眉,一副十分心疼模样,他从未看到他的女儿如此伤心难过。 言若初起身,哆嗦了一下,倒在叶忘仇怀里,道:“爹,女儿好冷。” 叶忘仇搂住她的肩膀,扶着她缓缓离去。 “淅淅沥沥” 雨真的来了,淋湿了言若初的秀发;伴着这场雨,寒风也来了,吹乱了她的秀发。可她却没有感觉到雨和风的冷,因为此刻,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她的心还要冷。 见下了雨,叶忘仇加快了脚步。 言若初人虽已离去,可她的心呢? 叶忘仇和言若初刚走没多久,一个苗条修长的身影从天而降。那是一个女人,她的手里握着一把刀,她的脸上还带着泪。 一个多月前,在江宁府,这个女人看到了双华城的女弟子言若初使用了她家的飞叶刀法,还听到言若初说要从邪神柳下无痕夺走她爹的飞叶刀。所以她才潜入双华城打探消息。 没想到她刚踏入双华城,城内的一幢高楼正起着大火,城内所有的人都在忙着灭火。不久后,她又听到了一声巨响,顺着这声声响,她来到了这片井林。一到井林,她就听到王风吟埋葬在这底下的之事。 她向来是一个冷酷的女人,可每当看到曾经对她好的人遇到不幸,她都会难过流泪。不久前,王风吟曾经救过她性命,所以她哭了。 可她不仅仅只是因为王风吟救过她性命才流泪。 她喃喃道:“王风吟,你忘了么,你曾经答应过我,你这条命是留给我的?” 可王风吟已背弃了对她的承诺。 这个江湖上,关于王风吟的传说已结束。 江城城内,雨轻飘飘地拍打在脸上。有三个人,正走在去往天宝客栈的路上,他们的脚步越走越沉,他们的心也越来越沉。 弃无味问道:“萧兄弟,今后有何打算?” 萧泰道:“去江南找女儿。不知二位又有何打算?” 弃无味道:“我们要在江城内等我师兄元无贞,他几日前替我去峨眉山寻前朝皇室宝藏去了,想必此刻已寻得宝藏在来江城的路上了。等他一到,我们就可以拿着银子去救济城外的流民。” 萧泰恍然道:“原来王风吟是替弃大侠你来向我打听前朝皇室宝藏的下落。” 弃无味点点头,说些几日前二人在地牢内更换牢房的经过。 听完之后,萧泰哀叹一声,道:“在下略懂一些医术,若是弃大侠不嫌弃的话,带着在下一起去救济流民,到时在下还能救治些伤患流民。” 弃无味眼睛一亮,惊喜道:“如此甚好!” 萧泰笑了笑,随后眉头一皱,失落道:“抱歉,弃大侠,萧某怕是不能随你去了。王风吟生前还有一件要事未做,萧某想去替他完成。” 此时,一直埋头不语的李朝九突然抬起头,急问道:“萧伯父,王大哥还有何要事未完成?” 咳了一声后,萧泰向弃无味和李朝九二人说起萧家与夺命刀李老六之间的恩怨。 “萧伯父你的意思是,江湖人称‘天下第一仁侠’李作乐其实就是当年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杀手?”李朝九惊问道。 萧泰点点头。 李朝九侧头看向弃无味,道:“师父,徒儿怕是不能随你去救济灾民了。徒儿想独自闯荡江湖一番,想替王大哥完成此事。” 弃无味笑了笑,道:“你能有独自出去闯荡的想法,为师很欣慰,去吧,好好历练一番。” “谢谢师父!” 李朝九又对萧泰说道:“萧伯伯,你就随我师父去救济灾民吧,去花间派一事就交由我去做。” 萧泰微微一笑,道:“好!” 天色微亮。 天宝客栈门口。 李朝九牵着一匹马,准备踏上江湖路。 这时,弃无味从天而降,落至他面前。 李朝九躬身抱拳道:“师父,徒儿要出发了。” 弃无味从怀里拿出一袋银子,递到他手中,道:“闯荡江湖哪能不带些银子。” 李朝九傻笑几声,将那袋银子收入怀中,道:“谢谢师父。” 弃无味面色担忧道:“徒儿你跟了为师也快一年了,这一年为师虽没教过你什么剑法招式,好在有教你一些逃命的轻功招式。遇事莫要逞强,活命要紧。” “师父,徒儿谨记!”李朝九跳上马,心中早已迫不及待。 弃无味叹气,仿佛还有好多话未交待,可仔细想想又不知该说什么。 李朝九笑道:“师父,徒儿告辞了,师父您多保重!” “等等”弃无味急道,“你可还记得为师之前要你背过的一些心法?” 李朝九想了想,点点头。 弃无味解释道:“那些心法其实就是我无为派内功心法,今日为师再教你一句剑法的要诀。” 李朝九惊喜地点点头。 弃无味念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此句便是无为派剑法的要诀。” 李朝九满脸疑惑,道:“师父,这不就是……” 弃无味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任何剑法只有两招,一攻一守,攻守交换为一招式,招式相堆便成一套剑法,故天下剑法多如牛毛。但招式为虚,变为实,知招不如知变。” 李朝九有所顿悟,点头道:“弟子谨记!” 马蹄声响起,李朝九离去。 出了江城,李朝九骑着马爬上一座山山顶。数日前,他和王风吟曾冒着大雪爬至此处。此时,夕阳破晓,万丈光芒照在他脸上,也照在眼底下的大好河山,他大声喊道:“爹,娘,孟大侠,王大哥,我出发了!” 说毕,他骑马下山,开始了他的江湖路。 他的耳边,一直回想着王风吟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只要你心怀善念,你遇到的人和事就不会太差。” ------------ 第八十五章 初入江湖 洛阳城外。 寒冬,寒夜。 抬头仰望空中的明月,它挂在黑压压的枯枝头上,只和骑马的少年之间隔了几道纷纷的白雪。白雪之下,冷月格外明亮,远处的连绵的山也看似格外遥远。 从江城出发,李朝九已经赶了两天一夜的路,此间他在途中的客栈休息一宿,换了一匹马。 李朝九喃喃道:“明明就走在山间,为何觉得两边的山如此遥远。” 这两天他从未遇到什么古怪事,也没有遇到过什么古怪人。甭说是古怪人,就连手持兵刃的江湖人士也未曾见过一个。他在怀疑,他是不是走错了路? 他突然觉得江湖离他好遥远。 何为江湖,何为闯荡江湖? 马蹄声响彻山间,花间派离他越来越近。此时,他有些担忧,到了花间派后,他以后又该到何处闯荡? 可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是江湖选择了人,而不是人选择了江湖。 一阵清香,一阵暖热,一个女人突然跳到了他的马背上,从身后紧紧搂住了他。这是他第一次被女人搂着。 他侧头往后一看,女人头正倚在他的背上,李朝九脸红道:“女侠,你……” 他羞得不知该说什么话好。 那女人颤抖道:“带我去洛阳镇的同福客栈。” 听女人的说话的口气,她像是身受重伤。 李朝九关切问道:“姑娘,没事吧?” 那女人没有回应,女人搂在他腰间的双手也慢慢松开。 “吁”的一声,李朝九勒停了马,将女人抱到身前,让女人躺在他怀里。那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姑娘,她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嘴角处微微颤抖。 这时,有人在身后呼喊道:“停下,停下,别走!” 李朝九回头,只见是一个衣衫褴褛浑身戾气的大和尚在疾步走近。 他怀里的女人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服,虚弱道:“快走,是那和尚打伤了我。” 愣了一下,李朝九道:“好!” “驾!”李朝九大喝一声,绳子一拽,奔腾的马蹄声再次在山间响起。 “好你个家伙,待会让我追上你后非宰了你不可!”身后的和尚喝道。 李朝九回头,只见那和尚健步如飞,越追越近。他心中一凛,用力拍了一下马屁,啸了一声,胯下之马加快了蹄步。此刻,他怀里的女人已经晕倒过去。 半柱香功夫后,那和尚终于放弃。李朝九长舒了一口气,喃喃念道:“有惊无险,有惊险!” 二更天。 李朝九抱着女人走入洛阳城的天元客栈。 客房内,他将女人放到床上,自己则趴在床头边上照看。不知不觉中,他眯眼睡着。 天色刚亮,听到女人的咳嗽声,李朝九惊醒。只见女人此时的气色越来越差,像是病入膏肓。李朝九急跑下楼,问客栈掌柜道:“掌柜的,你可知这附近哪里有郎中?” 掌柜睡眼惺忪,无精打采道:“出了门往南直走五百步就能看到一家药材铺。” “嗯!”李朝九跑回客房,抱着女人走出客栈。 没想到,他刚走到客栈门口,远远就看到了一个和尚的身影朝客栈缓缓走来。心急之下,他只好抱着女人退回到客房。 “怎么办呀?怎么办?”将女人放回到床上后,李朝九前后踱步道。 没想多久,他决定自己冲出去,将大和尚引走。 随后,他走到床边,对女人说道:“姑娘,那大和尚追来了,我去把他引开。你放心,我会让客栈里的人去请郎中来为你治病。” 说毕,他走出客房,径直走到柜台。 他将从怀里拿出几两银子,放到掌柜面前,道:“掌柜的,我这就要出去办件要事,待会你派人去请个郎中来给我………娘子看病。” 突然,李朝九拔出了腰间的剑,冷道:“若是我回来的时候,还没有郎中为我娘子看过病,后果就无须我多言。” 那剑的剑光照在掌柜的脸上,吓得他两眼发直,他颤抖的手不忘拿走银子,哆嗦道:“公子,你放心,我这就去派人去请郎中。” 剑回鞘,李朝九走出了客栈。出了客栈门口十余步,李朝九被迎面走来的大和尚认出。 那大和尚怒喝道:“好小子,竟让我在这遇到了你!” 李朝九惊慌失色,纵身一跃,落至旁边一间屋子的屋檐上。 大和尚狞笑道:“看你还往哪逃?” 见大和尚跳上来,李朝九立即施展轻功逃走。一炷香的功夫后,二人出了洛阳城,体内耗尽的李朝九躲进了城外的一间破庙。在破庙了东张西望了一会,李朝九躲到了破庙门后。 一口茶的功夫,大和尚走进破庙。 李朝九咬牙瞪眼,摒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大和尚在庙里搜寻一番后,走出了破庙。大和尚走了一会后,李朝九才敢动身。轻轻地将门合上后,憋气憋得双脸通红的他终于得长舒一口气。 李朝九走到庙里供养的菩萨前,合掌道:“多谢菩萨保佑,多谢菩萨保佑!” “哼,小子,菩萨没想保佑你!”身后传来大和尚的声音。 李朝九心中一凛,背上冒出冷汗。 大和尚狞笑道:“小子,你怎么不逃了呀?” 李朝九回头,脸色惶恐。 大和尚眼冒金星,问道:“那小姑娘哪去了?” 李朝九微微埋头,嘴角抽搐道:“她她她逃走了。” 大和尚怒哼一声,身法向前跃至李朝九面前。急忙之中,李朝九轻功身法后撤,避开了大和尚的虎爪手。 大和尚道:“轻功不错!” 李朝九一个健步,躲到一根柱子后面。随后,大和尚追着他,绕了柱子几圈。一怒之下,大和尚一章拍断了柱子,李朝九愣了一下,慌忙躲开。“轰”的一声,柱子断裂,一小块从上面分裂出的碎石还砸在李朝九脑袋上。 大和尚笑了笑,随后一招一指禅功击在李朝九右腿,李朝九登时半跪在地。 大和尚提起李朝九前领,问道:“小子,那小姑娘哪去了?” 李朝九哆嗦道:“不知道逃哪去了?” 大和尚一拳打在他脸上,喝道:“小姑娘哪去了?” 这一拳打得李朝九头晕目眩,左脸起了一个肿包,他小声道:“不知道。” 大和尚又是一拳打在他右脸,道:“再不说就把你打成猪头。” 李朝九迷糊道:“我真的不知道!” ------------ 第八十六章 破庙之战 见李朝九嘴硬,大和尚怒火中烧,他将李朝九向上一抛,丢至空中。 凌空中,李朝九腹部遭受大和尚数十次重拳拳击,体内内脏重损,口流鲜血不止。落地时,他人已昏厥。 大和尚左脚狠狠踩在他背上,喝道:“叫你敢坏我的好事!” “莫松!”从庙外传来了一声叫唤,那一声浑厚有力,想必是内力极高之人。 莫松猛然回头,愣了一下,小声地说了一句“师父”! 出现在他面前是七位少林高僧,站在最中间之人便是少林方丈法元大师,莫松的师父;而其余人六人都是少林莫字辈的高僧,皆是莫松在少林时的师兄。 法元大师道:“阿弥陀佛!你已在江湖上为非作歹多年,如今也该收手跟为师回少林惩戒思过!” 莫松合十道:“师父!我早已还俗,非少林中人,谈何回少林!”莫松回绝法元大师,“念在师徒多年之情,容我向您磕头,此后我俩恩断义绝!” 说毕,莫松跪地朝法元大师磕了三个响头。 随后他起身,将李朝九抗到肩上,想带着他离开破庙。法元大师提手中法杖挡住他的去路,说道:“既然如此,你已非我少林中人,何怀我少林武学。今日你若自废武功,并让老衲封住任督二脉,老衲绝不会拦你去路!” 莫松眼中射出一道精光,道:“师父你这是故意为难我!我若废了武功,必遭仇人千刀万剐。师父你此意不就是要将我逼上死路么!” “既知如此,何必当初!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莫松不耐烦道:“天下无后悔之药可吃,师傅你就别说这种废话了!您若再拦我,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大胆莫松,敢对方丈大师不敬!”法元大师身后的莫言和尚训斥道。 “住嘴!你们这些满嘴仁义佛心的小人。”莫松指着莫字辈的大师们骂道,“当初若不是你们这些小人处处欺负我,如今我岂会沦落至此!” “你自己心术不正,还怨师兄弟们……!” 莫言话未尽,恼羞成怒的莫松一跃至他身前。莫松卯足身劲想一招伏虎拳拍死莫言,其余五位莫字辈大师见状立即鼎力相助莫言大师,纷纷将内力借于莫言。 六位大师合力一掌击退莫松。 虽被击退,莫松却毫发无损,而六名大师已耗去大半内力。少林莫字辈之中,唯莫松一枝独秀。今少林乃至天下能与莫松匹敌者,寥寥无几。 六名大师轮番上阵想借众多之势耗怠莫松。 数十招后,莫松终抵不过乱拳。六位大师招招紧逼,使得莫松无法招架!趁他无力还手,六位大师皆使出龙爪手企图将其擒住,谁知莫松竟练得金钟罩至顶层反伤六大师。六大师慌忙退招,莫松终得意扭转颓势,趁势追击,六位大师皆被莫松千手掌打伤。 六位大师各自被击散,有些倒地,有些撞柱,更有不幸者被击出庙外几丈远。 “想不到你金钟罩已练至如此炉火纯青之境!”法元大师叹道,心中更是惋惜。若莫松能走上正道,必定是他此生最引以为荣之事。 “师傅!你心中有数,少林绝学我所得者并非仅此而已!”莫松眉宇之间带着得意之色 法元大师合十道:“就因如此,为师一定要废了你的武功,否则祸害无穷!” 说毕,法元大师将手中法杖丢给莫言,后健步向前,一招龙爪手扑向莫松。莫松同样一招龙爪手,迎向法元大师。 随后,两人少林各种少林拳法掌法绝学相继使出,未分出胜败。 到了第八十一个回合。 莫松千手掌想掐住法元大师的颈部,被法元大师的清心咒吸去内力。见内力被吸走,莫松想退招却被法元大师的擒拿手擒住肩膀。莫松使出佛印脚踹中法元大师膝盖,法元大师被踢退。 虽被佛印脚踢中,法元大师便无大碍。他规尽内力于拳掌,使出少林绝学降龙掌朝莫松扑去。莫松见法元大师降龙掌袭来,原想使出金钟罩,惜内力被法元大师的清心咒吸取,内力不足无法使出此招。 仓皇之际,莫松使出伏虎拳应对。 法元大师见莫松并未使出金钟罩,若他降龙掌出去,莫松必死无疑,他眼中浮现莫松五六岁时天真无邪之笑。关乎成败之际,法元大师心生怜意便褪去降龙掌。 收掌后的法元大师扑在了莫松的伏虎拳上。 莫松生死存亡间伏虎拳的威力非平日能比,法元大师中了此拳后体内五脏六腑俱损,奄奄一息。临死之前,他颇有愧意地看着莫松说道:“徒儿,为师昔日没有好好教导你,为师对不住你!” 说毕,法元大师闭眼圆寂。 见法元大师死去,莫松大声放哭,嘴里不停地喊着“师父”。其余几位少林莫字辈的大师也跟着哭了起来,只怨力不从心无法替法元大师手刃仇人。 随后,莫松抱着法元大师的尸体冲出了破庙,其余六位莫字辈的大师也忍着伤痛追了出去,将李朝九遗忘在破庙之内。 没多久后,一个男人走进破庙,那男人约莫二十四五岁,手里握着一把剑。昨夜李朝九抱着那个女人走入同福客栈后,他就一直在暗中跟踪着李朝九。 他走到李朝九身旁,为李朝九把了一下脉,随后他将李朝九扛在肩上,走出破庙。一炷香的功夫后,男人扛着李朝九回到同福客栈,走入昨晚李朝九和女人入住的客房。 此时,客房内有位郎中正在给女人看病。 男人问道:“她怎么样了?” 郎中道:“受了点内伤,刚才我给她扎了几针,不一会就可以醒来。” 男人看向李朝九,道:“给他也看看。” 郎中点点头。 给李朝九号了一下脉后,郎中叹气道:“他也是受了内伤,只不过是重伤,我怕是无能为力了,需要一位内力深厚的高手为他运功疗伤。” “高手!”男人皱眉道。 这时候,躺在床上的女人苏醒,她虚弱道:“师兄,这位公子是为了救我性命才身受重伤,求你一定要帮忙救他。” 男人点点头,道:“师妹,待会我先为他运气缓住伤势,再带他回谷请求师父为他疗伤。” 女人“嗯”了一声,长舒了一口气。 ------------ 第八十七章 师徒缘分 洛阳城外。 雪越下越大。 若说雨水是苍天的眼泪,那雪就是苍天绝望的眼泪。冒着苍天绝望的泪水,莫松抱着法元大师的尸体走入一深山之中。 他用手拼命地刨开地上雪,再刨开地上的土,当刨出一个墓坑时,他十个指头上已是鲜血淋漓。 他轻轻地将法元大师的尸体放入坑中。在填土埋葬之前,他呆呆地看着法元大师,呆滞的眼里尽是不舍之情。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他与法元大师之间的缘分要从三十三年说起: 三十三年前,当时还是达摩院罗汉堂首座弟子的法元奉命下山办事,在回少林的路上遇到一弃婴。当时寒冬刚至,那襁褓中的婴儿手脚冻得通红,奄奄一息,法元和尚连忙为婴儿捂热身体,将他抱回少林寺。 回到寺内,经罗汉堂内所有僧人手忙脚乱地抢救,婴儿终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命。 法元的师父空闻大师高兴地抱着婴儿,他对法元说道:“这孩子是你带回来了,便是你与其间的缘份,以后他就是你的徒弟,你可要好生照料!” 法元满心欢喜道:“还请师父为这孩子取个名字!” 空闻大师捋着发白的胡子道:“你的徒弟当属我少林莫字辈的弟子!” 空闻大师思冥思苦想,见桌上放着他昨日画的柏松画,便说道:“那就叫作莫松吧!贞松劲柏,顶天立地!” 法元虽点头,心里却觉得松字加了莫便与师父所言相悖。自此,莫松便成了法元毕生所收的最后一个徒弟。 莫松四岁时,便显出其过人之处。 某日,法元与法明切磋过招,引来众师徒观看,年幼的莫松也挤到了最前头。作为空闻大师坐下最得意的两位弟子,法元和法明的比试你来我往,各种少林绝学招式看得弟子们眼花缭乱。最终两人未分出胜负,众弟子尽兴而散,只有莫松一人呆在原地。 法元和法明见莫松愣在一旁,便上前问:“莫松,师兄们都去用斋了,你不饿嘛?” 莫松犹如木头,没有搭理他们。 法明呵呵一乐,轻轻地拧了一下莫松的耳朵说道:“你这孩子,你师傅问你话呢!” 莫松回过神来,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俩说道:“师傅,师伯,我在回想你们方才用的招式呢。” “哎呀!”法明惊叹道,“你这孩子没学过武功呢还会想招,那你想到哪些招式了呀,演给师傅和师伯看看!” 莫松吸了口气,照着心中所想打拳。 莫松无练武底子,且仅有四岁。虽未能像师傅们那样打得苍劲通畅,却也将擒拿手套路耍得有序有样。法元和法明在旁看得啧啧称奇,莫松竟有如此高的悟性,他日若得以**,必有一番作为。 莫松八岁那年,空闻大师接任方丈,其座下大弟子法明云游四方,法元接任了达摩堂首座之位。由于忙于院中琐事,法元大师无暇教导莫松,将其托付于大弟子莫净看管。 莫松是莫字辈的弟子中年龄最小一位。他原与法元大师同住,后搬到罗汉堂弟子的禅房。众师兄们欺负莫松年幼,常差使他去做事。要他半夜去端洗脚水,给师兄们晒衣服叠被子。起始莫松未听从于他们,便遭拳脚伺候,时常被反锁在门外挨冻整夜。莫松也未向师傅们告密,也从未委屈落泪,将委屈憋至心中。 与师兄们处了半年,莫松说过的话未过十句,也没人见他笑过。那时山下闹饥荒,常有野狗会跑来山上觅食。莫松偷养了一只小黄狗,整日与狗为伴。过了两月,师兄们向法元大师禀报莫松偷养狗之事,法元大师下令将狗逐出寺庙。 那日夜里,莫松躲在墙角了,痛哭了一整晚。也是从那时起,没人见他哭过。莫松年纪尚轻,未能与师兄一齐练武。他被安排到院里打扫,只能趁闲暇之余偷学几招。 三年之后,莫松有四尺长,脾气有些古怪,时常一人躲在角落里发呆,时不时会冷笑几下。那一年,他获准与师兄们一齐习武。 每年少林寺达摩院在重阳节当日都会举行一次比武会,少林方丈和各寺各院的大师们都会前来观看。 那年重阳节,达摩院比武会。 往年比武会的胜者都会是莫净大师兄,今年看似也不例外。各莫字辈的师弟们轮番上阵皆败下阵来,见大势明朗,法元大师将要宣读比武会结果。 就在此时,莫松站了出来,道:“师兄,赐教了!” 众人甚感意外,仅仅十岁的小孩竟敢压轴登场挑战莫净。 莫净心想莫松还是孩子,赢了他反倒是不光彩,便命令道:“小师弟,别添乱,快退下去!” 莫松没有听莫净劝言,而是抢先使出罗汉拳。莫净见莫松袭来,只好迎战。莫松出拳不快且规矩,莫净双拳出击挡住莫松的罗汉拳。莫松一招擒拿手反擒住莫净的双手,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将莫净摔至地上。 众弟子瞠目结舌,仅仅四尺的莫松竟能轻而易举地破摔六尺壮硕的莫净。 空闻大师道:“这不是大摔碑手么!” 大摔碑手乃罗汉堂专研拳手,莫字辈的弟子们才学不久。没想到十岁的莫松已将熟练惯用此拳法。 被十岁的师弟痛摔,莫净羞愧难当。他原本只是想陪小师弟玩玩,此刻看来得出力让小师弟吃吃苦头。他一招少林双圈手绕住莫松双手,将莫松整个人拽至空中。他回敬莫松一个大摔碑手,可他并未精通此招,未能放倒莫松。趁莫松往后退了几步,莫净立马跃起。 莫净起身后,一招三十三路神拳让人目不暇接。 众弟子们拍手叫好,真不愧为罗汉堂首座弟子,众弟子们心想着该以何招式对付此招。 莫松波澜不惊,他右手先是划开莫净的第一拳,左手转下再上勾,拨开第二拳。他左右逢源,逐一化解了莫净的拳法。十招过后,莫松由守转攻,先是左手点住莫净下腹,再是右拳拨中莫净锁骨。莫净中了两拳后急退几步。 达摩院的首座们面面相觑,这左右穿花手未曾教过弟子们,只是偶尔小露过几手,莫非是……首座们不敢妄自多想。 众弟子们哄道:“好!” 莫净无地自容,心想今日若输于小师弟,何以服众! 莫松轻身一跃至莫净身前,一招轻巧的拈花指从莫净双掌间穿过,直戳莫净太乙穴。 莫净口吐白沫…… ------------ 第八十八章 不世之才 莫净认输了,他败给了他最小的师弟! 般若堂首座法印大师拍案道:“连拈花指都学会了,想必我般若堂的掌法也学了不少!” 方丈空闻大师笑道:“果真后生可畏呀!老衲记得这莫松弟子可是法元救回来的,如今看来是我少林之福呀!” 法元点点头,想起了莫松四岁时给他和法明师兄打拳的情景。 自那日在重阳比武会上夺魁后,少林寺内无人不晓莫松之名。 那夜入睡前,众师兄围着他向他贺喜,并问他平日习武之事。莫松待答不理,众师兄皆认为其怀才而自傲,对他指责痛骂。 莫松冷道:“我等素来关系疏浅,今日大伙对我如此暖言热捧,让我觉得恶心!” 莫言道:“师兄不过是为你高兴罢了,为何说出如此恶言伤及师兄弟之情!” 莫松冷笑道:“师兄弟之情?我等同檐共榻多年,你们只会欺负我命我做事,何时有把我当作师弟!” 众师兄们自惭形愧,低头不语。 从那日起,再也没有人命莫松去做端茶倒水之事,莫松与师兄们间的关系也愈加恶劣。 自打赢莫净之后,莫松不再与人过招,即便是每年重阳节达摩院比武大会也不愿献身一展身手。少林众僧人们都盼着在重阳比武会上再见到莫松,即使是法元大师相劝,他都挥手拒之。因莫松未出战,让旁人觉得这“重阳比武大会第一”的名号少了些份量。 莫松十三岁,法明大师云游归来。方回少林法明大师便去找莫松。莫松正靠着一颗树,脸上毫无生气,双目迷茫地看着某处。 法明大师兴致勃勃地走到他身旁,摸了摸他莫松的小脑袋。 法明大师道:“小莫松,师伯回来啦,给师伯看看你多高了!” 莫松转过身,微微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法明大师喊了一声:“师伯!” 看到双目无神且死气沉沉的莫松,法明大师为之愕然。心中抱怨着法元师弟未照看好莫松,若当初他坚持带莫松下山云游就好了,此时必是另外一番景象。 法明大师屈身下蹲,抱住莫松。 法明大师说道:“孩子啊,师伯早该回来的,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莫松不知为何心酸,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他还未看得透这一花一草的世界,却如深进黄土之中。风吹了他看不见树叶摇曳,花落不他闻不到花香,他的人,他的心,他的一切都是冷漠的。 见完莫松,法明立即找到法元。 法明责问道:“师弟,我云游这几年莫松那孩子过得怎么样?” 法元摇摇头,道:“师兄为何会问到此事?他这孩子天资聪颖,如今已精通我达摩院的各式掌法拳法!” 法明道:“师弟你误会了,我想知道的是这些年你可有亲身教导关心过他?” 法元道:“打从我当上达摩院首座之后,他便与师兄们住在一起,天天与师兄们一齐练习功课。我问过莫净和莫言,他们都说与莫松情同手足,相处甚欢。” 法明道:“那你可有亲自问过莫松?” 法元道:“那是当然!他说师兄们待他很好,和师兄们住在一起很开心!” 法明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日我见莫松,他双目无神毫无生气可言,莫非这就是你所谓的开心?” 法元道:“师兄您无须多虑,他年纪尚小,一时迷惘也是情理之中。等他再大一些,自然会拨开迷雾!” 法明摇头,叹气离去。 法明大师回来不久后,又到了重阳比武会。 今年的比武会上,般若堂的莫理异军突起,他靠着般若堂的千手掌和龙旋掌练,打败了罗汉堂首座弟子莫净。罗汉堂的几位弟子轮番上阵,都败在他手下。 见莫理如此神勇,常年被罗汉堂压在脚下的般若堂弟子们欢呼雀跃,且借机讽刺罗汉堂的弟子们不思上进。 罗汉堂的弟子们气不过,道:“若不是莫松未上,哪轮得到莫理这家伙放肆!” 罗汉堂弟子的一席话直点要处。这些年来,无论是谁夺得第一,大伙们都会说到若是莫松出场,这头名的宝座可得易主。罗汉堂的大师兄莫净正是因此落下心结,就此心中迈不过此道坎以致武功每况愈下。 听罗汉堂弟子所言,莫理心有不齿,想道:“莫松一战成名靠的是运气,只是徒有虚名罢了,今日必挫败他以正名!” 莫理向罗汉堂的弟子们望去,在人群中找到了莫松。 莫理指着莫松,道:“莫松,出来与我一试高下,若是怕输你就直说。” 莫松未中莫理激将之计,反而说道:“我承认我打不赢你便是。” 莫理笑了笑,说道:“那既然如此,就请你叫你罗汉堂的师兄们闭嘴,别老拿当年你侥幸赢得比武会第一事说事。” 莫理这么一说戳到了莫净的痛处,莫松的实力他比如任何人都清楚,当年莫松打败他怎会是侥幸之事。 此时,般若堂的首座法印大师劝阻道:“莫理,休得无礼!习武是为强身健体惩奸除恶,今日大校只为切磋求进,勿将输赢看得太重!” 莫理道:“师傅,若莫松不出来比试两招,即便徒儿赢得这第一也会给他人落下口实。徒儿不服,凭什么我苦学多年所得之名还得往他脸上添光!” 法印大师大声喝道:“住口!” 莫松站出来,道:“我与你过招便是!” 莫理道:“好!就让你见识见识我苦练的龙旋掌!” 莫松冷冷说道:“赐教了!” 莫松侧目不知看着何处,没把莫理放在眼里,此举惹怒了莫理和般若堂的弟子们。 般若堂的弟子们摩拳擦掌,只盼着莫理能痛打莫松,替般若堂众人出口恶气。虽与莫松关系疏远,罗汉堂的弟子们仍希望莫松能赢下莫理,为罗汉堂保住不败之名。 莫理出招了,第一招便是防不胜防的千手如来掌。 没人顾得上听枝头上老鸦寂寥的哭声,也没人会看此时一旁观战的法明那紧锁的眉头。 前几日,法明经过达摩院后院,恰巧见到莫松正对着院子里的假山,像是在练铁指功。待莫松离开后,法明前去查看,那莫松已在假山上戳了数个指洞。想到乃隔空出招,法明惊叹不已,莫松练成了一招高深的指法。 此时,莫松已经出招。 ------------ 第八十九章 多年委屈 不出法明所料,莫理只出了三招,就被莫松一招一指禅打败。小弟子们未看清招式,只见莫理捂住胸口无力再战。方丈空闻大师及几位师座大师无不拍手称奇。 法印大师急扯法元大师的袖子道:“那是我般若堂的一指禅呀,竟被一罗汉堂的弟子先学会了!” 法元大师不知所措,只好应付道:“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听法印大师一说,众弟子才知莫理是中了莫松的一指禅。短短三年,莫松的武学造诣看似更上一层楼。一指禅是般若堂的至上指法,练此指法要先学会铁指功。当年法印大师花了五年时间才将铁指功练至破墙凿洞之威力,后再练五年才悟出一指禅。众所周知,法印大师算是武林中少有的天赋凛然之人。 般若堂的弟子咬牙切齿,心想着这罗汉堂的小师弟必定偷看过他们练功,则不会练得此指法。让他们望尘莫及的是,在同字辈的师兄弟里,练得铁指功者区区数人,而一指禅更是无人悟得。 般若堂众弟子无一服气,莫字辈二弟子莫空道:“堂堂罗汉堂的弟子,竟用我般若堂的功夫。难道是你罗汉堂没工夫可学了么,或是罗汉堂的拳法无法与我般若堂的功夫相提并论!” 空闻方丈驳道:“阿弥陀佛!此言差矣!罗汉堂与般若堂的弟子皆是我少林弟子,拳法和掌法也都是我少林的武功,何须如此分明。” 法印大师怒道:“方丈所言极是,还不虚心受教?” 莫空正要认错,莫松抢在其前面说道:“你般若堂下不是有莫辈五指么,我愿一人凭罗汉堂神功领教莫辈五指!” 莫松口出狂言,声称要凭一人之力对抗般若堂五位指法高深同辈弟子,被罗汉堂一年仅十三岁的弟子看低,身为般若堂首座的法印大师艴然不悦。 般若堂的弟子们怒指着莫松道:“莫松,别太目中无人了!” 莫松道:“是我目中无人,还是你等学艺不精,比试几招便知分晓。” 法印大师气得俩腮通红,若不是顾及到辈分,真想亲自出手教训这狂傲小子。 法元大师劝解道:“莫松,众师兄弟们见你年纪小过让你赢下一招半式罢了,你若识相就退下去,切勿自以为是自讨苦吃!” 莫松心想“这莫辈五指若是出手败于我,必会让般若堂的师徒们颜面尽失。我又何苦与般若堂过意不去,般若堂弟子虽在莫字辈中无能人,而师辈却是高手如云。今日我惹怒般若堂的人,他日必不会学到精妙掌法!” 莫松行礼认错,说道:“师父所言极是,弟子真乃一时糊涂。我少林各派各院武学神通广大,我应虚心求教是也!今日多有得罪,望各位师兄师伯们海涵!” 见莫松主动认错,般若堂的弟子们不再过多追究。 愁云满面的法元大师与法明大师对视,他终于明白法明的顾虑。如今莫松孤傲且自视甚高,若再坐视不管,必将误入歧途。 重阳比武会再次夺魁后,莫松毫无争议地成为了少林莫字辈的弟子中最出众的一位,前阵子盛传的“罗汉莫净,般若莫理”之说不复谈起。而莫净这位堂堂莫字辈的大弟子,深受此事困扰。 三年前比武会,他败于年仅十岁的莫松,成为了他毕生难以忘却之耻。虽在随后两年夺回重阳比武会第一,却因莫松未战而遭受质疑。质疑之声不绝于耳,使他无法静心习武。 他的武功一落千丈,竟在今年重阳比武会中败于莫理。更让人莫净深受打击的是,莫松武功更上一层楼,深不可测。 每夜趁师弟们入睡,莫净都会偷偷跑到山上加练。 一年后,莫净找到莫松。 莫净道:“师弟,今日我来找你,是想与你比划几招。” 莫松道:“为何比试?” 莫净道:“自上次败给你之后,我心中从未平坦过。” 莫松冷言道:“不可!” 莫净道:“为何不可?” 莫松道:“师父说过,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要想登上武林之巅,身经百战必不可少,谁又能做到百战百胜?既然如此,师兄你何苦在意这一战之失?” 莫净道:“你乃我心中之坎,若过不了你这道坎,我难续千里之行!” 莫松道:“一步是一坎,一步非一坎。是坎是道,皆在于你,与我何干!” 莫松想离去,被莫净扯住了袖子。 莫松不胜其烦,道:“看在你是大师兄,我才苦言相劝,我俩实力悬殊,无需比划。” 莫净突跪在地上。 莫松嗤之以鼻,道:“不知羞耻!你乃我堂堂少林大弟子,竟为此事跪求我这师弟!” 莫净连连磕头。 莫松之所以不愿应战,其实令有苦衷。半年前,法元大师曾向他立下规矩,不能在私下与师兄们比划,否则就废掉他武功。 莫松道:“你就算是磕破头也没用!” 莫松终不答应莫净的请求。 莫净心想,莫松不肯与他过招,在于两人间的差距早已不在于拳脚之间,而在内心的境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辈子都别想赢莫松了。他忽颠狂大笑,一掌拍在脑袋上致七窍流血身亡。 莫松哑然失色,蓦地跪倒在地。 莫净德才兼备,被寄予厚望,如今因敌不过心魔而寻短见,令人扼腕叹息。空闻方丈就此下令,取消每年重阳大校。 莫净死后,法元大师罚莫松跪在罗汉堂大厅。莫净死前七窍流血的模样,久久悬在莫松眼帘。莫松沉思苦想,生死只在一念间,何苦穷尽一生于觉悟。 三日后,法元和法明找到莫松。 法明走到莫松身后,轻抚他的脑袋,劝慰道:“孩子,毋须自责,此乃你师兄业报。” 莫松内心坚石终崩,嚎嚎大哭。 法元道:“莫松,那日你为何不出手渡你师兄!” 莫松痛哭流涕道:“师傅!是你曾告诫徒儿不私下与师兄们比武,因此才没有答应他。” 法元道:“为师不许你与他人私下比划,是怕伤及师兄弟间的情谊。那日你迟迟不肯出手,却是怕为师废了你武功。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为师心寒,若是能助师兄渡过此劫,废了这身武功又何妨?” 法明道:“师弟,莫净他自误入歧途,怪不得莫松!” 法元怒指着莫松说道:“他虽天赋过人,如今却已入魔道,若不加以制止,将来必成隐患。” 说毕,法元大师走至莫松身旁,深吸口气,用清心咒废了莫松的武功,莫松当即昏倒在地。 法明大师虽想出手却为时已晚。 法明大师忿忿不平道:“此事错不在于莫松。错在于你,是你疏于引导弟子,才造成今日惨剧!” …… 直到今日,想起武功被废一事,莫松心中仍会觉得委屈。 莫松哭道:“师父,当初并非是我徒儿的错,你为什么要废我武功?你可知我有多委屈!” 说毕,莫松缓缓在土填进坑中,一代少林方丈法元大师也就此归于荒山尘土,没有火化葬在少林寺塔林中。这算是莫松对法元大师最后的报复。 洛阳城外,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大。 ------------ 第九十章 幽兰谷 睁开眼,觉得浑身乏力。 吸了一口气后,又感觉到腹部酸痛,口中苦涩。 干咳一声后,眼珠上下左右游动。 “这是什么地方呀?”李朝九虚弱道。 他正在躺在一张并不怎么舒服的床上,不过盖在他身上的棉被还算是很厚很暖和。他微微侧头,看向有柔和阳光穿透过的窗户。那窗外竟然有花,有瀑布,有寻常人家晾在屋外的衣物和谷物。 远处是一座山,也许是几座连绵的山群,只是窗户就像是不会流动的眼珠,它所能看到的世界永远都是不变的,能变化只有透过窗户看世界的眼睛和心。 李朝九眨了一下眼,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环绕在远处的那座山的烟雾是紫色的。看着如此窗外梦幻的景色,李朝九心中舒畅,登时也觉得身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你醒了!”传来女人的声音。 那声音说不上特别清脆悦耳,但让人听着总有一种悠远宁静的感觉,就像是深山之中听到潺潺而流的溪水声。 几个轻盈脚步声后,一个女人走到李朝九面前。 “是你!”李朝九惊喜道,那女人便是他在洛阳城外搭救的那个女人。这个女人的嘴比一般女人的嘴都要大些,但似乎也是因为如此,才让人觉得她那双明媚的大眼和高挺鼻子显得恰到好处。 李朝九眼前一亮,怦然心动,觉得她美得独特,而且虽有惊艳之美,她的气质却很淡雅,她的眼眸就像是窗外瀑布的流水般干净透彻,但也没有缺少活泼可爱。 李朝九痴痴地看着女人。 女人脸色泛红,微微埋头,道:“公子,感觉如何?” 李朝九惊醒,傻笑道:“好多了。” 他接着问道:“这位姐姐,这里是什么地方呀?” 女人道:“这里是幽兰谷。” “幽兰谷?”李朝九一脸疑惑,他以前可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女人轻轻地“嗯”了一声。 愣了愣,李朝九看着女人道:“在下李朝九,还不知姐姐芳名?” 他再次被女人的美貌勾走了魂。 女人淡淡说道:“郁幽兰。” “幽兰!”李朝九轻声说道,此处他的眼眸里仿若出现了深谷幽兰,只觉得世上没有比“幽兰”二字还要适合眼前这个女人的名字。 李朝九恍惚道:“好名字。” 女人淡淡地笑了笑,她的眼波忽近忽远,让人如临深谷。李朝九咽了下口水,想象着让自己的灵魂跳入这深谷之中。 笛声,哀怨的笛声。 李朝九霍然从谷底回到人世。 他看向窗外,只觉得这阳光,这瀑布,这深山,都带着一种孤独。 他不禁问道:“幽兰姐姐,是谁在吹笛子?” 郁幽兰淡淡说道:“是我师父。” 李朝九恍然大悟道:“原来幽兰谷是姐姐的师门之地。” 郁幽兰淡淡一笑,道:“这次多亏了我师父为公子你运功疗伤,否则……” 李朝九眉头一皱,眼里既有些感激之意,又有些疑惑。他只记得在洛阳破庙,他被那大和尚打成重伤昏迷,后来之事就一无所知了。 郁幽兰解释道:“上次公子被魔僧莫松打伤之后,是我师兄将你带回谷中,再由我师父为你运功疗伤。” 她说话时的神色、气息和秀发都带着淡雅。 “原来如此。”李朝九眉头舒展,“看来得好好感谢下姐姐你的师父和师兄。” 郁幽兰道:“公子,不必客气,此次若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身受重伤,该言谢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此时,李朝九想尝试起身,体内一阵强烈的镇痛,让他忍不住苦叫一声。 郁幽兰急上前扶住他,皱眉道:“公子,你身受重伤,还需多调养数日才能下床走动。” 见她花容失色,李朝九心中觉得罪过,便乖乖躺在床上,道:“幽兰姐姐,我还有要事在身,容不得耽搁太久。” 郁幽兰道:“那公子你更要静心修养,如此便可早日康复去办要事。” “嗯!”李朝九点点头,心想着若是每时每刻都能对着如此好看的姐姐,不出三天定能伤愈。 郁幽兰淡淡地笑了笑,道:“公子你的药应该煎好了,我先去看看。” 郁幽兰走后,李朝九眼睛看向窗外,静静聆听这哀怨孤独的笛声,心想着郁幽兰的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着听着,李朝九便睡着了。 醒来时屋子里满满的药味。 李朝九侧头一看,只见郁幽兰正趴在窗前的圆桌上,那是一朵含苞待放的幽兰。那瀑布,那阳光,那绿叶,都是为了衬托她的淡雅纯洁而存在。 李朝九笑了笑,只觉得自己像是到了仙境,郁幽兰就是一仙女,她的师父就像是一个孤独的仙人,而她的师兄就像是道骨仙风的侠客。而他自己,就是一个误闯入仙境的凡人,迟早有一天将要离去。 想到这,他神情沮丧,咳了一声。 郁幽兰被他的咳嗽声吵醒,她睁开眼,端着桌上的那碗药走到李朝九面前,淡淡说道:“公子,该喝药了。” 李朝九眨眨眼,道:“幽兰姐姐,你以后就叫我朝九吧,别叫公子了。” “这……”郁幽兰看似有些难为情,“朝九………” 尝试叫了一声后,郁幽兰苦笑道:“既然你喊我作姐姐,我还是叫你弟弟吧。” 李朝九急摇头,总觉得叫了弟弟后好似以后一辈子都只能被当作弟弟了,他也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不希望一辈子都当他的弟弟。 李朝九道:“不能叫弟弟!” “那我总可以叫你弟弟吧?”此时,走进来了一个男人,那男人便是郁幽兰的师兄郁幽谷。 “师兄!”郁幽兰侧头看向郁幽谷道。 看着他,李朝九心中不禁感慨道:“果然和我想象中差不多,道骨仙风,潇洒飘逸。” 郁幽谷笑道:“在下郁幽谷。” 李朝九道:“在下李朝九。” 郁幽谷走到郁幽兰身旁,看着李朝九问道:“朝九弟弟,你好些了没?” 李朝九点点头,道:“多谢幽谷兄关心。” 郁幽兰淡淡道:“师兄,该给朝九……朝九弟弟喂药了。” 郁幽谷哈哈笑道:“师妹,朝九说了,不希望你喊他弟弟。” “师兄!”郁幽兰白了郁幽谷一眼。她将手中的药递到郁幽谷面前,道:“既然你来了,就给朝九………弟弟喂药。” 郁幽谷往后退了一步,笑道:“看着我他哪里喝得下药呀。” 说毕,郁幽谷走出了屋子,临走前还不忘嬉笑说道:“师妹,可别再喊他弟弟了。” ------------ 第九十一章 幽兰谷主 郁幽谷走后,出现在李朝九面前的是一朵娇羞的幽兰花。郁幽兰比李朝九大一两岁,而且又是个姑娘家,对于有些事情自然是比李朝九明白。 看她如此,李朝九又再次不由得怦然心动。 李朝九道:“幽兰姐姐,你能否扶我起身一下?” 郁幽兰疑问道:“朝九弟弟,你为何想要起身?” 李朝九脸色一沉,道:“幽兰姐姐,我真的不想听你喊我作弟弟。”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我想起身喝药。” 郁幽兰愣了一下,道:“你就躺着吧,我来给你喂药。” 李朝九眼里闪烁一道光芒,欣喜道:“好呀。” 郁幽兰坐到床头边,勺了一勺子药,伸至李朝九嘴边。 李朝九道:“幽兰姐姐,你以后就叫我朝九行么?” 他也不知道为何他会对这个称呼如此耿耿于怀。 郁幽兰眉头一皱,想了想,用大人哄小孩的语气说道:“好好好,以后我就喊你作朝九。” 李朝九很满足地笑了笑,那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他张开嘴,喝下一口药,随后冲着郁幽兰傻笑,苦药在他的嘴里像是尝出了糖的甜味。 待郁幽兰喝完药离去后,郁幽谷偷偷摸摸地跑了进来。 李朝九疑问道:“幽谷大哥,有事么?” 郁幽谷走到李朝九面前,问道:“朝九,你和我们师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李朝九一脸疑惑,道:“头一次见面就是前几日在洛阳城外呀。” “怎么可能!”郁幽谷眼睛瞪得很大,显然是不相信李朝九说的话。他回头看了一眼,凑到李朝九面前,悄悄问道:“你可知你昏迷的这几天是怎么服药的么?” “当然是……幽兰姐姐给我喂我喝的呀?” 郁幽谷挥挥手,眼里带着一丝坏笑,道:“当时你已经昏迷,怎能喝得下药?” “哦?”李朝九的眼睛和嘴巴都圆得像是一个樱桃。 郁幽谷欲言又止,看似有些说不出口,随后他双手作出鸳鸯“对嘴”的手势,嘴里发出“波波”的声音,解释道:“我师妹是这么帮你喂药的?” 李朝九的嘴巴大到能塞下一个大苹果。他青白的脸泛起红晕,眼睛里有些欢喜,小心脏乱跳如麻。想到那个画面,他整个人都窒息。 郁幽谷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脑袋,坏笑道:“小子,得意了吧?” “师兄!”这时候郁幽兰已到门口。 郁幽谷霎时脸色平静,回头道:“师妹,我来看看朝九怎么样了。” 郁幽兰边走边问道:“适才你不是来看过了么?” 郁幽谷道:“适才你不也是刚给他喂完药么?难道只有你才能多看他几眼么,其他人就不行么?” “当然不是!”郁幽兰轻声说道。 郁幽谷干咳一声,道:“朝九,既然你没事了,我也就放心了。” 说毕,他起身离开了屋子。 此时,屋子里有只剩下李朝九和郁幽兰二人。 见李朝九面色泛红,郁幽兰道:“朝九,是不是方才所服用的药大补,你怎么突然一下气色就好了许多。” “额……”李朝九愣了愣,“应该是吧,我突然觉得经脉畅通了许多。” “哦?”郁幽兰很讶异,这明明只是养肝的药,又不能疏经活血。 脚步声,沉重的脚步声。 李朝九眼里射出一道精光,侧头往门口看去,只见迎面走来的是一个长发披肩,脸色阴沉,一袭白衣的中年男人。他的胡子跟他的眉毛一样,都带着一丝威严。他身上有一股气,一股若隐若现的气。 郁幽兰淡淡道:“师父!” “他就是你师父!”李朝九惊道,“小辈不便起身行礼,还望前辈赎罪,前辈救命之恩,小辈莫齿难忘。” “嗯!”郁幽兰的师父看着李朝九冷冷说道。 他的眼神是如此冷漠! 李朝九感到窒息,背上尽是冷汗。 “怎么样了?”郁幽兰的师父冷冷问道。 李朝九哆嗦道:“回前辈的话,好多了。” “嗯!”郁幽兰的师父转身,从袖子里拿出笛子,边离开边吹响笛子。此次的笛声不再哀怨,李朝九听着如沐春风,感觉到体内绵绵软软的内力在流动,缓缓疏通经脉血脉。 见师父离开后,郁幽兰走到李朝九跟前,道:“感觉如何?” 李朝九睁开眼,道:“放佛身处一片春暖花开的桃源。” 郁幽兰笑了笑,解释道:“我师父可不是在吹笛子,而是再给你疗伤呢。” “怪不得”李朝九惊叹道,“不知姐姐你师父大名?” 郁幽兰淡淡道:“你还是不知为好。” 李朝九点点头。 郁幽兰接着淡淡道:“你先好好歇息,晚上我再来给你喂药。” 李朝九急问道:“此时是何时?” 郁幽兰道:“刚过正午。” 李朝九看向她,眼里带着不舍之情,道:“幽兰姐姐,你能否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郁幽兰愣怔了一会,才点头说道:“好。” 可她坐下来之后,李朝九又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好,只是眼睁睁地欣赏着她。一盏茶的功夫后,郁幽兰的脸上的红晕已经热出了汗。她埋头淡淡说道:“没话可说我还是先回去了。” 李朝九急忙道:“有,我有好多话想说。” 郁幽兰抬头看向他,眼波如清水般闪耀。 李朝九吞吞吐吐道:“幽兰姐姐,我突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郁幽兰淡淡一笑。 李朝九傻笑道:“能不能什么都不说,就这么看着姐姐?” 郁幽兰倏地皱紧眉头,手心尽是汗。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静静地坐着,就像是深谷静静的幽兰。 过了许久,她才说道:“朝九,还是说些话吧,你跟我说说江湖上的事情?” 李朝九想了想,道:“那好,我不久前刚认识一位哥哥,他武功很奇怪,他人也很奇怪,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也很奇怪。不久前,他为了救一个朋友,就死了。” “死了?”郁幽兰想笑又不敢笑,心想着李朝九这哪是在说故事,不过看他眉宇间有些伤感,像是却有其事。 李朝九点点头,黯然道:“是的,他死了,他曾经告诉我,只要我心怀善念,我以后闯荡江湖时遇到的人或事就不会太差。” 这时,李朝九眼里带着清澈的柔情,他看向郁幽兰道:“他说得一点都没错,我现在不就是遇到你了么?” 郁幽兰道:“可你也遇到了魔僧莫松呀。” 李朝九笑道:“那也值得了。” ------------ 第九十二章 情窦初开 三天后,伤势渐愈的李朝九终于得以下地走动。 这几天,每天郁幽兰早早就会醒来陪在他身旁悉心照顾;正午之后,郁幽兰总会坐在床头,静静地看着他,听他讲些江湖中的事情;夜晚,郁幽兰离开后,他还会在梦里邂逅郁幽兰。 这些天做的梦,是他这辈子做过最美好的梦。他梦到不仅只是淡然清澈的郁幽兰,还梦到了春风中……每每想到这,他心跳脸红,再是深深自责。深谷幽兰是如此纯洁高贵,岂能亵玩?可那是梦中如同清水中冰清玉洁娇嫩欲滴的郁幽兰,年少热血的他又怎能不想? 在郁幽兰的搀扶下,李朝九走出草屋。 抬头望去,幽兰谷低落在群山峻岭之中,群山上紫烟环绕,紫烟稀薄之处还能看到高山之上白雪封顶,让人看见心生寒意。一条丝带般的飞瀑从天而降,落入谷心小湖,湖面上幽兰盛开,会让人误以为已到暖春时节。 见到如此绮景,李朝九心中倍感舒畅。 他缓缓走到湖边,看着湖中幽兰,回头对郁幽兰说道:“幽兰姐姐,见了这些花,就仿若见到了你。花叫幽兰,你也叫幽兰,不过花再美也不及姐姐你美。” 郁幽兰淡淡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李朝九以为说错了什么话,便着急道:“幽兰姐姐,我这是说笑的,你可别生气。” 郁幽兰冷冷道:“幽兰花都没生气,我又何必要生气。” 李朝九问道:“那你为何不高兴?” 郁幽兰解释道:“你越来越会说讨女孩子欢心的话了。” 李朝九道:“那姐姐你不喜欢听到这些话么?” 郁幽兰淡淡说道:“你会对我这么说,若是以后遇到别的姑娘,你也肯定会对她们说。” 李朝九搔头道:“幽兰姐姐,我这些话都是学王风吟大哥说的。” 这些天,除了弃无味之外,李朝九向郁幽兰提得最多的便是王风吟。王风吟那晚潜入言若初闺房“羞辱”言若初之时,李朝九可是在屋顶上看得一清二楚。当时看得他热血沸腾,觉得十分有趣,便下定决心好好学习揣摩。 不过他也只是敢说几句讨郁幽兰欢心的话,不敢对郁幽兰有过分之举。 郁幽兰脸色一沉,道:“你那位奇怪的朋友有何好学的。既然不喜欢别人姑娘家,又何必去招惹。” 李朝九走到郁幽兰面前,傻笑道:“如果姐姐不喜欢听,我以后就不说了。” 郁幽兰淡淡地看着他。 在幽兰谷内走了一圈后,李朝九回到屋子休息。 整个下午,李朝九都未见到郁幽兰的身影。到了傍晚吃药的时候,端着药走进屋子里的是郁幽谷。 见李朝九一脸惆怅,郁幽谷问道:“你是不是惹我师妹生气了?” 李朝九搔头,说起今早发生的事情。 听了之后,郁幽谷将要放到床头,道:“想必你也不想我喂你喝药吧。” 李朝九点点头,端起那晚饭一口气喝完,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这是一碗苦药。 郁幽谷问道:“小子,你以前可有碰过女人?” 李朝九羞红了脸,摇摇头。 郁幽谷又问道:“有没有遇到让你心动的女人?” 李朝九摇摇头,问道:“心动是什么感觉?” 郁幽谷白了他一眼,无奈道:“摸着自己的胸口。” 李朝九左手摸着左胸口。 郁幽谷又道:“想下我师妹的模样,什么感觉?” 李朝九脸红道:“害怕。” 郁幽谷笑了笑,推了一下李朝九的脑袋,道:“算你这小子还有点良心。” 说毕,他起身,拿起碗大步离去。 李朝九急呼道:“幽谷大哥,幽兰姐姐以后都不想理我了么?” 郁幽谷回头,狞笑一声,问道:“想不想让她理你?” 李朝九连连点头。 郁幽谷指点道:“你应该跟他说,幽兰姐姐,虽然你不喜欢听,但我还是会对你说,不过我只会对你一人说。” “啊?”李朝九有些疑惑。 夜晚,幽兰谷主又吹响笛子。那笛声哀怨,让屋外飞瀑的声音听着像是山神在哭泣,也让湖中静静的幽兰看着像是孤独的君子。 郁幽兰站在静静地站在湖边,就像是一朵忧郁的幽兰。 蹒跚的脚步声。 郁幽兰回头,只见李朝九在朝她缓缓走进。 她淡淡地看着他,眼神里是淡淡的疑惑。 李朝九傻笑道:“幽兰姐姐。” 她淡淡地笑了笑。 李朝九搔头道:“没想到晚上走到这湖边,看到最美的幽兰竟是姐姐你。” 郁幽兰眉头一皱,眼里透着淡淡的忧伤。 李朝九傻笑一声,道:“幽兰姐姐,虽然你不喜欢听讨人欢心的话,可我还是忍不住对你说,不过你放心,我以后只对你一个人,不会对别的姑娘说。” 郁幽兰摇摇头,淡淡说道:“这些都是我师兄教你说的吧?” “啊!”李朝九目瞪口呆。 郁幽兰道:“以前他也这么对我说过,他告诉我以后若是哪个男人对我这么说,叫我千万别理他。” 李朝九咬牙,心里怨恨郁幽谷。 郁幽兰淡淡说道:“不过你还小,还不算是个男人,我暂且相信你说的话。” 李朝九倏地一下喜上眉梢,笑道:“幽兰姐姐,你放心,我不会骗你的。” 郁幽兰笑靥如花,不再是淡淡地笑。 两人四目一触后,齐埋下头。虽是热血沸腾,李朝九却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好,而是鼓起勇气,看向郁幽兰。 郁幽兰也抬起头,慢慢迎向他的眼光。 两人对视了许久。 “李朝九,你这个笨蛋,上去牵我师妹的手呀。”此时,站在房中窗台前偷看二人的郁幽谷急道。 半柱香的功夫后,郁幽谷已经倚在窗台上打瞌睡,湖边的李朝九和郁幽兰还在含情脉脉对视。 这时候,郁幽谷的房门被推开,他的师父幽兰谷主手握着弟子走进。 郁幽谷惊醒道:“师父。” 幽兰谷主问道:“最近可有好好练剑?” 郁幽谷摇摇头。 幽兰谷主道:“还有几日就要上紫烟山见那老东西了?” “三天!” 幽兰谷主道:“这三天就好好练剑。” 郁幽谷点头。 ------------ 第九十三章 请教 第二日。 李朝九睁眼,只见郁幽兰坐在床头,淡淡地看着他,眼波柔情似水。 李朝九想着:“若是王大哥早上一睁眼就看到郁幽兰坐在她面前,他会怎么做?” 想了一番,他不由得脸红了,因为他只敢想不敢做。 李朝九傻笑道:“幽兰姐姐,早呀。” 郁幽兰淡淡地笑了笑。 听到外面有人在舞剑,李朝九忍不住坐起身往窗外看去,只见阳光明媚,便看不到人影。 郁幽兰淡淡说道:“是我师兄在练剑。” 李朝九笑了笑,道:“幽谷大哥好勤奋。” “嗯!” 两人相顾,李朝九手心发痒,但是又不止该怎么做。郁幽兰脸色泛红,淡淡地看着李朝九笑。 “朝九,朝九!” 这时候,郁幽谷走到窗前喊道。 李朝九探了一下脑袋,随后起身,走到窗台前,问道:“幽谷大哥,你找我有何事?” 郁幽谷坏笑一下,凑到李朝九耳边,道:“想不想知道和我师妹要做些什么?” “这……”李朝九搔头,他心里虽是很想知道,但听郁幽谷说得如此直接觉得有些害羞。 郁幽谷怫然不悦道:“你这傻小子,到底想还是不想。” 坐在床头边上的郁幽兰转回身看着他们两人,心想着郁幽谷又在教李朝九什么坏点子。 李朝九连连点头,道:“想。” 郁幽谷道:“赶紧洗漱,出来陪我练会剑,练完了我再告诉你。” 李朝九想了想,点头道:“那好,你等会。” 李朝九走到郁幽兰面前,问道:“幽兰姐姐,借你的剑给我用用。” 郁幽兰疑问道:“你要用剑做什么?” 李朝九道:“出去陪幽谷大哥练会剑。” 郁幽兰眉头一皱,微微摇头,就像是被清风拨动的深谷幽兰,说道:“朝九,你大伤未愈,还不能运气舞剑。” 李朝九急道:“幽兰姐姐,我有要事有求于幽谷大哥,所以一定要陪他练剑。” “什么要事?”郁幽兰满脸疑问,“师兄他也太过分了,我直接帮你去问。” 郁幽兰缓缓转身,李朝九抓住她的手,道:“幽兰姐姐,这是……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所以你别管了。” 看着李朝九满脸稚气的样子,郁幽兰忍不住淡淡一笑。感觉到得手背上沾着李朝九手心暖暖的汗,她小脸倏地被惹红。 摸着郁幽兰纤细柔滑的巧手,李朝九心动不已,轻声道:“幽兰姐姐,你放心,我只是舒展舒展下筋骨,不会大动干戈。” “那好,我这就去给你取剑。” 此时,在李朝九面前的是一朵娇羞的深谷幽兰。 李朝九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郁幽兰离去后,李朝九喃喃道:“王大哥说得没错,姑娘的手果然很柔软很舒服,要是天底下的枕头都有这么柔软就好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幽兰湖边。 今天飞瀑之水缓缓而流,流水滴落在峭壁上发出的声音就像是仙人在山林间弹奏的琴曲。能在这种地方舞剑,是任何剑客梦寐以求的事情。 郁幽谷剑出鞘,问道:“我可要出招了。” “嗯!”李朝九也跟着拔出剑,眉宇间又恢复了以往的自信。 只不过二十招后,李朝九便被郁幽谷打败了。在旁静静观战的郁幽兰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她一直担心李朝九会因动气伤身,好在他输得快。 郁幽谷难以置信道:“李朝九,没想到你轻功和魔僧莫松不相上下,剑法却是……” 李朝九笑道:“我师父只教过我轻功,并未教过我一招半式的武功。” 郁幽谷一脸哭丧,白了李朝九一眼,道:“那你快过来……” “好!”李朝九惊喜地走到郁幽谷身前。 见他们二人窃窃私语了一会,郁幽兰眉头紧皱,心想着李朝九要向她师兄请教的是什么要事,而且还是姑娘家听不得的。 一会后,郁幽谷拍了一下李朝九的肩膀,翩翩离去。李朝九则搔着头,向郁幽兰走近。 郁幽兰问道:“朝九,你可有向我师兄请教到要事了?” 李朝九看着她,呆呆地点点头。 “怎么了?”见他若怀心事的样子,郁幽兰不禁问道。 李朝九突然大步向前,离她很近很近,郁幽兰吓得头往后倾。 见李朝九眉眼间带着犹豫,郁幽兰急问道:“朝九,你到底怎么了?” 李朝九眨眨眼,深呼吸,展开双臂,抱住了郁幽兰,随后再将她搂入怀中。 “你!”郁幽兰有些茫然无措。 李朝九紧张道:“幽兰姐姐,你别生气,别生气。” “我……”郁幽兰不知该如何应对。 随后,李朝九右手握住郁幽兰左手,脸颊通红,怕得说不出一句话。 此时,躲在一旁偷看的郁幽谷会心一笑,喃喃道:“差点被这两个小家伙急死。” 干咳一声。 郁幽谷回头,只见幽兰谷主正站在他身后。 郁幽谷登时神色紧张,道:“师父。” 幽兰谷主看着李朝九和郁幽兰二人,道:“这小子值得托付么?” 郁幽谷道:“人有点傻,武功也不高明,不过轻功还算不赖,起码能逃命。” 幽兰谷主叹气一声,冷冷道:“这小子年纪还有点小,心智也未成熟,为师这么问有些为时过早。你师妹生性单纯,你可不要让她被人欺骗利用。” 郁幽谷冷道:“师父,你放心,谁若是敢欺负师妹,我就杀了他。” 幽兰谷主“嗯”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去,他拿出笛子,又收了回去,想必是觉得突然吹响笛子有些不合时宜。 李朝九和郁幽兰二人站在湖边,就像是一颗呆呆的苹果树,树上还挂着两颗红透透的苹果。 抱了许久之后,李朝九才轻声道:“幽兰姐姐,我以后能不能就叫你幽兰。” “好!”郁幽兰的声音比湖边微风还要轻,就像是深谷幽兰的花语。 李朝九高兴地笑了笑,连连叫道:“幽兰,幽兰,幽兰。” 郁幽兰淡淡一笑,问道:“方才你所说的要事,不会就是……” 李朝九“嗯”了一声。 ------------ 第九十四章 紫烟山顶 又过了两天。 这一天,幽兰谷里没有阳光,前一晚山顶上似乎是迎来一场大雪,所以那条银丝带般的飞瀑已干涸,鲜有一两滴珍珠般的水珠子滴在湖面上。而湖面上一片死气沉沉,因为湖面上的幽兰花一夜之间都已凋零。 而幽兰谷里最美的一朵幽兰,脸上也带着惆怅,因为明日李朝九就要离去。 在湖边,幽兰靠在李朝九怀里,不舍之情尽写在脸上。 李朝九眼里仿佛是总喊着一滴泪,而且也是在一夜之间,他脸上冒出了一条淡淡青色的胡须。 男人在忧郁的时候,胡子都会长得很快。 李朝九搂着郁幽兰的腰,手摸着她的秀发,道:“幽兰,我很快就回来了。” 郁幽兰眼里锁住了一滴清澈的水,轻声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你之前是为了出去闯荡才离开你师父身边,难道你现在不想闯荡江湖了么?” 李朝九摇头,道:“不想,有你我就知足了。” 郁幽兰道:“如果你真的想去闯荡也无妨,我愿意在这等你,多久都可以。” 女人通常都喜欢反话,即便是深谷幽兰也是如此。她愿意等他,可她并不是很想他去闯荡,可她又不想束缚他的自由。 她总觉得,深谷幽兰虽然很美,但也是孤独的。所以,每次她想到她自己,她也觉得她注定是孤独。 郁幽兰黯然道:“朝九,你知道吗,我不是很喜欢幽兰这个名字,幽兰都太孤独。” 李朝九道:“幽兰怎么孤独了,还是有阳光么?我叫朝九,注定是来陪你这朵幽兰。” 郁幽兰淡淡一笑,又道:“朝九,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 郁幽兰看着他,眼色犹豫,看似有难言之隐。 李朝九灿烂一笑,让郁幽兰仿佛看到了阳光。 郁幽兰埋头,羞愧道:“天底下的男人不都喜欢好看的姑娘么,你怎么会喜欢我?” 李朝九握着她的手,道:“幽兰,你可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郁幽兰埋头继续道:“可是漂亮的姑娘不都是樱桃小嘴么?” 李朝九笑了笑,右手抚在郁幽兰下颚,抬起郁幽兰的脸,笑道:“没见到你之前,我也是这么认为。见到你后,我都有些嫌弃以前觉得好看的姑娘。” 李朝九手轻轻地向上爬,两手指轻轻触在郁幽兰的下唇瓣上,接着道:“每次看着你说话,我都觉得像是一颗糖在搅动。” 两人四目一触,心中柔软。 李朝九头微微朝前,郁幽兰红着脸,缓缓合上双眼。 两人的唇瓣轻轻地点了一下,就像是清晨第一抹阳光,冲破了云层,洒在含苞待放的幽兰花上。 那是多么鲜艳灿烂。 此时,郁幽谷的房内。 他在打量着一把剑,一把沾满灰尘的剑。这剑是他师父刚刚才交给他,他以前从未见师父拿出过这把剑。师父交给他这把剑,是要他明天带着这把剑登上紫烟山顶和他们的邻居比武。 而他们的邻居,便是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多年的“剑圣”行自如。 行自如并不是一个太友好的邻居,每一次来幽兰谷拜访,都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找幽兰谷谷主比武。 可幽兰谷主是一个更不友好的邻居,每次自行如登门他都避而不见。他并非是怕和行自如比武,只是他觉得没意义。因为谁都清楚,武功练到他们这种境界,剑法招式都是次要,内力和经验才是获胜关键。而幽兰谷主比行自如年轻二十多岁,两人比武自然是毫无意义。 虽深知此理,可剑圣行自如还是忍不住来找幽兰谷主,一是因为他实在是太孤独;二则是幽兰谷主勉强算是他半个对手。此生唯一一个被他当作对手的人,那便是柳下山庄上代庄主柳下长鹤,可惜柳下长鹤十六年前便封刀退隐,且于八年前离世。 所以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算得上半个对手的人,他岂会放过?可偏偏这个对手还年轻,而且比他还要孤独,孤独连剑都不想握,每天只顾着吹笛子。 一月之前,念在十六年邻居的情谊,幽兰谷主终于答应和他比武,不过是由他们的徒弟来比。只有内力相差无几的情况下,才能在剑法分出胜负。 明天就是二人约好比武的日期。 郁幽谷喃喃道:“不知道剑圣前辈找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做他的徒弟?” 紫烟山顶。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明月给雪片染上一层冰一样的银色,让人见之更觉得寒冷和无情。山顶上有两间木屋,木屋虽简陋但是很坚固,下雨天的时候也不会漏水,木屋的主人便是江湖人称剑圣的行自如,一个年约七十岁的老者。 他一个人在这木屋里住了十六年,光凭这点,就足以证明他超乎寻常。江湖上,除了山脚下幽兰谷三位师徒外,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甚至有传言说他早已死去。 他是一个害怕孤独的人,所以他才住在这环境恶劣的山顶。只不过他心中所认为的孤独和别人不一样,他害怕的孤独是没有对手;在这个山顶,他之所以能忍受到现在,是因为他把恶劣的环境、寂寞和他自己当作了他的对手。 这十六年,他没有打败三个对手,当然也没有被他们打败,所以他能坚持活了十六年。 如果不是一个孤独到绝望的人,他怎么会对有如此三个对手。 这一个月,他的木屋住进了两位客人,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和一个相貌精致的姑娘。 那姑娘是追随着少年而来,那少年却是被剑圣威胁而来。剑圣之所以要威胁他来,便是为了明日与邻居幽兰谷主的比武约定。 当今江湖上,无论是谁,若是能得到剑圣要亲自指点教授剑法,那这个人肯定会喜极而泣,在祖坟前叩谢。 可剑圣偏偏却挑选了江湖上唯一一个非但不会为此感到高兴,而且还会觉得耻辱的少年——江南四大名门之一,苏州陶居庄主陶玄德的独生公子,陶以宁。 一个高傲且又追求完美的少年。 可他…… ------------ 第九十五章 陶以宁 可是此时身在紫烟山顶上的陶以宁已非昔日意气风发胸怀壮志的陶以宁。 从小到大,他就有个梦想,便是以名门世家之后的身份,修练武林正派的绝学,打遍天下所有高手,成为江湖上一个完美的大侠,为身处在乱世之中的江湖人士树立典范。 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势必都会对自己极为严格,他不允许他身上有任何缺点;同时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也是脆弱的,只要丝毫有一点缺欠,他整个人精神就会慢慢崩溃,从此一蹶不振。 二十多天前,在江宁府外的一处枫树林里,有一个相貌丑陋的断脚郎中声称是他的亲生父亲,还告诉他一个至今都无法忘怀的故事,那个假故事真到他无法反驳,找不到一点纰漏。 所以他相信了那个断脚郎中的故事,嫌弃他身份的低贱。 除此之外,在剑圣行自如的威胁之下,他跟着剑圣来到紫烟山,学习剑圣独门所创的剑法。江湖上,几乎每一个人做梦都想着能得到剑圣指点一招半式,而他却是唯一一个例外。 几十年前,剑圣曾屠杀师门剑庄上下一百二十一条人命,如此欺师灭祖之辈,怎能称得上是正派人士,又怎会入得了他这种追求完美人的法眼? 但是为了他娘的声誉,他又不得不跟随剑圣学习剑法,这二十多天,他每天都在忍受着煎熬。 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寻常的人又怎能体会到他的痛楚? 紫烟山顶,木屋外,某棵枯树下。陶以宁站在雪地上,痴痴地望着月亮,身上却流满了热汗。这如此寒冷的夜晚,穿着稀少的他竟会流热汗! 那是因为每当想到这一月以来发生的事情,他都会觉得羞耻害怕,然后心跳脸红,身冒冷汗。 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往往总是在自我嘲笑中自我否定。 轻盈的脚步声。 一只纤纤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大雪中,这只是一只冰冷的手,可却能温暖他的心。 这也是追求完美的他至今还未崩溃的理由。因为在他心里,她是一个完美的女人,完美到可以让他忘掉所有瑕疵的女人。 每天夜里这个时候,当他身上开始冒冷汗的时候,她的手总会在最该出现的时候搭在他的肩膀上,抚慰着他惴惴不安的心。 她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她清楚他的一切。她知道像他这样骄傲固执的人,是不允许别人同情他的,所以她一句话都不说,或从背后搂着他,或是头轻轻地点在他的肩膀上。她要让他感觉到这世上总有一个人在依靠他,也要让他感觉到她在默默地支持他。 可她又不是一个温顺听话的女人。每当他快要生气的时候,她总是会抢在他面前先生气,她知道,先生气的人总会先得到道歉;每当他一脸骄傲的时候,她会趾高气昂地从他身边走过,等着他去哄她。 她就是一个猫一样的女人,聪明但没有坏心计,骄傲但有时会很温顺,孤僻但有时爱粘人。 天底下,很难有男人会喜欢上这种女人,因为普通的男人配不上这种女人。只有像陶以宁这样追求完美的男人才能迷恋这种女人。 因为这种女人的确是一种完美的女人。 陶以宁转身,眼眶中含着泪,道:“雨霖,冷不冷?” 这个女人就是萧雨霖,曾经相貌精致的女人。两个多月前,在长安郊外,她从顾霜怜手中逃脱后,便回到了江宁府的家中。在江宁,有一个世上最在乎她的人,那人便是陶以宁。 六年前,萧泰带着萧雨霖来到江宁府,买了一间小庭院。而小庭院的北面便是大名鼎鼎四大名门之一的苏州陶居。像陶居这种大户人家,自然不会和寒酸的邻居有来往。直到两年后,萧雨霖的风筝飞到了陶居某间屋子的房顶上,萧雨霖才见到了陶居的公子陶以宁。 陶以宁轻轻一跃跳上屋顶,为萧雨霖取下了风筝,从此两人变成了朋友。又过四年,陶以宁长成一个相貌堂堂气质非凡的少年,萧雨霖落成一个相貌精致聪明伶俐的少女,朝夕相处的两人结成眷侣……… 可在四个多月前,萧雨霖突然没了人影,心急如焚的陶以宁派人四处打听下落…… 一个多月前,萧雨霖终于再次现身,只不过脸上多了两条抓痕。即便如此,在陶以宁心里,她依旧完美。 萧雨霖回来没多久后,陶以宁便随陶玄德赶赴苏州参加诛邪大会。当他回到江宁时,身边还跟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他说他要去一趟远门,是来向她辞别……最后,萧雨霖也跟着他登上了紫烟山。 萧雨霖怔怔地看着陶以宁,锁在她眼眶里泪珠虽只是比他眼眸里的稍微大了一点,却也能陶以宁觉得她比他还要难过。萧雨霖道:“陶哥哥,我好冷。” 陶以宁很是心疼,上前紧紧地搂着她。 有时候,不说话也是一种情话。 陶以宁道:“等过了明天,我们就可以走了。” “嗯!”萧雨霖像一只猫一样乖乖地偎依在他怀里。 陶以宁疑问道:“雨霖,若是我不想回家,想到深山野林里退隐,你愿意陪我去么?” 萧雨霖轻声道:“陶哥哥去哪,雨霖也去哪。陶哥哥是不是不想要雨霖么?” 她当然知道他不会不要她,可为了激励他,她又不得不这么说。 陶以宁道:“以后我可不是什么名门世家的公子哥了,你真的愿意跟着我吃苦么?” 萧雨霖抬起头,卑微说道:“如今雨霖都成丑八怪了,陶哥哥你真的还愿意喜欢雨霖么?” 陶以宁轻轻抚摸着她脸上的两道抓痕,神情道:“当然,而且在我眼里,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美。” 萧雨霖眉头一皱,道:“陶哥哥,还有一事……” 陶以宁亲吻了一下萧雨霖的额头,道:“雨霖,无论怎么你变成何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萧雨霖深受感动,蓦地钻进陶念的怀中,将已到嘴边的心事抛之脑后。这二十多天以来,她一直都在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件心事告诉陶以宁,两三次难得鼓起了勇气却没有说出口。那件心事便是两个多月前在长安郊外的红叶镇,为了保命,她和王风吟曾拜堂成亲,而且还入了洞房。 她再聪明,也猜测不准陶以宁知道了以后会不会嫌弃她? ------------ 第九十六章 出谷 清晨一抹阳光,唤醒了幽兰谷内最美的幽兰,却温暖不了她的心。 她难过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也是淡淡的。 李朝九睁开眼,看到是一朵惆怅的幽兰。 郁幽兰淡淡说道:“从明日起,我来到这就看不到你了。” 李朝九笑着安慰道:“可是没多久以后,你就会天天都看到我。” 郁幽兰淡淡地笑了笑,心想着没多久到底会是多久。可她只是在心里自问道,她不想让李朝九感觉到她的不快乐。 可她的眼中闪烁的泪光又出卖了她。她的悲伤是淡淡的,淡得让人沉沦。 半柱香的功夫后。 李朝九、郁幽兰和郁幽谷三人来到湖边,上了竹筏。 幽兰谷主没有来送行,而是在某一处吹响了笛子。那笛声里没有哀怨,而是有了希望。 郁幽谷轻轻荡起船桨,湖面上泛起一道道涟漪。 李朝九握着郁幽兰的手,轻声问道:“今天我终于看到了长在湖面上的郁幽兰。” 郁幽兰淡淡地笑了笑,手握得更紧。 随后李朝九接着道:“果然很好看。” “嗯哼!”这时,站在前头划桨的郁幽谷干咳一声,装作不悦道:“这里可还有一个活人。” 李朝九和郁幽兰对视一笑,脸上皆泛起红晕。 郁幽谷回头瞥了一眼,道:“朝九,待会出了幽兰谷,先上山顶一趟,再送你下山。” “嗯!”李朝九欣然道,接着他又凑到郁幽兰耳朵旁,悄悄说道:“我还巴不得在山顶上多待一日,如此还能多和你相处一天。” 郁幽兰突然用力抓住他的手臂,头依靠在他的肩上。她不想让李朝九看到她眼里愈来愈浓的悲伤。 李朝九左手扶着她的肩,右手握着她的手,只希望郁幽谷能划得慢一些。 郁幽谷不说话了,抓在船桨的双手松懈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竹筏缓缓驶入一个黑暗的小山洞。 郁幽谷道:“出了这个小山洞便是出谷了。” “嗯!” 趁着黑暗,李朝九偷偷地在郁幽兰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郁幽兰淡淡地笑了笑,心想着李朝九就是一个孩子。若说她是深谷里孤独的幽兰,那么他就像是穿过深谷树林绿叶照在她脸上干净的阳光。 随后,她想起了那天在同福客栈,李朝九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姑娘,那大和尚追来了,我去把他引开。你放心,我会让客栈里的人去请郎中来为你治病。” 当时她头昏目眩,心神不安,听到李朝九这句话后心里才安定了许多,对她而言,虽然她也爱听讨人欢心的话,但李朝九的这句话可比一万句讨她欢心的话还要好听。 那个时候,她就对这个有担当的孩子动了心。 可现在她有些担心,李朝九此次出去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突然,竹筏轻轻晃荡几下,停了下来。 郁幽谷道:“该下竹筏了。” “嗯?”李朝九有些疑惑,因为三人还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之中,前方也未看到光。 郁幽兰紧紧抓着他的手,解释道:“还需往前走一段路才能走出这山洞,待会你可要抓紧我的手,免得撞到石壁。” 李朝九右手直接搂住了郁幽兰的细腰,傻笑一声,道:“这样才能安心些。” 虽然很暗,郁幽兰却能精准地找到了他的鼻子,轻轻地捏了一下,随后徐徐向前行。 走了几步,李朝九问道:“这里这么暗,为何都不点灯?” 郁幽谷笑了笑,道:“小时候觉得闷的时候,我都会带着师妹出谷到山上走走,这条道自然是走熟悉了,也就不需要点灯了。” 李朝九笑道:“原来幽谷大哥以前常带幽兰做坏事。” 郁幽谷笑道:“那可不是坏事,师父又没说过不让我们出谷。” 李朝九疑问道:“那他知道了也不生气?” 郁幽谷道:“我们师父向来都是一副闷闷不乐样,所以他也看不出他生不生气。” 走了两百步后,三人终于走出了山洞,眼前是一片稀稀落落枯草丛,地上堆了一层厚厚的雪。李朝九心中喃喃道:“通往幽兰谷的道路如此隐秘,怪不得之前都未曾听人提起过幽兰谷。” 这时候,郁幽谷回头,欲言又止。 见他一脸坏笑,李朝九才倏地一下收回挂在郁幽兰腰间的手,郁幽兰脸上的红晕已经明艳到照亮身后的山洞。 郁幽谷道:“李朝九,没想到你这小子悟性还挺高。” 李朝九和郁幽兰齐埋头。 李朝九吞吞吐吐道:“那山洞的通道太窄,所以……就………” 郁幽谷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心想道:“小子,昨晚我都看到你亲我师妹了,还装。” “走吧!”郁幽谷漫不经心地说道,语气里既有些责备,又有些高兴。 李朝九抬头看向山顶,只见一片白茫茫,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此时,紫烟山顶上。 剑圣行自如、陶以宁和萧雨霖正坐在木屋内。 行自如道:“小子,你过来。” 陶以宁瞥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剑圣面前。这段时间以来,他没有正眼瞧过剑圣一眼。 突然,剑圣行自如左手弹指弹出两道剑气,封住陶以宁穴道,随后健步至陶以宁身后,双掌顶在陶以宁后背。 行自如道:“虽然你的剑法已大有长进,可内力还差了不少。” 陶以宁脸色一时青一时红,面目狰狞,两鬓处尽是虚汗。 萧雨霖急忙走到身旁,可不会半点武功的她只能在旁着急看着。 陶以宁嘶吼道:“我不需要你为我传入内力!” 这时,萧雨霖大惊失色,恳求道:“前辈,不要,快住手!” 她很了解陶以宁,她清楚他此刻的感受。 一盏茶的功夫后,剑圣才收手。 此时的陶以宁全身都被冷汗打湿。对他而言,被剑圣这种人传入内力就跟当众羞辱他一样,都是在践踏着他的尊严。 萧雨霖紧紧抱住惊魂未定的陶以宁。 许久之后,陶以宁才回头看向剑圣,嘴角抽搐道:“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待会比完武后,就放我们走。” 剑圣冷道:“当然,老夫向来说到做到,你那个秘密也绝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陶以宁抚摸着萧雨霖,安慰道:“雨霖,我没事,待会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了。” ------------ 第九十七章 寒池剑 当李朝九、郁幽谷和郁幽兰登上紫烟山顶时,山顶上刚好又下起了大雪。 看在不远处两幢木屋,李朝九不禁感慨道:“没想到还有人会住在这种地方。” 郁幽谷道:“一般人是不会住在这种地方。” 李朝九恍然大悟道:“如此说来住在里面之人肯定是不一般了。” 郁幽兰看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走在木屋前,郁幽谷喊道:“老东西,我们来了。” 郁幽谷这么喊剑圣,全都是跟幽兰谷学的。当然,剑圣非但不生气,反倒是还挺喜欢他。 一会之后,李朝九看到一个满头白发身板挺直的老者先走出木屋,他身上带着一股气,那股气和幽兰谷主身上的气很像,只不过老者身上的气更浓更厚。 随后,一个意志消沉的少年和一个脸上有两道抓痕的少女跟着从木屋走出。 李朝九心中暗自叹道:“若是没有这两道抓痕,那少女肯定是他见过相貌最为精致的女人。” 随后,他又侧脸看向身旁的郁幽兰,喃喃道:“不过和幽兰比起来,还是幽兰比较好看。” 郁幽谷和郁幽兰走上前,躬身行礼。 郁幽谷道:“老东西,一个月未见,可有想我。” 剑圣冷冷地瞥了一眼,哼了一声,道:“小东西,跟你师父一样,没大没小。你师父他人呢?” 郁幽谷道:“老东西,你应该了解我师父的脾气。” 剑圣点点头,丝毫没有生气。做了十几年的邻居,他了解幽兰谷主,如果他要来会来,就不会是现在的幽兰谷主了。 郁幽兰淡淡地问道:“爷爷,近来可好?” 剑圣眯眼笑了笑,难得有展现出慈祥的一面。郁幽谷和郁幽兰这两个孩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不常接触,但三人间的情谊已是十分深厚。每次他到幽兰谷,都是郁幽兰地招待她,给他沏茶做饭,还亲手给他做过几件衣服和几双鞋子。 剑圣笑道:“你都没来看爷爷,爷爷怎么会过得好。” 郁幽兰淡淡地笑了笑。 剑圣突然眉头一皱,冷冷问道:“跟你们来的那小子是谁?” 郁幽谷坏笑道:“老东西,那小子可是我们幽兰谷未来的上门女婿。” “师兄!”郁幽兰脸色倏地泛红。 “哈哈!”剑圣仰天大笑,后感慨道:“幽兰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无奈。 这时候,郁幽谷看向剑圣身后,小声问道:“前辈,待会是哪位要和我比武?” 剑圣转身,对陶以宁道:“陶以宁,你过来。” 陶以宁怒哼一声,忿然走到剑圣身旁。 陶以宁冷道:“无需介绍认识,赶紧比武。” 见他脸色不悦,不明情况的郁幽谷和郁幽兰二人面面相觑。 剑圣行自如瞥了陶以宁一眼,道:“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说毕,剑圣和郁幽兰都往后退。 郁幽谷自信地笑了一声,道:“赐教了!” 随后,他拔出了手中的剑。这剑身一亮出,惊煞旁人。这剑,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气,它不像沾过很多鲜血的剑那般冷酷无情,而是寒气,一种冷艳的寒气。 剑圣问道:“小东西,你从何处得来此剑?” 郁幽谷不明白剑圣为何会如此惊讶,愣怔说道:“这是我师父给我,要我拿来和你比武,怎么了?” “莫非……莫非这把剑就是寒池剑!”此时站在剑圣身旁默不吭声的萧雨霖惊道。 “寒池剑?”郁幽谷满脸疑惑,“我师父可没告诉过我这是什么剑。” 剑圣侧头看向萧雨霖,皱眉道:“小丫头,你确定这把是寒池剑么?老朽只是听师父说过此剑,不过连他此等赫赫有名的铸剑大师也只是有过耳闻而已。” 萧雨霖解释道:“我以前有看过前朝皇宫内的一部藏上有提到前朝太祖皇帝的佩剑——寒池剑。当年他起兵造反兵败后逃上天山,在天池边上遇一仙人,仙人见他有帝王之相,将手中剑寒池剑赠于他。一年后,他再次起兵,凭借着寒池剑一路破敌,占据山河,改朝称帝。” 郁幽谷难以置信道:“如此说来,寒池剑乃仙人所铸?” 小霖摇头,道:“非也!书中写道,万年前瑶池蟠桃会上,太上老君醉后不小心撞翻桌子,蟠桃散落掉地,其中有一颗滑落至瑶池之中,此颗蟠桃经数千年吸收天地精华后形成蟠桃石。后有一修仙道士路过天山瑶池,被蟠桃石灵力感召,便潜入瑶池湖底取出蟠桃石。道士带着蟠桃石找到了人间的铸剑大师欧冶子,欧冶子在道士的法力相助之下,铸成寒池剑。”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该道士带着寒池剑回到瑶池旁,等待有缘之人取走宝剑,没多久后,大雪将抱着剑的道士掩埋。千百年后,寒池剑剑缘人前朝太祖逃至天山,埋葬在雪峰深处的道士因此机缘得道升仙,升天之前便将寒池剑赠于前朝太祖。后来太祖皇帝驾崩之时,那仙道士驾鹿而至,带走了太祖皇帝的仙魂和寒池剑。” 郁幽谷道:“如此说来,那寒池剑应当是在天上了,怎么会在我师父手里。难道我师父是……” 萧雨霖鄙夷笑道:”只有你们中原之人才会相信这种鬼话。前朝皇室命人如此编写,想必是为了让人拜信皇权乃天命所授,若真有一颗蟠桃,早就烂在水中了,怎会成为石头。” 想了想,剑圣问道:“那小丫头你是如何认出此剑?” 萧雨霖愣住了。 许久之后,她才说道:“反正这把剑就是寒池剑,是天山寒殿掌门的传代宝剑。” “天山寒殿?” 众人越听越觉得稀奇。江湖上,除了有传言说破生门的堂主天山五丑是天山寒殿的门派弟子外,就没有其他关于天山寒殿的传闻。 郁幽谷惊道:“如此说来,我师父是天山寒殿的弟子……或者是与天山寒殿之人有关联?” 萧雨霖不说话了。 二十五年前,她爷爷奶奶都还在的时候,一个自称是天山寒殿掌门的人曾带着女儿来找她爷爷看病,他当时手中所持的兵刃便是寒池剑。 当时年少的萧泰和张勤二人向此人借寒池剑玩了几下,便将此剑画在书上…… 后来很多年后,萧雨霖翻看家中书籍时,看到了这幅画…… ------------ 第九十八章 紫烟山对决 陶以宁和郁幽谷二人开始过招。 寒池剑果然是把好剑!陶以宁手中的紫雨剑与寒池剑碰了一下,就断成两段。 陶以宁瞪眼叹道:“我手中这把紫雨剑乃剑庄第二代掌门李渐生所铸,没想到如此就被寒池剑轻易砍断了!” 剑圣听到李渐生的名字,心中感慨万千,李渐生是他的师父李无式最小的儿子,当年剑圣血洗剑庄时,李渐生外出求医才躲过一劫。 萧雨霖感慨道:“无式之后,剑庄再无好剑。” 雪越下越大。 “我输了!”陶以宁松开了手中的断剑。 他接着说道:“寒池剑无坚不摧,我注定是不战而败。” 郁幽谷没有说话。 他没想到手中的寒池剑竟会是如此锋利,他很疑惑,为何他第一次见到寒池剑之时只觉得这是一把普通的剑,便无任何稀奇之处。 霎时,他眼里射出一道精光,他终于想明白为何第一次见到这把剑时候他没有觉得稀奇。 那是因为他的师父幽兰谷主比这把剑还要寒气逼人。幽兰谷主和剑圣一样,身上都带着一股强烈的剑气,只不过幽兰谷主的剑气是冰冷的,而剑圣的剑气是炽热的。一颗冷漠的心和一颗渴望对手炙热的心。 “我看未必是无坚不摧!”剑圣道。 不知何时,他手里已经多出了一把剑,一把剑尖缺失的剑。 站在他身旁的萧雨霖瞠目结舌。近一个月来,她从未看过剑圣身上佩戴着剑,而且他一直都站在她身边,他什么时候去取了剑? 莫非,剑圣他本就是一把剑?这剑是从他体内取出来的? 天底下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荒谬的事情? 怔了许久之后,萧雨霖才惊呼道:“无式剑!” 《易行记》书中曾提到:十七年前,剑圣行自如和刀神柳下长鹤在玉龙雪山第二战,柳下长鹤的龙骨刀和行自如的无式剑各自受损,龙骨刀刀尖多了个缺口,无式剑剑尖处断了一小截。 “没错!”剑圣冷冷道,“陶以宁,接着此剑。” 说毕,剑圣将手中的无式剑丢给陶以宁。 陶以宁没有接,剑掉到了雪地上。他怔怔地看着剑,额头处冒出冷汗,许久之后,他才蹲身去捡剑。 萧雨霖看得很清楚,陶以宁的双手在颤抖着,他的心也在颤抖着。 江湖上若是谁能用一用剑圣的佩剑无式剑,肯定会高兴得半年都不喝酒不睡觉不碰女人。可陶以宁是唯一一个嫌弃这把剑的人,他嫌弃这把剑沾过太多人的血,他嫌弃这把剑的主人是个欺师灭祖的不肖之徒。 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从来是不会沾一下他觉得脏的东西。 握紧无式剑的那一刻,陶以宁眼里闪动着泪光。 与寒池剑无异,无式剑也是寒气逼人,不过是沾满鲜血的那种冷酷阴寒。 郁幽谷劝道:“老东西,我看你还是算了,要是真把你的无式剑给砍断了,我可赔不起。” 剑圣怒哼一声,道:“若是轻易就被砍断,此剑也不配带到老夫身边。” “这………”郁幽谷眼睛一亮,“那就赐教了!” 雪越下越大,剑圣心里就越感到愉快。十多年前,在玉龙雪山上,他和柳下长鹤就是在茫茫大雪之中对决。 他好久没有这种愉快感。 “锵!”两剑相交的声音很悦耳。寒池剑和无式剑,乃当今世上最好的两把剑,如今将这两把剑握在手中的是两个年轻人。 剑圣会心一笑,心想着有希望才会有传承。 陶以宁所用的剑招便是风华三十三路剑式,此套剑法乃剑圣自创,当年剑圣一人屠杀整座剑庄时,用的便是此套剑法。此套剑式之精在于“弃己”,弃己则无畏,无畏则无敌。通常之下,即便是绝顶高手,在过招时也会留有退守余地,因此无以将攻势之效尽显。风华三十三路剑式仅攻无守,招式间变换也因去守而速度倍增。 而郁幽谷所用的剑法,便是幽兰谷主所创的归林剑法。 任何剑招,只要遇到无所顾忌一味求快的风华三十三路剑式都会败下阵来,除了归林剑法之外。世界上比拼命还要致命的东西,便是无所求。风华三十三路剑式所丢弃的,乃生死;而归林剑法丢弃的,乃胜败。 若说风华三十三路剑式若是围棋中战无不败的势力,而归林剑法就是局外观棋之人,正所谓旁观者清,归林剑法能看清局中破绽;又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归林剑法从不攻其破绽,只等着对手的剑法和心自相厮杀。 郁幽谷从小就开始学归林剑法,已悟得其中的精妙。在与陶以宁过招中闲庭信步,总在避开陶以宁锋芒而不主动迎击。 而陶以宁出招心急,他只想着快些结束这场比试。 此时,在旁观战的李朝九突然想起了离开江城前,师父弃无味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你可以理解为任何剑法只有两招,一攻一守,攻守交换为一招式,招式相堆便成一套剑法,故天下剑法多如牛毛。但招式为虚,变为实,知招不如知变。” 眼前二人,陶以宁攻招连出,无一招是退招;而郁幽谷一味退守,几乎是从未主动攻击。这单攻单守的局势,让他隐约明白到何为攻?何为守? 三十三招后,陶以宁一套风华三十三路剑式出完。 他败给了他焦躁不安的心。 陶以宁冷冷道:“我输了!” 郁幽谷抱拳道:“承让!” 随后,陶以宁转身,走到剑圣面前,将手中的无式剑归还给剑圣。 陶以宁冷道:“我已经尽力了。” “嗯!”剑圣看起来没有失望,也没有生气,冷冷道:“我知道你尽力了。这怨不得你,只怨老朽的剑法不如他人。” 陶以宁问道:“那我们可以走了?” 剑圣道:“可以,你放心!” 陶以宁突然蹲身,半跪在地上,右手插进地上厚厚的积雪之中。 萧雨霖只是惊了一下,没有上前阻拦,她明白,他只是想用纯洁的雪洗干净那只碰过无式剑的手。 此时,李朝九正闭着眼,回想着刚才陶以宁和郁幽兰所用的招式。郁幽兰则站在他身旁,静静地看着他。 许久之后,陶以宁突然抬起头,面目狰狞。 ------------ 第九十九章 自废武功 仰天长啸一声之后,陶以宁经脉逆行,自废武功。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此刻脸色苍白的陶以宁,对着剑圣冷笑一声道:“我不稀罕你的东西。” 剑圣脸色发青,气得说不出半句话。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陶以宁只是性格孤傲,此刻他才真正明白,陶以宁是打心底看不起他。 一个天下无敌的人竟然也会被人看不起! 萧雨霖眼擒泪,道:“陶哥哥,你这是何苦。” 陶以宁发自内里地笑了笑,虚弱道:“雨霖,我们走!” “嗯!”萧雨霖点头,搀扶着陶以宁缓缓离去。 “雨霖!”李朝九突然惊呼道,思索了一番后,他走到萧雨霖面前,问道:“姑娘你是否姓萧?” 萧雨霖和陶以宁面面相觑。 萧雨霖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萧?” 李朝九面露惊喜,接着问道:“那你爹是不是叫萧泰?” 萧雨霖大惊失色,激动道:“你见过我爹?” 李朝九点点头,喃喃道:“太好了,没想到在这能遇到萧伯父的女儿。” 萧雨霖眼擒泪,接着问道:“我爹现在怎么样了?” 李朝九笑道:“你放心,你爹现在平安无事。不久前……” 李朝九登时语塞,神情黯然。 萧雨霖皱眉,急道:“不久前怎么了?” 李朝九悲伤说道:“不久前王风吟王大哥救了他。” “王风吟!” 听到这个名字,萧雨霖和陶以宁二人甚为惊讶。 对于陶以宁而言,是王风吟带他枫叶林见了断脚神医,从此毁了他的理想。不过念在王风吟曾救过萧雨霖性命,他对王风吟还算是心存感激。 对于萧雨霖而言,她此生都难忘和王风吟的洞房花烛夜,心中难以逾越的一道坎。如今听到王风吟救了她爹性命一事,她心中五味杂陈。 “嗯!”李朝九微微点头,“王大哥救了萧伯父,不过他自己却没了性命。” 陶以宁和萧雨霖二人皆怔住了。 许久之后,萧雨霖脸上落下两行泪,失落道:“当初为了救我,风吟哥哥险些丧命于他人手中;没想到后来为了救我爹,他……” 陶以宁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李朝九也越来越难过,两滴泪在眼眶里打转。 忽然感到手心一暖,他回头,只见郁幽兰静静地站在身后望着他。 李朝九冲她笑了笑,道:“我没事。” 随后,他回头对萧雨霖说道:“萧伯父此刻应该还在江城。” 萧雨霖轻轻拭泪,道:“知道他平安无事就好了,以后你若是见到他,替我转告他一声,说我很好,我很想念他。” 接着她侧头看向陶以宁,道:“叫他无需为我担心,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如意郎君。” 四目一触后,萧雨霖和陶以宁二人脸上皆泛着微笑。 “嗯,你放心,我定会转告他的。”李朝九欣然答应。 茫茫大雪中,两道脚印,两个紧紧相依的身影渐渐消失。 此时,剑圣还怔怔地站在原地。 郁幽谷走到他面前安慰道:“老东西,别难过了,凡事讲究缘分,只能说你和那小子没有师徒缘分。” 剑圣突然笑了笑,道:“有意思,老朽没看错人。” “嗯?”郁幽谷一脸疑惑。 剑圣看着他,冷道:“小东西,以后要勤奋练剑,免得被那小子赶上。” 郁幽谷笑道:“赶上就赶上呗,有何好稀罕的。” 剑圣冷哼一声,道:“没点追求,你这点倒是很像你师父。” 随后,剑圣看向郁幽兰,大声道:“幽兰,爷爷要出趟远门,你可要记得想爷爷。” “嗯!”郁幽兰淡淡笑道。 说毕,剑圣纵身一跃,消失在大雪之中。 郁幽谷走到郁幽兰和李朝九面前,道:“我们也该下山了。” 郁幽兰和李朝九四目相对,眼眸里登时多了一丝悲伤之色。 郁幽谷哀叹一声,摇头大步向前。 李朝九握着郁幽兰的手,道:“你放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郁幽兰点点头,眼里闪烁着泪光。 紫烟山山顶上,萧雨霖和陶以宁二人离去的脚印刚被落下的雪花淹没,雪地上又多了三道长长的脚印。 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大。 一个时辰后。 萧雨霖和陶以宁走到半山腰,见有一山洞,二人便走进山洞里歇息。 内力尽失的陶以宁头靠在萧雨霖肩膀上,脸色惨白,十分虚弱。 萧雨霖问道:“陶哥哥,以后你想去哪?” 陶以宁道:“我想去一个偏僻的渔村,以后我出海捕鱼维持家计,你就负责在家带孩子。” 接着,他又问道:“雨霖你想去哪?” 萧雨霖双腿盘坐,抱着陶以宁的脑袋躺在她的大腿上,轻声道:“陶哥哥在哪,哪里就是雨霖的家。” 陶以宁头朝上,伸出双手,轻轻抚摸着萧雨霖的脸,道:“雨霖,你真好!” 萧雨霖握着他的手,温柔道:“陶哥哥,你也真好。” 陶以宁皱眉道:“我武功全废内力尽失,以后怕是保护不了你了。” 萧雨霖屈身,头侧倒在陶以宁的胸膛上,道:“陶哥哥,保护雨霖又不是只能靠武功,天底下不会武功的男人多的是。你可是个男子汉,你还有力气,若是以后雨霖被人欺负了,你也得跟人拼命知道没?” 顿了顿,萧雨霖接着柔声说道:“你可是雨霖唯一的依靠。” “嗯!”陶以宁目光坚定道。听了萧雨霖这席话,他登时热血沸腾,浑身起劲,责任让失去武功的他攥紧了拳头。 此时山洞虽没点燃柴火,两人的心中却越来越暖和。 正午过后,大雪终止。 李朝九、郁幽兰和郁幽谷三人已走到山脚,紫烟山的山脚处傍着一条河。 此时,郁幽兰眼眶中的泪光越来越闪亮,李朝九脸上的惆怅也多了几分。 郁幽谷停下脚步,回头道:“朝九,到了对岸后顺着小道往南走五十里可达江宁府的天远镇。” “嗯!”李朝九道,眼睛还在和郁幽兰脉脉对视。 郁幽谷走到二人身前,无奈道:“两位小祖宗,只不过是短暂分离而已。” 李朝九脸色一沉,道:“幽兰,我走了,我很快就能回来了。” 郁幽兰微微点头,说不出一句话。 “哈哈哈!” 突然,漫天响起了一个男人的笑声。 不对,是几个男人。 ------------ 第一百章 天山寒殿 “谁?”郁幽谷仰天喝道。 “哈哈哈!”那笑声越笑越烈,扰人心神。 突然,那笑声消失了,四周静得可怕。 郁幽兰眉头一皱,紧紧挽着李朝九的手臂。 一会后。 伴着寒风摩擦着衣物发出沙沙声响,四个人从天而降。那四个人高矮胖瘦不一,站姿各异,不过他们有一相同之处,便是每个人左右两边脸上都有一道刀痕。 “天山五丑!”郁幽谷当即便认出了四个人。 “哈哈哈!”天山五丑四人又仰天大笑。 向来心急的天山老四指着郁幽谷怒道:“小子,我们可是从庐山总舵跟踪着你跟到此处。” 郁幽谷咬牙怒目。 半个月前,奉幽兰谷主之命,郁幽谷偷偷潜入江湖第一大帮派的破生门在庐山的总舵,没想到已被破生门的堂主天山五丑盯住了,还跟到了紫烟山。好在通往幽兰谷的路过于隐秘,没被他们几人寻得。 天山老四接着说道:“没想到跟到这座山就不见人影了,害我们几个在这山脚下等了你八日!” 接着,天山老四对厉害胆小的天山老五道:“五师弟,这三个小家伙就交给你收拾了。” 天山五丑急挥手道:“不好,不好!” 自从十六年前天山老二死后,天山老五就更加胆小。 天山老四冲着他嘲笑几声。 这时候,天山老大走上前,质问道:“小子,你为何要潜入我们帮派总舵?” 郁幽谷道:“那天是不小心走错了路。” 天山老大怫然不悦,冷冷道:“敢潜入我们帮会总舵,想必来头不小,你背后的高人是谁?” 郁幽谷道:“我背后没有高人,只有影子。” 天山老四叱喝道:“你个小王八蛋,还敢顶嘴,老子这就打烂你的嘴。” 说毕,天山老四拔出了剑,健步向前。 情急之中,郁幽谷拔出了手中的寒池剑。 “寒池剑!” 天山老四突然停在了半路,看着郁幽谷手中的寒池剑惊呼道。 此时,天山五丑三人齐缓缓向前,眼睛都盯着寒池剑。他们走到天山老四身旁,都停了下来。 见他们四人如此,郁幽谷有些茫然。 想了想,郁幽谷眼前一亮,喃喃道:“莫非这寒池剑真是天山寒殿一派的掌门传代宝剑?” 天山五丑四人盯着寒池剑看了许久之后。 “师兄,师弟,真的是寒池剑!”天山老三激动道,此时他的眼里已经微微泛红。 “没错!真的是……”话未说完,天山老四已经是泣不成声。 天山老五则紧紧拽着天山老大的衣服,掩面流涕。 而向来镇定的天山老大也是热泪盈眶。 李朝九和郁幽兰面面相觑。 郁幽谷小声谨慎地问道:“你们怎么了?” 天山老四痛哭道:“小王八蛋,你怎么会有寒池剑?” 说毕,他抱着旁边天山老大的大腿,哭道:“这可是我师父的佩剑。” 随后,天山五丑四人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郁幽谷心中叹道:“如此看来,这寒池剑真乃天山寒殿的宝剑。寒池剑一直在师父手里,那师父也是天山寒殿的弟子?” 天山五丑的师父为天山寒殿的掌门凌浮子。 当时凌浮子共有六弟子,其中五名男弟子,便是后来的天山五丑;而另外一女弟子就是其女儿凌烟冷。 六弟子从小一齐读书习武,感情甚好。凌烟冷十四岁时,已落成一亭亭玉立的少女,五名男弟子无不爱慕,每每她与其中一人亲近,其余四人便会心生妒忌怀恨。凌烟冷在五人中为难受气,对五人甚是失望。 凌烟冷十六岁生辰当日,凌浮子五弟子齐向凌浮子提亲,凌浮子以凌烟冷年幼为由婉拒五名弟子。从此之后,五人之争变本加厉,闹到最后,五人约在寒殿外决一死战,唯一存活之人可娶凌烟冷为妻。 五人在殿外决战之时,凌浮子赶到阻止,一怒之下,他在五位弟子脸上都划了两剑,且惩罚五人面壁思过三天。过后,五人找师傅凌浮子请罪,当时凌浮子和凌烟冷二人已不知去向。五人跪在地上抱头痛哭,后决定一齐下山去寻师傅和师妹。因五人脸上都有两道疤痕,自嘲是“天山五丑”。 到中原的前几年,五人行善被人骗走钱财;救人反被利用成为杀人工具;为了获得师父和师妹消息,甘愿铤而走险劫赵熙若,最后非但是遭人欺骗,天山老二还为此被隐侠夜恒砍断了一只手。此后,无论五人走到何处,都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直到十年前,他们遇到了破生门帮主周仲,才找回了做人的乐趣。在破生门内,他们得到了最宝贵的两样东西,尊严和尊重。破生门内每个人都把他们当作共患难的兄弟,让他们重新有了尊严;周仲封他们为堂主,让他们获得了尊重。 那年下山寻师父和师妹时,五人中最小的也只有十八岁。如今三十二年过去了,天山老大已是满头白发;天山老二在大漠被顾霜怜杀害;天山老三大腹便便不再壮实;天山老四越来越急躁;天山老五胆子越来越小,然而师父凌浮子和师妹凌烟冷的行踪仍是一无所获。 今日见得师父凌浮子的佩剑寒池剑,沉积在四人心中多年的相思之苦难以抑制,便激动痛哭。 见方才还目光凶恶的天山五丑四人突然抱在一起痛哭,郁幽谷、郁幽兰和李朝九三人有些不知所措。 愣了一会后,郁幽谷朝郁幽兰和李朝九二人使了一个眼色。 郁幽兰对李朝九小声道:“朝九,我们三人中数你轻功最好,你快回去寻我师父来帮忙。” 李朝九摇头拒道:“不行,我怎能丢下你一人不管。” 郁幽兰急道:“你听话,快去找我师父!” 李朝九紧握住她的手,道:“就算是死,我也不会丢下你。” 郁幽兰花容失色,急出了两道眼泪,嘴角抽搐道:“你快去好不好?” 见她如此,李朝九只好听从,松开了她的手,且道:“我去找你师父,你一定等我回来。” 郁幽兰哭着点点头。 李朝九看了天山五丑四人一眼,纵身跃起施展轻功逃走。 天山老四抬头喝道:“别让那小子逃走!” 说毕,天山老四欲将前追,被郁幽兰出剑阻拦。 ------------ 第一零一章 威胁 从紫烟山山脚处逃离之后,李朝九竭力往幽兰谷赶去。一盏茶的功夫后,他跑入通往幽兰谷的山洞。 “是你!” 没想到他一进入洞中,就遇到了在里头歇息的萧雨霖和陶以宁二人。 李朝九停在二人面前,连连喘气,急道:“待会就有几个丑八怪就要追来了,二位快随我来。” “嗯?”萧雨霖和陶以宁一脸疑惑。 李朝九来不及解释,走到两人身旁,抓着两人的手将二人拽起身。随后,他又在地上捡起一根柴火,往山洞内走去。 萧雨霖和陶以宁面面相觑,有些犹豫。 萧雨霖道:“陶哥哥,他应该没有不会骗我们,我们跟他走吧。” 李朝九回头,冲他们急喊道:“二位,快跟上。” 陶以宁看着萧雨霖点点头,二人跟随者李朝九往洞内走去。 此时洞外不远处,天山老五从树顶上落至。寻听到洞内有脚步声,他徐徐走入洞中。见洞中一片黑暗,胆小的天山老五哆嗦一下,跑出了山洞。 一盏茶的功夫后,天山老五回到了山脚处,此时郁幽谷和郁幽兰二人已被天山五丑其余三人制伏,正坐在雪地上,其中郁幽兰还身受重伤,虚弱地靠在郁幽谷身上。 天山老四急问道:“五师弟,那小子人呢?” 天山老五道:“跑了!” “什么!”天山老四怒火烧眉,“连个人你都追不上。” 天山老五一脸哭丧,解释道:“那小子好像是躲入了一个山洞,那山洞里太暗了,我不敢进去。” “唉!”天山老四重重哀叹一声,“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胆小!” 天山老三道:“跑了就跑了,这里不是还有两个活口么?” 天山老五笑了笑,道:“对呀,不是还有两个活口么!” 天山老四怒哼一声,追到郁幽谷身前,大声喝道:“小王八蛋,你这把剑是谁给你的?” 郁幽谷笑道:“小王八蛋的东西当然是老王八蛋给的。” “那谁又是老王八蛋?” 这时候郁幽谷灵机一动,哭道:“师兄,不瞒你说,其实我是你师弟!” “师弟!” 听他如此一说,天山五丑四人无不震惊。 天山老四眼里闪烁着泪光,道:“如此说来,师父他这些年都隐居在此处!” 郁幽谷忍不住笑了笑。 天山老五眨眨眼,对天山老四喝道:“四师兄,你这个蠢货,师父都被他骂作老王八蛋了你还当真。” 天山老四勃然大怒,朝郁幽谷胸口处踢了一脚。好在郁幽谷机敏,及时运转体内真气聚于胸口处挡了一脚,中招之后他只是重咳几声,便无大碍。 “师弟,且慢!” 天山老四欲上前对他拳脚相向,被一直在旁痴痴打量着寒池剑的天山老大声喝住。 天山老四停下来,冲着天山老大怒吼道:“师兄,你叫住我做什么,我要痛揍这小王八蛋一顿。” 郁幽谷笑道:“你要揍小王八蛋得先问问老王八蛋同不同意,若是老王八蛋不同意的话你们就是违背师命,不忠不孝!” “你!”天山老四暴怒,气得满脸火红,就像是被人往脸上涂了一层朱漆。 天山老四挥拳而去,狠狠地砸在郁幽谷的脸上。 中了一拳之后,郁幽谷咬牙怒目,往身旁吐了一滩血。 郁幽兰虚弱问道:“师兄,你没事吧?” 郁幽谷微微摇头,说不出话。 天山老大走到郁幽谷身旁,将天山老四隔开,便道:“寒池剑究竟是谁给你的?你若不说我们就扒光你师妹身上的衣服。” 郁幽兰羞怒,咳了一声。 “好呀!”天山老五眼前一亮,“这丫头长得如此标致,想必一丝不挂的时候定也会很好看。” “嘿嘿!”天山老三憨笑道,已经忍不住想象郁幽兰晶莹剔透的肌肤,苗条的身材…… 见郁幽谷一言不发,天山老大命道:“三师弟,五师弟,扒光那小丫头的衣服。” “我说!”郁幽谷急出手阻拦道,“是我师父交给我的。” 天山老大问道:“你师父又是谁?” “于长生。” “于长生?”天山老大皱眉,他从未听过此人的名字。 “那你们又是什么门派的?” “幽兰谷!” “幽兰谷?”天山老大眼眯成一条线,“幽兰谷是否就在这座山上?” 郁幽谷点点头。 天山老大命道:“带我们去幽兰谷见见你师父。” 郁幽谷起身,将郁幽兰背在肩上,带着天山五丑四人上山。 此时,李朝九已带着萧雨霖和陶以宁二人走出了山洞的另一头,进入了悠然谷。见眼前景色寒意不再,犹如仙境,萧雨霖和陶以宁二人心中豁然开朗。 萧雨霖惊叹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朝九一脸忧色,道:“幽兰谷。” 心中急迫的他加快了手中的划桨。 一会后,幽兰谷师徒三人所居住草屋映入眼帘。已等不及竹筏停靠在湖边,李朝九纵身一跃,落地时已到草屋间。 他急呼道:‘谷主,谷主,不好了!” 声嘶力竭之后,仍是不见幽兰谷主身影,萧雨霖和陶以宁已上了岸,走到李朝九身旁。 “怎么了?”萧雨霖关切问道。 李朝九搔搔头,对二人道:“待会你们若是见到一人,烦请二位帮忙转告他,说他的两位徒弟在山下遇险,速去营救。” 萧雨霖怔怔地点头。 说毕,李朝九跃起跳至竹筏上,匆忙离去。 幽兰谷内,只留下萧雨霖和陶以宁二人。 萧雨霖微微一笑,道:“陶哥哥,你觉得此处如何?” 陶以宁神清气爽道:“犹如世外仙境,以后若能和你在此长相厮守,那是再好不过了。” 萧雨霖挽住陶以宁的手臂,轻柔说道:“那待会我们就去见这里的谷主,问他愿不愿意收留我们?” “嗯!”陶以宁点点头,“若是他不肯收留我们,我们就留在紫烟山当他的邻居,时不时过来拜访一下。” 萧雨霖铃铛一笑,道:“那他定是不希望有我们这样的邻居。” 一盏茶的功夫后。 李朝九已划着竹筏进入山洞。 “糟了!”他惊呼道。 ------------ 第一零二章 五丑进谷 李朝九突然想起身上未带着柴火。 竹筏缓缓前行,身后洞口处的光线渐渐暗去。 “咦!”李朝九惊呼。 竹筏摇摇晃晃,原是竹筏撞到洞壁上。 李朝九坐到竹筏上,双手用力往洞壁推了一下,他的人连同竹筏齐被弹开。随后,他拿起竹桨,抹黑前行。 在山洞里碰壁数次之后,李朝九总算是艰难走到了外面的洞口。 一到洞门口,便见到了郁幽谷背着郁幽兰走来,二人身后还跟着天山五丑四人。 见郁幽兰脸色苍白,李朝九已顾不上其余之事,疾步向前。 “朝九!”远远看到李朝九,郁幽谷惊喜道。 此时身受重伤,头倒在郁幽谷背上的郁幽兰抬起头,朝前方看去。 霎时,郁幽谷和郁幽兰二人一脸失落,因为只看到李朝九只身一人,没看到幽兰谷主的身影。 “是刚才逃走的那小子!”天山老五呼道。 天山老四忿然向前几步,喝道:“小子,没想到你还敢回来!” 李朝九此时眼里只有郁幽兰,从天山老四身边跑过时丝毫没有理会。 “你!”天山老四气得咬咬牙。 李朝九走到郁幽兰身旁,关切问道:“幽兰,你没事吧?” 郁幽兰摇摇头,淡淡一笑,脸色苍白。 李朝九握着她的手,小声道:“你师父此刻未在谷中。” 郁幽谷和郁幽兰二人皱眉。 “别愣在这,快走!”天山老四催道。 李朝九对郁幽谷道:“幽谷大哥,让我来背幽兰吧!” 郁幽谷点点头,将郁幽兰转移到李朝九背上。 几人继续前行。 郁幽兰头搭在李朝九右肩,虚弱问道:“朝九,你为何不逃命,还回来做什么?” 李朝九道:“幽兰在哪,我李朝九也在哪!” 郁幽兰侧脸贴在李朝九脸上,微微蹭了几下,淡淡一笑。 李朝九欢欣鼓舞,将她背得更紧。 走到山洞门口前,天山老五惊道:“刚才我就是追到这个山洞就……就……找不到人了,没想到这山洞里竟是条道。” 说毕,他冲着李朝九傻笑几声。 天山老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摇头叹气。 举着几根柴火,几人往洞里面走去。 走到水边,见到停泊在旁的竹筏时,天山老三叹道:“没想到还要走一遭水道,实在是太过隐秘,怪不得我们在山里找了八天都没见着人影。” “三师兄所言极是!”天山老五附和道。 郁幽谷白了他们一眼,埋头看向水面上的竹筏,道:“这竹筏太小,一次坐不了那么多人。” 天山老大冷道:“你们三人坐竹筏,我们几个走过去就可以了。” 郁幽谷、郁幽兰和李朝九坐上了竹筏。 竹筏缓缓前行一段后,李朝九回头,只见身后的天山五丑四人脚踩在水面上,踏水前行。他心中暗暗叹道:“没想到这四人内力和轻功都如此了得!” 一盏茶的功夫后,几人进入幽兰谷。 “哇!”天山五丑四人齐呼。 天山老四叹道:“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地方!” “师兄们快看,那边还有好多种花!”天山老五指着湖边五颜六色的小野花道。 …… 不久后,几人上岸,来到草屋前。 四处张望一会后,天山老大问道:“你师父人呢?” 郁幽谷道:“不知到哪去了。” “那他何时会回来?” 郁幽谷摇摇头,道:“不知道,我师父向来来去无踪,有可能待会就回来了,也有可能是一天后,或是十天后,再者半个月,半年都有可能。” 李朝九神色紧张,左顾右盼,寻觅着萧雨霖和陶以宁二人的身影,心想道:“二位可千万要藏好。” 天山老大问道:“你们师父住在哪间屋子?” 郁幽谷看向草屋后面小山坡上一间木屋道:“在那!” “走!” 七人朝小山坡上的木屋走去。 刚走上山坡,天山老大忽然大声道:“出来吧,别躲着了!” 这时,陶以宁和萧雨霖从木屋后面缓缓走出。 “怎么会是你们!”郁幽谷大吃一惊,“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李朝九解释道:“幽谷大哥,多有得罪。刚才回来时看到他们坐在洞里,身后又有人追来,我怕他们受到牵连,只好先将他们带进来躲避一下。” 幽兰谷主曾下令,不得擅自带外人进谷,若是换作平时,郁幽谷定会生气且责备李朝九一番。只不过念在今日情势紧急,且李朝九是出于善心,郁幽谷没有为此生气责备。 天山老四对着萧雨霖和陶以宁二人喝道:“你们是谁?” 看着四人,萧雨霖当即猜想到四人可能是天山五丑,便问道:“你们几人和天山寒殿掌门是何关系?” 天山老四眼里射出一道精光,道:“你认识我师父?” 萧雨霖心想道:“这四人果然是天山五丑。”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我不仅认识你们师父,还认识他女儿。” “师妹!”天山五丑四人无不惊了一下。 随后,天山老四急问道:“师妹她如今怎么样了?” 萧雨霖心里又想道:“爹说天山寒殿掌门的女儿身患奇难杂症,二十五年前上门求医时,爷爷也是束手无策。如此一来,她应该早就消香玉陨。天山五丑四人竟然浑然不知,想必四人在此之前便与他们师父和师妹二人断了联系,至今也未再见过面。” “你说说,我师妹她到底怎么样了?”天山老四此时已是急得面红耳赤。 萧雨霖想了想,道:“我小时候曾……见过她一面,至今已有十……十年未见。” 萧雨霖背上尽是冷汗,她没能想到对付天山五丑的办法。 天山老四接着问道:“那你当时是在哪见过她?” 见他目露凶光,相貌可怕,萧雨霖哆嗦道:“在大漠见过她,她当时是跟着她爹来找我……我爹看病。” 萧雨霖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暗暗道:“还好编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否则以这个丑八怪的性子,定会追问到底,到时候答不上来可就麻烦。” “大漠?看病?我师妹得了什么病?”天山五丑四人无不面带忧色。 萧雨霖摇摇头,谨慎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唉!”天山五丑四人失望叹气。 ------------ 第一零三章 柜子 紫烟山,某处峭壁。 哀怨的笛声,渐响渐远。 纷纷白雪,落在一个人头上,让这人看起来像是满头发白。他阴沉的脸色,眼角上的皱纹和缓慢的呼吸,让这头“白发”显得格外适合。 有人越活越老,有人越活越年轻,他则是个例外,他的心一直都是六十岁。从二十三年起,他的心已是六十岁。如今二十三年过去了,他的心还是六十岁。 他就是幽兰谷主于长生,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他静静地站在峭壁之上,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他一点都不害怕,但是他有些犹豫,犹豫着要不要往前再踏一步。二十三年前,他就是看着他的师父往前多踏了一步,从此,他的心就变成了六十岁。 他犹豫的时候,都会吹响笛子。 而他不犹豫的时候,笛子都是为了一个女人而吹响,一个比他大十岁却令他着迷的女人。也是在二十三年前,这个女人重病离世。 她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人,她的美就像是倒映在湖面上的幽兰花,你能见到她是美的,可你又不能完完全全看清她的美。 她是他这辈子见过最聪明,也是对他最残忍的女人。她临死交付给他一个孩子,要他发誓一辈子都要替她照顾着这个孩子。然而,这个孩子跟她非亲非故,她只是为了给他一个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才要把孩子托付给他的。 所以她是聪明,也是残忍的。 对他而言,活着是痛苦的,她残忍地让他忍受活着的痛苦。 雪越下越大,他整个人正在峭壁上,就像是一个堆砌得十分完美的雪人。 他举起笛子,吹响了笛子。笛声里带着哀伤、带着想念、带着埋怨,还带着疑惑。时至今日,他心中还未清楚,她心里有没有过他?或者在她心里,她只是一个弟弟,一个孤独而又可怜的弟弟。而他并不想只当她的弟弟。 当他停下笛声,再次挣开双眼时,原先掉落在他身上的白雪都已被他笛声的内劲吹散。 他喃喃道:“烟冷,我犹豫了,你赢了!” 凌烟冷,就是那个让他痴迷的女人。 如今,她托付给他的那个孩子郁幽谷长大了,他却在万丈深渊前犹豫了。 寒风呼呼而响,一个身影从天而降,落至他身后,那人便是他多年的邻居——剑圣行自如。 剑圣问道:“小子,还是舍不得跳吧?” 这十几年来,他已经多次看到幽兰谷主于长生站在万丈深渊前。 “嗯!”于长生将笛子收回怀中,“幽谷长大了,幽兰也找到了心上人,我还是放心不下。” “哦?”剑圣很惊奇,他了解于长生的孤独,却不了解于长生的绝望。他只知道于长生是郁幽谷和郁幽兰二人的师父,其他关于于长生的事情则一无所知。 于长生解释道:“我舍不得往前一步,我还想看着他们成亲,我还想看着他们有他们自己的孩子,我想陪着他们慢慢变老,直到有一天我悄然死去。” 剑圣笑了笑,他已经不需要了解于长生的绝望,因为此时的于长生已经没有绝望。 剑圣道:“本来我是打算来向你告辞的,不过看来不必了。” “哦?”于长生微微侧头。 剑圣解释道:“我怕我回来时你已跳下去了,所以想来跟你道个别,不过现在看来你不会往下跳;此外,我想跟踪的人现已进入你幽兰谷中。” 于长生皱眉。 剑圣接着道:“有四个家伙打伤了幽谷和幽兰,此刻应该闯入你幽兰谷中。若是换作别人,我定会出手杀了那四个家伙!” 于长生疑问道:“那四个家伙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此时,他的眼里已经露出杀意。 剑圣道:“他们有寒池剑有关系,我想他们跟你也会有关系。” “天山五丑?”于长生恍然大悟。 “看来你真和他们有关系!”剑圣叹道,“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 于长生转回头,冷冷道:“二十三年前,他们的师父便是从这跳入万丈深渊。” 他仰头看向天空,哀道:“那人也是我的师父。” 说毕,于长生纵身跃起,赶回幽兰谷。 剑圣喊道:“替我收留那两个小家伙。” “嗯!” …… 幽兰谷内,所有人都已在于长生起居的木屋内。 这木屋甚是简朴,只有一张木床,一张架和一个木衣柜。书案上有毛笔林立,看见于长生平日里是个喜好读书写字之人,不过令人颇为意外的是四面墙上竟未挂有一幅字画。 整间屋子仔细搜查一番后,天山老四失望道:“大师兄,什么都没发现!” 天山老三问道:“会不会不是这间屋子,是这小子骗我们的?” 听天山老三如此一言,天山老四怫然不悦,怒哼一声。 天山老大冷冷道:“确实是这一间,他没有骗我们。” “大师兄你怎么知道他没有骗我们?” 天山老大眯眼解释道:“这间屋子有一股寒气,只有一个冷酷杀手的身上才会有散发这种气,若不是他师父,那还会是谁?” 天山老三闻了闻,,面脸疑惑道:“大师兄,我怎么没闻到这股寒气。” 在旁的萧雨霖忍不住笑了笑。 “臭丫头,有何好笑?”天山老四眼冒金星道。 萧雨霖抿嘴憋笑。 “五师弟哪去了?”天山老三问道。 随后,他东张西望,只见天山老五正站在他身后,怔怔地看着柜子。 天山老三疾步到他身旁,撞了他一下,道:“五师弟,这柜子有何好看。” 此时,萧雨霖眉头一皱,心想着是不是被这丑八怪看出了端倪。 天山老五眼睛睁得很大,愣怔道:“你不觉得这个柜子有些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天山老五上前打开柜子。柜子里除了几间衣物,什么都没有。 天山老五也怔住了,道:“这柜子确实奇怪,只不过……又不说出是哪里奇怪。” 萧雨霖已经急红了脸,心想道:“两个笨蛋,这还没看出来!” 她恨不得冲上前告诉那两个笨蛋柜子的奇怪之处。 ------------ 第一零四章 密室 见天山老三和天山老五二人都在对着柜子发愣疑惑,天山老四朝边朝着二人走去边说道:“一个破柜子有什么好奇怪的!” 走到木衣柜前,他也怔住了。 许久之后,天山老三才道:“为何这柜子这么大,里头的衣物却少得可怜。” “对了!”天山老五眼里闪烁一道光芒,“这柜子的奇怪之处在于这柜子很大!” “没错!”天山老三恍然大悟道。 此时,天山老大也走过来,看着木衣柜皱眉道:“这木屋简陋整洁,想必住在这里的主人是个俭朴淡泊之人,一个俭朴淡泊之人眼里怎么会做一个这么大的柜子。除非……” 天山老大接着道:“除非这柜子还有其他用处。” “那会拿来做什么呢?”天山老四急问道。 天山老五指着柜子里面道:“师兄们,你们快看,这柜子的衣物都只放在一边,另一边却空空如也,不觉得很奇怪么?” 萧雨霖心里暗暗道:“四个大笨蛋,空的那一边当然是通往底下密室的入口!” 刚才一进门,她就发现了这木柜子的奇怪之处,后来听到天山老大对说屋子里有一股寒气,她才想到底下还有一间阴冷的密室。幽兰谷内虽较为暖和,可此时毕竟是寒冬期,地底之下定是积满寒气。 天山老五缓缓走进柜子里,手触在柜子的内壁上,上下左右仔细打量。 “啊!” 突然,天山老五发出一声惊叫。 天山五丑其余三人无不目瞪口呆——天山老五不见了! 愣了许久之后,天山老大恍然道:“这柜子下面应该是一间密室。” 郁幽谷和郁幽兰大惊失色,从小到大他们从未听师父于长生说过此事。 天山老大侧头看向其余人,命令道:“你们五个小家伙先下去!” 萧雨霖手牵着陶以宁一齐走进柜子。 天山老四问道:“五师弟刚才是怎么下去的?” 萧雨霖白了他一眼,道:“底下密室入口的开关当然是在这柜子的内壁上。” 说毕,她手伸向身后的内壁上,在内壁上随意移动,霎时,萧雨霖和陶以宁二人消失在众人眼前。 随后,二人落入一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密室里寒气甚浓,而且还有一股陈腐味。 “唉哟!” 跌落至地的萧雨霖惨叫一声。 陶以宁摸黑搀扶起她,急道:“快走,马上就有人下来了。” 二人没向前走几步,李朝九抱着郁幽兰落至二人身后,便向旁边挪开几步;随后,郁幽谷和天山五丑其余三人也陆续下来,其中天山老大手中还握着一盏烛火。 “呜呜!”一阵哀怨的哭声。 天山老大往身后一照,原是天山老五正蹲在角落里埋头痛哭。 天山老三走到他面前,问道:“五师弟,你怎么了?” 天山老五抬起头,满脸涕泪,道:“三师兄,我好害怕!” “唉!”天山老四哀叹一声,既觉得丢人,又觉得心疼。 天山老三搀扶起天山老五,安慰道:“别怕了,我们师兄几个这不都在这么?” 天山老五点点头,拂袖拭去涕泪。 天山老大回头,举灯往前照去。 这是一间较为空旷的密室,除了正中间一口石棺和石棺前摆放灵位的槅子之外,什么也没有。 郁幽谷和郁幽兰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疑惑,显然都对这间密室和这口石棺一无所知。 这时,天山老大缓缓向前,走向石棺前的槅子。 突然,他手中的蜡烛摔落,整个人愣怔怔地看着灵位。 “师兄,你怎么了?”天山老大心急道。 他走到天山老大身后,将落至地上的蜡烛捡起放到石棺上,接着他回头,看了一眼灵位后,他也怔住了。 “大师兄,四师弟,你们都怎么了?”天山老三问道。 天山老大和天山老四都没有反应。 天山老五两眼一直,嘴角抽搐道:“难道是师父……” 天山老三和天山老五匆忙向前,见到灵位上的字后,二人也霎时呆怔。 此刻,天山五丑四人就像是四根腐朽的木柱子,一动不动。 好奇的萧雨霖轻轻踱步,凑到四人身后,只见灵位写着“师姐凌烟冷之位”七字。看到之后,她又退回到陶以宁身旁。 见其他人都满怀期待地看着她,萧雨霖小声道:“灵位上写着‘师姐凌烟冷之位’七字。” “师姐!”听到这两个字,郁幽谷和郁幽兰二人目瞪口呆。 郁幽谷小声对郁幽兰道:“莫非这凌烟冷是我们的师伯?” 郁幽兰摇摇头,一脸茫然。 “师妹!”天山老四忽然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喊道。 天山老三和天山老五也齐跪地,爬到天山老四身旁,三人抱在一起痛哭。 而天山老大则是向前一步,抱着灵位,伤心欲绝道:“师妹……” “这……”在场其余五人又是面面相觑。 天山五丑哭了许久之后,天山老四站起身,将石棺上的蜡烛放到槅子上。 “我不信!”他边推开石棺边摇头道,“我不信师妹不在了!” 石棺门被推开之后,天山五丑其余四人都起身围上前。萧雨霖也拉着陶以宁缓缓走到石棺旁。躺在石棺里的人只化作一堆白骨,穿在白骨上的紫色衣服有一半已腐烂发黄。 “是师妹!”天山老大黯然道,“这件衣服是师妹十六岁生辰那天我送给她的。” 天山老四不说话了,整个人瘫在石棺上,眼泪哗哗流进石棺内。 “师妹!”天山老三跪在石棺边痛哭。 天山老五两目呆滞,愣怔道:“师妹她,师妹她死前穿的是大师兄送给他的衣服,那她喜欢的是大师兄!” 天山老三愣了一下,眼眸里更显绝望。 “哈哈!”天山老大忽然仰天大笑一声,“师妹喜欢的是我!” “不对!”天山老四看着石棺内说道,“你们快看,师父头顶处的那枚玉钗是我送给她的。” 天山老三绝望阴暗的眼眸陡然闪过一道光,他站起来,往石棺内仔细打量,惊喜道:“师妹右手腕上的银镯子是我从西域商人那买来送给她的。” 天山老大不笑了,怒哼一声,举着蜡烛往石棺内照去。只见那堆白骨头骨边上确实有一玉钗,右手手腕骨处也的确绕着一银手镯。 天山老三笑道:“看来师妹心里同时有我们三个。” 此刻,伤心难过的只有天山老五一人。 ------------ 第一零五章 凌烟冷 天山老四破涕为笑,大声道:“三师兄,没错。” “哈哈!” 除了天山老五之外,天山五丑其余四人相顾大笑。 当年,天山五丑五位师兄弟为了争夺师妹凌烟冷而决斗,五人的师父凌浮子一怒之下带着凌烟冷离开门派天山寒殿。如今寻了三十二年后,师妹凌烟冷虽已离世,但也让天山五丑几人知晓她当年的心思,也算是解开了几人心中多年的疑问。 只不过凌烟冷死前只穿戴着天山老大、天山老三和天山老四送的礼物,便无天山老五送的东西,让天山老五甚感难过。他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嘴角哆嗦,忍受着三位师兄的嘲笑声。 “哈哈!”他三位师兄的笑声越来越响亮。 这三十二年来,他们从未如此开怀地笑过。虽然凌烟冷喜欢的不单单只是其中一人,但起码能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不对!” 天山老五眼睛一亮,倏地起身,他接着一脸惊喜道:“错了,错了,你们都弄错了!” 天山老四笑道:“这明明是我们三人送给师妹的东西,绝对错不了。” 天山老三附和道:“五师弟,我们知道你很难过,可师妹就是这么想的,我们也没办法!” 天山五丑喜上眉梢,笑道:“错了,错了,绝对是你们错了。” 他接着解释道:“你们都不记得了么,师妹向来就不喜欢金银首饰,以前你们可见她戴过?” 天山五丑三人面面相觑。 天山老大哼道:“以前师妹确实是不喜欢戴,不过并不意味着她后来也不喜欢。” 天山老五道:“那师妹后来为什么就喜欢了呢?” 天山老三心中咯噔一下,大声道:“师妹年龄再长了点后,自然就会喜欢,天底下哪个女人不喜欢打扮装饰?” 天山老五笑道:“以师妹的性格,怕是很难会喜欢胭脂水粉金银首饰之类的东西,除非……” 天山老五搔头苦想,道:“那句话是怎么说了?” “女为悦己者容!”在旁的萧雨霖道,“以前我也不喜欢那些东西,后来遇到我陶哥哥后才喜欢的。” 说毕,她冲着陶以宁脉脉一笑。 天山老五大声道:“没错,所以你们都错了!” 其余三人登时脸色一沉。 “哈哈!”这下轮到天山老五开怀大笑。 “诶!”天山老四怒甩头。 天山老五劝慰道:“我知道几位师兄都很难过,可师妹就是这么想的。” 天山老四推了他一把,怒喝道:“那师妹喜欢的也不是你,你有何好高兴的?” 天山老五轻轻拍着天山老四的肩膀,道:“四师兄,别生气,当年我们几个为师妹大打出手,如今知晓师妹谁都不喜欢,那也不是挺好的,起码我们不用再为师妹吃醋闹翻了。” “哼!” 天山老四又将天山老五推开,倏地又落下几行热泪。见此,其余三人也跟着落泪。这热泪里所含的委屈和伤心,想必只有他们天山五丑四人才清楚,旁人是无法明白。 三十二年!他们寻了师父和师妹三十二年,盼了这一天三十二年。 人生能有几个三十二年? 谁又能坚持三十二年? 一会后,天山老五忽然问道:“对了,只看见师妹,师父人呢?” 想了想,天山老四兴高采烈道:“没看到师父,说明师父还活着!” “对!”天山老三振奋道。 原想痛哭流涕的四人陡然眉开眼笑。 突然,一个身影从天而降。 “师父!”郁幽谷惊喜道。 所有人朝于长生看去。 “夜恒!”天山老三惊呼道。十九年前,苏州城外,当时天山五丑在花间酒宴上抢走了赵熙若。后来夜恒突然献身,从天山老二剑下救了柳下无痕一命,还砍断了天山老二的右臂。以至于一年后用不得剑的天山老二远赴大漠学习施毒之术,被顾霜怜误认为是杀害其父的凶手,而惨遭其杀害。 “你说的可是江湖人称隐侠夜恒?”萧雨霖惊道。 “没错!”天山老三坚定道,“十九年前,我亲眼看见他砍断了我二师兄的右臂,我不会记错人。” 李朝九侧头看向身旁的郁幽谷和郁幽兰,二人一脸疑惑,显然对此事也是一无所知。 于长生一个健步到石棺旁,随手一挥,从他体内溢出的内力将石棺门推合。 于长生冷冷道:“逝者已逝,为何还要打扰她?你们配得上叫她一声师妹?” 天山五丑四人面色惭愧,无言以对。 “有话出去说,别再打扰她!” 转瞬之间,于长生便没了人影。 怒气冲冲的天山老四先跟了出去,紧接着天山五丑其余三人。 郁幽兰着急道:“师兄,我们快出去看看!” 郁幽谷点头道:“嗯!” 随后,李朝九抱起郁幽兰,向前一步跃身离开了密室。 郁幽谷刚要起身,被萧雨霖拦住。 萧雨霖道:“烦请将我们二人带上去。” 郁幽谷瞥了她一眼,抓着萧雨霖和陶以宁往上一跃。上了木衣柜,郁幽谷疾步出了木屋,此时木屋内只留下陶以宁和萧雨霖二人。陶以宁怒哼一声,心想着若是武功还在,怎么还会低声下气地求人帮忙这等小事。 这时,萧雨霖握着他的手,冲他微微一笑。 他抚摸着她的头,温柔道:“雨霖,你放心,即便是不会武功,我也会拼尽全力保护你!” 萧雨霖四顾环望了一圈,后踮起脚往陶以宁脸颊上亲了一下,道:“我相信你肯定能行!” 说毕,她牵着陶以宁走出了木屋。 此时,天山五丑已拔剑轮番刺向于长生。 于长生手中没有剑,只有笛子。 面对着连番刺来的剑,他左闪右避,偶尔用手中的竹笛拨开飞来的剑。 他的神情永远是冷冷的,他总是显得若无其事。 一盏茶的功夫后,天山老大拦住了三位师弟。 天山老四怒道:“大师兄,为何要拦住我,我要杀了他报二师兄的断臂之仇。” 天山老大冷道:“四师弟,别着急,先向他问清楚再动手不迟。” “没什么好问的!”天山老四眼冒金星。 “难道你不想知道师父的下落么?” 天山老四眼中火光隐灭。 天山老大向前一步,问道:“你和烟冷师妹是何关系?” 于长生冷冷道:“何必要拐弯抹角,你们的师父早在二十三年前就死了!” ------------ 第一零六章 回归 听于长生如此一言,天山五丑四人无不呆怔。 此时明媚的阳光照在四人身上,他们四人心中却是寒冷至极。刹那间,他们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 心老是催人老最快的办法。 “放你的狗屁!”天山老四冲着于长生怒吼道。 他骂得越大声越难听,久说明他越难过。他的眼睛,他的脸,他的鼻子,他的嘴巴,他的一切都是火红,那种燃烧殆尽的火红,就像是他们心中湮灭的希望。 天山老大眼中泛着泪光,问道:“那我们师父他老人家埋葬在何处?” 于长生抬头仰望着天空,眼里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雪。 天山老大点头,道:“我明白了。” 说毕,天山老大瘫倒跪地,从刚才密室内看到凌烟冷的灵位到此刻,他一直都在强忍着,他是大师兄,再难过他也不能倒。 可如今,他再也撑不住了。 三十二年!他们五人下天山寻了师父和师妹三十二年,此间磨难重重,吃尽苦头,五人未曾放弃。即便是后来加入破生门当上了堂主,有了尊严,受到尊重,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可他们还是不忘去寻找师父和师妹。 这世间谁能做到如此? 可是找了三十二年,他们还是没能等到师父和师妹的一句原谅。 天山老三和天山老五走到天山老大身旁,搀扶起他。他们二人比天山老大哭得还要伤心,可他们不希望他倒下。 天山老大很意外,他万万没想到,向来没有主见的天山老三和胆小懦弱的天山老五,此时却比他想象中的坚强甚多。 随后,天山老四走近,拍着天山老大的肩膀。 从天山雪峰上为师妹决斗,到如今三十二年后,天山五丑四人从形同水火的情敌变成了肝胆相照亲如手足的兄弟。 这是多么令人赞叹的伟大友谊,有宽容,有包容,有忠诚,有互助…… 四人笑了笑。 随后,天山老大走到于长生面前,问道:“你和我们师父是何关系?” 于长生冷道:“把寒池剑还给我,你们自然就会清楚。” 天山老大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寒池剑还给于长生。 于长生接过剑后,拔出了剑。 他冷冷道:“准备接招!” 天山五丑四人神情警惕,皆拔出了剑迎敌。 于长生挥剑向前。 三十二招后,天山五丑齐收招。 天山老大微微点头道:“明白了。” 其余三人也无话可说。 于长生剑回鞘,走到四人面前,道:“十九年前,我砍断了天山老二的右臂,是想你们能够追过来。” “这是为何?” 于长生解释道:“师父曾对我说过,如果哪天你们五人能找到幽兰谷,他就原谅你们。” 许久,没有回应。 当于长生抬起头看着他们,四人脸上已经泪流满面。 天山老四抽咽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师父他真的肯原谅我们五人?” 于长生“嗯”了一声。 “大师兄,师父他原谅我们了!”天山老五抱着天山老大手臂哭道。 于长生叹了一声,又道:“当年师父并非是因你们五人决斗而生你们的气,而是对你们下山之后的种种劣行深感痛心。” “什么!”天山老四眼里射出一道精光,“师父当年并未生我们的气,那他为何要带着师妹下山?” 于长生脸色一沉,解释道:“因为凌师姐身染怪疾,师父想带她下山寻医治病。” 顿了许久,于长生接着道:“刚好还能借此机会试练你们几人,没想到后来你们五人虽是下山了,却做了不少为非作歹之事。” “唉!”天山老四长叹一声,有苦难言。 天山老大问道:“若是当初我们五人没有下山,师父就会带着师妹回天山么?” 于长生摇摇头,冷冷道:“这就不得而知!” 他走向前,将手中的寒池剑交给天山老大,道:“带着这把剑回天山。” 天山老大接过剑,坚定地点点头。 于长生问道:“舍得下江湖第一大帮派的堂主之位么?” 天山五丑四人面面相觑,随后齐哈哈大笑。 四人离去几步,天山老大停了下来。他回头问道:“以前除了师父、师妹和你外,还有别人么?” 于长生摇头。 天山老大长叹一声,道:“原来师妹喜欢的人是你!” 说毕,天山五丑四人叹气离去。 于长生浑身颤抖。 “师父!” 郁幽谷上前扶着他。 于长生嘴角抽搐道:“为什么他说师姐喜欢的是我?” “因为她肯为你梳妆打扮!”萧雨霖道。 于长生侧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萧雨霖,他的眼里尽是茫然慌乱。 萧雨霖解释道:“女人都希望将最美的一面展现给她喜欢的男人,唉,可惜你到现在才知晓她的心意。” 于长生的眼里不再迷茫。 平静之后,于长生走到陶以宁和萧雨霖二人面前,问道:“你们二人是走是留?” 二人面露惊喜,问道:“谷主你愿意收留我们么?” 于长生冷冷道:“走还是留?” “留!当然是留下来!” 转瞬之间,于长生便没了人影。 萧雨霖和陶以宁对视而笑,其中萧雨霖笑得合不拢嘴。 突然,郁幽兰晕倒靠在李朝九身上,李朝九急忙搀扶着她。 郁幽谷急道:“快带她回屋!” 李朝九将郁幽兰抱起,疾步走向郁幽兰的屋子。 …… 夜,安静的夜。 多了萧雨霖和陶以宁二人后,幽兰谷里热闹了许多,漫天都是萧雨霖银铃般的笑声。 郁幽兰的屋内。 她睁开眼,只觉得胸口处隐隐作痛,忍不住干咳一声。 随后,李朝九大步流星至她面前,温柔道:“幽兰,你醒了。” 郁幽兰皱眉道:“朝九,你怎么还没走?” 李朝九坐到床头,握着她的手,道:“前些天我受伤的时候,都是你在照顾我;如今你受伤了,我岂能狠心丢下你。” 郁幽兰淡淡一笑,脸色苍白,道:“我还有师兄和师父照顾呢。” “那能一样么?”李朝九凑到她面前,往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可是你的……你的……” 两人脸都红了。 ------------ 第一零七章 寒冰剑法 夜色。 幽兰谷。 银色的月光下,银色的人。 笛声响起,它依旧哀怨。 站在湖边的萧雨霖回头,回头看向远处身后的小山坡上。一个银色的于长生,正站在木屋顶上。 萧雨霖对身旁的陶以宁说道:“陶哥哥,我去找他说说话。” “嗯!”陶以宁答应一声,他知道,一个聪明的女人很会安慰人。 木屋之上。 银色的月光,是寒冷的月光,冻结着于长生的心。 他停下笛声,抬头望向紫烟山顶。山上大雪已停,风吹散山顶的雪花就像是浓秋时节冒出的雾气。雾,是梦境的起源,很容易勾起人心中的往事。 银色的月光下洒在银色的山顶,倒映着银光的闪逝。一道道银光迷乱双眼,和于长生脑里的黑白画面恍惚交错。 他在痛苦边缘挣扎着。 “谷主!” 他睁开眼,萧雨霖站在眼皮底下。 萧雨霖冲他微微一笑,道:“高处不胜寒,谷主你还是下来好些。” 于长生又吹响了笛子。 萧雨霖倒也不生气,站在底下,静静聆听他的笛声。 许久之后,于长生跃下屋顶。 萧雨霖睁开眼,微笑道:“下来之后可有觉得暖和些?” 于长生没有看她,更是没有回应。 萧雨霖道:“你不是一个热情的主人。” 于长生一动不动,冷得像一个冰雕。 “我知道,是你的邻居剑圣前辈要你留下我们的。”萧雨霖接着说道。 于长生冷道:“女人太聪明未必是件好事。” 萧雨霖道:“那你为何还喜欢聪明的女人?” 于长生冷哼一声。 萧雨霖不笑了,道:“我还知道,其实你师父并没有想过要原谅天山五丑。” “哦?”于长生回头,疑惑地看着她。 她解释道:“十九年前的夜恒冷血无情,怎么会好心替他人着想。” 于长生冷笑一声,“那我何必要骗他们?” 萧雨霖看着他,眼神里充满坚定,道:“一是你现在变了,变得有同情心了,所以你可怜天山五丑;二是因为一个女人,当年你砍断天山老二的右臂,是为了救那个女人。” 于长生脸色发青。 许久之后,他才说道:“刚才你不是说十九年前的我冷血无情么?” 萧雨霖笑了笑,解释道:“一开始我也没想到,可刚听郁幽谷说他是潜入破生门总舵被天山五丑盯上,我才想到你当时是为了救赵熙若出手砍断天山老二的手臂。” “哦?” “两个月前,长江之上,有一个身份神秘的白衣剑客与邪神柳下无痕在峭壁上大战一百多个回合。我想那个白衣剑客就是你吧。你是为了替赵熙若报仇才找上柳下无痕,郁幽谷潜入破生门总舵也是为此。” 于长生笑了笑,道:“我原以为你只是有点小聪明,此刻看来是我低估你了。” 萧雨霖铃铛一笑,道:“谷主过奖了!” 于长生微微一笑道:“既然你如此聪明,我就请教你一个问题。夜恒和于长生这两个名字中,你觉得我更喜欢哪个?” 萧雨霖道:“若是今日之前,你肯定喜欢夜恒这个名字。” “不过!”萧雨霖眼里闪烁一道光芒,“从今日起可就不好说了。” “哦?”于长生一脸惊喜。 萧雨霖皱眉道:“以前于长生没人喜欢,夜恒有人喜欢;今日起你才知道原来叫作于长生的时候也有人喜欢。” “呵呵!”于长生难得舒心一笑。 于长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萧雨霖!” 于长生哀叹一声,道:“若是二十年前能遇到你,兴许我这些年就过得好受些。” 萧雨霖摇头道:“若是二十年前遇到你,我决计不会跟你做朋友。” “为何?” 萧雨霖道:“二十年前你不会有朋友!” 于长生点点头。 萧雨霖接着道:“若是我猜错的话,郁幽谷应该是石棺里的女人托付给你的,因为二十年前的你不会好心收养一个孩子。” 于长生无话可说。 萧雨霖皱眉道:“我有两件事情没弄明白。” “直说无妨。” 萧雨霖道:“你喜不喜欢花间掌门赵熙若?” 于长生想了许久,眯眼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萧雨霖接着问道:“今日为何你接过寒池剑出了三十二招后,天山五丑就弃剑认输了?” 于长生道:“因为我所用的剑法。” “哦?” 于长生解释道:“他们会的我都会,我会的他们不会,我会的只有掌门才能练。” 萧雨霖微微点头,恍然大悟。 天山寒殿的独门剑法为寒冰剑法、寒冰剑法分两套剑式,剑法根本套式为四爻十六剑式,顶层套式为六爻六十四剑式,也叫重卦剑式,此套剑式只传掌门。而此寒冰剑法实则源自于昆仑派的昆仑剑法 《易行记》书中二北斗,一为少林,一为昆仑派。当今武林所有内功心法及大多武学招式皆出于此两派。其中,五大派之一的无为派和天山寒殿便是以昆仑派为内功心法之基。 昆仑一派创派已久,最早起源于秦时始皇帝年间,时始皇帝焚书坑儒,百余道家弟子逃上昆仑山,创昆仑一派。昆仑创派数百年后,曾因门派内分歧,险些遭遇灭派之灾。 当时派内有两大主张:其一主张立教,奉老子为教主,教化弟子,崇拜仙人,规定仪式与节日,炼丹以求长生不死;另一主张承老庄之志,清虚自守、无为自化、万物齐同、道法自然,逍遥自在,昆仑弟子中十有**为此主张; 不过,时任掌门黄道子主张立教,将此主张弟子共百余人逐出昆仑派。此些弟子下昆仑山后,有十余人上天山修建天山寒殿,其余人回中原九宫山而创无为派。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乃昆仑内功心法及其剑法招式之根本。“阳为攻,阴为守,阴阳无界,攻守无异。”又是昆仑剑法的要诀。攻亦是守,守亦是攻,无论攻守,三招一式,昆仑剑法共八式;无为派的无为剑法,亦称五爻三十二剑式,五招一式,共三十二式;而天山寒殿的先辈们又创了四招一式的四爻十六剑式及重卦剑式。 ------------ 第一零八章 深山初遇 木屋,密室。 深夜时分的密室,寒气逼人。 于长生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凌烟冷的石棺。冷冷的石棺上,他仿佛感觉到了凌烟冷身上的温度。 “烟冷!”他虚弱的这一声里,有多少柔情,多少遗憾,多少恨。他的脸贴在石棺上,闭上眼,想到了三十一年前: 那一年,他十岁。 幽州城外,快马飞奔,卷起了漫天的飞尘。 他和他爹娘坐在一架马车内,车外前后还有数十名骑马随从。 他爹余恨天摸着他的头,道:“生儿,回到洛阳后,爹就教你少林的一指禅功!” 他兴高采烈地点点头。 他娘白了他爹一眼,怨道:“成天就知道教儿子这些打打杀杀的武功。” 随后,他娘也抚摸着他的头,道:“生儿,回到家后娘教你吹笛子好不好?” 他同样是兴高采烈地点点头。 此时,车队已进入深山之中。古木参天,遮天蔽日,深山之路极为阴森。于长生头探出车窗,只见车队已被包围在狭小的谷道之中,两边俱是高山峻岭。 一声哀怨的鸟声,让年幼的于长生听到后觉得心神不安。 此时,整个车队都慢了下来。 见他皱眉,余恨天问道:“生儿,怎么啦?” 他摇摇头,紧紧地抱着他娘的手臂,道:“爹,这道上过于阴森,生儿有些害怕。” 余恨天呵呵笑道:“生儿,男子汉大丈夫有何可惧?况且还有爹娘在呢。” “嗯!” 车队继续往深山里挺进。 “停!”走在最前头的领队陆康大声喊道。 余恨天满脸疑惑,拉开车帘,呼道:“出何事了?” 陆康回头道:“禀告帮主,前方道上有一块大山石堵住了去路。” 余恨天站起身,往前方眺望。 “嗖!”的一声,一支弓箭飞向余恨天。余恨天拔出腰间的剑,劈开了侧面飞来的剑。 “嗖嗖嗖……!” 箭入雨下。 于长生娘亲紧紧地将他抱入怀中,不过她自己身上却中了几箭。 “娘!”于长生当即哭喊道。 “夫人!”余恨天退回到二人身旁,握着他夫人的手,怒红的双眼里泛着泪光。 “砰砰砰!”无数山石飞落。 马车摇晃,车外的随从哭叫不迭,而于长生的娘亲将他抱得更紧,拼尽全力不让他受到伤害。 于恨天怔了怔,后冲出了马车。 他娘虚弱道:“生儿别怕,生儿别怕……” 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不过仍将他紧紧抱着。 于长生脸上流过两行泪,不过他并没有哭,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等待着他爹回来。可等到他娘的身体慢慢变凉,还是未见他爹的身影。 许久之后。 马车外有人喊道:“余恨天死了!” 又有人问道:“是谁杀的,那可是立下大功了!” 一人答道:“陈永安杀的!” “哈哈!”有人大笑,“那回去以后定要他请我们喝好酒!” “谁去马车上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我!” 半晌之后,一个人揭开了车帘。 于长生大惊失色,那人竟是领队陆康! 陆康脸色凝重地盯着于长生,沉吟许久后才大声道:“都死了,万箭穿心!” “走!”车外有人命令道。 陆康对着于长生和他娘二人微微鞠躬三下,后合上了车帘。 山里一片寂静,听不到虫鸣鸟叫,听不到野兽咆哮,听不到风捎细叶,也听不到溪水潺流。于长生他娘的身体越来越冷,冷到他心里。他目光呆滞,怔怔地看着前方。他没有哭,也没有流泪,只是为了告诉他娘,他很听话,他不害怕。 “陈永安,陆康!”他心里已连续念了这两人的名字数万遍,他怕他会忘了。 夜里,风吹着树叶发出的沙沙响声打破了山林里的寂静。残败不堪的马车车厢内,于长生仍躺在他娘亲的怀里,怔怔地看着前方。 “叮铃叮铃!” 马蹄声和铃铛声越来越近。 “爹!”前方传来少女一声惊恐。 “唉!”一声中气十足的叹息,“去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嗯!” 一会后,车帘被打开,一个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女出现在于长生眼前。 “爹,快来看!”那少女惊呼道。 随后,走过来的是一个有着仙风道骨之风采的中年男人。 少女疑问道:“爹,这个弟弟还活着么?” 中年男人“嗯”了一声。 少女冲着于长生微微一笑,道:“弟弟,快到姐姐这里来。” 于长生看着她,沉默不语。 少女又问道:“弟弟,你娘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你就别打扰她了,到姐姐这里来。” 于长生挣开他娘亲的怀抱,冷冷道:“我知道我娘死了。” 少女脸色一沉。 随后,他拔去她娘身上的弓箭,眼泪哗哗而流。 可他没有哭! 他看向中年男人,求道:“叔叔,能帮忙把我娘带下车么?” 中年男人点点头,走上马车。 于长生拭去脸上的泪,冲下马车。 少女抓住他的手臂,问道:“弟弟,你要去哪?” 于长生冷冷道:“我爹就在这附近,我要去找我爹。” 少女“嗯”了一声,紧紧抓着他的手,道:“姐姐陪你一起找!” 于长生甩开少女的手,冷冷道:“不用了。” 半个时辰后,于长生仍未寻得他爹余恨天的尸体,他仍未放弃。 见此,中年男人施展轻功,跃到山道旁边的山上。 随后,他呼道:“这山上也有好几十具尸体。” 少女走到于长生面前,牵着于长生的手纵身一跃,带着他爬上了山顶。 一上山顶,于长生当即便认出了余恨天的尸体,此时他身上有数百道剑痕,像是死后还遭受了千刀万剐的羞辱。他跪在他爹面前,握着他冰冷的手,道:“爹,生儿是男子汉大丈夫,生儿一点都不怕!” 说毕,他还是忍不住失声痛哭。 清晨,雾气甚浓。 磕头辞别双亲的坟墓后,于长生跟着少女和中年男人离开了那血流成河的深山。 少女问道:“弟弟,你家里还有其他亲人么?” 于长生摇头,冷冷道:“除了爹娘之外,其他亲人都不可靠!” 少女又问道:“那你以后去找谁投靠?” 于长生冷道:“谁都不投靠,靠我自己。” 少女摸着他的头,笑了笑。 马蹄声,铃铛声响过深山,坐在马上的于长生已躺在少女怀里睡着。 ------------ 第一零九章 拜师 当于长生醒来之时,三人已在一竹筏之上,竹筏之下是一面清澈平静的湖。 于长生四顾环望,问道:“此处是哪里?” 少女铃铛一笑,道:“弟弟,此处是幽兰谷。” “幽兰谷?”于长生一脸迷茫,“此处你们的家么?” 少女摸着他的头,道:“此处以后也是你的家了!” 于长生倏地站起身,激动道:“我不要住在这,我想去少林寺学习武功,我还要替我爹娘报仇!” 少女微微一笑,冰冷的手摸在他通红的脸蛋上,道:“那你就拜我爹为师,让他教你武功。” 于长生向后退了一步,突然一个趔趄,掉进了水中。 少女急忙走到竹筏边上,拽住他的手,道:“快上来!” 于长生挣开少女的手,一头扎进水里,冒出来时已到中年男人的面前,便问道:“叔叔,你武功厉害么?” 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于长生怒视着少女,道:“叔叔的武功根本就不厉害,我才不要拜他为师!” 少女此时走到中年男人身旁,撒娇道:“爹,你就收他为徒吧,平日谷里太冷清,多一个人热闹些。” 中年男人冷冷道:“这孩子生性孤僻,心术不正,将来只怕会落入魔道,危害苍生!” 于长生冷道:“我只杀我该杀的人。” 中年男人斥道:“你还只是个孩子,就把杀人挂在嘴边,以后还得了!” 于长生道:“既然你武功不怎么厉害,我也不与你多费口舌。” 说毕,于长生头又扎进了湖里。少女往清澈见底的湖里望去,只见于长生像只灵活的小鱼迅捷游走。 少女心中一急,跳进了湖里,追着于长生而去。 几口茶的功夫后,少女追上了于长生,她握住了于长生的脚腕,将他往回扯到身旁。随后又提着于长生的后领,纵身一跃,跳回到竹筏上。 于长生忿然道:“你抓我回来做什么?快放我走。” 少女全身哆嗦,连连咳嗽,像是一个病人。 中年男人将手中竹竿丢弃,走到少女身旁,叹道:“烟冷呀,你明知你这身子可受不了寒,还往湖里面跳,你这是故意气爹的么?” 少女哆嗦道:“爹,女儿并非是想气你,只是这弟弟他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比女儿还可怜,女儿不忍心看他孤苦一人。” 于长生哼了一声,生气道:“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少女抱着于长生,摸着他的头,道:“弟弟,姐姐并非是可怜你,而是喜欢你。” 于长生不生气了。 随后,少女又抓着中年男人的胳膊求道:“爹,你就收他为徒吧。” 说毕,她又咳嗽两声。 中年男人叹道:“那好吧,爹答应你,收他为徒。” 少女微微一笑,虚弱道:“谢谢爹!” 于长生道:“叔叔武功不厉害,我不要拜叔叔为师。” 忽然,竹筏加快前行。 于长生晃了一下,疑问道:“竹竿都没了,这竹筏为何还变快了?” 少女摸着他的头道:“那是我爹的武功让它变快的,厉害么?” 于长生点点头,然后看向中年男人,双膝跪地,磕头道:“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中年男人无奈地摇摇头,问道:“我还不知道你这小子的高姓和大名呢!” 于长生作揖道:“师父,请受弟子于长生一拜!” 说毕,他再次磕头。 “你这小子变脸还挺快!”中年男人笑道,“为师乃天山寒殿掌门凌浮子,这位姐姐乃为师的女儿凌烟冷,以后你喊她作师姐便是。” “是,师父!” 随后,于长生又转向凌烟冷,磕头道:“师姐,请受师弟一拜!” 凌烟冷连忙将于长生扶起,道:“小师弟,快起来。” 于长生起身后,凌烟冷摸着他圆圆的脑袋,问道:“师弟,你小小年纪,叫长生这个名字可一点都不可爱。” 于长生脸色一沉,冷道:“这是我爹娘给我取的名字。” 凌烟冷见他不悦,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道:“以后可不能轻易对师姐发脾气,师姐会伤心难过的。师姐并非是嫌弃你爹娘给你取的名字,只是想给你取一个……一个名号,你想想,江湖上哪位排得上号的高手没有名号?” 于长生搔头,疑问道:“是么?” 凌烟冷点点头,道:“那以后你的名号就叫作……” “夜恒!”想了许久后,凌烟冷惊喜道。 于长生笑了笑,道:“那好,从今日起,我的名号就叫作夜恒!” 竹筏停泊之后,于长生抬头仰望。只见头顶上紫烟环绕,一条小瀑布从紫烟中飞流而下,心想着哪天能到瀑布底下冲个凉水澡。 随后,三人来到几间草屋前。 凌烟冷带着于长生走进其中一间草屋,道:“师弟,以后此间屋子就是你的了。” 于长生点点头,问道:“那师父什么时候教我武功?” 凌烟冷眯眼一笑,道:“师弟,你先在这住习惯了,爹自然就会教你厉害的武功,将来你也定会成为一个绝世高手。” 于长生摇头道:“师姐,我可不想要成为什么绝世高手,我只想为我爹娘报仇。” 凌烟冷有些意外,温柔道:“那更不用着急,只要你好好学,没几年就能报仇了。” 突然,凌烟冷脸色一沉,道:“若是哪天师姐嫁人去了,不回来了,你可要替师姐好好孝敬师父。” 于长生怔怔地点点头。 “师姐,你今年多大了?” 凌烟冷小声道:“十七了。” 于长生想了想,喃喃道:“当年我娘嫁给我爹时是十八岁,生我的时候是十九岁。那明年师姐你可就要嫁人了,后年就可以生……生……” 凌烟冷忍俊不禁,问道:“那你希望师姐嫁人么?” 于长生点点头,道:“听下人们说女人到了二十岁还没嫁出去就成老女人,我不想师姐你成为老女人。” 凌烟冷摸着于长生的头,笑道:“没想到你年纪这么小就知道这么多事情了。” 于长生冷冷道:“师姐,我不小了。” 凌烟冷“嗯”了一声,道:“你确实不小了。” ------------ 第一一零章 长大 月如钩。 银色月光洒在幽静的幽兰谷。 十岁的于长生来到幽兰谷的第一个夜晚。 刚躺上床,于长生便感到背部一丝凉意。他闭上眼,想到了他娘惨死的模样。 原来那背部突如其来的凉意,是他娘死后将他抱在怀里,他感受到的,她的身体渐渐冰冷的凉意。 他感到害怕。 他惊醒,喃喃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何可惧?” 他再次闭上眼,只觉得背部越来越凉,脑海中他娘的流血越来越多。床明明是干燥的,他躺在上面却总觉得全身沾满了湿漉漉的鲜血。 他登时起床,跑出屋子,走到湖边。他盘坐在地,听着飞瀑之水哗哗直落的响声,能让他忘记背上的凉意和心里的潮湿。 他闭上眼睛,突然,飞瀑之水像是流到他身上,就像是从他娘身上流出的血渗进他心里一样…… 他猛然睁开眼。 “娘!”他惊呼道。 此时的他已是满头冷汗。 “师弟!” 于长生回头,只见有凌烟冷正站在他身后。 看着他神情恐慌,凌烟冷走上前,将他抱入怀中,摸着他的头,安慰道:“有师姐在,你别怕。” 于长生倔强道:“我没怕,我一点都不怕,我只是睡不着!” 凌烟冷笑了笑,牵着于长生的手,将他带回闺房之中。那时候的于长生还不知道什么是姑娘的闺房。 凌烟冷道:“师姐胆子很小,老是怕半夜有鬼,师弟能陪师姐睡么?” 于长生摇头道:“我娘说了,男女授受不亲!” 凌烟冷忍俊不禁,道:“看来你真的是个大人。” 于长生的眼神很坚定。 凌烟冷道:“那你躺到床上,师姐坐在旁边,你陪师姐说会话。” 于长生摇摇头,道:“师姐你躺在床上睡觉,我坐在床边打坐静息,如此一来你就不用怕了。” “师弟你会打坐!”凌烟冷一脸惊讶,“你以前学过武功?” 于长生点点头,道:“我爹教过我一些少林寺的内功和拳法。” 凌烟冷想了想,道:“那好,你就坐在师姐旁边打坐,如此师姐就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第二天,清晨。 幽兰谷里没有鸡鸣,却有瀑布飞流直下的流水声。 于长生睁开眼,已经躺在师姐怀里,身上还盖着被子。他转头看向凌烟冷,她的呼吸很安静,皮肤白皙如雪。看了许久之后,于长生忍不住伸手去捏了一下凌烟冷那细长挺拔的鼻子。 凌烟冷睁开眼,嘟着嘴白了他一眼,惹得他哈哈大笑。 凌烟冷摸着他的头,问道:“昨晚有没有尿床呀?” 于长生怫然不悦,钻出了被窝,道:“师姐,你可别把我当成孩子了!” 凌烟冷笑了笑,问道:“昨晚又是谁说男女授受不亲的?” 于长生哼了一声,道:“昨晚我太累了,所以就倒下了,今晚肯定不会了。” 到了晚上,于长生又在凌烟冷的床上打坐。 第二天醒来时,他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坚持打坐一个晚上。 …… 春去春来,转眼间过了五个年头。 于长生已从一个满脸稚气的孩子变成一个身高体瘦的少年,他的内力和剑法突飞猛进,性格愈加开朗。 而凌烟冷已是一个二十二岁的“老姑娘”。虽人未有什么大的变化,但在十五岁的于长生心里,她则是越来越美。 每天夜里,于长生同样会坐在凌烟冷床边打坐。 只不过,他会趁凌烟冷熟睡的时候偷看她几眼,他喜欢看她睡觉微微蠕动的嘴唇,喜欢偷看她睡觉时脸上如止水般的平静,喜欢闻她身上散发出的味道…… 他对她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每天早晨,他都会伸手去轻轻抚摸她的脸叫她起床。 她的脸很光滑,而且有点凉,他有时候会在想,若是他火热的嘴唇贴在她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可他只是想想而已, 他对她充满了敬畏。 …… 又过了两年。 他十七岁。 师父不再同意让他在凌烟冷的房里过夜。 可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是会偷偷溜进她的闺房,虽然此刻他已明白闺房的涵义。可他和她之间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若是没有彼此,两人都会失眠。 有一天。 凌烟冷问道:“师弟,如果哪天师姐去嫁人了,你会舍得么?” 正闭眼打坐的于长生睁开眼,看着凌烟冷,摇摇头,道:“我不想师姐嫁人。” 凌烟冷笑道:“师姐都二十四岁了,太老了,再不嫁人恐怕就没人要了。” 于长生道:“师姐你还有我呢,怎么会没人要你。” 凌烟冷问道:“师弟,你真的不嫌我老么?” 于长生凑到她脸前,静静地看着她。她确实是一直都没老,几乎和七年前于长生见到她时一模一样,只不过眼里却多了些忧郁,这反倒也让她多了几分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于长生道:“师姐,你和七年前一模一样,我却变老了许多;如果再过七年,怕是该你嫌我老了。” 又有一天。 盛夏,谷内没有风,屋子有些闷热。 凌烟冷就穿着一层薄纱,躺在于长生身旁。 于长生回头,怔怔地看着她,幻想着薄纱之下若隐若现的曲线。 凌烟冷白了他一眼,道:“师弟,不许你胡思乱想。” 于长生转身,凑脸到她面前,轻轻抚摸着她的脸。 他轻声问道:“师姐,你以前可有喜欢的人?” 凌烟冷想了想,向他说起天山寒殿的五位师兄为了她而决斗一事。 听完后,于长生问道:“那师姐你喜欢五位师兄的哪一位?” “我喜欢……” 见于长生神情严肃,凌烟冷欲说又止。 于长生皱眉道:“喜欢哪一个?” 凌烟冷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微微摇头道:“我不告诉你。” 于长生怒哼一声,侧头亲吻凌烟冷的脸颊。他终于尝到了嘴唇吻在凌烟冷冰霜般脸颊上的滋味。 凌烟冷没有惊讶,而是笑了笑,摸着他的头,道:“其实五位师兄我谁都不喜欢。” 于长生甩开她的手,勃然大怒道:“师姐,我真的不是小孩了!” “师弟!”凌烟冷愣住了。 突然,于长生身体前倾,嘴唇盖在凌烟冷的嘴唇上。 两滴泪从凌烟冷的眼角滑落至耳边,就像是一道柔和的阳光穿过晶莹剔透的冰。 ------------ 第一一一章 锦瑟 那个吻很长。 当于长生收回嘴唇之时,凌烟冷冰冷的嘴唇已被捂热,冰冷光滑的脸蛋上也尽是热泪。 于长生抚摸着凌烟冷的半边脸,痴痴地看着她,问道:“师姐,你喜欢我么?” 凌烟冷看着他,一言不发,脸上的热泪越来越多。 许久之后。 凌烟冷身往右侧,背对着他。 “师弟,我要睡了。” 于长生向前,趴在凌烟冷身上,凑到凌烟冷耳朵旁轻声问道:“师姐,你喜欢我么?” 凌烟冷依旧没有回答。 半夜。 听到一阵轻轻的呜咽声,于长生睁开眼,此时的他已盘膝于床上。 他回头,只见凌烟冷正躲在被窝暗自哭泣。 他转身,将凌烟冷托起,抱入怀中。她的眼睛是通红,人却是冰冷。 凌烟冷摸着他清澈的脸,小声道:“师弟,以后别再如此对师姐了好么?” 于长生登时心中一沉,脸色铁青。 见他如此,凌烟冷哭得更加伤心,道:“师弟,你别难过,看到你难过师姐也好难过。” 于长生看着她,眼里闪烁着泪光,怔了许久之后,他才微微点头。 凌烟冷摸着他的头,笑了笑。 于长生嘴角抽搐,他实在是不喜欢她摸他的头。因为他知道,大人都喜欢摸小孩的头。 那天之后,于长生整个人变得消沉,武功也荒废退步了不少。他开始练习吹笛子,没日没夜的吹。在他看来,笛子的声音很哀怨,无论是谁听了都会觉得难过,所以他想让她听到他的难过,他想让她关注他,在乎他。 即便是每天夜里都待在一起,他还是觉得她离开他很远。 每夜趁着她熟睡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偷偷亲吻她的脸,就像是一个孩子小时候都会偷爹娘藏起来的糖。 一个多月之后。 夜里,夏风徐徐。 凌烟冷躺在床上,若有心思的样子。 于长生回头,对她说道:“师姐,还没睡?” 凌烟冷看着他,低沉道:“师弟,明天我和爹要出趟远门。” 于长生惊喜道:“那我也要和你们一齐去。” 凌烟冷摇摇头,冷道:“你出去了,谁留着看家呀?” 于长生脸色一沉,道:“你和师父都走了,要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么?” 凌烟冷笑了笑,轻声命令道:“快躺下来。” 于长生脸色泛红,犹豫了一下,后躺到凌烟冷身旁。 凌烟冷侧头看向他,离他很近很近,两人四目相顾,于长生心中不禁叹道:“师姐的眼睛真的好美。” 凌烟冷手摸着他的脸,道:“师姐和师父很快就回来了,你可要好好呆在谷中。” 霎时,她的眉宇间多了一丝怒色,厉声道:“若是师姐回来,你没在谷中,或者此间你有去找人寻仇,师姐就不认你这个师弟了,这辈子也不想理你了。” 于长生从未见她如此严厉,只好点头答应。 凌烟冷微微一笑,抚摸着他的头,温柔道:“这才是师姐的好师弟。” 于长生脸色一沉,眼睛瞪得很大,问道:“师姐,临走前能否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 凌烟冷愣住了,眼波暗淡。 许久之后,她才道:“师姐回来就告诉你,好不好?” 于长生眼里冒出亮光,喜道:“好,师姐你一定要早日归来。” 一串细丝般的眼泪从凌烟冷的眼角滑落,细到让人看不见。 第二天,凌浮子和凌烟冷出谷了,他们告诉于长生说要回一趟天山,两三个月就会回来。可于长生一等就等了一年半。 对他而言,这一年半比别人的十年还要漫长。这一年半,寒冰剑法他已学熟练,他的笛声也越来越哀怨。 而且,他的心已经绝望冰冷。 那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于长生站在飞瀑之上,紫烟之中,吹着笛子,心中空旷。突然,一叶竹筏,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湖面上。 于长生冷笑,将笛子收回袖中,纵身一跃,落至竹筏之上。 “师父!”于长生看着凌浮子冷道。 “长生!” 凌浮子甚为激动,拍着他的肩膀,嘴角颤抖道:“没想到一年多未见,你的武功精进不少。” 于长生冷笑,道:“才过了一年多么,我都记不清你们上次是何时离开。” 于长生徐徐上前,走到凌烟冷面前,此时的凌烟冷手捂住嘴,眼中泛泪。 于长生冲着她冷笑,道:“师姐,好久不见。” 凌烟冷哽咽,说不出话。 …… 从那天起,夜里于长生不再陪伴在凌烟冷身边,陪着凌烟冷是他那哀怨的笛声。 一个多月后,某一天,凌浮子出谷。 那天晚上,听到凌烟冷的咳嗽不止,于长生走到她窗外。 “我知道你在外面,为何不进来?”屋内的凌烟冷道。 于长生犹豫了一下,走进屋子。 此时的凌烟冷一脸病容,比一个多月前又憔悴许多。 凌烟冷咳嗽几声,道:“坐不坐随你。” 于长生坐到床边。 凌烟冷虚弱道:“我知道你恨我,恨我一年前骗了你。” 于长生冷冷地“嗯”了一声。 凌烟冷低声哭泣。 顿了顿,她接着道:“你变了。” 于长生依旧是冷冷地“嗯”了一声。 凌烟冷坐起身,挪至他身后,握着他的手,道:“师弟,让师姐好好看看你行么?” 于长生转回头,和凌烟冷对视。 凌烟冷脸色苍白,眼神绝望,但依旧年轻端丽。 凌烟冷凝视着于长生,徐徐抬起冰冷的双手抚摸着于长生,道:“师弟,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此时,晶莹的泪珠已打湿了她憔悴的脸。 于长生心中波澜翻滚,难以镇定。急呼一口气后,他将凌烟冷推倒在床,整个人压在凌烟冷身上。 他头微微上前,嘴唇扑在凌烟冷的嘴唇上。 凌烟冷闭上眼,没有抗拒。 一会后,于长生抬起头,呼吸急促,眼睛盯着凌烟冷胸前。他的左手从凌烟冷肩膀处慢慢游走到腰间,想解开她的腰带。 凌烟冷微微摇头,雨带梨花道:“师弟,不可以。” 于长生手颤抖,大汗淋漓。 犹豫了许久之后,于长生的左手倏地绵软瘫倒,整个人也倒在床上。 凌烟冷摸着他的头,虚弱道:“师弟,师姐知道你是最乖的。” ------------ 第一一二章 烟消云散 于长生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问道:“是不是在你眼里,我永远都只是个孩子。” 凌烟冷微微一笑,温柔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当然像个孩子。” 于长生摇摇头,道:“如今你都回来一个多月了,你该告诉我了,你喜不喜欢我?” 凌烟冷脸色一沉。 怔了许久之后,她才说道:“等我咳嗽病好了我再告诉你。” 说毕,她轻轻咳嗽两声。 于长生问道:“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你病好才能告诉我。” 凌烟冷不说话了,眼眸里一片暗淡。 见她没回应,于长生起身,怒气冲冲地走出草屋。 一会后,哀怨的笛声响起,凌烟冷听着笛声流泪。 夜已深,夜微凉。 于长生站在湖边,吹完一曲之后,他心情平复了许多。这一年半以来,每当感到伤心孤独的时候,他都会站在湖边,吹响笛子。湖面上倒映的月亮,就像是一个他的好友,一个永远都不会遗弃他的好友。 他问明月道:“你说师姐它喜不喜欢我?” 明月不会点头,也不会眨眼,只会招来清风,吹乱平静的湖面。他不知这湖面上泛起的涟漪,是肯定还是否定。 他抬头仰望明月,喃喃道:“明月知我心,惜明月不会意。” 蹒跚的脚步声。 他回头,只见凌烟冷缓缓走来。 一步一咳嗽,一眸一牵魂。 于长生上前,扶住她,道:“师姐,外头凉,快回屋歇息。” 凌烟冷握着他的手,道:“这一年半以来,师姐都没睡过一天安稳觉。” 于长生愣了一下,随后面露微笑,将凌烟冷抱回屋。将凌烟冷轻轻放上床后,他盘膝坐在她旁边。 凌烟冷咳嗽两声,看着他的身影,问道:“如果哪天我变成老太婆了,师弟你还愿意坐在我旁边陪着我么?” 于长生转身,凑到她面前,笑道:“当然愿意,只不过我肯定比师姐你老得快,到时候怕是师姐你先嫌弃我了。” 看着他灿烂的笑容,她想起了他以前十岁,十一岁……到十七岁时的模样。 她痴痴地看着他,笑了笑,笑得很慈祥。 随后,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眼泪哗哗而流。 于长生连忙拭去她脸上的眼泪,笑道:“师姐,刚才你答应过我的,等你咳嗽病好了,你就告诉我,这下可不能再骗我。” 凌烟冷微微颤头。 她闭上眼,虚弱道:“有你坐在旁边,师姐就能安心睡个好觉。” 没多久,她睡着了,一脸平静。和两年前一样,于长生偷偷地亲了一下她的脸。见她眼角有一滴泪滑落,他疑惑搔头,心中暗暗问道:“师姐怎么连睡觉的时候也爱哭呀?” 第二日,傍晚时分,凌浮子回谷,还带回一个襁褓中的男婴。凌浮子说该男婴是在紫烟山山脚下捡到的,应该是被附近的山民遗弃。看着这男婴,凌烟冷甚为欢喜。 那天夜里,除了于长生之外,陪伴在凌烟冷身旁的还有这名男婴。看着凌烟冷照顾男婴时慈爱的眼神,于长生心里有些嫉妒。他想到了很多年前,凌烟冷看他的眼神。 见凌烟冷把自己冷落,只顾着照顾小孩,于长生怒哼一声,起身要离开屋子。 凌烟冷急忙扯住他的袖子,问道:“师弟,你要去哪?” 于长生冷道:“我看有他陪着师姐就够了。” 凌烟冷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道:“你这么爱吃醋,你还说你不是个孩子?” 于长生怒目,可又无言以对。 凌烟冷将他拽回坐到床上,道:“你不是说你长大了么,那晚上我睡觉,由你来照顾他。” 于长生摇头,问道:“我为什么要照顾他呀?” 凌烟冷幽怨地看着他,道:“当然是你照顾他了,兴许以后他会说话了还喊你作爹呢。” 于长生喜上眉梢,问道:“喊我作爹?那他岂不是要喊你作娘?” 凌烟冷愣了愣,黯然神伤道:“我……我还能当他娘么?” 于长生握着凌烟冷的手,道:“你若不能还有谁能?” 凌烟冷看着他,道:“那你答应我,以后你会好好照顾他,直到他长大成人。” 于长生惊喜道:“你先答应我当他的娘,我就答应你照顾他。” 凌烟冷当即答应道:“待我这咳嗽病好了,我就答应你。” 于长生笑道:“那我答应你,会照顾好他,直到他长大成人。” …… 从那天起,于长生每天都在盼望着凌烟冷的病早日康复。事与愿违,凌烟冷的咳嗽病看似愈加严重。有时候,她会连连咳嗽一个晚上,怕吵到孩子休息,她总会用毛巾捂住嘴巴。 于长生总觉得凌烟冷有事情在瞒着他,可每当向她和师父问起时,都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因她体内至阴致肺寒而咳嗽不止。 每天一大清早,凌烟冷都会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打扮后的她面若芙蓉,明艳动人。那是一个妩媚的凌烟冷,让于长生每天看得痴迷。 再过不久,凌烟冷病重,可她仍旧坚持着早起打扮。于长生不明白,为何她这段日子会如此钟情于胭脂水粉。她整天躺在床上,要于长生吹笛子给她听。于长生很疑惑,她以前是不爱听笛子的,她觉得笛声太哀怨。 某天, 谷内无风。 凌烟冷坐在铜镜前,于长生坐在床上欣赏着她的背影。 红,赤红,鲜血的赤红。 凌烟冷突然吐了一滩血。 “师姐!”于长生惊呼道。 说毕,他冲上前,抱住凌烟冷。 他的一声惊呼,招来了师父凌浮子,也吓哭了床上的孩子。 凌浮子皱眉,哭道:“女儿!” 凌烟冷看着凌浮子,虚弱道:“爹,女儿撑不住了,对不起!” 凌浮子泣不成声,缓缓地走出屋子。 “师姐,你怎么了,撑不住是何意?”于长生嘴角哆嗦道。 凌烟冷虚弱道:“师弟,对不起,师姐从小就患有不治之症。当年师姐决意要把你留在谷中,是怕有一天师姐突然不在了,还能有你陪在我爹身边。” 凌烟冷嘴唇颤抖,声音极弱。 于长生凑到她耳边,她说道:“你答应过我,要好好照顾孩子………” 谷内依旧无风,屋外却有几片叶子掉落。 凌烟冷走了,没留下一句喜欢。 ------------ 第一一三章 转机 大漠,寒冬。 一半金黄,一半雪白。 一匹马,一把剑,一个蒙着纱巾走过大漠。马蹄两道长长的脚印,一道是踏在金黄的沙漠上,令一道是踏在被白雪覆盖的沙漠之上。 如期绮丽之景,都难以掩盖住大漠的无情。 寒风呼啸而过,带着风沙,风沙里夹着雪,雪中又夹着无情。 握着孟朝九的佩剑,帝兰剑,顾霜怜心中的是暖的,她的心是热的,而她的眼神是哀怨的,但已经没有了杀气。 造化弄人。 老天爱作弄人,也爱作弄大漠,否则大漠怎么会是如此泾渭分明的金黄和雪白。就像是两个人,一个热情似火的男人和一个冷傲如雪的女人,它们彼此相依,却又不会彼此相容。 十六年前,孟朝九走过这片大漠,留下了一个充满怨恨的顾霜怜; 十六年后,顾霜怜骑着马,走过他们当年走过的路,留不下一个充满遗憾的顾霜怜。 马儿踏过的脚印越拉越长…… 几日后,长安郊外。 一座荒山,一座孤坟。 孤坟之上是残雪,残雪上又落着几片残叶。 顾霜怜缓缓走到坟前,拭去孤坟上的残雪,也拭去孤坟上的残叶。可谁又能替她拭去她心中的残雪和残叶? 顾霜怜头靠在孤坟上,对孤坟内的人轻声说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其在乎朝朝暮暮。你把我想作普通的女人,我也把你看作普通的男人,所以你我之间只有四天。” 热泪,从她的脸滑落,渗进土中。 她接着道:“四天,真的足够了。” 她幽怨道:“可若是当初你没骗我,我们再好好过几天,让我陪着你静静死去,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笑了笑,道:“也许四天真的够了,可我还是有些贪心。” 说毕,她起身,拔出了剑。 她冷道:“这算是我去找你,还是你在等我?无论如何,只愿能与你重逢,到时候你可别再嫌弃我相貌了。” 冰冷的剑,绝望的心。 “且慢!”突然,有人喊道。 顾霜怜睁开眼,斜眼侧脸,只见一个满头银发、手握着字幅的算命先生站在墓碑前。 顾霜怜问道:“你是谁?” 算命先生捋一捋白须,问道:“我认识你,想必你也听说过我?” “嗯?” 算命先生微微一笑,道:“十六年前,在阳关门前,我给这座坟中之人算过命。” 顾霜怜眼中射出一道精光,道:“你是活神仙?” 算命先生点点头,道:“我可真不是什么活神仙,活神仙只是江湖人给我的一个名号。” 顾霜怜道:“十六年前你给他算过命,说他一入大漠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算命先生脸色一沉,叹气道:“当年我告诉他,想要活命就千万不要走入大漠,可他就是不听劝;后来我劝他想清楚再去救你,可他毫不犹豫就去了。” 顾霜怜疑问道:“那他为何救了我就会死?” 算命先生笑了笑,道:“因为那是命。” “荒谬!”顾霜怜叱喝道。 算命先生点点头,仰天长叹了一口气,道:“若是世上之人都相信命,那人世间就跟草木风雪一样无情了,我也觉得荒谬。” 他看向顾霜怜,接着道:“所以我后来都没再为人算过命,除了……” 他笑了笑,欲言又止。 顾霜怜道:“想必你已算到,今日我将命丧于此。” 算命先生摇摇头,道:“我算不准。” “哦?”顾霜怜冷笑,“还有你活神仙算不准的事情。” 算命先生解释道:“孟朝九让我算不准此事。十六年前,因为他,我算不准你会不会死于沙尘暴;十六年后,还是因为他,我算不准你会不会自绝身亡。” 顾霜怜哼了一声,道:“他都死了,还能阻止我么?” 算命先生哀叹一声,摸着孟朝九的墓碑,道:“当年为了救你,他宁可将生死置之度外。你若是如此轻生,岂不是辜负了他一番好意?” 顾霜怜侧头看向孤坟,道:“我怕他一个人孤独,我要去陪他。” 算命先生道:“你信不信有轮回转世?” 顾霜怜摇摇头。 算命先生道:“既然不相信有轮回转世,你又怎么可能会相信有鬼魂,你实则并非是想去陪他,只是轻声罢了。” 顾霜怜无言以对。 算命先生闭上眼,道:“你闻。” 顾霜怜闭上眼。 算命先生缓缓道:“你可有闻到他的气味?” 顾霜怜摇头,小声道:“没有。” 算命先生睁开眼,道:“只有死人才有味道,你没闻到他的味道,说明在你心中,他还不是死人。” 算命先生走到她身旁,拍着她的肩膀,像一个慈父嘱咐道:“既然你心中还有他,就带着他好好活着,别辜负了他当年的一番好意。唯有心长久,情才能长久,有人才有心,有命才有人。” 顾霜怜睁开眼,眼泪打湿纱巾。 她问道:“当年为何你不阻止我进中原,或者是阻止他去长安找我?” 算命先生眉头一皱,道:“人各有志,人各有命。以孟朝九行侠仗义的性格,救得了他一时,救不了他一世。再者,当年他去救了你后,我就被天狼洞的人抓走了,后来就被关了十六年。” “十六年!”顾霜怜目瞪口呆。 算命先生“嗯”了一声,笑道:“命是如此。” 顾霜怜怔了怔,问道:“王风吟那小子是不是你派来的?” 算命先生点点头。 顾霜怜眉头紧皱,问道:“为了我,害他没了性命,不值得!” 算命先生捋一捋胡子,道:“他性格如此,才会有此劫难,若是要他重来,想必他还会做此选择。” 算命先生笑了笑,道:“而且,如今他也还活着。” “他没死?” 虽觉得不可思议,但顾霜怜很相信算命先生的话。 算命先生看着顾霜怜手中的帝兰剑,道:“此剑沉寂许久,该为它寻一个适合的主人。” 顾霜怜点点头,问道:“那我该去哪找那小子?” 算命先生道:“九宫山玉梅峰。” 顾霜怜剑回鞘,抱拳道:“多谢相劝,告辞!” 算命先生捋捋胡子,道:“见到那小子后,帮我转告他,花间派有难!” 顾霜怜微微点头,纵身离去。 此时,九宫山,玉梅峰上…… ------------ 第一一四章 危在旦夕 半月前,双华城,井林。 地牢坍塌没多久后,天空下了飘起了冬雨。 叶忘仇和言若初刚离去,一个苗条修长的身影从天而降。那是一个女人,她的手里握着一把刀,她的脸上还带着泪。 一个多月前,在江宁府,这个女人看到了双华城的女弟子言若初使用了她家的飞叶刀法,还听到言若初说要从邪神柳下无痕夺走她爹的飞叶刀。所以她此番潜入双华城就是为打探消息。 没想到她刚踏入双华城,城内的一幢高楼正起着大火,城内所有的人都在忙着灭火。不久后,她又听到了一声巨响,顺着这声声响,她来到了这片井林。一到井林,她就听到王风吟埋在地底下之事。 她向来是一个冷酷的女人,可每当看到曾经对她好的人遇到不幸,她都会难过流泪。不久前,王风吟曾经救过她性命,所以她哭了。可她不仅仅只是因为王风吟救过她性命才流泪。她哭道:“王风吟,你忘了么,你曾经答应过我,你这条命是留给我的?” 这女人就是叶雨乔。 雨很快就停了,她很快也将离去。 就在此时,她仿佛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呼吸声,她走到的一口井口塌陷的枯井旁,头往井里探,井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她合上眼,耳朵仔细聆听井内的动静。 许久之后,没听到丝毫动静,她喃喃道:“莫非是我听错了。” 她起身,欲将离去。 又是一阵微弱的呼吸声,她心中一颤,叹道:“这不是我耳朵听到的,这是……” 这是她的感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是心有灵犀。 “难道是王风吟?”她突然想到,虽然她一直都不认为她会对王风吟有如此感应,可她说服不了此时流出的泪水。 嘴角微微上扬后,她跃入井中,此时井底已被大大小小的裂石填满。 摸着黑,手在井底找了一阵后,最终在身后摸到了一张冰冷的脸。她惊喜一笑,虽还不能确定那人是王风吟,但起码那人还有微弱的呼吸。 随后,她背着那人纵身跃出井底。借着暗淡的月光,她认出了那人正是王风吟。此时的王风吟浑身都是血迹,脸上也有数道擦痕,看似十分虚弱。 叶雨乔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喊道:“王风吟,王风吟!” 许久之后,王风吟发出微弱的嘶声,睁开眼后,他虚弱问道:“我死了么?” 叶雨乔眼中闪烁着一道泪光,微微摇头,道:“没!” 王风吟轻轻咳了一下,嘶道:“如果……我没死,我怎么……怎么会见到你?” 叶雨乔道:“我带你去看郎中,你坚持一会!” 王风吟眼皮微微眨了一下,轻微扯着叶雨乔的手臂,问道:“我真的还没死?” 叶雨乔摇摇头。 王风吟微微喘气,道:“我不信,你凑近一些。” 叶雨乔脸凑到王风吟面前。王风吟缓缓抬起手,哆嗦地摸着叶雨乔的脸,道:“没有感觉,我就知道这是……幻觉……” 他接着道:“你快扇我一下……我看看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叶雨乔没有理会,而是将王风吟背到背上,纵身跃起,离开了双华城。出了双华城,叶雨乔背着王风吟来到一间残破的草屋。此时的王风吟手脚冰冷,奄奄一息。 叶雨乔轻轻拍打着他的脸,哭道:“王风吟,你坚持一会,我这就去请郎中。” 王风吟的眼睛微微睁开,微弱喘息道:“真的……不是我幻觉么?” 犹豫之后,叶雨乔打他了一记耳光,眼泪哗哗而流。 王风吟似乎听到了“啪”的一声,虽然他此刻已感觉不到痛。他微微一笑,道:“没想……到,真是你……” 他的笑带着一丝满足。 叶雨乔揪着他的前领,怒道:“王风吟,我不许你死,你这条命是我的,只有我杀你你才能死!” “趁着……我还有……一口气,你快一刀……杀” 王风吟话未说完,已微微合上双眼。 “王风吟!”叶雨乔大声哭喊道。她扶着他盘坐在地,从背后为他输入真气。 两个时辰后,叶雨乔收掌。王风吟咳了一声,倒在叶雨乔怀里;叶雨乔微微一笑,因真气消耗过多而晕倒。 当她醒来之时,已是第二天清晨。她立即伸手至王风吟鼻孔处,见他还有呼吸,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起身,将王风吟拖至被昨夜雨水淋湿的草堆上,且在草堆旁燃起火。 随后,她赶到城中的一间药铺门口,急忙敲门。 门打开后,是一位中年人提着蜡烛出现在她眼前。 中年人怨道:“一大清早……” 刀光闪过!中年人还未说完话,叶雨乔手中的刀已架在他肩上,她问道:“你们这的郎中可在?” 中年男人嘴角哆嗦道:“我就是这里的郎中。” 叶雨乔喝道:“带上你的药箱,快跟我走!” “去哪呀?” “别问这么多!” “是!是!” …… 几盏茶的功夫后,叶雨乔带着郎中回到草屋。 见王风吟浑身血渍,嘴唇发紫,郎中两眼发直,苦道:“人都这样了,我看还是……” 叶雨乔怒瞪了他一眼。 郎中愁眉苦脸,上前为王风吟把脉。 半晌后,郎中回头看着叶雨乔,全身颤抖,吞吞吐吐道:“姑娘,他……他……” “他怎么了?”叶雨乔急道。 “他怕是……熬不过半个时辰,在下无能为力。”郎中哀道。 叶雨乔怔了一下,喝道:“庸医,滚!” 郎中立即起身,跑出了草屋。 此时,王风吟睁开眼,微微侧头看向叶雨乔,虚弱道:“快杀了我。” 叶雨乔上前一步,蹲在王风吟面前,道:“你的命是我的,我想什么时候取走是我的事,此刻我还不想杀你,我不许你死!” 王风吟斜眼,看着她,微弱道:“我累了,死之前能……” 他欲言又止。 叶雨乔哼道:“你曾经救过我性命,如今我也不能让你死在我面前。” 王风吟呼吸不畅,喘道:“这是我的命,我真的累了。” 他的呼吸越来越缓慢。 叶雨乔登时泪如雨落,道:“你不许死,你不许死!” 王风吟嘴角上扬,道:“当初在枫树林,看到那位大哥死前有大姐为他哭,我好羡慕。如今,有你为我哭,我知足了。” ------------ 第一一五章 解封 叶雨乔摇头,大声道:“不行,我一定救你!” 随后,叶雨乔搀扶起王风吟,道:“我带你去看江城最好的郎中。” 王风吟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虚弱道:“刚才那位郎中说过了,我活不过半个时辰,还是算了。” “啪!”叶雨乔勃然大怒,扇了王风吟一记耳光。 王风吟眯着眼,嘴角微微上扬,整个人瘫倒在叶雨乔身上。 叶雨乔道:“王风吟,不管你有多累,你这条命都要给我留着!” 说毕,她将王风吟背起。 “等等!”王风吟微微挣扎的眼缝内闪过一道光,“去天宝客栈,兴许有一人能够救我。” “天宝客栈?” …… 半柱香的功夫后,叶雨乔背着王风吟赶到天宝客栈。 此时,客栈门口站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他们,仰头看着前方,像是刚刚送走了一位故友。 听到叶雨乔急促而又有些沉重的脚步声,那人回头,两眼直立,惊呼道:“王风吟,你……” 王风吟睁开眼,眼前之人原是弃无味。弃无味疾步走到二人面前,激动道:“没想到,你这小子……” 王风吟无力微笑,闭眼问道:“萧伯父……在么?” “在!在!”弃无味急忙道,“快随我来!” 三人走入客栈的一间客房。 弃无味激动呼喊道:“萧兄弟,萧兄弟!” 萧泰惊醒,蓦地从床上坐起身,慌忙道:“怎么了?” 弃无味走到床边,道:“你看看这是谁?” 弃无味向旁边挪了一步。 萧泰惊呼道:“王风吟!” 他的眼中倏地一下夹着两滴泪。定了定,他下床,急道:“快把他放到床上!” 叶雨乔上前,将王风吟轻轻放躺在床上。 萧泰坐在床边,为王风吟把脉。 一盏茶的功夫后,他侧头看向弃无味,眼里带着惊讶之色,道:“弃兄,你来看看。” “我?”弃无味有些意外。 萧泰点头,道:“你看下这小子的内力。” 弃无味上前一步,右手掌与王风吟一只手掌相抵。一会后,他大惊失色,叹道:“没想到这小子体内竟有如此深厚内力!” 萧泰“嗯”了一声,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股内力应是一位绝世高手传入他体内,只不过因他自身修为不足,还未能完全驾驭这股内力。因此这股真气大多都沉积在他丹田之内,不能为他所用。” 顿了顿,萧泰接着道:“也正是因为沉积在他丹田之内的真气,他才能活到现在。” 弃无味惊喜道:“如此说来,这小子还有救?” 萧泰面带忧虑地点点头。 听此,叶雨乔喜出望外,一滴泪从她左眼眼角滑落。 “只不过……”萧泰眉头紧皱,“要救他的话需打通他丹田处的穴位,让沉积在丹田之内的真气流转于他体内。” 弃无味疑问道:“萧兄弟你的意思是他会因此走火入魔?” “走火入魔还只是后话。”萧泰低沉道,“我只怕他丹田内的真气流入奇经八脉之后,他会因血脉喷张而亡!” 弃无味脸色一沉。 叶雨乔冷冷道:“给他打通穴位,他肯定能撑得住。” 萧泰看着她,问道:“这位姑娘,你是?” “我是谁你管不着!”叶雨乔怒目道,“他这条命是我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萧泰脸带犹豫。 此时,躺在床上的王风吟虚弱道:“萧伯父,听她的。” 叶雨乔躬身,提起王风吟的前领,厉声道:“王风吟,你给我听好了,只许你活着不许你死!” 说毕,她大步流星走出了房间。 萧泰看向弃无味。 弃无味眉宇间带着喜色,道:“既然如此,那就打通他丹田处的穴位。” 萧泰额头上的皱眉似乎又多了几道,道:“那好,还得需弃兄你来为他打通了。” 弃无味先将王风吟撑起之坐在床上,后盘膝坐到王风吟身后。运气之前,弃无味道:“王风吟,门外这姑娘我们可招惹不起。你不会你自己着想,也得为我和萧兄弟着想。” 王风吟虚弱笑道:“那姑娘我也怕。” 深作吸气之后,弃无味出双掌,分别置于王风吟两侧腰间。他体内的真气,从双掌慢慢流入王风吟体内。 此时,叶雨乔正站在门外,她疲惫的身躯靠在墙上,心里在着急等待着。 “啊!”屋内突然传出王风吟一声惊天怒吼。 叶雨乔站不住了,冲进了客房,急问道:“怎么样了?” 萧泰回头,看着她低沉道:“穴位已打通,丹田内的真气正流入奇经八脉,要待到一个时辰后才知分晓。” 弃无味走下床,道:“这小子福大命大,此次肯定会逢凶化吉。” 叶雨乔走到床边,怔怔地看着王风吟。 弃无味对萧泰使了一个眼色。 萧泰心领神会道:“弃兄,我去找掌柜那讨些笔墨写药方,待会还得麻烦你去趟药铺抓药。” 弃无味道:“小事一桩。” 萧泰对叶雨乔道:“姑娘,我就坐在客栈楼下,出什么状况你就招呼我一声。” 说毕,萧泰和弃无味二人走出了客房。 萧泰疑问道:“弃兄,你觉得这位姑娘和王风吟是何关系?” 弃无味笑了笑,道:“萧兄弟,你是不是怕好女婿被人抢走了呀?” 萧泰叹了一口气,皱眉道:“当初他是为了救小女才无奈与小女成亲洞房,要是他对小女没有感情,我当然也不会怪罪于他。只不过小女年纪轻轻就……唉!我这当爹的甚是心疼。” 弃无味道:“子孙自有子孙福,无需自扰!” 萧泰点点头。 客房内,叶雨乔坐到床头边,看着浑身是伤的王风吟。 她喃喃道:“王风吟,不知是你倒霉还是我倒霉?无论我到哪都能遇到你。” 王风吟斜眼看向她,虚弱道:“你我都倒霉!” “你醒了?”叶雨乔惊道。 “我都没睡着过。”王风吟解释,“体内真气四处乱窜,我哪能睡得着?” 叶雨乔哼了一声,道:“你活该!谁让你不好好爱惜身体,弄得浑身是伤!” 王风吟苦道:“我也不想如此,只不过每次我都很倒霉,奇怪的事都找上我。” 叶雨乔道:“还不是你爱多管闲事,第一次在江宁府码头见到你时,我就料想到你会有这么一天。” ”什么!”王风吟目瞪口呆。 ------------ 第一一六章 有缘之人(续) “怎么了?”叶雨乔疑问道。 王风吟之前微微睁开的眼睛猛然间睁得很大,道:“我第一次见到你不是在江宁府的某家客栈内么?当时你正被魔僧莫松纠缠。” 王风吟咬牙,接着问道:“怎么是在江宁府码头?” 叶雨乔摇头,解释道:“第一次见到你是在江宁府码头附近的巷子里,你手里是不是还提着一盏油灯?” 叶雨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微微颤头道:“那时我在暗处,所以你没又看到我。好在你武功不赖,否则必死无疑,我当时便记住了你,心想着你这爱管闲事的家伙迟早有一日会吃到苦头。” 王风吟惊住了!原来那晚在江宁府,被他所救之人并非只有言若初一人,还有此刻在他眼前的叶雨乔。 他想到了半月前,在苏州城外,见到算命先生之时: 当时,算命先生问到他有缘之人一事,他怫然不悦道:“老骗子,这件事不提也罢,你一提我就来气。那所谓的有缘之人早已名花有主,你差点让我做出拆散鸳鸯之事。不仅如此,我还被人认为是心怀不轨身份可疑之徒。” 算命先生捋捋胡子,觉得难以置信,道:“你会不会是弄错人了?” 说毕,他掐指算了算,随后叹了叹气,心想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我还真算不准这小子!” 王风吟瞪大眼睛,抓着算命先生的手急道:“老骗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算命先生轻轻地掰开王风吟的手,道:“没弄错,没弄错,你只需记得,是你终会是你的,不是你的如何勉强都没用。” …… 想到此,王风吟心中不禁问道:“她们两人当中谁才是我的有缘之人?” “你怎么了?” 见他一言不发眉头紧皱,叶雨乔问道。 王风吟看着叶雨乔,怦然心动。昨夜在地牢内,做好死的准备后,他想起了叶雨乔,当时他已隐约明白这种怦然心动的含义。显然,谁是他的有缘之人,他心中已有了答案。他看着叶雨乔,小声道:“你凑近一些,我有件要事想告诉你。” 叶雨乔一脸茫然,耳朵凑到王风吟嘴边。 王风吟抬起手,抚摸着她的脸,痴痴地看着她。 半晌之后。 叶雨乔忿然挺直腰板,手轻轻地拍打一下王风吟的脸,怒道:“王风吟,你太过分了。” 突然,王风吟两眼睁大,整张脸变得扭曲。叶雨乔能感觉得到,他体内有一股极其强劲的内力在四处窜动。 随后,他身上的一百多道伤口俱有血流出,上下两层牙齿磨得滋滋作响。 叶雨乔急握住王风吟的手,道:“王风吟,你一定要坚持住!” 王风吟呲牙问道:“你有没有情郎,大师兄,或二师弟?” 叶雨乔眼擒泪,大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问如此荒谬的问题!” 王风吟牙齿要出了血,道:“你快告诉我!” 叶雨乔喝道:“没有!” 王风吟看向叶雨乔,眼里血丝密布,他道:“我这条命是你的,我……” 话未说完,王风吟昏了过去。 叶雨乔急忙冲出客房,对着楼下喊道:“王风吟晕过去了!” 此时,正在倒茶的萧泰将茶壶摔倒桌子上,疾步赶回客房。 一盏茶的功夫后。 为王风吟把完脉,萧泰埋头哀叹一声。 叶雨乔摇头,哭道:“不可能,不可能!” 萧泰连忙抬头,道:“姑娘,你可别误会,王风吟暂时已逃过一劫。” 叶雨乔眼泪还在流,喝道:“那你为何要哀叹?” 萧泰吓得全身颤了一下,慌张解释道:“虽然他已逃过一劫,只不过身上多处伤口已化脓,而且以后还会走火入魔。” 叶雨乔拭去脸上的泪水,怒喝道:“命能保住就好,其他事以后再说。” “是,是,姑娘你说的是。”萧泰唯唯诺诺道。 叶雨乔问道:“他何时能够醒来?” 萧泰道:“明天应该能醒来。” 叶雨乔冷道:“我去隔壁的客房歇息,他醒了之后你记得告诉我一声。” 萧泰点头。 第二日,客栈内很是安静。 萧泰敲响叶雨乔所住的客房门,道:“姑娘,王风吟醒了。” 叶雨乔睁开眼,大声道:“我知道了!” 梳妆整理一番后,叶雨乔走进隔壁客房,此时弃无味和萧泰已为王风吟换了一件新的衣裳。 一见到她,萧泰急忙从凳子上起身,道:“我去熬药。” 弃无味道:“萧兄弟,我去帮你熬药。” 萧泰回头,道:“弃兄,不必了,熬药这种小事我一人就够了。” 弃无味瞪了他一眼,又道:“姑娘你昨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我下去帮你看看还有没有些吃的。” 二人相互拉拽,相继走出房间。 叶雨乔走到床边,双手抱臂于胸前,冷傲问道:“王风吟,怎么样了?” 王风吟看着她,笑道:“看见了没,哪个男人见了你都怕。” 叶雨乔怒哼一声,道:“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怕我总比欺负我好。” 王风吟咳嗽几下,虚弱道:“我想喝水。” 叶雨乔白了他一眼,道:“想喝自己倒!” 王风吟咳得更厉害了。 无奈之下,叶雨乔还是去倒了一杯水,递到王风吟面前。 喝过水后,王风吟微微一笑道:“你怎么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叶雨乔面若冰霜,冷冷道:“既然你没事,我也该走了。” 王风吟慌忙道:“谁说我没事了?” 叶雨乔鄙夷地看着他道:“莫非你还想我一直照顾你,直到你痊愈?” 王风吟连连点头,眼角带着笑意。 “啪!”叶雨乔一记耳光打在王风吟脸上。 王风吟苦道:“姐姐,我可是个重病之人。” 叶雨乔怒目而视道:“那又如何?” 说毕,她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后会有期!” “等等!”王风吟急忙起身下床,没走两步,他便摔到了地上。 叶雨乔回头,急忙上前搀扶起他,斥道:“你为何不让我走。” 王风吟握着她的手,虚弱道:“若是我现在晕过去了,你会为留下来么?” 叶雨乔哼了一声。 让她没想到,王风吟真的晕了过去。 ------------ 第一一七章 出行养伤 叶雨乔无奈叹气,扶着昏迷的王风吟躺到床上。她坐在床沿边,握着王风吟的手。 温柔的人,温柔的眼,温柔的泪光。 叶雨乔温柔道:“以后少管闲事,多爱惜自己的身体。” 许久之后,萧泰端着一碗药走进客房。 叶雨乔起身,走到萧泰面前,冷冷道:“以后好好照顾他,告辞了!” 萧泰将手中的药放到桌上,抬手急道:“姑娘,且慢!” 叶雨乔回头,怒目而视。 萧泰心里哆嗦了一下,道:“姑娘,怕是还得需要你照顾他一些时日。” “他不是还有你们能照顾么?”叶雨乔背对着说道。 萧泰解释道:“姑娘你有所不知,他此前曾遭人多番严刑拷打,身上落下的一百多道伤口因未能及时处理而化脓。” 叶雨乔愣了一下,问道:“依你之意是……?” 萧泰道:“依在下之意,最好是将他送至严寒雪地,如此一来非但能减缓伤口化脓恶化,而且还能加快身上伤口和体内内伤的恢复。” 叶雨乔道:“你是想让我带他去严寒雪地照顾他?” 萧泰向后一步,道:“没错。” 叶雨乔问道:“那为何不是你们陪他去。” 他接着解释道:“封在他丹田之内的真气已在他体内运转,他随时都可能会走火入魔。若是姑娘能陪在他身边,定会比我们二人陪着好些。” 叶雨乔回头,斜眼怒目,道:“为何我陪着他就好些?” 萧泰埋头,不说话了。叶雨乔走到他面前,他吓得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叶雨乔又怒哼一声,眼光发狠道:“那他会走火入魔一辈子么?” 萧泰摇摇头,道:“不一定。若是他修为够了,能完全控制体内这股真气,就不会再走火入魔;或者是他天资聪颖,突然领悟,武学境界有所提升,兴许也能驾驭体内真气。一切都得看他的机缘造化。” 叶雨乔想了想,冷问道:“那最好是何时动身?” 萧泰道:“越快越好。” 此时,弃无味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走进客房,道:“姑娘,你昨天一天都没吃东西,来吃点面。” 萧泰皱眉,样子有些气急,道:“弃兄,我正在和姑娘说将王风吟带到严寒雪地之事。” “哦!”弃无味低声道,“那姑娘可否答应此事?” “这……”萧泰瞥了叶雨乔一眼。 “我答应!”叶雨乔冷道。 弃无味笑了笑,道:“姑娘快坐下来吃面!” 叶雨乔坐到桌旁,拿起筷子,脸上依旧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弃无味“呵呵”笑了两声,道:“姑娘,在下有几件事想要嘱咐你。” 叶雨乔没有回应,埋头吃面。 弃无味接着道:“九宫山玉梅峰顶此刻正下着大雪,姑娘不妨就带王风吟上九宫山养伤;此外,若是他走火入魔后狂性大发,姑娘可封住他丹田处的穴道,让他体内真气暂时断开停下运转。” “嘶嘶!”叶雨乔吃得津津有味。 萧泰突然眼睛一亮,道:“我这就去准备这段时日内所需之药和干粮。” 说毕,他急忙走出了客房。 弃无味坐到叶雨乔身旁,问道:“姑娘,你和王风吟是何关系?” 叶雨乔抬起头,怒目而视。 弃无味急忙摇手,道:“我只是随口问问。” 叶雨乔一脸怒气,哼道:“不久前,他曾经救过我性命。” “哦!”弃无味恍然大悟,“怪不得姑娘你还愿意带他到严寒雪地养伤。” 叶雨乔放下手中的筷子,问道:“他此前为何会被困在双华城井底?而且还多次遭受严刑拷打。” 弃无味叹了一声,道:“此事一言难尽。” 叶雨乔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喝道:“一言难尽也得说!” 弃无味怵目,吓得跳了一下,慌道:“我说,我说,我又没说我不说。” 顿了顿后,他从第一次在地牢内见到王风吟,直说到双华城地牢塌陷。 听完之后,叶雨乔冷笑一声,道:“没想到他比我想象中还爱多管闲事,真是活该!” 弃无味看着她,连连说道:“是,是,他活该,我也觉得他爱多管闲事。” 叶雨乔怒瞪着他,道:“你也爱多管闲事,而且你当时应等到顾霜怜来了之后再逃出地牢,免去他遭受严刑拷打之苦。” 弃无味笑道:“姑娘你是在为他打抱不平?” 叶雨乔鄙夷地哼了一声,道:“我只是对你感到不齿。” 弃无味脸色发青,道:“城外成千上万的流民急需救济,我也是别无他法。” 他接着说道:“而且当时我也不知道他想要将顾霜怜引至地牢。” 叶雨乔讥笑几声,问道:“你为了救济城外素未相识的流民,就舍得丢下王风吟一人?” 弃无味脸色十分难看。 叶雨乔笑问道:“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大义?” 弃无味低沉道:“以王风吟一人之命换成千上万个流民的性命,当然算是大义。只不过如此做对不对,就要看姑娘你如何想。” 叶雨乔忽然怒拍桌子,喝道:“王风吟这条命可是我的,若是他日后病势加剧,我定会找你算账。” “好呀!”弃无味突然微微一笑道,“若是他病势加剧,姑娘可以随时来找我算账,到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接着道:“我相信只要有姑娘你在,他定会逢凶化吉平安无事。” 此时,客房门被打开,萧泰走进来,道:“姑娘,我已在客栈门口备好马车,所有东西都已装上车,可以出发了。” 叶雨乔眉头紧蹙,问道:“需如此急着走?” 萧泰微微点头,道:“化脓若不及时救治,怕是会致全身坏烂。” 叶雨乔“嗯”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动身吧。” 随后,弃无味和萧泰二人将昏迷之中的王风吟扶上马车。 马蹄声响起。 萧泰不放心,跟着马车追了几步,便对叶雨乔道:“姑娘,若有何需要,记得去找无为派的弟子帮忙。” 叶雨乔瞥了他一眼,不耐烦道:“知道了!” 马车渐渐消失。 弃无味走到萧泰身旁,道:“萧兄弟,别担心啦!” 萧泰哀叹道:“我是怕王风吟走火入魔时,那姑娘镇不住他,被他伤着!” 弃无味笑道:“连我都怕那姑娘,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 第一一八章 逃脱之谜 江城郊外。 王风吟和叶雨乔所搭乘的马车刚踏出江城城门。 沿路上,见到城郊上千上万的流民之后,叶雨乔心中一颤,喃喃问道:“若换作是我,真的会为了一位朋友而弃众多流民于不顾么?” 她仿佛体会到了弃无味的苦衷和无奈。 她心想道:“也许并非是每一个人都会觉得大义重于一切,只不过在大义面前,每一个人都可能会不由自主地选择大义。那为何会如此?” 她想不明白,也不愿再多想。 仿若车夫不愿多见流民的苦难,这一段路马儿好像走得很急。 此时王风吟身上裹着棉被,头枕在叶雨乔的腿上,身子躺在萧泰特意加在车厢内的长凳上。 叶雨乔冷道:“王风吟,我知道你醒了。” 王风吟睁开眼,笑了笑,疑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叶雨乔道:“你这榆木脑袋突然间沉了许多,我就知道你醒了。” 王风吟傻笑一声,道:“我刚才迷糊醒来,觉得枕头好软好舒服,便使劲压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枕着你的腿,怪不得会如此舒服。” 叶雨乔稍微扶起他的脑袋,往旁边挪了几个位置。 王风吟愁眉道:“这路程颠簸,没枕头躺着多难受。” 叶雨乔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没有理会。 王风吟斜身,小半部后背已离开长凳,脑袋又躺到了叶雨乔的腿上。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又醒神的耳光拍在王风吟脸上。他似乎已经习惯上了叶雨乔的耳光,闭上双眼,一副享受的模样。 叶雨乔没有再挪走,而是眼中冒出两团火。她厉声道:“王风吟,你身上的伤口大多已化脓,劝你还是别乱动!” 王风吟微微颤头,道:“明白,只要我的枕头不动,我自然也不会乱动。” 叶雨乔哼了一声,眼中的火渐渐熄灭。 王风吟问道:“这是要带我去哪?” 叶雨乔怒道:“别说话,到时候你自然会知晓。” “哦!”王风吟低沉道。 没多久。 叶雨乔问道:“王风吟,当时地牢的入口不是被落下的大石封住了么?你后来是如何逃出来的?” 王风吟睁开眼,道:“你不是要我别说话么?” 看到叶雨乔的眼中射出一道精光,王风吟急忙解释道:“当时我已经躺在地上,做好死的准备了。没想到看守地牢的三位老头突然将我托起,往上一扔,后来之事我就不得而知了。” 叶雨乔满脸疑惑,道:“后来我是从一口枯井井底救出了你,如此说来,是那几位老头扔入井底。” 王风吟想了想,恍然道:“兴许是地牢坍塌,顶上的石块落下来之后,打通了其中一口井的井底。想必是几位老人念在我善良,不忍心让我命丧于地牢之中,便救了我。” “啪!”叶雨乔突然又给了王风吟一记耳光。 王风吟怔怔地看着她。 叶雨乔埋头怒瞪着他,道:“若不是那几位老头,你早就没命了。所以你该打,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真的丧命于井底,你欠我的命怎么还?你给我记住了,你这辈子不可能每次都如此幸运,以后不许再如此胡来。” “是,是,遵命!”王风吟眼带笑意道。 叶雨乔一脸无奈道:“我有些不明白,为何你每次都爱多管闲事?” “若不是多管闲事,我怎么会遇见你?”王风吟反问道。 他的眼神貌似有很多话。 叶雨乔抬起头,避开他的眼神,哼了一声,道:“遇见你可都没有什么好事!” 王风吟又问道:“你若不是爱多管闲事,为何还要救我?” 叶雨乔冷冷道:“你曾经救我性命,我救你只是为了报恩?” 王风吟伸出手,握住叶雨乔的左手,道:“其实你也很幸运,每次你遇到险情都会有我救你。” “啪!”叶雨乔一记耳光甩在王风吟脸上后,挣开王风吟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王风吟收手,笑了笑,合上眼。心想叶雨乔虽然凶悍了些,但是和她在一起总觉得轻松惬意。 叶雨乔头抬得很高,不让王风吟看到她微微泛红的脸。 随后,王风吟又问道:“叶雨乔,你信不信命?” 叶雨乔厉声道:“好好歇息,不许说话。” 王风吟接着道:“之前有位算命先生说……” 叶雨乔突然拿一块又冷又硬的馒头塞住王风吟的嘴。 王风吟取出塞到嘴里的馒头,递给叶雨乔。叶雨乔接过馒头之后,二人陷入了一段很长的沉静。 许久之后,叶雨乔双眼已合上。王风吟睁开眼,静静欣赏着她的脸。她闭眼歇息时,两条细长的眼线弯弯上翘,比她平日冷酷的模样可爱甚多。 王风吟心想道:“没想到我的有缘之人竟然是你,怪不得我和你之间会如此有缘。” 他又想到了那天在枫树林里,那个水一样的女人,就跟此时双眼紧闭的她一样清净透彻。 突然,一张乖巧的脸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若是那位算命先生没将有缘之人一事告知于你,你还会接近我么?”他想起了言若初曾经问过他的一句话。 虽然此前言若初曾拿剑刺过他,并且和他恩断义绝,他心中难免会有些愧疚,只觉得像是辜负了她。 “唉!”王风吟长长哀叹一声。 叶雨乔睁开眼,冷冷说道:“王风吟,我腿酸了。” 王风吟起身,坐到长凳上。叶雨乔双腿伸直,舒展筋骨。随后,她抬起双腿搁至王风吟膝盖上,道:“都是你害得我腿酸,快给我揉揉腿。” 王风吟膝盖处化脓的伤口被她双腿一压,疼得他哆嗦几下。他白了叶雨乔一眼,求道:“轻点,姐姐。” 叶雨乔背靠在车厢内壁,道:“少废话,快给我揉腿。” 王风吟嘴角张得很大,道:“我可是重伤之人,你还要我服侍你,简直是太不可理喻了。” 叶雨乔瞪着他,问道:“揉不揉?” “揉,揉!”王风吟咳嗽一声,狠狠地捏了一下叶雨乔左腿。 叶雨乔嘶的一声,喝道:“轻点!” ------------ 第一一九章 九宫山 冬日的九宫山冰敷雾化,琼楼玉宇,一派北国风光。 坐了一天一夜的马车后,王风吟和叶雨乔二人抵达九宫山山门。 老车夫停下马,道:“姑娘,到九宫山山门了。” 叶雨乔扶起王风吟的脑袋,弯腰上前几步,揭开车帘。见车外玉树参差、冰花错骨,一片凝重,她心中感慨万千。 顿了顿,她才道:“直接走一天门,不必去无为观登门拜访。” “是!”老车夫答道。 马蹄声缓缓响起。 叶雨乔刚坐回原位,王风吟的脑袋即刻躺到她腿上。她哼了一声后,轻轻拍打了一下王风吟的脸。 王风吟问道:“为何要上九宫山?” 叶雨乔冷冷道:“你身上的伤口俱已化脓,来这冰天雪地有益于加快伤口痊愈。” 王风吟点点头,道:“那为何是你陪我来,不是萧伯父和弃大侠陪我来?” 叶雨乔瞥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你不希望我陪你么?” 王风吟连忙摇头,伸手握着叶雨乔的手,道:“当然你陪着我来更好些。” 叶雨乔挣开他的手,道:“你给我听好了,待你伤好了之后,你我二人之间就互不相欠了?” 王风吟眉宇间有些失落,道:“那我这条命也不是你的了?” “休想!”叶雨乔厉声道,“你的命还是我的,只不过我不再有何亏欠于你。” 王风吟脸色稍有不悦,道:“我当初救你并非是为了想让你有亏欠于我,即便是换作他人,我也会挺身相救!” “啪!”叶雨乔狠狠地给了王风吟一记耳光,将他原本苍白打得通红。 叶雨乔忿然道:“王风吟,你这条命是我的!下次你多管闲事之前要好好考虑下自身安危。” 王风吟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趾高气昂道:“既然想关心我你就直说,何必要如此拐弯抹角。你放心,我下次插手闲事之前肯定会为你考虑的。” “啪!”不出王风吟所料,另一边脸又着了一记耳光。 王风吟不说话了。 一会后,叶雨乔冷冷问道:“你委屈了?” 王风吟摇摇头,低声说道:“我哪敢。” 叶雨乔笑了笑,道:“你连死都不怕了,这世上还会有你怕的东西么?” 王风吟抬起手,指向叶雨乔。 叶雨乔张口,头向前倾,轻轻咬住他的手指。 王风吟惨叫一声,道:“我不是怕你,只是对你敬畏之至。” 叶雨乔松口,轻声一笑。 王风吟问道:“叶雨乔,待我伤好之后,你打算到何处去?” 叶雨乔冷道:“与你何干?” 王风吟不说话了,心想道:“你可是我的有缘之人,当然与我有关,到时候你就别想逃再出我手掌心。” 半柱香的功夫后,马车停在某座山峰山脚处。 车夫道:“姑娘,到一天门山脚了。马车不能前行,要将车厢卸下,让马儿驮着你们的行囊上山。” “好!”车厢内的叶雨乔大声回应道。 随后,她低头看向王风吟,问道:“王风吟,你自己能走上山么?” 王风吟忽然咳嗽几声,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虚弱道:“你看我现在这样子,甭说是爬山了,哪怕是下地行走都不行。” 叶雨乔白了他一眼,无奈道:“既然如此,只能我背着你上山了。” 王风吟热泪盈眶道:“嗯嗯,叶姑娘,你人真是太好了,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叶雨乔左手轻轻揪着他的耳朵道:“我给听好了,到时候你伤好了,你可要背着我游完整座九宫山。” 王风吟左手突然抓着叶雨乔左手,道:“别说是背你爬九宫山,就算是背你走一辈子我也愿意。” 叶雨乔左手指尖加重力气,道:“不许胡言乱语!” 王风吟面目痛苦,松开叶雨乔手,求饶道:“痛!我知道了。” 将萧泰准备好的行囊装上马背上后,在车夫的开路之下,叶雨乔背着王风吟缓缓走上山。王风吟头倚在叶雨乔肩上,闻着她及腰秀发弥漫出的发香。 山路越斗越陡,叶雨乔则丝毫未喘过气。 半个时辰后,三人走上一天门山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波澜壮阔的云海。云雾化成波涛,从天滚滚而降,汹涌澎湃,如万马奔腾,如乱云飞渡。 从山上流入山脚的云浪,有的像白鲸掠海而过,有的像骆驼奔驰在大漠;从山谷间涌向山上的云雾既有雷霆万钧之势,又有排山倒海之力。两股云浪相撞之后,云雾直升九霄,卷起千堆雪。 见此,三人无不惊叹。 王风吟道:“叶雨乔,待我伤好之后,带你飞渡这云海如何?” 叶雨乔难得舒心一笑。 过了一天门,三人继续往前走。走到玉梅峰顶时,已过中午,三人走到一个山洞洞口前。马车夫卸下马背上的行囊后,独自一人牵着马儿沿着原路返程下山。 玉梅峰上,寒风呼啸,雪压松柏,冰裹梅花。 王风吟耳朵和脸蛋冻得通红,他抬头连连哈气,见眼前不断冒出热气,他惊喜道:“叶雨乔,这玉梅峰峰顶也太冷了。” 叶雨乔眯眼看着他,疑问道:“你如此表情,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王风吟挽着她的手臂,哆嗦道:“这么冷当然是不喜欢。” 叶雨乔笑道:“冷就对了,如此你的伤口就好得快些。” 随后,叶雨乔背着王风吟走入山洞。 山洞里燃起火后,霎时暖和了不少。 叶雨乔起身,道:“我去附近拾些柴火,你好好在这待着。” 王风吟急道:“待会要是有狼来了,我该怎么办?” 叶雨乔怒瞪着他,叱喝道:“王风吟,别得寸进尺。若是一头狼你都对付不了,我瞧你也别活了,直接被狼咬死得了。” 王风吟埋头,喃喃道:“还不是不放心你一人出去找东西。” 叶雨乔带着刀走出了山洞,留下王风吟一人。 王风吟心想道:“与其没事可做,还不如静心打坐运功疗伤。” 他盘膝坐地,运转体内真气。 没多久,他脸色突变,一时红,一时青。 王风吟眉头一蹙,心想不妙。 ------------ 第一二零章 生死约定 王风吟停下体内真气的调息。 他的眼睛猛然间睁得很大,带着鲜红的血色,就像是黑洞里闪烁的血色宝石。 半柱香的功夫后,他整个人才慢慢恢复意识,脸色也变回原先的苍白。 “我刚才怎么了?”他皱眉自问道,“我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 沉吟许久,他恍然大悟道:“我刚才是走火入魔了。” 此时,叶雨乔抱着一捆柴回来。 见王风吟脸上尽是冷汗,她问道:“王风吟,你怎么了?” 王风吟脸色凝重,道:“叶雨乔,你走吧,我一个人可以照顾好我自己了。” 叶雨乔瞥了他一眼,眼带怒气,将腰间的干柴丢至地上,没有回应。 王风吟大声道:“叶雨乔,你听见我说的话了么?” 叶雨乔面色不悦,眯眼怒视着王风吟道:“我想走就走,想留就走,你管得着么?” 王风吟喝道:“叶雨乔,我需要一个人好好静养,你呆在我旁边,只会影响到我伤势的恢复。” 叶雨乔哼了一声,坐在火堆旁,怒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心人!” 王风吟道:“没错,我是不会感激你的。你留在这顶多会是好心帮倒忙,所以你赶紧走吧,别来烦我。” 叶雨乔眼冒金星,捡起身旁的一根木柴朝王风吟砸去。 王风吟抬起手臂挡开了迎面扑来的木柴,冷道:“我就知道,你留在这只会坏事。” 叶雨乔怒站起身,走到王风吟身旁,半蹲身抓起王风吟的前领,道:“王风吟,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王风吟表情冷漠道:“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那你为何突然想赶走我?” 王风吟冷笑道:“我本来就不想你留下。” 叶雨乔怒道:“你若是不说清楚,休想我走。” 王风吟看着他,一脸愁容。 “叶雨乔,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他问道。 “说!” 王风吟的眼角处落下一处阴影,道:“若是我哪天走火入魔,丧失心智,你一定要在我伤着你前杀了我。” 叶雨乔霎时松开王风吟的前领,问道:“你就是因为此事才想要将我赶走?” 王风吟点点头。 叶雨乔忿然道:“若是你敢伤我,我定会杀了你!” 王风吟看着她,笑道:“如此甚好!” 叶雨乔问道:“若是我真把你杀了,你会怪罪于我么?” 王风吟笑的很苍白,道:“对我而言,被你杀总比伤着你好。” 叶雨乔反问道:“对我而言又何尝不是?” 她接着道:“被你伤几下,总比要你一条命好。” 王风吟心中动容,嘴角抖动。 他缓缓伸出手,抚摸着叶雨乔的脸。 两人四目一触。 愣了愣,叶雨乔头往后倾,站直了身,冷道:“王风吟,你可别想多了,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报答你昔日的救命之恩” 说毕,她大步流星走出了山洞。 山洞里,留下一个了一个冰冷的人,一颗冰冷的心和一只冰冷的手。 “你为我做的这一切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报恩么?” 走出山洞,叶雨乔抬头仰望空中漂浮的,纯净无暇的雪花,喃喃道:“我的心中只能有仇恨,容不下半点雪花,更容不下一个人。” 当一个人心软的时候,下手就会变慢,尤其是一个女人。看着雪花,叶雨乔用来握刀的右手在慢慢颤抖。 半柱香的功夫后,叶雨乔返回洞中,此时王风吟已躺在地上睡着,他身上裹着一层厚厚的棉被,只不过手钻出了被窝。 叶雨乔走到他身旁,轻轻扶起他的手。 突然,王风吟惊醒,反擒住她的手。叶雨乔大吃一惊,没想到王风吟连熟睡的时候都保持如此之高的警惕。 王风吟睁开眼,咳了两声。 叶雨乔想挣开他的手,反倒被他握得更紧,她怒道:“王风吟,松手!” 王风吟松开她的手,道:“叶雨乔,如果哪天我没有乖乖松手,你定要立即拔刀杀了我。” 叶雨乔眉头一蹙,道:“此事无需你担心!” 王风吟笑道:“你可千万别舍不得。” 叶雨乔怫然不悦,冷酷道:“有的时候我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想杀了你。所以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王风吟长舒了一口气,眼睛怔怔地看着洞顶,道:“我们何时才能够下山?” “等你身上的伤口痊愈了。” “只愿在我伤口痊愈之前我还没有走火入魔。” “不对!”叶雨乔忽然摇头,“要等到你不会走火入魔了再下山,免得你下山后祸害他人。” 王风吟倏地坐起身,问道:“若是我一辈子都好不了呢?” “那你一辈子都别想下山。” 王风吟眉头一挑,道:“如此说来,我倒宁愿一辈子都好不了,一辈子呆在这山上。” 叶雨乔鄙夷地看着他,冷冷道:“你一辈子都不能下山,并不是意味着我会陪你一辈子。若是半年之内你还好不了,我定会杀了你,如此没用的男人没必要留在世上。” 王风吟脸色一沉,心想道:“半年之内我能克服走火入魔之症么?若是不能,叶雨乔真的会杀了我么?” 傍晚,斜阳近在咫尺,只因浓雾弥漫,斜眼的余晖却撒不到人脸上。 洞里也越来越冷。 叶雨乔坐在火堆旁,安静地看着燃烧的火。王风吟则目光迟滞看着洞口,心里不停念叨着:“千万不要走火入魔,千万不要坐火入魔……” 念着念着,他便睡着了。 当他醒来之时,已是第二天清晨。 咳了两声后,王风吟缓缓坐起,随后他又咳了两声,只觉得全身乏力,十分疲惫,像是干了一夜的活,都未有歇息。 叶雨乔走到他身旁,递给他一碗水,道:“喝口水。” 王风吟接过碗,喝了两口水,看向叶雨乔。 “怎么回事!”王风吟突然惊呼道。 叶雨乔衣服有几十道划痕,像是被极细极细的剑划破。 想了许久之后,叶雨乔道:“昨夜外头风太大了,这些都是被风划破的。” 王风吟抓着她的左手臂,仔细打量着叶雨乔衣服上的划痕。 见此,叶雨乔急忙推开他的手,道:“小事而已!” 王风吟眼神愣怔,道:“是不是昨晚我走火入魔了?” ------------ 第一二一章 心疼 叶雨乔定了定,小声问道:“你真的对昨夜所发生之事一无所知?” 王风吟脸色登时发青,他已猜想到是他昨夜走火入魔后伤了叶雨乔。他一脸愧意道:“你当时为何不杀了我?” 叶雨乔低沉道:“昨夜你走火入魔之后,周身剑气环绕,我根本无法靠近你。” 顿了顿,她接着道:“后来我喊了你一声,你回头瞪了我一眼,随之你身上的剑气向我扑来,我便成了此刻这般模样。” 王风吟咬牙,攥紧拳头,心中惭愧不已。 叶雨乔蹲在她面前,轻声安慰道:“我这不是还好好的么?你无需自责!” 王风吟看向她,眼中泪光闪烁,道:“你下山去好么?别留在山上陪我了,你放心,欠你的这条命我会完好无缺地交给你的。” 叶雨乔怔怔地看着他许久,怒站起身,哼道:“王风吟,我说过了,我爱怎么做是我的事,你管不着!若是下次你再敢冒犯我,我一定出刀杀了你。” 王风吟咳嗽一声吼,艰难站起身,走到叶雨乔身旁,缓缓抬起右掌,道:“你我击掌为盟,若是下次我再伤了你,你定要杀了我,不可无言而无信。” 叶雨乔怒瞪着他,脸色微微泛红,甩手疾步离去。 “叶雨乔!”王风吟冲着叶雨乔的背影喊道。 叶雨乔没有理会,径直走出了山洞。此时,山上坐下着大雪,寒风呼呼而啸,阴冷至极。即便暖日挂在头顶,无法暖到人心。 叶雨乔躺在一棵松柏树上,闭眼想着昨夜王风吟走火入魔时的模样。血红的双眼,狰狞的面孔,浑身冒着杀气,此刻想起她还有些后怕。 一盏茶的功夫后,王风吟从山洞内走出,走到地上。 叶雨乔挣开,走到他面前,厉声问道:“王风吟,你出来做什么?” 王风吟道:“外面冷一些,更有益于身上伤口的愈合。” 见他浑身发抖,叶雨乔眉头紧皱道:“此事急不来,快回去,免得受寒。” 王风吟目光坚毅道:“不行,我一定要快点恢复伤势。” 叶雨乔哼了一声,站在他身旁,气得不说出话。 一会后,见王风吟鼻子和脸冻得通红,她忍不住喝道:“王风吟,快回去!” 王风吟哆嗦道:“你答应我下山,我就回洞里面去。” “我懒得理你!” 说毕,叶雨乔怒气冲冲地走进山洞。 半个时辰后。 玉梅峰顶上的雪越下越大,呼啸的寒风让坐在洞里的叶雨乔听着觉得越来越冷。 叶雨乔坐不住了,走出洞,此时王风吟静静地坐在地上。 “王风吟!”叶雨乔喊了他一声。 他没有回应。 叶雨乔心想不妙,一个健步至王风吟身旁。她屈身凑近王风吟脸前,只见王风吟双眼紧闭,人已昏迷。 叶雨乔勃然大怒道:“王风吟,你这烦人的家伙!” 说完后,她将王风吟拖回洞中。 火堆旁,叶雨乔用棉被包住了王风吟,双手不停地搓着王风吟的手和脸。 许久之后,王风吟才微微睁开眼。 “啪!”叶雨乔一记耳光打在王风吟红通通的脸上,叱喝道:“烦人的家伙!” 王风吟笑了笑,虚弱道:“没错,我就是个烦人精,你千万别理我。理我肯定会烦死的。” 叶雨乔拳头轻轻捶了王风吟胸口几下,道:“下次再无理取闹,我就……” “你就什么?”王风吟问道,“我现在可是一点都不怕你了!” 叶雨乔不耐烦道:“换我怕你了,成不成?你千万别再无理取闹了。” 王风吟咳嗽两下,问道:“是你无理取闹还是我无理取闹?” 叶雨乔起身,冷冷道:“我去捡些柴。” 叶雨乔离开之后,王风吟躺在地上,心中十分沮丧,他喃喃道:“没想到我如此没用,不仅是成为他人的负担,而且还会伤到我喜欢的人。” 傍晚,雪终于停了,玉梅峰上烟雾环绕。 洞中,王风吟和叶雨乔二人刚吃完晚饭。 王风吟缓缓站起身。 叶雨乔问道:“王风吟,你想做什么?” 王风吟道:“我想出去走走。” 叶雨乔站起身,走到他身旁,扶着他的手臂,道:“我陪你去。” 王风吟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会生气?” “你都不怕我生气了,我生气还有何用?” “若是此次我能逃过一劫,下了山我还怕你。” “若是?”叶雨乔不高兴了,道:“不能是若是,只能是一定。” “但愿如此!”王风吟冷道。 “嗯?” 感受到叶雨乔的怒火,王风吟连忙道:“一定如此,一定如此。” 叶雨乔冷冷一笑,扶着王风吟走出了山洞。 洞外,被夕阳染红的云雾遮挡住前方的路,让二人觉得犹如漫步在云端。 王风吟道:“以前睡觉之前我总爱躺在地上仰望夜空,幻想走在云间,遨游天际的感觉。” 叹了气之后,王风吟道:“此刻仿佛就像是漂在云间。” “那你感觉如何?”叶雨乔问道。 “甚好!”王风吟微笑道,“跟我想象中差不多,寒风呼呼,高处不胜寒。” 他侧头看向叶雨乔,此时叶雨乔左手正搀扶着他的右臂,他伸出左手,轻轻放至在叶雨乔左手手背上,道:“以前我幻想着天际上的感觉,会跟我一样孤独。也许是因为有你陪在我身边,我此刻才会觉得如此美妙。” 两人四目一触,停下脚步,定在云中,既像云朵卷成的花瓣,又像雪花飘落砌成的雪人。 叶雨乔低沉道:“王风吟,抱歉,我只是想报恩!” 说毕,她收回手,往前几步,消失在云中。 王风吟冲着她大声道:“叶雨乔,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你没有再亏欠于我,你走吧,我不想拖累你,也不想你耽误我。” 前方云雾中,叶雨乔的身影缓缓走回。 叶雨乔道:“王风吟,你别再无理取闹了!” 王风吟上前一步,问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来陪我到这真的只是为了报恩么?” 叶雨乔点头。 王风吟道:“那你为我所做的真的够了,你走吧。” 叶雨乔眼睛被惹红,大声道:“你为何一定要逼我!” 王风吟抱住叶雨乔,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若是你不喜欢我,那就别让我多想?” ------------ 第一二二章 拒绝 叶雨乔整个人僵住了,像是一块腐朽的木头。 许久之后,她低沉道:“王风吟,别这样,放开我好么?” 王风吟道:“我可以放开你,但是你答应我,立马下山行么?你放心,我这人向来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你无需为我担心。” 叶雨乔冷冷道:“为什么你一定要为难我,就让我好好照顾下你不行么?” 她左眼的眼角处落下一滴莹莹泪光。 王风吟将她抱得更紧,解释道:“若只是一般的病,我肯定求之不得;可现在不行,我怕我走火入魔之后还会伤到你。” 王风吟左手轻轻握住叶雨乔的冰冷的左手,道:“今天知道昨夜伤着你之后,我心疼不已。” 叶雨乔左手捏了一下王风吟的左手,道:“那我答应你,若是你下次走火入魔后要想伤我,我一定在你打伤我之前杀了你!” 王风吟放开叶雨乔,往后退了一小步,道:“那就击掌为盟!” 二人击掌为盟。 收回手后,二人又在云雾中走了几步。 王风吟问道:“我现在是不是特别没用?” 叶雨乔道:“对你而言,没用未必是件坏事,你太爱多管闲事,没用了反而还能长命。” 王风吟侧头看向叶雨乔,问道:“若是我以后都这么没用,你会愿意照顾我一辈子么?” 叶雨乔摇头,直接说道:“不愿意!” 王风吟不高兴了。 …… 在提心吊胆之中,王风吟渡过了漫长的一夜。 清晨,红日照常升起。 王风吟起身,撩起袖子看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登时面露喜色。果然如萧泰所料,到了严寒之地后,他手臂上的伤口已在愈合,不少原是通红的伤口处已慢慢淡化,甚至有些小伤口快要结痂。 他起身,艰难地走了两步。 叶雨乔被他的脚步声吵醒。 王风吟看着叶雨乔问道:“昨夜我有没有突然发疯?” 叶雨乔微微耸肩,睡眼惺忪道:“昨晚我睡得很沉,不知道你有没有走火入魔?” 王风吟开怀笑道:“今早起来,我发觉身上的伤口好了甚多,不出十日八日,应该能痊愈。” 叶雨乔嘴角微微上翘,道:“那就好!” 王风吟蹒跚几步,坐到叶雨乔旁边,道:“再过几天,你就先下山。等我把这走火入魔的病治好了,我再下山找你。” 叶雨乔眼睛霎时瞪得很大,眼中射出一道精光,道:“以后还是不见为好,你也别去找我。” 王风吟紧紧抓着她的手臂,看着她问道:“为什么?” 叶雨乔闭上眼,冷冷道:“我不想再见到你!” 王风吟松开她的手,失落问道:“你就这么讨厌见到我?” 叶雨乔“嗯”了一声,眼睛仍在紧闭。 “我明白了!”王风吟的脸色很难看,“你放心,我不会去烦你。” “嗯!”叶雨乔冷冷回应道,眼睛依旧紧闭。 王风吟靠在峭壁上,呆呆地看着眼前燃烧的火,心里却冷到哆嗦。 如果叶雨乔此时睁开眼,必定会让王风吟看到闪烁的泪光,可她不会做,因为她是叶雨乔。她只想去关心一个对她好的人,但是不愿去让那个人记住她。 她一直觉得,忘掉一个人比记住一个人难得多,也许别人不是,但至少她是如此。所以她不想任何人记住她,所以她有些怨恨王风吟。 玉梅山山顶夜晚,不下雪的时候比下雪的时候要冷得多;就像是人一样,面若冰霜的人总比脸带笑容的人更会记得别人的恩情。 总有在王风吟熟睡的时候,叶雨乔的眼神才会变得温柔。 她静静地看着王风吟安静的侧脸,心中暗暗道:“以后一边要在力所能及之下挺身而出行侠仗义。” 其实她很清楚,王风吟是不会听话的,否则她也不会遇见他。 随后,她眼眸慢慢变得灰暗,喃喃道:“忘了我吧,我不值得你喜欢。” 突然。 剑气,王风吟身上冒出一股强烈的剑气。 叶雨乔大惊失色,立即起身。 “啊!”嘶叫一声后,王风吟从地上爬起。他面孔狰狞,眼带血光,脸色时而青时而红。 “王风吟!”大喊一声后,叶雨乔沿着峭壁向洞口出退了几步。 王风吟转身看向她,此时他身上的杀气盖住剑气。 “若是他走火入魔后狂性大发,姑娘可封住他丹田处的穴道,让他体内真气暂时断开停下运转。”叶雨乔想起了在江城的天宝客栈弃无味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丧失神智的王风吟眼睛定在叶雨乔身上半晌后,突然猛冲上前。叶雨乔施展轻功逃出洞口,躲开了扑来的王风吟。王风吟恼羞成怒,吼叫一声,冲出山洞。 洞外漆黑一片,王风吟停在山洞洞口,找寻叶雨乔的身影。 此时,叶雨乔躲在洞口处一棵松柏树后,静静观察着王风吟的一举一动。 王风吟身上一团强烈剑气迸出,扑向脚底下厚厚的雪层。霎时,雪雾弥漫在他的周身。 见他身上剑气削弱,叶雨乔向他轻功一跃,左手手指点向他的丹田处。 正当她快要得逞之时,一股剑气如千把锋利的刀片,从她左手手臂处划过。 血花四溅。 叶雨乔咬牙忍痛,左手手指封住了王风吟丹田之处的穴道。 “滴答滴答!” 从她左手处流出的血滴在染红了脚下的雪地。 随后,王风吟像一块木头倒在雪地上。 叶雨乔攥紧左手的拳头,右手拖着王风吟回到山洞。 洞内,接着微弱的火光,叶雨乔意外发现,王风吟颈部的伤口貌似在他走火入魔之后恢复了许多。 她喃喃道:“莫非他走火入魔一次,身上的伤就能恢复一些?” 她将棉被盖到王风吟的身上,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斜身躺在王风吟怀里,道:“别太自责,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山洞里的柴火“吱呀吱呀”地烧着。 天微微亮。 太阳还未升起,王风吟便醒来。 他觉得浑身乏力,像是和别人打了一天一夜的架。 叶雨乔就躺在他身旁的峭壁之上。 王风吟脸色一沉,他看到了叶雨乔左手上的伤势。 他伸出颤抖的左手,轻轻握着叶雨乔的手,心中自责不已。 叶雨乔猛然睁开眼。 ------------ 第一二三章 崩溃 叶雨乔倏地收回手,急道:“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王风吟冷冷道:“把手给我。” 叶雨乔愣了愣,伸出右手递到王风吟面前。 王风吟握着她的右手,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叶雨乔右手也握紧他的手,轻声解释道:“此前那个姓弃的男人曾提醒我,若是你走火入魔狂性大发,只要封住你丹田处的穴道便可。昨晚你并非是你要伤我,是我自己伸手去封住你的穴道,才被你身上的剑气所伤。” 叶雨乔剑伤累累的左手伸出,抚在王风吟手上,道:“下次我就找根长长的木头封住你穴道,如此一来就不会被你身上的剑气所伤到。” 王风吟怔怔地看着她的左手,眼睛睁得很大,也很亮。 这原先是一只很精巧很好看的手,如今却是伤痕满布。 他惭愧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仅要麻烦你照顾,还打伤了你。” 叶雨乔微微摇头,劝慰道:“现在我知道你走火入魔的时候该如何对付你了,你以后也不用再担心会伤到我。” 王风吟不说话了,脸色愈加沮丧。对他而言,没有比亲手伤害叶雨乔让他更觉得自责的事情。 叶雨乔右手狠狠地捏了一下他的手,大声道:“王风吟,区区小伤而已,无须挂齿!” 王风吟看着她,微微点头,道:“我明白,你好好歇息。” 叶雨乔收回手,闭上眼。 一会后,红日半只脸已露在山头,玉梅峰峰顶晨雾很浓,王风吟踉跄的身影缓缓消失在浓雾之中。 浓雾渐渐散开之时,已是正午。 不过,鹅毛般的大雪再次降临。 山洞中,叶雨乔再次醒来,左手处的被划破的伤口仍在作痛。 “王风吟!” 没见到王风吟的身影,叶雨乔急忙站起身喊道。 在洞内张望了一会后,叶雨乔走出山洞。洞外一片白茫茫,没看见王风吟的身影,只有几团漂浮的云雾和几棵被冰霜压枝的松柏。 “王风吟!”叶雨乔大声喊道。 “烦人的家伙!”许久之后,叶雨乔再次大声喊道,脸色通红,泪光闪烁。 她心里清楚,王风吟是怕走火入魔时再打伤她,所以才趁着她睡着之时悄悄离开。 在玉梅峰峰顶上找了一会后,气喘吁吁的她坐在雪地上,喃喃道:“王风吟,你究竟跑哪去了?” 雪越下雨大,叶雨乔心里则越来越担忧。直到深夜,她都未能找到王风吟身影。 寒冷的夜,寒冷的风,寒冷的枯树。 银色的月光,将细细的雪花照成银色。靠在松柏树上的王风吟,看着眼前落下的雪花,仿佛看到了明镜般的月亮打碎后,落下的银色碎片。 一片片细细的碎片,扎在他身上,刺在他骨头上。他全身颤抖,嘴角哆嗦,觉得又冷又饿。 “嗷呜!”几声狼嚎。 沙沙的脚步声,急急的喘气,迷糊中的王风吟睁大眼睛。 金黄色的眼睛,骇人的眼神,锋利的牙齿,几头雪狼在朝他走近。 王风吟咳嗽几声,微微一笑,喃喃道:“你们都不嫌弃我长得瘦么?” 他微微闭上眼,心里想到的都是一个怒气冲冲的叶雨乔,他心中喃喃道:“抱歉!不过我以后也可以不用再见到我了。” 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他其实是有些不舍。 可他又别无选择。 几头雪狼发出令人寒栗的嘶声,向他扑去。 …… 又到清晨,红日照常升起,在玉梅峰峰顶看到的红日会比平日看到的大了许多。 有阳光的地方就会有希望。 王风吟睁开眼,他从未觉得有如此疲惫。 “我怎么又没死!”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点无奈,也带着一个侥幸。 感觉嘴里尽是血腥味,王风吟忍不住干呕一下。 突然,他怔住了,整张脸变得扭曲。 他趴在雪地上,双手搔头,道:“不,不,不可能!” 他的眼眸里,是一只被野兽撕咬过的狼,而他就是那匹野兽。昨晚他走火入魔之后,竟然将狼给生吃了! 他眼睛泛红,眼泪簌簌落下,道:“我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我还能算是人嘛?我和野兽有什么分别?” 他倒宁愿昨晚被狼给吃了。 随后,他沾满狼血的手伸进嘴巴之中,拼命地往喉咙里面掏。 连连呕了几下后,他什么都没能吐出来,嘴里的血腥味让他越来越觉得恶心。他抓起雪地上的雪,连连往嘴里面塞。 他身体哆嗦得更加厉害,而背上却在不停地冒汗。 许久之后,他躺在雪地上,眼泪哗哗而流,唯一能让他感到庆幸的是,叶雨乔没有在他身边,否则被他生吃的可能就是叶雨乔。 “对不起,对不起!”看着雪狼的尸身,王风吟喃喃道。 他从未如此尊重过生命,即便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头恶毒的狼。 “师父,做人真的会有乐趣么?”雪地上空,他仿佛看到了他师父奚当归的笑脸。 热腾腾的泪滴在雪地上,很快便结成了冰。就像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闯入无情的江湖后,也会变得绝望。 “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王风吟大声问天道。 …… 两日之后,想到叶雨乔很有可能已经下山,王风吟便走回山洞。 这两天,夜里入睡之前,他都会往嘴里塞雪花和树皮。只有先将他自己喂饱了,才不会走火入魔后像野兽一样生吃狼肉。 王风吟悄悄地走到洞门口,往里头探了探。见洞中漆黑一片,他才能确认叶雨乔已离去。 他走进洞中,燃起火。见到叶雨乔为他留下的馒头和干粮,他连忙捡起来狼吞虎咽。吃饱之后,他心满意足地躺在地上,他没想到硬得像块石头的冷馒头竟是如此美味。 脚步声。 王风吟急忙起身,只见叶雨乔的身影缓缓走近。 “你怎么还没走?”王风吟惊问道。 叶雨乔忽然加快步伐。 “啪!”的一声,她的手掌狠狠地落在王风吟脸上。 王风吟无言以对,埋着头。 随后,叶雨乔攥紧拳头,狠狠地拍在王风吟胸口。 叶雨乔边打边怒喝道:“烦人精,烦人精!” 几拳之后,王风吟咳得很厉害,叶雨乔仍未收手。 直到王风吟的口中吐出血。 ------------ 第一二四章 克服 叶雨乔停下手,右手揪着王风吟前领,怒瞪着王风吟。 王风吟充满恐慌的眼神怔怔地看着她,他整张脸随着他的心正慢慢崩溃,两行热泪哗哗而流,滴在叶雨乔完美无瑕的右手上。 叶雨乔眼眸里怒火登时褪去,轻声问道:“王风吟,你怎么了?” 王风吟上前一步,抱住了叶雨乔,头轻轻地搁在叶雨乔瘦弱的肩膀上。 王风吟哭道:“你知道嘛?两天前,我走火入魔之后,竟然生吃了半只野狼,就和那群野兽无异。” 叶雨乔瞠目结舌,心里颤抖了几下。 王风吟的瞳孔里暗淡无光,绝望低沉道:“所以我求你了,赶紧远离我。” 叶雨乔头往后撤,双手抚摸着王风吟的脸,安慰道:“王风吟,你做的没错,若换成是我,我也会为了生吃雪狼保住性命!这与你是否走火入魔并无关联。” 王风吟眼里闪烁着光芒,迫切问道:“真的吗?” 叶雨乔点点头,眼神很坚定。 王风吟瞳孔放大了一瞬,随即便暗淡,黯然道:“可你还有良知,我当时连良知都没有。若是当时你在身边,兴许我会连你也吃掉。” 他接着恳求道:“叶雨乔,你走吧,求你了!” 叶雨乔怫然不悦,推开王风吟,忿然道:“王风吟,我不许你再提起此事。” 王风吟刚想开口,叶雨乔手捂住他的嘴,道:“王风吟,你这就打坐运气。” 王风吟大惊失色。 叶雨乔解释道:“既然走火入魔无法避免,那你就应该尝试着克服体内那股为你所用的真气。” 王风吟移开叶雨乔放在他嘴边的手,道:“万万不可!一旦我运气,便会走火入魔。” 叶雨乔道:“我会在旁边看着你,决计会在你丧失心智之前封住你丹田处的穴道?” 王风吟犹豫了许久。 叶雨乔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道:“我相信你定会克服此道难关。” 两人四目一触。 半晌后,王风吟点头,盘膝坐在地上。 在运气之前,他还不忘嘱咐道:“待会若是来不及封住我穴道,你一定要在我伤害你之前杀了我。” 叶雨乔怒哼一声,道:“为何你总往不好之处想?烦人!” 王风吟冷笑一声,闭上眼,开始运气。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已是第二天正午时分。王风吟蓦地起身,寻找叶雨乔的身影。见叶雨乔不再洞内,王风吟忐忑不安地走出山洞。 “叶雨乔!”出了洞,他大声喊道。 他四处寻找,大声呼喊。 一盏茶的功夫后,叶雨乔跃至他面前,怀里抱着一堆柴。 王风吟急急走到她面前,双手抱着她的脸,问道:“昨晚我没伤到你吧?” 叶雨乔面若冰霜,冷冷道:“王风吟,拿开你的手。” 王风吟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仔细打量着叶雨乔。 叶雨乔吐了口气,道:“昨晚在你丧失心智之前,我封住了你的穴道,随后你便晕了过去。” 王风吟长舒了一口气,笑了笑。 叶雨乔鄙夷地看着他道:“有什么好高兴的!” 王风吟抿嘴,摇摇头。 随后几天夜里,王风吟都会打坐运气,叶雨乔则站在他身旁,在他走火入魔之前封住他穴道,打断他运气。 七天之后。 王风吟身上的一百多道伤口缓缓愈合,而控制体内真气一事却是一筹莫展。 夜里,洞外又下起了雪。那雪花稀稀落落,犹如一颗颗银色的樱桃。 洞内,王风吟盘膝打坐运气,而叶雨乔则坐在他面前,手里握着一根三尺长,脚拇指般粗的树枝。 她抬头看向洞外,此时缓缓落下的小雪花就如一颗颗被月光点亮的星星,美丽至极。她心想道:“若不是要照顾王风吟,也不会有如此闲心欣赏此般美景。” 剑气!强烈的剑气! 叶雨乔眉头一蹙,看向面前王风吟,此时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凶恶。叶雨乔刚想去封住他的穴道,忽然,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中闪现。 她登时丢下手中的树枝,双膝跪在王风吟面前,握着王风吟的手,温柔道:“王风吟,你要记住,你是王风吟。” 王风吟身上的剑气越来越强烈。 叶雨乔扑上前,紧紧抱住他,道:“王风吟,我相信你定能克服心魔。” “啊!” 王风吟将她推开。 “快……快封住我穴道!”王风吟咬牙切齿道。 他身上的剑气忽强忽弱。 叶雨乔甚为惊喜,起身再次靠近王风吟,双手抚摸着他的脸,激动道:“王风吟,你要相信你自己,即使不用封住你穴道,你也不会走火入魔!” 王风吟的面孔十分狰狞,骇人之极。他左边是红色,右边脸是青色,像是两个不同的鬼魂附在他身上作斗争。 “快………!”王风吟痛苦嘶叫道。 叶雨乔摇摇头,眼中泪光闪烁,道:“王风吟,快看着我!我是叶雨乔,你不是喜欢我么?我知道,你是不会伤害我的。” 此时,王风吟的眼神里一片空无,像是没了灵魂。 “嘶!”的几声,叶雨乔身上被王风吟的剑气划出数道剑痕。 “啪!”叶雨乔狠狠地抽打了王风吟的脸,喝道:“王风吟,你骗我,你若是喜欢我,怎么会舍得伤害我!” 痛苦挣扎中的王风吟仰天嘶叫。 王风吟再次将叶雨乔推开,站起身,转身往洞外跑去。 倒在地上的叶雨乔左手往地上一挺,如灵蛇般蹿到王风吟身后,双手抓住了王风吟的脚腕,随后用力往回一扯,将王风吟绊倒。 “嘶嘶!”一道剑气划过她全身。 “啊!”叶雨乔惨叫一声。 她咬牙忍痛,爬到王风吟身旁,抓走王风吟的手,哭道:“王风吟,我是叶雨乔,你真的忍心伤害我么?” 她的眼眶已被泪水打湿。 “嘶!”又一道剑气从她身上划过。 她的眼泪越流越多。 丧失心智的王风吟跃起身,将叶雨乔踩在脚下。 叶雨乔右脚一蹬,整个身体贴着地面后退两丈多远。 王风吟怒吼一声。 叶雨乔还未起身,王风吟便如猛虎般扑向她。 紧急之中,叶雨乔伸出右手,手指精准地点在王风吟丹田处。 ------------ 第一二五章 克服(下) 穴道被封住后,王风吟倒在叶雨乔身旁。 随后,他身上的剑气倏地渐渐变弱。 叶雨乔整个人倒在雪地上,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身受轻伤,但她心里还是很高兴,至少王风吟已能在走火入魔的时候找回一些理智。 她侧头看向王风吟,喃喃道:“相信不出十天半月,你就能克服此走火入魔之症。” 忽然,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整张脸变得扭曲。 剑气! 王风吟身上的剑气正慢慢变强。 叶雨乔惊愕道:“莫非是他体内的真气冲开了我封住的穴道?” “嘶!”一团剑气向四周散开,叶雨乔胳膊上划出一道细长的剑痕,伤口处登时被流出的鲜血染红。 此刻王风吟身上的剑气比以往走火入魔之时都要锋利。 丧失心智后的王风吟侧头看向叶雨乔。霎时,又是一道剑气向她扑来。叶雨乔轻功左闪,避开剑气。 一个健步之后,王风吟已到叶雨乔身旁。随手一挥,乎出的剑气抓破叶雨乔的右肩。叶雨乔左手还未来得及抚摸右肩上的伤口,被王风吟一脚踢到洞内的峭壁之上。 “嗯!”了一声后,叶雨乔口中吐了一滩血。 “嘶嘶嘶!” 三道剑气连连飞向叶雨乔,叶雨乔左闪右避,勉为其难地躲开剑气。 王风吟不知何时已到她身前,他双手擒住他的双臂,环绕在他周身的剑气将叶雨乔的外衣刮得层层碎烂。 叶雨乔惨叫不迭。 随后,王风吟将狠狠甩至对面的峭壁上。 刀光闪闪! 叶雨乔拔出了手中的刀,一行眼泪也随之从左眼流出。 那刀光照在王风吟的脸上,反而让走火入魔的他更加兴奋。他跃冲至叶雨乔面前,随即一道剑气从他体内迸出。叶雨乔挥刀往下一劈,将剑气格开。 转瞬之间,她已到王风吟侧身,一个横切,刀身砍向王风吟的右臂。王风吟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的刀。 一眨眼,她又跃至王风吟身后,朝王风吟的脚砍去。 “唰”的一声,王风吟双脚膝盖处都喷了出血,而叶雨乔的右臂被他身上的剑气划出三十多道剑痕。 王风吟嘶吼一声,跪倒在地。 叶雨乔将右手中的刀握紧,朝王风吟的胸口刺去。在刀尖离他胸口只有一寸距离之时,叶雨乔忽然停手。 她舍不得杀掉王风吟! “锵!”的一声,她手中的刀滑落在地。 呼呼几声,一团剑气如狂风般从叶雨乔身上刮过。 “啊!”叶雨乔失声惨叫,她浑身尽是血痕。 就在此时,王风吟夺过了掉到地上的刀,纵身一跃,挥刀向她而去。 叶雨乔闭上眼,眼角边尽是泪。 她能感觉到王风吟的剑气离她越来越近,就像是迎面袭来的狂风,也像是汹涌澎湃的潮水。 半晌后,她睁开眼,只见一把刀悬在她头上,离她的额头只有一寸远。她目光看向前方,王风吟手在颤抖,整张脸在抽搐,眼神极其痛苦。 泪如雨下! 她摒住呼吸,背上冷汗直流。 挣扎许久后,王风吟缓缓抬起了刀。 刀身一转! 王风吟手中的刀刺向他自己的胸口。 “不要!”叶雨乔扑上前,左手抓住了王风吟的右手腕。 “啊!”王风吟仰天怒吼,那吼声震耳欲聋,将洞外松柏叶上的冰雪震落。 随后,叶雨乔再次被散开的一团剑气刺伤。 她强忍着痛,紧紧抓住他的手腕,道:“王风吟,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王风吟血红的眼里似乎泛着泪光。 刀尖已刺破了王风吟的衣服,缓缓刺进他的左胸口,从他左胸口流出的血渐渐将刀尖染红。 “不要再刺进去了!”叶雨乔尖声喊道,“王风吟,我喜欢你,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一滴泪从王风吟眼中滑落。 叶雨乔接着哭道:“那晚在江宁府客栈,我以为我要死了。是你不停在我耳边对我说话,要我放心,说你一定会救我。我当时心里便有了你,这世上除了我爹娘之外,没有一个人会如此在乎关心过我。你不能丢下我,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 霎时,王风吟的右手软绵无力,身上的杀气也慢慢散去。 叶雨乔急忙打掉王风吟手中的刀,向前一步,双手抚摸着王风吟的脸,温柔道:“王风吟,快醒醒。我需要你,我需要那个能忍受我坏脾气的王风吟。” 王风吟的全身仍在颤抖,牙齿咬得格格发响,下嘴唇已被咬出了血。 叶雨乔踮起脚,吻向王风吟。 许久之后。 王风吟身上的剑气散去,眼眸中的血色也褪去,狰狞的面孔也变得惨白。 叶雨乔睁开眼,头往后撤。 她凝视着王风吟,轻声问道:“王风吟,你是王风吟么?” 王风吟眼睛微微睁开,虚弱道:“叶雨乔,你刚才所说的可都是真的?” “嗯!”听到王风吟喊她的名字,叶雨乔激动得热泪洒落。 王风吟笑了笑,身体后倾,倒在了地上。 叶雨乔缓缓躺到王风吟身旁,侧身将头埋在王风吟怀里,微笑着合上双眼。 第二天,中午过后。火堆熄灭,山洞里甚为阴冷。 王风吟睁开眼,觉得头昏脑胀,全身虚弱。 微微抬起头,见叶雨乔正躺在他怀中熟睡,他微微一笑。 他轻轻地侧身,对向叶雨乔。叶雨乔歇息时,眯着的眼线弯弯上翘,实在是可爱至极。王风吟忍不住抬起手,手指轻轻抚过她那两道弯弯可爱的眼线。 见叶雨乔冷得哆嗦,王风吟坐起身,燃起火堆,随后将叶雨乔的脑袋轻轻抬起,枕在他的腿上。 柴火“吱呀吱呀”的烧着,王风吟时而静静欣赏着叶雨乔的脸,时而伸手去玩耍叶雨乔的眼线。 直到傍晚时分,叶雨乔才睁开眼。 见到王风吟的脑袋就悬浮在她眼前,她伸出右拳,轻轻打在王风吟右眼。 咳了一声之后,叶雨乔坐起身。 王风吟右手轻轻擦拭着右眼,一言不发,嘴角微微上扬。 叶雨乔怒哼一声,捡起身后一块小石子朝王风吟身上砸去。 王风吟笑道:“你这是想谋害亲夫。” 叶雨乔手指着他,命令道:“不得胡言乱语。” 王风吟头往前倾,想咬叶雨乔的指头。 叶雨乔倏地收回手,喝道:“王风吟,不得放肆。” 王风吟脸色一沉,不悦道:“昨晚你对我说的话,我会一辈子都记在心里!” 叶雨乔无言以对。见王风吟一脸得意的模样,她又捡起一块小石子丢向王风吟。 ------------ 第一二六章 恢复 王风吟没有闪躲,小石子直接砸到他脑袋上。 苦叫一声后,王风吟爬到叶雨乔面前。 “你想做什么?”叶雨乔神情变得警惕,头往后倾。 王风吟握住她的巧手,眼睛定定地看着她身上无数道剑痕,心疼道:“对不起,昨晚又伤着你了。” 叶雨乔双眼倏地通红,对昨晚发生仍是心有余悸,她嘴角抽搐道:“王风吟,昨晚你不仅将我打伤,还想要杀我。” 说毕,叶雨乔挣开王风吟的手,抬起左脚狠狠地踢了王风吟胸口一下。王风吟往后翻滚一圈,倒在地上。 叶雨乔哼道:“现在你又多欠了我一条命!” 王风吟坐起身,咳嗽两声,笑道:“那该怎么办,我可只有一条命?” 笑了笑,他眉毛一挑,接着道:“有办法了!以后我们可以生个大胖儿子,当作是我还你的一条命。” 叶雨乔眼睛一瞪,甚是羞怒,捡起火堆里的一根烧柴,往王风吟身上丢去。王风吟抬臂挡住烧柴,眼前火星飞扬。 王风吟叹道:“叶雨乔,没想到你还真舍得下手!” 叶雨乔脸色阴沉,眼中的怒火比她身旁火堆中的火烧得还要旺盛。 王风吟不敢再嬉皮笑脸了。 叶雨乔冷冷道:“下次你若再走火入魔,我定杀了你不可!” 王风吟没有回应,只是眯眼鄙夷地看着她,心想道:“每次都这么说,到最后还不是不舍得!” 想着想着,王风吟忍不住笑了笑。 “有何好笑?”叶雨乔又捡起了一根燃着火的烧柴。 王风吟急忙摇手,抿嘴道:“没什么,没什么!” 忽然,叶雨乔埋头,低沉道:“王风吟,把我昨晚对你说过的话都忘了吧,当作我什么都没说过。” “为什么?”王风吟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 叶雨乔不说话了。 王风吟爬到她面前,道:“刚才我说过了,我会把你昨晚说过的话记在心里一辈子!” 叶雨乔抬起头,眼里透着一丝无奈。 王风吟抓住她的手,道:“叶雨乔,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既然你出现了,就别再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好么?” 叶雨乔的脸微微颤抖,眼中锁住了一滴晶莹的泪光。 许久之后,她甩开王风吟的手,转身往洞外走去。 王风吟双膝跪在地上,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叶雨乔,你是我的,从我第一次救你的那天起,你注定就是我的。” 叶雨乔的身影只在洞口怔住了一瞬,却在王风吟心里记了一辈子。 天黑之后,叶雨乔才回到洞中。 昏黄的火光之下,没能让王风吟见到她脸上的泪痕。火堆”吱呀吱呀“地烧着,落在她头上的雪片慢慢融化。 她侧眼看向王风吟,心里总感觉到有些尴尬。 王风吟忽然起身,坐到她身旁。她像是只担惊受怕的天鹅,瘦弱的身躯往另一侧缩了缩。 王风吟看着火堆,冷冷道:“叶雨乔,既然你心里有我,为何还总是要拒绝我?” 叶雨乔身体蜷缩,没有说话。 王风吟侧头看向她,他从未见过她如此软弱。 王风吟问道:“你是不是受凉了?” 叶雨乔闭上眼,头歪在王风吟的肩膀上,低吟道:“王风吟,你别问了好么?” 王风吟脸色铁青,道:“好!” 说毕,他挺直上身,将叶雨乔搂入怀中。 叶雨乔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闭着眼,靠在他怀里。 王风吟道:“叶雨乔,昨晚你就该一刀杀了我。” 沉静了半晌,叶雨乔轻声道:“王风吟,为何你总是这么自私?你只怕你伤了我会心里难安,你可有为我考虑过,若是我亲手杀了你,我以后该怎么办?” 王风吟面色青白,羞愧难堪。 叶雨乔接着道:“若是你真的喜欢我,为何就没想过为了我好好活着?” 王风吟怔住了。 他尊重过这世上一切的生命,却没有尊重过他自己的生命。他觉得可笑,一个不懂得尊重自己生命的人,怎么会懂得重视别人的生命? 他伸手向前,握住叶雨乔的小手,道:“我明白了,以后无论如何,我都会为了你好好活着。” 叶雨乔睁开眼,抬头看向他,道:“该到你运气的时候了。” 王风吟想了想,目光坚定道:“你放心,此次我决不会再走火入魔。” 叶雨乔道:“既然如此,我就躺在你怀里。若是你再伤了我,我这辈子都不想理你。” “嗯!” 说毕,王风吟闭上眼,运转体内真气。 听着他平静的心跳声,叶雨乔的心跳则愈来愈快。 许久之后,王风吟身上未有剑气冒出,脸色非但平静,而且渐渐变得红润。叶雨乔心中大喜,暗暗道:“王风吟,你能够运用体内的真气疗伤了么?” 可她还没高兴多久,一股剑气便从王风吟体内冒出。 那股剑气时强时弱,王风吟的脸颊也在微微抽搐。叶雨乔眉头一蹙,双手紧紧握住王风吟的左手。 她喃喃道:“王风吟,你真的还想再伤害我么?” 霎时,王风吟身上的剑气退去,头上尽是一颗颗珍珠般冷汗。 叶雨乔抬起头,抚摸着他的脸,激动涕零道:“王风吟,你做到了!” 王风吟双眼已紧闭,上身倒在了洞壁之上。 叶雨乔笑着流泪,轻轻拭去王风吟脸上的冷汗。 夜已深,叶雨乔将棉被盖在王风吟身上。 …… 第二天清晨,洞内雾气朦胧。 王风吟突然睁开眼,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有劲。 他急忙坐起身,四处张望,心想道:“昨晚我没有伤到叶雨乔吧?” 最终在他的左侧,他看到了正倚在洞壁上睡觉的叶雨乔。见她气息均匀平缓,王风吟长舒了一口气。 王风吟轻轻起身,静静坐到叶雨乔身旁。看着叶雨乔脸上两道弯弯上翘的眼线,他心中甚是愉悦。 忽然,叶雨乔的呼吸变得急促,她猛地一下睁开双眼,侧头看向王风吟,神情十分警惕。 王风吟急道:“别紧张,是我!” 叶雨乔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王风吟钻进盖在叶雨乔身上的被窝内,道:“有点冷。” 叶雨乔倏地出了被窝,站起身,冷冷道:“王风吟,别放肆!” 王风吟脸色一沉。 ------------ 第一二七章 挽留 王风吟失落道:“我真的想不明白!” 叶雨乔没有回应,愣怔怔地站着,眼睛看到洞外。 一会之后,她才低声说道:“对我而言,有些事情举起来容易,放下去很难。明知注定是要放下,我又何苦将它举起来?” 王风吟倏地站起身,走到叶雨乔面前,道:“为什么注定是要放下?” 叶雨乔看向王风吟,冷冷道:“王风吟,你还是忘了我吧!如果你真的忘不了我,那就记得,有个人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说毕,叶雨乔埋下头,从王风吟身旁走过。 她走得很慢,也走得很无情。就像是一阵轻风吹过,它安静到让人无法感觉到它的存在,只是当它吹过身边时,才知心已冷到不行。 王风吟的脸越来越阴沉。 有时候,一无所知的人永远都会不甘心,也活得最累。爱永远都是自私,每个人都以为是对方着想,到最后往往都将对方彼此伤的最深。 也许正因为如此…… 伴着雪落雪停,雾起雾散,又过了四天。王风吟已大致能掌控体内之真气,身上的一百多道伤口也在迅速恢复。可他便没有为此感到高兴,因为叶雨乔正在刻意地疏远他。 正午过后,玉梅峰顶上雪雾交融。 山洞内,火堆里的火仍在“吱呀吱呀”地烧着。 躺在洞壁上的叶雨乔起身,冷冷道:“王风吟,既然你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王风吟缓缓起身,一脸愁容地看着叶雨乔。 叶雨乔目光避开了他的眼神,低声道:“以后可要照顾好自己。” “嗯!”王风吟看着她黯然道。 叶雨乔侧脸斜瞥,冲他微微一笑后,缓缓离去。叶雨乔离去的脚步声很轻,可在王风吟看来,她走的每一步都很沉重。 “叶雨乔!” 叶雨乔走到洞口时,王风吟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喊道。 犹豫了一会后,她还是选择了回头。 剑气,强烈的剑气。 王风吟面孔狰狞,像是走火入魔。 “王风吟!”叶雨乔大惊失色道。 她疾步至王风吟身前,手抚摸着他的脸,连连说道:“王风吟,别多想,静下心来!” “啊!”王风吟仰天嘶吼,从他身上冒出的剑气也越来越强烈。 他脸角抽搐,眼露凶光,咬牙要得格格作响。情急之中,叶雨乔踮起脚,吻向王风吟。 被吻之后,王风吟身上的剑气倏地退去,双手紧紧搂住叶雨乔的细腰。 半晌后,叶雨乔突然瞪直双眼,怒推开王风吟,狠狠地打了王风吟两记耳光。她后撤两三步,怒气冲冲道:“王风吟,你竟敢骗我!” 王风吟搔耳傻笑道:“我……我……” 怒哼一声后,叶雨乔忿然转身,大步离去。 王风吟顿了一下,急跟着她身后喊道:“叶雨乔,我知道错了。” 追出洞没多远,王风吟终于抓住叶雨乔的左手。 叶雨乔转身,双脸气得通红,她怒喝道:“松手!” 王风吟摇摇头,反而将叶雨乔的手抓得更紧。 刀光一闪,叶雨乔拔出了腰间的刀,道:“再不松手我就杀了你!” 王风吟挺直身板,闭眼道:“你杀吧。” “你!”叶雨乔无计可施,将手中的刀摔到雪地上。随后她抬起左脚,狠狠地踢在王风吟腹部。 王风吟咳了几声,神情痛苦。不过仍是紧紧抓着叶雨乔的手。 “王风吟,快放手!”叶雨乔命令道。 王风吟摇摇头。 这时,叶雨乔又抬起左脚,狠狠踢在王风吟右脚膝盖。苦叫一声后,王风吟半跪在地。趁此机会,叶雨乔双手掰开王风吟的手,施展轻功跃起。 王风吟急忙站起身,跃起追向叶雨乔。 凌空中,王风吟左手擒住叶雨乔右脚腕,随后竭尽全力往下一拽,两个人齐从空中摔落至雪地上。 叶雨乔右脚一蹬,踢开了王风吟的左手。还没来得及起身,王风吟爬上前,左手再次抓住她的脚腕。王风吟左手一扯,将叶雨乔绊倒。 倒地之后的叶雨乔顺着山坡往下滚落。急忙之中,王风吟扑上前,抓着叶雨乔的手,同叶雨乔一齐滚落山坡。 停下翻滚时,王风吟刚好压在叶雨乔身上。 二人连连喘气。 王风吟脸凑到叶雨乔脸前,看着叶雨乔笑道:“叶雨乔,连老天都帮我了,我看你还想往哪逃?” 叶雨乔鄙夷地看着他,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王风吟伸出右手,轻轻地捏了一下叶雨乔通红的鼻子,眉开眼笑。 叶雨乔手捡起地上一团雪,往王风吟脸上砸去。王风吟没有闪躲,而是仔细打量着叶雨乔的脸庞。 叶雨乔抬手挡住王风吟的眼睛,喝道:“没什么好看的,不许看!” 王风吟没有任何回应。 叶雨乔甚为意外,当她移开手掌时,王风吟蓦地头向下,吻了她一下。 “啪!”叶雨乔给了王风吟一记耳光。 王风吟右手托着腮,静静地看着叶雨乔。半晌之后,叶雨乔用双手遮挡住脸蛋,道:“王风吟,你看够了没?” 王风吟微微一笑,道:“没看够,而且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看够。” 说毕,他抬起左手,缓缓移开叶雨乔的双手,便道:“没想到你也会害羞?” 叶雨乔怒目而视,顿了顿,道:“今日就暂且容你放肆。” 王风吟脸又凑近,小声道:“那我可要放肆了。” 叶雨乔笑得很迷离。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嘶嘶!”王风吟身上又冒出一股强大的剑气,那剑气划在雪地上,卷起千堆雪雾,将二人围在其中。 叶雨乔眼波流动,觉得此刻如同身处在天际云雾之中。 王风吟越凑越近,叶雨乔缓缓闭上眼。 …… 当雪雾沉落之时,二人已睁开眼。 王风吟看着叶雨乔,问道:“叶雨乔,你为何总想抛下我一个人?” 叶雨乔一言不发。 王风吟左手轻轻捏着她的脸,道:“你是怕连累我么?” 叶雨乔“嗯”了一声,道:“我的仇人……我怕你哪天醒来之后,就再也看不到我。” 王风吟道:“那既然如此,你就更不该丢下我,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 第一二八章 挽留(中) 叶雨乔眉头一蹙,道:“王风吟,你不嫌弃我比你长三岁么?” 王风吟微微一笑,撇嘴道:“有点嫌弃。” 随后叶雨乔怒哼一声,欲要将他推开。王风吟则轻轻压在她身上,脸又凑到她脸前,道:“可是我现在心里已经有你了,其他的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王风吟眼角处落下一处阴影,道:“只要你心里也有我,以前也没有什么青梅竹马的大师兄和相依为命的情郎,我就要定你了。” “哦?”叶雨乔一脸惊奇。 王风吟解释道:“不喜欢太复杂的关系。” 叶雨乔眯眼看着他,问道:“你之前是不是招惹了不少姑娘?” 王风吟不说话了。 叶雨乔倏地脸色铁青,又哼了一声。 见此,王风吟哈哈大笑,道:“你这算吃醋了么?” 叶雨乔脸色一沉,侧头往旁边看去。见她雪白红润的脸蛋白胜飞雪、美胜桃花,王风吟忍不住往她脸颊亲了一下。 叶雨乔眼睛霎时睁得很亮,心中砰砰乱跳,先是回头瞪了一眼王风吟,再起身将王风吟压在雪地上。 叶雨乔厉声道:“从实招来,之前招惹过多少姑娘家?” 见她如此在意,王风吟心花怒放,笑容灿烂,他张开双臂,将叶雨乔抱入怀中,连连说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听他连连说了几句,叶雨乔又喜又忧。 她侧脸躺在王风吟怀中,冷冷问道:“王风吟,你真的不怕受到我连累么?” 一抹阳光照在王风吟脸上,让他看似神色怡然,他笑道:“我连死都不怕了,还会怕你连累我么?再者,对我而言,没有比失去你还要令我感到可怕的事情?” 叶雨乔抬起头,眼神怔怔地看着王风吟,道:“那你当初怎么会喜欢上我?” 王风吟的笑容越来越灿烂,道:“你这么凶,照理说我是不敢喜欢你。我也不知为什么会喜欢你,我只知我控制不住我的心,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你了。” 叶雨乔鄙夷地看着他,又道:“那你快从实招来,以前可有控制不住地喜欢上其他姑娘家?” 顿了顿后,王风吟看着叶雨乔摇摇头,接着道:“那次被困在双华城地牢中,我以为我必死无疑。当时我躺在地上,突然间就想起了你,好想在临死前能再见你一面。也是在那时,我才明白,之前见到你时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意味着什么。” 王风吟神色有些伤感,接着道:“没想到我还能再次见到了你,还被你救了性命,此刻还能抱着你,拥有你。如此想来,老天待我还算不错,之前所遭受的痛苦也算是值得。” 王风吟手抚摸着叶雨乔的脸,温柔道:“所以,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再让你一个人离我而去,我要好好珍惜你。” 叶雨乔轻哼了一声,坐起身。她伸出手将王风吟拉起身,随后整个人倒入王风吟怀中。 王风吟搂着她的腰,问道:“叶雨乔,你的仇人不会就是邪神柳下无痕?” 叶雨乔眼里闪烁光芒,惊道:“你怎么知道?” 王风吟眉头一皱,道:“那晚在江宁府,我不是从他手中救了你么?” 叶雨乔点点头,恍然道:“看来是那位姑娘告诉你的。” 王风吟脑海里浮现出言若初的模样,道:“没错,是她告诉我的。” 见王风吟脸色突然有些阴沉,叶雨乔轻轻捏着他的耳朵,质问道:“王风吟,你是不是对那位双华城派的姑娘动过真情?” 王风吟想了想,低沉道:“应该不算是动真情?” 叶雨乔的眼色倏地变得严厉,她收回手,哼了一声。 怕她生气离去,王风吟紧紧搂着他的腰,缓缓说道:“之前在长安郊外,我遇到了一位算命先生,我帮他做了一件事,他便告诉我一个月后到江宁府码头救我的有缘之人。” “荒谬!”叶雨乔打断道,“算命先生的话能信么?” 王风吟摇头,道:“若是他说的是坏事,我当然不信;可他说的是好事,我倒是宁愿试一试,于是我便赶去了江宁府。到了那天晚上,看到了那位双华城派的姑娘,我便把她当作了我的有缘之人。” 叶雨乔坐不住了…… 若不是王风吟紧紧搂住她的腰,否则她定能在片刻之内走出千里之外。 王风吟接着道:“所以那天听你说第一次见到我是在江宁府的码头,我真的很意外,也很高兴。” 叶雨乔怒道:“若是我不告诉你,你是不是就不会挽留我了?” 王风吟凑近叶雨乔耳旁,说道:“方才我说过,那晚在地牢内,我才明白你早就在我心里。即便是你不告诉我,我也会挽留你,珍惜你。” “我不信!”叶雨乔皱眉委屈道。 王风吟笑了笑,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此刻正搂着你。没想到你酸起来倒是比寻常小姑娘家还厉害。” 叶雨乔冷冷道:“我才没有。” “对了!”叶雨乔眼睛突然一辆,“那双华城的姑娘可知你那有缘之人一事?” 王风吟点点头。 叶雨乔又不高兴了,哼道:“那她当时是何表示?” 王风吟苦道:“她知道后便把我关入井底的地牢。” “那她没告诉你那天晚上还有我么?” 王风吟摇摇头。 叶雨乔道:“看来她还是喜欢你的?” 王风吟摇头,道:“后来她大师兄杀了他二师兄,嫁祸到我身上,她一怒之下便往我身上刺了一剑。” 叶雨乔甩头看去王风吟,问道:“那她怎么不把你刺死了?” 王风吟笑了笑,道:“我若是真被她刺死,你岂不是会很难过,说不定还会找她报仇?” 叶雨乔神色平静地摇摇头。 王风吟脸色不悦,道:“她刺在我右胸口,想必是不舍得取我性命。” 叶雨乔左手掐住王风吟下颚,道:“那你当时有没有很难过?” “嗯!”王风吟眨眨眼。 叶雨乔轻轻拍打了一下王风吟的脸,道:“王风吟,早知当初就不该救你!” 王风吟抓住叶雨乔的手,笑道:“可你已经救了我,后悔也没用。” 叶雨乔白了王风吟一眼。 王风吟轻轻吻了下叶雨乔的额头,低沉道:“你就是当年江南四大名门之首,杭州叶府叶庄主的女儿吧?” “嗯!” 叶雨乔登时脸色一沉,神情黯然。 ------------ 第一二九章 挽留(下) 八年前,杭州叶府。 盛夏的风里总会带着花的清香。 某日傍晚,当时年仅十二岁的叶雨乔在房中读书。突然,管家洪伯伯打开她房门,冲进来将她抱走。没来得及问洪伯伯发生了何事,叶雨乔已被管家带到叶府花园的假山中。她没想到,假山中竟然有一扇门,往里走是一个黑暗的小洞。 "小姐,你就在洞里乖乖呆着。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管家洪伯伯急忙嘱咐。 说毕,他关上了门。 叶雨乔在洞里面,觉得很是新鲜,心想着以后跟娘玩捉迷藏的时候可以藏到这洞里。虽然洞内一片漆黑,可她心里一点都不害怕。想着一些好玩的事情,她慢慢睡着。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爹娘在呼唤她的声音,她抬起头,只见她爹娘正乘风远去。 “爹,娘!”叶雨乔从噩梦中惊醒,眼角一片湿润。洞内虽然依旧是漆黑一片,可她心中却是惶恐不安。 她用力推开洞门,走了出去。此时夜已深,叶府内烈火熊熊燃烧,浓烟滚滚。怔了一会后,她才哭喊道:“爹,娘!” 火愈烧越烈,叶府的房子也在烈火的吞噬中一幢幢崩塌。然而,叶雨乔仍未等到她的爹娘出现。 “三哥,我听到了一个女娃的哭声!”浓烟中传来了一个男人激动的声音。 叶雨乔注视着前方。 半晌后,两个身影从浓烟中疾步走近。那是两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浓烟和泪下的模糊之下,叶雨乔未能看清楚他们的脸,只见得其中一个人身穿着白衣,另一人身穿着灰衣。 “小姑娘,你可是叶庄主的女儿?”其中白衣男人问道。 叶雨乔点点头,头埋得很低。 白衣男人和灰衣男人面面相觑。 随后,白衣男人半跪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臂,轻声道:“叶小姐,我们是叶庄主的朋友,你先跟我们走。” 叶雨乔摇摇头,鼻眼通红道:“我不要跟你们走,我要去找我爹娘!” 白衣男人脸色发青,惭愧说道:“你爹娘……都已经死了。” “我不信!”叶雨乔失声痛哭。 “唉!”灰衣男人叹气,“叶小姐,实在是对不住,我们二人来晚了,没来得及救你爹娘!” “你骗人!”叶雨乔冲着灰衣男人怒道,“我爹娘怎么会死?” 白衣男人侧头看向灰衣男人,道:“三哥,要不我们就带叶小姐去见叶庄主和叶夫人最后一面吧。” 犹豫许久,灰衣男人才点头答应。他实在是不忍心让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看到血腥残忍的画面。 白衣男人“嗯”了一声,回头看向叶雨乔,道:“叶小姐,我们这就带你去见你爹娘。” 叶雨乔不说话了,因为眼前的两个人不像是在骗她。 白衣男人提着她的手臂,往上一跃。落地时已到叶府正门前。大门处,躺着两人的尸体,便是叶雨乔的爹娘。 “爹,娘!”还未走到爹娘身前,叶雨乔便晕了过去。 第二日,骄阳似火,却照不暖叶雨乔的心。她手捧着爹娘的灵位,坐在马车上,跟着昨夜那两个男人到长安。而救她的那两个男人便是武林第一世家柳下世家的庄主柳下无泽和副庄主柳下无芳。 后来在柳下山庄,叶雨乔渡过了八年。三月前,趁着柳下无泽和柳下无芳出庄,叶雨乔才偷溜出柳下山庄寻柳下无痕报仇。 听叶雨乔说完昔日旧事,王风吟一副皱眉思索的模样,便眯着眼问道:“你爹娘被邪神柳下无痕所杀,后来你却由柳下无痕的两位兄长抚养长大?” “是不是你也觉得此事很荒谬?”叶雨乔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的痛苦和自责若隐若现。 王风吟恍然回神,冲着叶雨乔微微一笑道:“以前不开心的事情都别想了,以后我会陪在你身边,让你每天过得开开心心。” “可是……” 王风吟握住她的手,道:“你的仇人自然也是我的仇人,以后我陪你去找邪神柳下无痕报仇。若是到时打不过他的话,我再好好求他将你我二人葬在一起。” 叶雨乔一脸忧虑,她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让王风吟卷入她的恩怨之中。邪神柳下无痕武功天下无敌,即便是当年少林寺的空闻方丈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况是她和王风吟二人。所以,王风吟陪着她去报仇只会是自寻死路。 她轻轻握住王风吟的手,冷冷道:“王风吟,你不能陪我去送死,你要答应我好好活着。” 王风吟脸色登时发青。他紧握住叶雨乔的手,眼神里流露出急切之意道:“叶雨乔,你还不明白么,如果你不在我身边了,我一个人决计是活不好了。人生来就要死的,你为何总想让我一个人在痛苦中多活几年。” “王风吟,你我只认识不到三个月,你真的会把我看得如此重要?”此时叶雨乔的眼里仿若锁着一汪冰冷的清泉。 这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叶雨乔!这才是真实的她! “没想到……”王风吟喃喃道,这时他才明白,叶雨乔性格虽有些泼辣,实则是一个内心柔软,患得患失的姑娘家。 他站起身,便将叶雨乔抱起。 叶雨乔大惊失色,慌道:“王风吟,你想做什么?” 王风吟眼睛注视着前方的云海,道:“还记得上山的时候,我曾经对你说过,待我伤好了,我就带你飞渡这云海?” 叶雨乔“嗯”了一声,双手紧紧勾住王风吟的脖子,道:“不过……你的伤好了么?” 王风吟看着她,笑道:“只有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会是个病人,害了相思病的病人。” 叶雨乔不说话了,脸色微微泛红之后,她埋头避开了王风吟的眼神。 “那我跳了?”王风吟道。 “等等!”叶雨乔急忙抬起头,“你真的把我看得如此重要?” 王风吟抱着她疾步奔向眼前的云海,边走边喊道:“叶雨乔,若是我不慎踩空了,我们就会摔下山崖,你怕不怕?” 叶雨乔脸色娇羞,细声道:“不怕!” 她已明白王风吟的心思。 阳光下,白雪上,有一个身影跃起,消失在波澜壮阔的云海之中。 ------------ 第一三零章 冰泉 又是新的一天。 “王风吟!”还未睁开眼,叶雨乔便慵懒地喊了一句王风吟。许久没等到回应,她霍然起身,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在洞内打量。看不见王风吟人影,她边往洞外走边喃喃道:“大清早,这家伙跑哪去了?” 出了洞,寒风呼啸,雪雾朦胧。昨晚玉梅峰顶上似乎又下了场大雪,否则不会一脚踩下去就陷到膝盖处。 “王风吟!”叶雨乔走在厚厚洁白的雪地上大声呼喊道。喊了两声,她光滑雪白的脸蛋便被寒气冻红,整个人停在某处,大口大口地喘气。寒气吸进体内,她不禁哆嗦了几下,心中感慨着今天太冷了。 环望四周之后,她的喘气越来越急,脸色逐渐显露担忧之色,她害怕王风吟又是走火入魔了,怕伤到她而一个人独自离开,藏匿于某处。 “王风吟!”她声嘶力竭喊道,眼中泛着泪光。她已经把她的心托付给了王风吟,所以她才会如此担忧,就在此时,她有些后悔了,可后悔了来不及了。 “叶雨乔!我在这!”远处传来一阵回应。 确认了是王风吟的声音后,一滴眼泪从叶雨乔的脸上滑落,她轻轻拭去泪,心里有些生气,生气这个男人人性的行为。沿着声音,她走进一堆雾中。走了半晌,叶雨乔终于见到了王风吟的身影。她怔住了,脸上一副骇然的表情。 “王风吟,你……!”她的脸越气越红,比此时挂在天山的红日还要红艳。王风吟此刻正**着上身,泡在冰冷刺骨的冰窟窿里。那本是一条河,只不过都结成了冰,想必是王风吟用剑刺穿了表层厚厚的冰,才钻进了冰窟窿里。 叶雨乔疾步到冰窟窿旁,面红耳赤道:“王风吟,你快点给我出来!” “你……!”原是兴高采烈的王风吟登时吓得惊慌失措。 叶雨乔蹲在地上,抓起一把雪,朝王风吟脸上砸去。王风吟没躲开,被捏成一团的雪球砸在他右脸颊上散开一片。 王风吟一副委屈状,冷冷道:“我做错何事了?” 叶雨乔眉头紧皱,眼中怒火熊熊,喝道:“一大清早就看不见人影,害我以为你又走火入魔弃我而去;没想到你竟然跑到这戏水,天气严寒,你且大病未愈,真是胡闹非为!” 说毕,叶雨乔忿然甩头看向侧翼,眼泪哗哗而流。 王风吟一脸惭愧,移至冰窟窿边上,伸手抱住叶雨乔的脚,温柔哄道:“别生气了,我知错了,好不好?” 此时,他两只手臂一片赤红,就如被烈火烧过一般。看着他的手臂,叶雨乔心中一颤,心疼道:“瞧你手臂。” 说毕,她伸出手,擦拭着王风吟的手臂,企图将他的手臂捂热。王风吟笑了笑,解释道:“我瞧这冰水寒冷至极,猜想能够助我恢复伤口,所以我才钻进这冰窟窿中。” 叶雨乔白了他一眼,此时她心中的怒火已消去大半,她问道:“那你不冷吗?” 王风吟点点头,哭诉道:“刚泡进去的时候,全身近乎僵硬,人如窒息。好在有真气护体,若是寻常人想必已被冻死。” 他脸色倏地一边,眉开眼笑道:“不过此时感觉神清气爽,舒服之至!” 叶雨乔轻轻拍打了王风吟的手臂,哼了一声,道:“王风吟,你是不是把你这条命当作一条烂命了?” 王风吟眯眼,神色不悦道:“什么一条烂命,我只是想早些痊愈罢了。” “你就这么想早些离开此处?” 王风吟摇摇头,嘿嘿笑道:“此处可是我的福地!我当然不想离开此地,只不过我要早点痊愈了,才能照顾你呀。” 叶雨乔微微一笑,脸色泛红,问道:“那下山之后你打算去哪?” “当然是要回家。”王风吟嘻笑道,“哪里有叶雨乔,哪里就是我王风吟的家。” 听他如此一眼,叶雨乔感动得热泪盈眶,她握住王风吟的手臂,道:“那你可要看好你的家,别让它丢了。” 王风吟狠狠点头。顿了顿,他问道:“叶雨乔,你想不想进这冰窟窿泡一下?” 叶雨乔陡然身体后倾,连连挥手道:“不要,不要,还是你一个人独自享受其乐。” …… 三日后,傍晚,夕阳斜照在山头,在松柏的落在雪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三天每日日出和日落时分,王风吟都会到河边,凿出一个窟窿,钻进其中浸泡一炷香的功夫。因为冰水冷冻之故,王风吟身上的伤口飞快愈合,如今身上绝大多数伤口已经结痂痊愈,只有几处较深的伤口还有些溃脓。 与前几日一样,叶雨乔又来河边看望王风吟。此时,冰窟窿内不见王风吟,只在冰窟窿旁看到他脱下的外裳。见此,叶雨乔惶恐失色,跪在冰窟窿旁,对着冰窟窿里头大声喊道:“王风吟,王风吟!” 半晌之后,没有回应。叶雨乔急急舍去外衣,上身只留下裹胸,跃入窟窿之中。没想到,她脑袋还未钻进水中,王风吟突然冒出水面,手紧紧抱住她的腰。 “啪!”的一声。 被冰水冻得全身哆嗦,嘴唇发紫的叶雨乔当即便甩了王风吟一个耳光,她牙齿咬得格格发响,冻得说不出半句话。 王风吟哈哈大笑,凑上前,和叶雨乔紧紧地贴在一起。感受到彼此间肌肤上的光滑,两个人登时热血沸腾,脸色通红。 许久之后,叶雨乔才凑着王风吟身边轻声斥道:“王风吟,你太过分了!” 王风吟头往后撤,两个四目一触,他解释道:“叶雨乔,前些天你被我身上的剑气所伤,若不是及时处理这些剑伤,怕是会留下伤疤。我知道你不愿下水,才出此下策!” 叶雨乔哼了一声,往王风吟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之后,她怒瞪着王风吟,嘴角颤抖道:“我身上若是有了伤疤,难过的应该是你不是我吧?” 王风吟眉毛一挑,笑问道:“我为什么要难过?” 叶雨乔不说话了,脸上的红晕愈加明艳。 王风吟双手扶着她的脸,道:“叶雨乔,你脸再这么烫下去,可就要把这冰水烧成温泉了。” 叶雨乔眼神幽怨地瞥了王风吟一眼。 王风吟头凑上前…… ------------ 第一三一章 帝兰剑 夕阳西下。 从冰窟窿中出来后,叶雨乔小脸依旧滚烫,穿上外裳,她直走到王风吟身后。每当王风吟想要回头对她说话,她总是轻快移动,紧紧跟在王风吟背后。她不想让王风吟看到她脸红而嘲笑他。 两人玩闹了一阵,王风吟灵机一动,直接躺到雪地上,眼珠往上冒,笑道:“我看你还怎么避开我的眼睛?” 叶雨乔羞涩地笑了笑,半跪在王风吟头一侧,伸出纤纤细手捏了捏王风吟的脸,装作生气道:“王风吟,以后可不许你再胡来了!” 王风吟伸出手,抓住她胳膊,用力一拽,将叶雨乔整个人拽倒躺在他胸前。随后,一只手搭在叶雨乔肩上,嬉笑道:“我答应你以后不胡来了。” 叶雨乔嫣然一笑,轻轻拍打了一下他的胸口,道:“那你此刻还抱着我。” 王风吟欲言忽止,眉头一蹙,脸色凝重,惊道:“有人来了!” 叶雨乔登时起身,眼睛看向前方。只见云雾之中,一个曼妙的身姿在朝他们走近。此时,王风吟也已起身,走到叶雨乔身旁。面面相觑后,两人十指紧扣,定定地看向前方。 半晌之后,一个阴风,一阵寒气,一个蒙着纱巾的女人出现在二人身前。 “是你!”王风吟惊呼道。虽然感到很意外,可他心里却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此时站在他眼前的顾霜怜眼里已没了杀气,想必李朝九已告诉她当年孟朝九身中奇毒之事。 顾霜怜冷哼一声,道:“臭小子,没想到你真的还没死!” “你认识她?”站在一旁的叶雨乔侧脸看向王风吟,一脸的疑惑。 王风吟点点头,犹豫了一瞬,道:“她……她曾想杀了我,好在我当时福大命大,侥幸活命,逃过一劫。” “嗯?”叶雨乔越来越疑惑,“我可从未听你提过此事。” 此时,在红叶客栈内发生过的一切在王风吟脑海中呈现,他脸色一沉,吞吞吐吐道:“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起此事,而且此事已经过了……过了许久。” 叶雨乔眉头紧皱,狐疑地看着王风吟,总觉得王风吟有事瞒着她。见她如此,王风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以叶雨乔的性格,若是知道了他曾和萧雨霖成亲洞房一事,定会大发雷霆忿然离去,从此不再与他相见。 若不是看到顾霜怜,他实在是不愿回想起此事。时至今日,他都在怀疑他当初所做是对是错? 见王风吟和叶雨乔二人十指紧扣,眼中俱是脉脉含情,顾霜怜登时便猜想到二人的关系。她心中默默叹气,只觉得亏欠于王风吟许多。此时的叶雨乔又是一副怀疑的模样,想必她还未知王风吟和萧雨霖一事。 “唉!”顾霜怜暗暗叹了一声,随后她看向王风吟,道:“臭小子,你过来一下。” 王风吟看向叶雨乔,小心翼翼道:“那我过去了?” 叶雨乔拽住他的手,脸色有些发青,问道:“你不怕她对你再狠下毒手?” “不怕”王风吟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你放心,她要是真想对我下毒手,直接就冲上来了。” 叶雨乔哼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王风吟怔了怔,点点头,牵着叶雨乔的手走到顾霜怜面前。 顾霜怜冷冷地瞥了叶雨乔一眼,冷道:“我有事要对这臭小子说,姑娘你回避一下。” 叶雨乔眼睛看向别处,冷冷道:“凭什么要听你差遣,有话你就直说,不说就赶紧走人!” 顾霜怜的眼神倏地一下变得锋利,叶雨乔毫不示弱,怒瞪向顾霜怜。 王风吟急对顾霜怜道:“她是我的……你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面对眼前这两个女人,一个心狠手辣,一个野蛮泼辣,他感到有些难以招架。 顾霜怜深吸气,眼里的戾气缓缓散去,想了想,她将手中的剑递给王风吟,道:“此把帝兰剑你拿着!” “帝兰剑!”王风吟眼睛和嘴巴都大得吓人,“你是要将此剑赠与我?” 顾霜怜将剑塞到王风吟手中,收回手,冷冷道:“废话少话,拿着便是。” 王风吟有些受宠若惊,吞吐问道:“你……你为何……” 顾霜怜的眼神里尽是冷漠,她冷冷道:“几日前,我遇到了位算命先生。” “老骗子!”王风吟眼里射出一道精光。想了一番,他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 顾霜怜咳了两声,道:“臭小子,你……” 顿了许久,她才接着问道:“你恨不恨我?” 王风吟点头,眼睛看着叶雨乔,解释道:“若没有遇到这位姑娘,我应当不会恨你;可我遇到了她,所以我有些恨你!” 顾霜怜埋头,憋了许久她还是未能说出一句道歉的话。 许久之后,她说道:“那算命先生还要我转告你,花间派有难!” “啊!”王风吟脸色倏地变得凝重。 顾霜怜抬起头,看向王风吟,眼里千言万语。半晌之后,她冷笑一声,转身离去,消失在云雾之中。从此江湖上,再也没有人见过天岩洞主顾霜怜。 “王风吟!”叶雨乔忿然挣开王风吟的手,质问道:“你为何说遇到我才会恨她,不遇到我就不会恨她?” 王风吟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她,轻声道:“若是她当初真的夺去我性命,我岂不是无缘遇到你了?你说我该不该恨她?” 叶雨乔哼了一声,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她还未来得及开口,王风吟又说道:“叶雨乔,此刻花间派有难,作为花间弟子,我不能坐视不管。” 叶雨乔冷冷道:“你去吧,我可没拦着你。” 王风吟握住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道:“那你要陪我一起去花间派。” 叶雨乔冷道:“要去你自己去,我又不是花间派的弟子,也不爱多管闲事。” 王风吟右手轻轻捏了捏叶雨乔光滑红润的脸蛋,笑道:“你虽然不是花间派的弟子,可你未来的夫君我是呀,如此说来,你也算是半个花间派的人。” 叶雨乔一把将王风吟推开,道:“别胡说八道,谁要你当夫君了。” ------------ 第一三二章 条件 被叶雨乔推开后,王风吟微笑着凑到叶雨乔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虽说此时她脸色依旧铁青,却没有再将他推开。 王风吟轻声道:“叶雨乔,你就陪我去一趟花间派。以后无论去哪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叶雨乔眼皮微微眨了一下,眉宇间怒色仍现。最终,在王风吟的苦苦哀求之下,叶雨乔终答应了王风吟的请求。随后,二人返回山洞,稍微收拾了一下,便要离开玉梅峰峰顶。离开山洞前,二人还不忘回头看了看山洞,虽然只有短短半月之长,二人对这山洞仿佛有了家里的依恋。 在这山洞里,二人确实是找到了心灵上的归属。 “走吧!”王风吟的语气里带着不舍。 叶雨乔依依不舍地回头,看向王风吟,黯然道:“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过上这样的日子?” 王风吟紧握住叶雨乔的手,眼神里坚定之色闪烁出的光芒,在夕阳不见余晖残在的时分,显得十分明亮。他看着叶雨乔道:“肯定有!只要你我二人生死相依,不离不弃,每天过得可不都是这样的日子?” 叶雨乔嘴角微微上扬,显得有些羞怯,她微微碎步靠近王风吟,头轻轻搭在王风吟的肩上。突然,她眼睛一亮,笑道:“王风吟,记得上山之前你曾答应过什么?” 王风吟一脸茫然,微微摇头。 叶雨乔走到王风吟身后,猛然一下跳到王风吟的背上,双手勾在一起置于王风吟胸前,兴高采烈道:“你可答应过我的,要背着我下山。” 王风吟恍然大悟,眉宇间的疑云散去,他笑问道:“叶雨乔,我当初是答应过要背你下山,不过前提是要背着你一辈子。你可要想好了,趁此刻后悔还来得及。” 叶雨乔不说话了,合上眼安然地将头倒在王风吟背上。 王风吟向后侧头,道:“嗯!既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说毕,王风吟双手后移,扶住叶雨乔的大腿,背着她往山下走去。此时,落日的余晖皆已消失,峰顶上云雾弥漫,令人实难看清眼前的路。借着冷月暗淡的光,王风吟缓缓向前,他背上的叶雨乔仿若已经睡着,安静到连呼吸都难以听见。 王风吟喃喃道:“安心睡吧,有我在!” 寒风吹过,不会冷到他们的心,只会让他们抱得更紧。 …… 就在此时,武林第一大门派双华城内,迎来了一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此人一袭黑衣,脸上披着半边的金色面具,他就是江湖第一大帮派破生门的帮主——周仲。此番他来到双华城,便是为了他的义子离晚枫。他从天而降,落至双华城掌门叶忘仇的居所,莫言轩的屋檐上。 此刻,莫言轩屋内,叶忘仇正坐在太师椅上,一边喝着热腾腾的茶,一边为女儿言若初担心。这半个月来,言若初从未踏出过房门半步,人也瘦了一圈,小脸浮肿,十分憔悴。 直到有人来拜访后,叶忘仇霍然起身,起身走到门前。打开门后,他吩咐守在门前的两位守卫道:“你们两个先退下,待半个时辰后再回来。” “遵命!”两个守卫行礼离去。 随后,叶忘仇深呼一口气,朗声道:“正所谓来者是客,阁下为何不进屋坐坐?” “哈哈!”仰天笑了两声之后,周仲落至叶忘仇面前,行礼道:“在下周仲,早有耳闻叶掌门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佩服,佩服!” “哦?”叶忘仇登时有些惊讶,不过瞬息之间,他脸上便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他抱拳道:“没想到堂堂破生门的帮主今日亲自光临,有请!” “哈哈!”周仲又大笑几声,走进莫言轩。 周仲入座之后,叶忘仇端给了他一杯茶。周仲接过茶杯后,一口饮尽,便赞赏道:“好茶!” 叶忘仇笑了笑,冷冷问道:“周帮主就不怕老夫在茶中放了毒?” 周仲摇头,脸色似喜似怒,便道:“不怕!这天底下能让叶掌门亲自下毒毒害的人不多吧。若是茶中真的有毒,也算是承蒙叶掌门看得起在下了。” 叶忘仇又笑了笑,只不过此次的笑又是另一番涵义,他说道:“周帮主快人快语,有勇有谋,老夫佩服!” 周仲嘴角上扬,只不过被金色面具遮住的那半边脸隐藏着何种表情,恐怕天底下只会他心里清楚。他眼睛定定地看着叶忘仇的茶杯,道:“今日贸然打扰,是想来跟叶掌门要个人。” “离晚枫?”叶忘仇语气虽然冷淡,眼里却有些动静。 看到叶忘仇茶杯里的茶在滚动,周仲眼睛眯了一下,一道精光霎时从他眼中射出。那精光仿若是一股真气,想要稳住茶杯中滚动的茶水。 二人沉默许久。 最终,还是叶忘仇先松开了茶杯;见此,周仲眼睛霍然睁大,额头上有一滴珍珠般大的冷汗滑落。 二人又顿了顿,像是在调息,好似方才经过了一场大战。 周仲看向叶忘仇,道:“叶掌门怎么猜想到在下是为离晚枫而来?” 叶忘仇冷笑一声,解释道:“江湖上除了破生门之外,谁还敢安插奸细在双华城内。只是老夫没想到,周帮主早就十几年前就做好了精密部署,实在是佩服!” 周仲脸色一沉,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跟叶掌门兜圈子。要什么条件,叶掌门才肯放人?” 叶忘仇眉头紧皱,心中疑云重重。以周仲和破生门的实力,大可直接趁着半夜派人将离晚枫劫走,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冒着危险只身一人来找他谈条件。 半晌后,叶忘仇才答复道:“两个条件。一是飞叶刀和流云刀;二是贵帮要除掉花间派?” “飞叶刀和流云刀好答应!”周仲脸色越来越阴沉,“只不过除掉花间派,虽然不是难事,只不过在下有些想不明白。” 叶忘仇怔住了,没想到飞叶刀和流云刀在周仲心目中完全没有份量,如此说来他此前收集到关于破生门帮主周仲和堂主柳下无痕的情报俱是有误。 ------------ 第一三三章 见天地 叶忘仇咳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这一口喝得很缓慢,看得周仲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杀意。两人四目相对,互不退让。叶忘仇的笑很隐秘,他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道:“老夫也有些想不明白。” 周仲眼中的杀意退去,冷冷地抬头看向前方。如今虽能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可在历经风霜的叶忘仇面前,他还是显得有些稚嫩,底气不足。随后,他看向叶忘仇,苦笑两声,问道:“不知叶掌门是为何事而感到疑惑?” 叶忘仇呵呵一笑,道:“周帮主要想从城中救出一个人,简直是易如反掌,为何还要与老夫做交易?” 周仲笑中带着杀气,道:“叶掌门觉得是为何?” 叶忘仇摇摇头,咳了一声,道:“事不关己,老夫自然是不愿多想,还望周帮主莫要怪罪。” 周仲哼笑一声,道:“如此说来,在下也不能从请求叶掌门为在下解开疑惑。” 叶忘仇点头,眼神里透着一股无形强烈的压迫感。 周仲嘴角抽搐,他忽然站起身,道:“既然如此,还请叶掌门这就放了离晚枫和颜书华二人。” “哦?”叶忘仇很惊奇。 周仲道:“叶掌门请放心,在下答应你的事情绝对会办到,只不过眼下在下急需此二人,还请叶掌门先将他们放了。” “嗯!”叶忘仇点头答应,“老夫待会就命人放了此二人。” 周仲哈哈大笑,问道:“难道叶掌门不怕周仲言而无信?” 叶忘仇的笑很平静,他解释道:“若周帮主真是个言而无信之人,破生门也不会有今日如此不可阻挡之势。” 周仲的笑越来越苦涩,他向前走几步,随后回头,道:“待灭了花间派后,在下定亲自带着飞叶刀和流云刀登门拜谢。” “好!” 霎时,犹如一阵风,莫言轩的门打开了,周仲的身影倏地消失在眼前,只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告辞”。 叶忘仇长舒了一口气,背上冷汗直流。方才表面上虽未与周仲大打出手,实则两人已在内力上较劲了几回合。“哒!”的一声,他眼前的杯子杯底破裂,残留杯中的茶水溢出,形成一条细细的道,从桌上流至地上。 叶忘仇怵目,心想着周仲内力到底有多深厚?练得又是何门何派的内功心法? 一会之后,两人守卫回到门前。叶忘仇打开门,对两名守卫道:“传令下去,放了离晚枫和颜书华二人。” “是!”一名守卫领命离去。 站在门口,想了一阵后,叶忘仇眼中闪烁出光芒。心想着既然离晚枫要走了,也不能白白便宜了离晚枫。他走出莫言轩,往雅园走去。 此时,雅园内,一盏红烛照亮了言若初的房间。 言若初坐在床头,怔怔地看着越来越瘦的红烛,她仿佛是看到她自己,那红烛滴落的蜡,在她看来分明就是她的泪。她已经流不出半点眼泪,却止不住心中的伤心与自责。在红烛黄昏的火光中,她仿佛看到了王风吟冷漠的笑。可她又忍不住多看几眼。 突然,门被敲响。 “若初,睡了没?” 听到是叶忘仇的声音,言若初答道:“爹,还没有。” 她已经拼尽了全身力气,可是她说话的声音连她自己也未能听得清楚。她站起身,脑袋里一片晕眩,她左手扶着床沿,右手抚摸着额头。顿了顿,她才接着朝房门口走去,她的脚步声轻得就像是她像宣纸一样在随风飘着! 门打开后,言若初虚弱小声道:“爹,大半夜的您来找你女儿是为何事?” 见她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叶忘仇忍不住哀叹一声,他手拍了拍言若初的肩膀,道:“爹这么晚来找你,是有件事想告诉你。” “嗯?”言若初的眼睛虽然睁得很大,眼眸里却尽是冷淡。 叶忘仇咳了一声,道:“爹是想告诉你,爹要放离晚枫走了。” “什么!”听到此事后,言若初眼里冒出怒火,“爹,他杀了二师兄,还害我误会了风吟哥哥,你为何还要放了他?” 叶忘仇脸色一沉,又重重地咳了两声,解释道:“爹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 言若初摇摇头,她很暗接受叶忘仇这个做法。自从知道是离晚枫杀了孤星之后,她对他是恨之入骨。每次想到孤星临死前的模样和昔日她一剑刺向王风吟胸口的场景,她恨不得冲去牢房杀掉离晚枫。 可她是言若初,她注定不会这么做。 叶忘仇又道:“他马上就要走了,此刻赶去还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 说毕,叶忘仇转身离去。 “爹!”言若初无奈地冲着叶忘仇的背影喊了一声,她知道,只要是叶忘仇做好的决定,就没有人能够改变。她唯一能做的是,就是返回房中,带上一把刀,朝牢房赶去。 一盏茶的功夫后,言若初带着刀赶到牢房门口。此时,牢房门口旁的墙上只挂着两盏油灯,能让她看到两个身影正缓缓走出牢房,那两个身影正是离晚枫和颜书华。 “离晚枫!”言若初竭力呼道,她眼里的怒火比油灯的火光还要耀眼。 “师妹!”离晚枫的声音比他的人还要消沉。 一道刀光从他的脸色闪过,照亮他那张失望和惊愕的脸。言若初挥刀指向他的胸口,哭道:“离晚枫,你给我听好了,下次再见,你我之间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你若是对我心软,就休怪我对你无情!” 离晚枫眼睛睁得很大,愣怔怔地看着言若初。她的刀虽未刺进他的胸口,他的心已经破碎不堪。站在他身后的颜书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叹道:“晚枫,我们走吧!” “嗯!”离晚枫低沉道。 看着离晚枫和颜书华二人消失在夜色之中,言若初的眼泪又再次缓缓而流。她蹲在地上,“锵”的一声,她手中的刀滑落至地上。她终于明白,刀和剑都是一种很沉重的东西,拿得起放不下的却是自己的心。 然而,放得下却又再也拿不起的又是何物?她抬头看向天,才发现原来天和地之间隔着的不是山,不是海,也不是人…… 而是情! ------------ 第一三四章 风云变(上) 沉重的脚步,落在双华城中央大道厚厚的雪地上。对于离晚枫而言,这是一条再熟悉不过的道路。每走一步,他都会想到一件往事,雪地上他的脚步越拉越长,而在他脑海里浮现的画面渐渐连在一起,那便是他的青春,他的成长,他一切的美好。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当那个深受师父器重、师弟师妹们喜欢的大师兄。 可人,向来都没有选择! 走在他身旁的颜书华脚步虽不及他沉重,却也能在雪地上落下深深的印记。颜书华在这座城里待了十五年,享受了十五年的荣华富贵,最重要的还有尊重。 尊重,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人世间不少人为了得到别人的尊重而放弃了自己,而颜书华不是这种人,他在坚守着他的诺言和信义,他赢得了他对他自己的尊重。 二人走到双华城大门处时,城门打开了,所有的人士兵脸上都是一副冷淡的表情。离晚枫哀叹一声,一股凉意袭上心头。 颜书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对着颜书华强颜欢笑。随后,二人缓慢地走出这座大门,这座大门离晚枫出入过无数次,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这座大门是如此**和神圣。 走出大门,他停下了脚步。来不及回头,双华城大门已经紧闭,他告别了他心中最美好的世界。 “走吧!”颜书华这一句的语气很是意味深长。 他们本该对这座城无情,也在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可他们还是输给了自己的心,输给了光阴,虽没有回头多看一眼,这座城在他们心中已挥之不去。 出城未满百步,一辆马车走到二人跟前。一个带着半边金色面具的人从马车车厢内探出脸,此人便是破生门的帮主周仲,他对着眼前二人道:“晚枫,书华,快上车!” “帮主,没想到是你亲自来接我们二人!”颜书华激动道,眼中热泪盈眶。 离晚枫脸色一沉,眼中泪光点点,眉宇间中带着不悦之色。 颜书华当即便察觉到离晚枫的心思,轻声劝道:“晚枫,有什么话上车再说吧?” “晚枫!”周仲眼中射出一道精光,“你是不是对义父心存不满?怪罪义父没有早点把你们救走?” 离晚枫摇摇头,脸色愈加难看,他冷笑道:“义父,孩儿怎么敢对你心存不满!孩儿知道,义父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说到这,他眼里的不悦之色已难以掩饰,他厉声道:“反正对你而言,我只是你的一颗棋子罢了,有没有都不是很重要。” “哼!”周仲震怒,“若是你们对我不重要,我岂会亲自来迎接你们二人!” “帮主所言极是!”颜书华急忙赶在离晚枫反驳前说道,随后他向离晚枫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这附近有双华城在盯着。 离晚枫怒瞪了周仲一眼,便侧头看向他处。 颜书华笑了笑,将离晚枫推上车厢。二人上了车后,马车急急离开。霎时,一阵风呼呼而过,一个黑衣人影出现在马车方才停留的位置。 “哦?原来他是周仲的义子?”黑影人影喃喃道。 又是一阵风,黑衣人影便没了人影。 半晌之后,该名黑衣人已到莫言轩内。他走到叶忘仇面前,半跪行礼道:“启禀将军,据小的探查,离晚枫乃周仲的义子,而颜书华乃周仲的亲信心腹。” “哦?”叶忘仇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额头上的几条皱眉看似紧迫。他咳了一声,后端茶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几口。 顿了许久后,他才对黑衣人说道:“传令下去,急急召回本派在外的所有弟子和士兵。” “这.......?”黑衣人有些意外。 叶忘仇解释道:“你就告诉他们,说老夫重病在床,本派需立新的......掌门。” 黑衣人大惊失色,道:“将军,你是真的打算不再担任掌门了,抑或是为了编一个召回在外弟子们的缘由?” 叶忘仇长舒了一口气,道:“老夫累了,也老了,难堪此任。” 黑衣人登时跪在地上,又道:“那将军是打算将掌门之位传给哪位理事?” 叶忘仇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许久之后,他眼睛闪烁出光芒,道:“老夫不打算传给他们其中一人,老夫原想将掌门之位传给孤星或若初二人其中一人,如今看来......老夫需要你出面接任掌门之位!” 黑衣人眼中流出一丝无奈,磕头道:“将军把掌门传给小人,莫非是想......?” “没错!”叶忘仇点头承认,“既然双华城是江湖门派,就应该为武林和江湖人士谋利,不该再为朝廷卖命!” “嗯!”黑衣人抱拳,眼里带着坚定之意。 就在此时,又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叶忘仇眼前,他直接跪在地上,道:“启禀将军,大小姐已回屋。” “那她怎么样了?”叶忘仇关切问道。 “大小姐赶到牢房,向离晚枫表明决裂之意;接着她蹲在地上哭了一会,最后便回房休息。” “嗯!”叶忘仇的语气里夹杂着着一丝担忧,“你们先下去吧!” “是!”两名黑衣人登时便没有了人影。 莫言轩内,只剩下叶忘仇一人。自从群言楼被烧毁后,他一直都在反思:以前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他奉旨以江湖门派的名医暗自插手和监视江湖人事。可如今破生门横行江湖,作为武林第一大门派的掌门,他却总是称病不理江湖事,任凭破生门为非作歹危害武林。 他咳了两声,咳了一口痰,痰里夹杂着血丝。他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已经冷却的茶。将茶杯放下后,他喃喃道:“老夫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 随后,他咳得越来越厉害,脸上憋得通红。他心中暗暗说道:“皇上,你答应过老夫,只要除掉花间派,双华城从此便不再听凭朝廷调遣,而皇上你也不再干涉江湖中事。” 他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打开,他看向窗外。 群言楼被铲平之后,他看到的是一条直直通往城门,通往江湖的路。 ------------ 第一三五 风云变(中) 清晨,露水惹湿了寒风,让行走在山道上的马儿感受到了袭来的一丝丝凉意。/read/102/可即便如此,马儿还是拖着身后车厢在山里缓缓前行。寒冬的深山里更显寂静,寂静连风扰的树叶都听不见,因为树叶近乎落光,能在树上挂着的已经被风惹不起波澜的枯叶,每年冬天,它们都要看着新叶子生长和摔落。 它们见证了生命的兴衰,可它们却盼不到永恒的死亡。而他们永远都不会想到,每年春天,树上长出的新叶子是多么渴望能像它们一样永恒的活着。可活着,又怎能只是生命在延续着?而死了,又怎么可能仅仅只是生命消亡了。 此刻,就在马儿身后的车厢里,有一个人虽活着,但是感受不到生命的延续。他痛恨着这个世界,就比如叶子痛恨着风。而且,他更加痛恨坐在他身旁的那个人。他就是离晚枫,而坐在他身旁的便是破生门的掌门周仲,被他叫作义父之人。 从双华城出来到此刻,两人未说过一句话。周仲神情冷漠,一脸威严地看着前方,而离晚枫将头甩至一边,不愿多看周仲一眼。见二人如此,站在周仲另一旁的颜书华不敢多说一句话,几个时辰以来,他只是叹过一口气。 山路开始颠簸,车厢内的三人也开始微微摇晃。 “帮主,我们这是要随你回帮派总舵了么?”这时,颜书华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仲双眼倏地睁大,一道精光射出,冷冷道:“此刻怕是还不行,我先将你们送至恒山,半个月以后再派人去接你们回总舵!” “呵呵!”离晚枫忍不住讥笑两声,“半个月?我看是半年都未必会有人来接我们?” 他的语气中带着重重的埋怨。 周仲侧头看向离晚枫,眼中再次闪过一道关,叱喝道:“我说过了,半个月后去接你们就一定会接你们!” “哼!”离晚枫侧脸迎向周仲,眼中泪光闪烁,大声道:“你每次不都是这么说,以前说半年后就会把我从双华城接走,后来是三年......如今都过了十五年!” 周仲怒形于色道:“我有我的为难之处,你又不是不知道!” “为难之处?”离晚枫情绪愈加激动,“除了我之外,任何事都能让你为难!在你眼里,我一点都不重要!” “你!”周仲咬牙切齿,面红耳赤。若换作别人敢如此顶撞,他早就一拳将那人拍死。 “帮主!晚枫!你们都别激动,有话好好说!”在旁的颜书华语重心长地劝道。 离晚枫重重地喘息,接着问道:“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和颜伯伯被叶忘仇擒获?” “半个月前,你们被捕的第二天我便知晓了此事!”周仲低沉答复,他眯着眼,眼波有些黯然。 “呵呵呵!”离晚枫的讥笑声越来越刺耳,“都过了半个月了,你才想到来救我,难道你就不怕被人施予严刑拷打么,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么?我是你.......” 离晚枫欲言又止。 周仲左手沉重地拍在离晚枫的肩膀上,道:“我早聊到你会对我有所怨恨,可帮内真的有紧要之事要处理。” 离晚枫身体向前倾,周仲的手倏地一下滑落。他没有答复,眼睛冷冷地看着前方,可眼前是一块暗红色的帘子,就跟他眼中的血色是一个颜色,所以他什么都不看到,就像是他胡思乱想的心。 车厢内,又安静了。一股寒意袭上二人心头。 这时,颜书华眼睛一亮,好似想到了什么紧要之事,便问道:“帮主,叶忘仇为何会如此轻易地放过我和晚枫二人?” 周仲冷笑一声,眼中带有一股自信,解释道:“我答应他除掉花间派,他便同意放了你们。” “除掉花间派?”颜书华大吃一惊,“帮主你答应除掉花间派,难道已经决定......” “嗯!”周仲得意地冷笑,“所以我才会向你们保证,半个月后接你们回去。” “太好了!”颜书华喜上眉梢,他微微向前倾身,看着离晚枫道:“晚枫,你听到了么,这下帮主真的没有骗你。” 离晚枫没有回应,眼睛定定地看着车帘。 ...... 两日后,正午。 洛阳城上空阴云笼罩。在城内聚贤客栈门口,一匹马疲惫的马停在客栈门口,一少年先从马上落下,随后伸出手,将少女接迎下马。此二人正是王风吟和叶雨乔,此前他们已经赶了两天两夜的路,途中只在山林里休息过一个晚上。 王风吟紧紧握着叶雨乔的手,脸上笑容洋溢,关切问道:“累不累?” 叶雨乔向前一步,头轻轻埋在他的肩膀上,面色疲惫道:“少许有些。” 王风吟牵着她走进客栈,边走边说道:“那待会到客栈内休息一会再上路。” 叶雨乔摇摇头,脸色稍有不悦道:“不要,还是吃足饭就赶路吧,免得到时候耽误了大事,某人会拿我是问!” 王风吟眯眼看向叶雨乔,呲牙道:“叶雨乔,你......” 叶雨乔眼波流动,喜道:“见你生气了我心里就舒服多了。” 王风吟不说话了,大步向前踏入客栈。 二人入座后,点了菜后,王风吟故意侧头看向他处。 半晌后,叶雨乔抄起一根筷子,丢向王风吟,怒道:“王风吟,你为何如此小气!” 王风吟回头看向她,笑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在看美女!” 叶雨乔霎时脸色一沉! 王风吟眼睛一瞪,急忙凑到叶雨乔身前,解释道:“其实我发现坐在身旁的那一桌都是双华城的弟子,在偷听他们说些什么?” 叶雨乔眉宇间带着怒色,问道:“那你有偷听到了什么?” 王风吟微微点头,悄悄道:“双华城掌门病危,要所有在外的弟子马上返回门派。” 顿了顿,王风吟接着道:“可双华城掌门身子明明好得很。” 叶雨乔脸上怒气消去,疑惑袭上眉头。 王风吟脸色阴沉道:“我猜是叶忘仇故意要将弟子们召回双华城,不想......” “不想被卷入花间派此次的危机中!”他恍然大悟。 ------------ 第一三六章 风云变(下) 幽兰谷。 阳光落在平静的湖面上,唤不醒湖中央沉睡的幽兰。这些天,紫烟山山顶上又下起了大雪,山顶上溪水已结成冰,谷内的瀑布因此变得干涸。瀑布声没了,让这本是寂静的幽兰谷更显寂寥。 一叶竹筏,一少年,一把剑。 竹筏离去的步伐很轻,但湖面上依旧是泛起了涟漪,站在竹筏上的少年便是李朝九。竹筏在前行,他却转身向后,依依不舍地看着站在湖边的郁幽兰。临走前,他和郁幽兰约好了,此番他出谷到花间派传完话后,便会立马返回幽兰谷。 若不是前些日子天山五丑突然在紫烟山上冒出来,打伤了郁幽兰,说不定李朝九此刻已在返回幽兰谷的路上。 湖边,看着李朝九的身影渐渐远去,郁幽兰眼中泛着莹莹泪光。此刻湖面上明明没有风,却不知为何她心中凛凛。这些天她都在想着,李朝九才十六岁,要一个意气风发想要有所作为的少年困在一个沉闷且又偏僻的谷中是不是有些任性? 此时,她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回头,只见是一副冷冷的表情。 “师父!”她惊呼道。 “嗯!”于长生左手握着笛子,眼睛定定地看着平静的湖面。怔了一会,他才问道:“幽兰,你知道这湖面上为何会泛起涟漪?” 郁幽兰眉头紧锁,答复道:“因为有风抑或是有人扰乱了这湖面?” 于长生眼睛闪烁出一道光,他接着问道:“若是这湖面结成了冰呢?” “师父!”郁幽兰一脸迷茫,“若是结成冰自然就不会泛起涟漪。” “嗯!”于长生微微点头,“你是否觉得让李朝九呆在谷中有些束缚他了?” 郁幽兰点点头。 于长生解释道:“你愿当这会泛起涟漪的湖水,还是愿意当无情的冰?” “师父......” 于长生侧头看向郁幽兰,微微一笑,眼波温柔,道:“既然不是无情人,又何苦要做一潭死水。” “师父,你的意思是要幽兰......”郁幽兰似懂非懂。 于长生抬起右手,打断郁幽兰的话,随后他举起左手,将手中的笛子挂至嘴边,哀怨的笛声响起,打破了幽兰谷内的寂静。 ...... 关外,通往的天山路上。 此时大雪纷飞,寒风呼啸,尽述无情。大雪中,天山五丑四位兄弟正齐肩并行,一步步逼近他们心中的归属之地——天山。此前他们已经赶了几天几夜的路。 确切的说,他们已经赶了三十二年的路! “大师兄,你看!”天山五丑指着远处蜿蜒连绵的高山惊呼道,此时他双脸通红,全身冻得哆嗦,心中却是暖意阵阵。 天山老大抬起头,看着远处的雪山,眼中泪光闪闪。他举起手中沉甸甸的寒池剑,喃喃道:“师父,我们回来了!” 这时候,天山老四潸然泪下,失声痛哭。天山依旧在,只是物是人非,唯一能让他感到欣慰的是,他又要回到天山。 天山老三紧紧地挨在天山老四,拍着他的肩膀,劝道:“四师弟,我们终于回来了,我们应该高兴才是!” 说着说着,天山老三也泪流满面。寒风吹过四人的脸,带走四人脸上泪,当热泪洒到风中时,倏地一下便结成了冰,最后也会像天下飘落的雪花一样,将雪地堆得越来越厚。就像是人的感情。 四人相互搀扶,加快步伐,半晌后。 密密麻麻的雪瓣遮挡了四人的视线,却遮不住前方闪烁的刀光。 “柳下无痕!”四人惊呼道,他们都认出了那是柳下无痕龙骨刀。一个身影缓缓朝四人走来,随之而来是一股比寒风寒雪还要刺骨骇人的杀气。 “没想到真的是你!”见到柳下无痕的银色面具后,天山老大叹道。 柳下无痕冷笑一声,问道:“四位天山堂主这是要回天山?” 天山五丑四人低着头,一言不发。 柳下无痕的冷笑声越来越刺耳,他哼道:“帮主对你们四位恩重如山,你们是如此报答他的恩情?” 五丑四人面色惭愧,无言以对。 刀光闪闪!柳下无痕举起手中的刀。 天山老四蓦地抬起头,怒道:“柳下无痕,此番我们四人不告而别,的确是有错在先。但是这些年我们为帮主出生入死,立下过汗马功劳,也算是对得起帮主的大恩大德!” 柳下无痕怫然不悦,道:“我只是奉帮主之命来取你们四人性命的,其他求饶的话等你们死后再找帮主讨要说法去。” 他脸色一变,狞笑道:“而且,我对你们手中的寒池剑心仪已久!” “你!”天山五丑四人眼冒金星。 霎时,一道刀光如流星般闪过!柳下无痕挥刀一跃向前。 一炷香的功夫后。 天山老大躺在雪地上,他的呼吸渐渐衰弱。躺在他身旁的是他的三位师弟,此刻他们似乎都已经沉沉睡去。而从他们身上流出的血将雪地染红。 天山老大竭尽全力睁开眼,他想在临死前多看一眼天山。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他突然想到了三十二年前,五位兄弟满怀憧憬下山的情景。当时他们曾经过这条路,那时候这条路上阳光明媚,五人皆是意气风华的少年。只不过,当时的他们都没有回头多看一眼天山。 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当他们想到多看一眼时,他们已在中原;三十二年后,当他们终于能多看一眼时,他们却将离天山远去。 “大师兄!”闭上眼前,天山老大听到了天山老五虚弱的叫唤。 “五......师......弟!你......别怕!”天山老大又流泪了。他多想能走到他身旁,想兄长一样拍着天山老五的肩膀,嘱咐他几句话。 “我不怕!我看到了师父和其他三位师兄了......”天山老五的笑声里带着一丝悲凉,“只不过我没看到师妹.......” 天山老大想到了幽兰谷内,凌烟冷正坐在湖边,梳着长发。他笑了笑,合上了双眼。半晌后,天山老五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 雪越下越大,将四人埋葬。来年的春天,兴许会有梅花开在这附近,会有春风将梅花暗暗的香气带到天山。 ------------ 江湖风云 ------------ 第一三七章 破生门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庐山,汉阳峰。 此刻站在庐山中最高的汉阳峰上俯视全山,寒冬时节大雪纷落,为这个看似“九天屏障”的山脉披上了雪白银色的外衣。虽是如此,却依旧遮不住整座庐山的雄奇壮观。而这易守难攻汉阳峰顶,便是当今武林第一大帮派破生门的总舵。然而,破生门的建帮时日也只有区区十五年而已。 帮派原是些山贼强盗行恶聚集之地,前朝末年,诸侯割据,江湖匹夫和无门无派的低手为求乱世中保命而聚众立帮,一时间,多少帮派丛生,天门帮和飞羽帮亦建于当时。新王朝建立后,虽战事渐去,江湖武林却因帮派厮杀而动荡不安,天门帮、飞羽帮在内的八大帮依靠吞并草寇山寨和小帮派逐步扩大势力。 十五年前,破生门创立,短短数年内,破生门吞并数十大小帮派,形成与天门帮和飞羽帮鼎立之势。三大帮相互制衡,帮派斗争短暂平息。几年后,昆仑道士方一鸣、天山五丑和邪神柳下无痕加入破生门,三足鼎立之势随之被打破,破生门独占鳌头。帮派之争再起,天门帮和飞羽帮联合中原各大小帮派结成三十二帮联盟才勉强守住阵地。 中原帮派结盟短短数年后,未想到因《易行记》书中的三大帮派一说,三十二帮联盟中未入其中的其他帮派反向天门帮与飞羽帮发起挑战,三十二帮联盟也因此瓦解。瓦解之后的中原帮派互相厮杀,破生门坐收渔翁之利。 数月之前,飞羽帮一夜之间惨遭破生门偷袭灭帮,中原土地之上,再无任何江湖势力能与破生门争一日之长短。 蜿蜒险阻的山路上,一个身影健步如飞,如履平地,赶向汉阳峰顶,此人正是破生门的帮主周仲。将离晚枫和颜书华二人送至恒山山脚下后,他便急着赶回破生门总舵。他不在总舵的这几天内,帮中出了两件大事,首当其冲的是堂主天山五丑背叛帮派; 除此之外,便是各个中原大小帮派的帮主们登上庐山汉阳峰顶来表明投降归属破生门之意。不被敌人消灭的最好对策,当然就是成为敌人的一部分。周仲此番赶回庐山,就是为了早些接见各大小帮派的帮主。这一天,他足足等了十五年。 周仲走到半山腰时,守山的守卫吹响号角。霎时,号角声震响山林,一呼万应,帮众们齐发出“呼呼”喝声,迎接帮主回归。对于破生门的所有帮众而言,在这座山里,他们得到了两样以前最渴望的东西,一是希望,二是尊重。 破生门的帮众大多都来自于贫苦落魄的百姓家中,有人家境中道变故,有人深受地主和贪官的剥削,有人被妻子抛弃,有人遭奸人陷害.......加入破生门后,周仲给他们设想了一个天下大同丰衣足食的未来,给他们所有人平等的尊重。所以,他们心甘情愿地为周仲拼命努力,他们战无不胜。“看破此生,即入此门!”此话便是破生门的口号。 破生门内共设三大堂:生死堂、无间堂和轮回堂。原先三堂堂主分别为邪神柳下无痕、昆仑道士方一鸣和天山五丑,如今无间堂堂主方一鸣和轮回堂堂主天山五丑皆因叛逃之罪被处死。 听到号角声响起,前来汉阳峰顶投降归属的各大帮派帮主齐走出客房,面面相觑后,他们十余人问道:“出了何事?”从看守的帮众处打听到是帮主帮主归来后,几人又接到下山的石梯口处,分开站在两旁等候周仲上山。 中午时分,此时虽有小雪落下,各位帮主俱是眉头焦虑,却作笑脸。忽然,一阵杀气随着寒风朝山上吹来,周仲人虽未献身,却已让人感受他的存在。一盏茶的功夫后,周仲疾步而至,见他面若冰霜,横眉冷对,站在下山口处迎接他的各位帮主无不心中哆嗦。 “帮主!”守卫们一见到周仲便拱手行礼道。 “嗯!”周仲登时一个健步,至众人中间。 “周帮主,久仰久仰!” 随后,各个帮主纷纷向他行礼道。 “哦?”周仲故作疑惑地看着左侧的一名守卫,“这几位客人是......?” 该名守卫即刻躬身答复道:“启禀帮主,这几位大侠都是些江湖帮派的帮主。” “哦!”周仲颤了一下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此时,一个披虎皮大衣,高大结实的彪汉站出来,拱手道:“在下乃天龙帮帮主乔自在,之前早有耳闻周帮主英雄气概,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周仲转身看向乔自在,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乔自在身后左侧海川帮的帮主段二打断。段二一步向前,撞了乔自在的一下,拱手道:“在下乃海川帮帮主段二......” 此后,在旁剩余的七八家帮主也陆续向周仲报上来历名号。 周仲听完之后,环视了一圈,冷笑一声,那笑声里颇有轻视之意。各大帮派的帮主们瞪着他,咬牙怒目,敢怒而不敢言。“哈哈!”又环视了一圈后,周仲仰天哈哈大笑。他鄙夷冷冷道:“各位帮主远道来此,在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他向前走了几步,后转身邀请道:“各位帮主这边请!” 说毕,他霍然转身回去,大步朝大殿走去,未等身后其他帮主们赶上步程,怠慢轻视之意尽显无疑。见此,他身后的各位帮主无不脸色发青,怒目而视,可他们仍是敢怒不敢言。 周仲走到大殿的门口时,山上所有的守卫齐下跪,齐呼道:“恭迎帮主回殿!”他停下脚步,悠然转身,瞪着身后不远处的其他帮主。 “快跪下!”这时,站在其他帮主旁的一名守卫喝道。 “你他娘的,老子凭什么要跪你们的帮主.......!”向来呼风唤雨的各位帮主们终于忍不住大骂一声。 守卫叱喝道:“这是我们帮的规矩,若是不肯跪就赶紧滚下山去!” “你......” ------------ 第一三八章 考验 各个中原帮派的帮主面面相觑,脸带犹豫。 正所谓好汉膝下有黄金,对于在江湖上呼风唤雨的各大帮派的帮主而言,向别人下跪是件极为羞耻的事情,若是此事传到江湖上,定会遭人耻笑不可;可又有言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无需为了一时的颜面而丢弃身家性命。 “你们几个到底是跪还是不跪?不跪赶紧滚!”旁边的守卫催道。 天龙帮帮主乔自在刚想上前跪拜,海川帮的帮主段二抢在他前头哼道:“老子行走江湖数十年,向来只有别人向老子跪拜的份,没有老子跪别人的份!老子宁可回去好好跟你们破生门决一死战,也不在此遭受你等**!” 随后,段二又转向身后的其他帮主,甩手喝道:“诸位听我说,敢情这姓周的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与其在这里被他羞辱,还不如回去结盟,跟他拼命,将来死后也不怕遭人笑话!” 听段二如此一言,乔自在往后退了一步,看看身旁的其他人作何表示。他看了看,其他几位帮主都埋着头,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段二看向乔自在,掏心掏肺道:“乔帮主,咱两平日里虽是冤家对头,可在大是大非都是一条心,你要不要随段某一齐下山去?” “这......”乔自在吞吞吐吐,眼神在闪躲。 段二怫然不悦,哼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没想到你竟是此等贪生怕死之徒!” 被乔自在如此斥责,乔自在抬起头,面红耳赤道:“姓段的,你若不也是贪生怕死,今日岂会在这庐山之上?” “你......!”段二无言以对,哀叹一声,便怒甩袖而去。 忽然,阶梯之上、大殿门口之前的周仲一个健步,快如流星般闪至段二身后。段二回头,张口结舌,他出剑慢了一步,被周仲腰间的短兵一剑封喉。见他倒下,其余帮主无不哆嗦瞠目。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c 周仲冷笑一声,半跪在雪地之上,用纯白干净的雪洗去短剑上的血,且道:“杀你这种小杂碎还嫌弄脏了我的剑!” 剑回鞘之后,周仲起身,冷冷道:“我周某要杀你们几个,简直是轻而易举。” 一个健步,周仲又回到大殿门口前,背对着众人。怔了怔,乔自在突然跪在地上,大声道:“天龙帮乔自在拜见周帮主,望周帮主洪福齐天!” “拜见周帮主!”其余各位帮主也随之跪拜行礼。 “哈哈!”周仲仰天大笑,“诸位请进殿!” 众位帮主起身,走进大殿。大殿之外,段二的尸体冷冷地躺着,死不瞑目的他,眼眸中的光比红日还要夺目。 半晌后,大殿之内。 坐在掌门宝座上的周仲面带微笑,比方才热情甚多。底下入座的几位帮主摸不清他的脾气,皆埋着头不敢胡乱说话。 下人们给几位帮主满上酒后,周仲端起酒杯,道:“诸位远道而来,不巧周某要事缠身,怠慢了诸位,先自罚三杯。” 说毕,周仲连连喝了三杯酒。 “周帮主,这.......”几位帮主端着茶杯,不知该喝不该喝。 见此,周仲笑了笑,解释道:“刚才要众位在大殿前下跪,并非是有意羞辱诸位。而是‘看破此生,即入此门’乃我破生门的帮派真言。诸位此番来意我周某已从弟兄们口中得知,故才会如此,望诸位见谅。” 几位帮主面面相觑,想到周仲杀害段二一幕,几人心中一凛,生怕说错了半句话。为了不说错话,最好的方法便是不说话。 见底下的几位帮主仍是无动于衷,周仲怒哼一声,喝道:“众位不愿意喝酒,莫非是瞧不起我周某!” 乔自在眼波流动,起身道:“周帮主,乔某敬你一杯!” 周仲满意地点点头,端起手中的酒杯,笑道:“乔帮主行事利落,周某很是欣赏,干!” 几位帮主长舒了一口气,也跟着干了手中的酒。寒冬时节,喝下一杯酒极易暖身,尤其是受到惊吓之后,更能体会到酒之美妙。 “好久!”几位帮主赞道。 酒过三巡之后,周仲眼中霍然射出一道精光,脸色威严道:“我周某向来快言快语,此刻也不跟诸位绕弯子了。诸位若想归属破生门,周某欢迎之至,而且只要周某有肉吃,决计不会诸位一块。诸位可以随便找山上的弟兄问问,我周某可曾有亏待过谁?” 几位帮主笑了笑。 “只不过!”周仲话锋突转,“只不过诸位是不是真心想加入破生门,或者以后会有异心,周某就不得而知了。” “周帮主,你放心,我们敢当着你的面对天发誓......” 海沙帮的帮主陈宝全未说完话,便被周仲抬手打断。周仲厉声道:“周仲向来只相信事在人为,不信天,更不信命,对天发誓这种事对周某而言,就像是黄口小儿打闹。” 顿了顿,周仲直接道:“诸位请见谅,周某并非是不相信诸位,只是人心不古,江湖险恶,为了帮内数万名弟兄,周某不得不事事谨慎。” “那依周帮主之意是?”天龙帮帮主乔自在疑问道。 “周某要考验一下诸位!”周仲解释道,“只要诸位通过了考验,从此大家伙便是同甘共苦的兄弟。” “那周帮主是要怎么考验我们几位?” 周仲咳了一声,坐直身,道:“周某有诸位合力除掉花间派,向江湖人表明加入我破生门的决心。” “这......”几位帮主又是吞吞吐吐。窃窃私语之后,几位帮主达成共识,陈宝全拱手道:“周帮主请放心,我们定会在三个月之内除掉花间派。” “三个月?”周仲讥笑几声,“三个月未免也太慢了,凭诸位之力,区区一个花间派,只需半个时辰便能连根铲除。” “可花间派背后还有江南各大名门作为其后盾。”陈宝全皱眉解释道。 周仲冷笑一声,道:“诸位请放心,周某在此保证,你们只管安心攻打花间派,江南名门势力就交由周某去解决。” ..... ------------ 第一三九章 一路遇阻 江南。/tangjiasanshao/ 寒冬时节,即便是江南,也会落入一片寂寥。青山依旧在,绿水仍流,或许只是少了娇艳的鲜花,亦或是只是天空上多了几行漂泊的飞鸟。 自半个多月前从花间派归来之后,江南四大名门之首之一苏州李园的庄主李作乐便联络江南其他名门,凑齐了一支由各家名门高手组成的精锐队伍,用于保护江南不受邪帮破生门侵扰。 两日前,李府的护卫抓获一名潜藏在苏州的破生门密探。经过一番严刑拷打,从密探口中打听到破生门于一日后将要攻打扬州,便先从扬州的郭庄开始下手。郭庄乃扬州第一庄,庄内祖上曾出过数名武状元,后来经营着江南的丝绸生意,可谓是富甲一方。 得到消息后,李作乐当即快马加鞭赶到花间派,与花间派掌门林思雨和夏紫凝商讨应对之事。最终,三人决议派遣精锐队伍赶去扬州解救郭庄,此外,花间派另外还派出数十名弟子作为支援。 ...... 苏州城外,飘雨镇,天地之间一片萧索。镇上大道人烟稀少,只是偶尔能听到深巷子里的倒酒声。酒香不见,漫天弥漫着一阵寒气味,那寒气为何味? 李朝九一身风尘,满脸虽困倦,目光却坚毅。他心中有两信念:一便是替王风吟完成遗愿,揭穿李作乐的面目;二是早日返回幽兰谷,见谷中的最美的幽兰。红豆冬来未萌发,却有相思在心头。寒风之味,即是相思味,时而缠绵,时而酸楚,时而微甜,时而苦涩。 终寻得镇上一人影,李朝九勒马落地,问道:“这位兄台,可知苏州该往哪边走?” 那人回头,只见脸上带着半边的皮革面具,见此人目露凶光,相貌彪汉,李朝九登时心生悔意,脸微微抽搐了几下,心想着:“糟糕了,我竟然找了一个邪帮破生门的人问路!” 那人大声瞪了李朝九许久,才极不情愿地指着东南侧的道路:“顺着那条道直走,二三十里后有一岔口,到时记得往东南方向的岔口拐。” 李朝九常熟一口气,心想着此人并非如同江湖上传言的其余邪帮之人般蛮横霸道,他微笑致谢道:“多谢兄台指点。” 说毕,李朝九又一跃跳到马上。 “慢着!”见李朝九轻功极好,那破生门的喽啰喝道。 李朝九回头,皱眉疑问道:“兄台怎么了?” 喽啰眼睛一瞪,金刚怒目,如同野狼的厉眼,问道:“小子你此趟赶去是为何事?” “哦?”李朝九脸上更写疑惑,“在下赶去苏州是为了.......” 犹豫了一番,李朝九接着道:“是为了去拜访一远房亲戚?” “远房亲戚?”喽啰眼波流动,陷入沉思。见他眼中流露贼光,李朝九心中一凛,趁着喽啰在沉思,李朝九鞭子一挥,策马离去。 “站住!”喽啰打断沉思,追着李朝九而去。好在喽啰轻功不佳,没能追上李朝九,追了半晌,喽啰终放弃,停在道上大口喘气,眼睁睁地看着李朝九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出了风雨镇,李朝九勒停马,心想着:“那人为何对我赶去苏州一事耿耿于怀?” 想了许久,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李朝九唉声叹气,只恨自己不够聪慧。他刚想动身,突见头上有黑影掠空而过。李朝九倏地抬起头,只见丛林树木顶上,数十人正在急着赶路,人人俱是轻功极好。 突然,眼光闪烁。 李朝九大吃一惊!他被其中一人顶上。李朝九及时埋头,想快马离去,马儿未策动,那人便已落至眼前。 “阁下何人也,为何要盯着我等?”那人问道。 “女人!”李朝九心中惊叹道,他没想到眼前的黑衣人竟是一个女人。他解释道:“这位姐姐,在下李朝九,要赶去苏州探亲。见头上有人影掠过,心生好奇便看了几眼。” “这......!”那黑衣人影不知接下该再作何审问。 转瞬之间,又一个人影落至眼前,问黑衣女人道:“师妹,出了何事?” 女黑衣人眼睛忙乱转动,难为情道:“师兄,刚才我瞧这位公子在盯着我们看,便下来审问审问。可我.......” 黑衣男人忍不住失笑一声,道:“师妹,你呀!” 随后,黑衣男人侧头转向李朝九,解释道:“小兄弟,我这位师妹初入江湖,不懂得江湖规矩,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李朝九急忙挥手,傻笑道:“不,不,不,是小弟冒犯了,所谓非礼勿视,小弟方才就不该盯着诸位看,让这位姐姐对我有所怀疑。抱歉,抱歉!” 黑衣男人微微点头,抱拳道:“小兄弟,告辞了!” 说毕,黑衣男人抓着黑衣女人的手臂,纵身一跃离去。李朝九刚想回头追随看去,突然眼睛一闪,及时停住扭头,喃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 夜幕降临,李朝九终入苏州城。此时城内寂静无声,不过两道旁的楼阁房屋张灯结彩,颇有繁华之味。走到一酒家门前,李朝九跳下马,走进酒家。酒家内寥寥几人,一片冷清。 “客观,打火还是借宿?”一店小二走到李朝九面前问道。 “小二,虎丘山当往哪边走?”李朝九问道。 店小二脸色一沉,看似十分失落,道:“客官,虎丘在城北郊,离此处还有十余里路,何不在店中借宿一宿,明日清晨在赶路过去?” 李朝九道:“不行不行,我有急事在身,容不得耽搁。” 店小二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直起腰身,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道:“这位公子,你不打火也不住店,就别进我们的店。” 李朝九心想着:“既然我已打听到虎丘在苏州城北郊,何必还和他一番见识。”笑了笑,李朝九转身走出客栈。 “慢着!” 突然,一个身影跃至酒家门口,拦住了李朝九的去路。那人头上戴着一顶斗笠,整张脸被黑幕遮住,腰间还戴着一把剑。 李朝九怔了一下,故作无事道:“还请大侠借过一下!” “哼!”眼前之人剑已出鞘。 ------------ 第一四零章 急入虎丘 见一把剑突然横在眼前,剑光粼粼照在脸上,李朝九不禁大惊失色,他全身哆嗦,怵目道:“大侠,你......” “哼!”眼前神秘之人冷笑一声,问道:“小子,你如此着急赶去花间派是为何事?” 李朝九眼波流动,其中惊慌之色依旧,思索了一番,他才说道:“是为了赶去云岩寺还愿。”此言说罢,他左手攥紧了衣服,在臀部处的衣服上拧除了一道褶。 “还愿?”听神秘人的语气,他显然不相信李朝九所言。可他还是将剑收回腰间,道:“若是去还愿,不急于这一时半会,今晚你就住在这酒家内,哪都不能去?待明日无事过后才准出去。” “哦?这是为何?”李朝九一脸疑惑,补充道:“今晚去和明日去有何差别?” “嗯?”神秘人虽未解开面纱,却已让李朝九感到他的杀气,他冷冷道:“你敢踏出这酒家半步,就休怪我的剑无情!” 李朝九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连连点头。神秘人冷笑一声,一个飞步,走回他原先的桌旁。李朝九愣在原地,急急喘气。半晌后,他摒住呼吸,倏地一下跑出了客栈。见此,正欲往杯中倒酒的神秘人勃然大怒,将酒壶摔至地上,追了出去。 出了客栈,李朝九便未骑马逃跑,而是施展轻功越走。神秘人追出客栈时,李朝九已经跳出几幢,半个身影已消失在苏州城灯红酒绿的夜色之中。“没想到这小子胆子那么小,轻功竟如此了得!”神秘人感慨道。他扶住腰间的刀,卯足全力上前追去。 追了半柱香的功夫,见眼前现一座山丘的山影,那山丘不高,远远便见山丘之上一座塔高耸入云。塔上大多层楼皆挂着数盏灯笼,在黑夜中显得格外亮眼。李朝九眉头霍然舒展,神情惊喜,喃喃道:“莫非此塔便是云岩寺塔,而眼前就是虎丘山!” 此后,李朝九步伐更快,将身后紧追的神秘人甩得更远。 最终,神秘人追到虎丘山门前数丈处便停下脚步,停立在一枯树顶上,眼睁睁地看着李朝九跳入山中,他扶着刀的左手青筋爆现。他心想道:“但愿一切进展顺利,不会被这小子误了大事。” 进入虎丘山后,李朝九看了看,只见身后甚为暗淡,不见任意一人身影。此刻他才停下来,连连喘气。山中寒风凛凛,吸进咽喉之中的寒风犹如一串串冰刀,割喉刺骨,冻得他后劲直立,全身悚然。 停歇片刻之后,李朝九往朝着云岩寺塔走去。走到塔前,空无一人,他搔头喃喃道:“真是奇怪,为何都来到云岩寺塔前了,还不见一花间派的弟子。” 照着灯光,李朝九朝东面直走。一盏茶的功夫后,李朝九听闻一阵笛声,他惊喜,大声喊道:“在下有急事要求见贵派掌门,还请阁下献身。” 笛声登时止住。随后,一个黑影缓缓从天而落。月光之下,那人身姿曼妙,一瞧便知是个姑娘家。那姑娘看似轻如纸张,如同一阵柔和的春风流淌而至。姑娘落地之时,终能见得其真容。 李朝九目瞪口呆,心中感慨:“惊如天仙!” 那姑娘问道:“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愣了愣,李朝九抱拳答复道:“在下李朝九,今日冒然闯入山中,是有急事想要求见贵派掌门!” “哦?”那姑娘眼波流动,犹如清水被清风轻扰,波澜泛起。沉吟许久,那姑娘才道:“在下花间派弟子黄悦儿,还请李公子在此恭候,我这就去通报掌门。” 李朝九连连点点头,道:“有劳悦儿姑娘了。” 黄悦儿嫣然一笑,犹如莲花倒映在清潭之上。黄悦儿离去之后,李朝九倚在大石上,想着黄悦儿清新脱俗的模样连连傻笑。想着想着,郁幽兰突然在他脑中浮现,李朝九眼中霍然射出一道精光,喃喃道:“幽兰,幽兰,世上最好看的姑娘还是幽兰!” 随后,他为难情地笑了笑,额头间渗出冷汗,他接着喃喃道:“待会见了花间派掌门之后,我就能回幽兰谷见幽兰了,不知她此时的伤势如何?” 他抬起头,仰望悬在空中的月儿,他惊喜一笑,心想着原来这夜明月如此之圆。霎时,李朝九眼中多了一道的柔光,他问道:“不知幽兰此时可有在想我,还是......不对,幽兰肯定会想我,我要早点回去见她。” 望着不变的明月,他心中却变了几遭。 脚步声,轻盈不失匆忙。李朝九后背离开石壁,探头向前看去,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正朝他此处走来,其中提着灯笼之人就是方才所见到的黄悦儿。 李朝九迎上前,抱拳行礼道:“悦儿姑娘,你回来了,不知这位姑娘是?” 两位姑娘对视一眼,后再齐看向李朝九。黄悦儿解释道:“李公子,这位便是我花间派的林思雨掌门。” 李朝九嘴巴张大得能塞进一个苹果,他完全没想到堂堂江湖五大门派之一的花间派掌门,竟是一年龄不过二十岁的姑娘家。怔了怔,他才叩首行礼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林掌门见谅!” 林思雨微微一笑。随后,她皱眉问道:“李公子深夜拜访,不知是为何急事?” “哦!”李朝九神情恍然,直接说道:“在下.......在下是替王风吟王大哥来向林掌门禀报一件要事。” “王师叔?”林思雨一脸疑惑,“不知王师叔他此时身在何处?” 李朝九脸色一沉,微微埋头,吞吞吐吐道:“王大哥......王大哥......他死.....了!” “死了!”林思雨和黄悦儿俱是难以置信。林思雨狐疑道:“师叔他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 李朝九解释道:“此事非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容我以后再说。目前紧要之事是先向林掌门禀报一件要事。” “哦?”林思雨眉头舒展,越不越不相信李朝九所言。 “林掌门,王大哥生前打听到了一件事,是关于苏州李园庄主李作乐!”李朝九道,“那李作乐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真实身份乃三十多年前名震江湖的夺命六杀手之一的夺命刀客!” ------------ 第一四一章 拆穿面目 “夺命六杀手?夺命刀客?”林思雨和黄悦儿惊道。三十多年前二人还未出生,对于这所谓名震江湖的夺命六杀手自然是一无所知。此外,李作乐人称江湖第一仁侠之称,古道心肠;而李朝九身份可疑,林思雨和黄悦儿当然对他所言甚为怀疑。 林思雨道:“李公子,你说李庄主是什么夺命杀手,你可有确凿的证据?” 李朝九急搔头,无言以对,无奈道:“在下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只不过此事乃王大哥生前之憾事,在下赶到此处只是为了替他告知贵派。” 忽然,李朝九想到了一件重要之事,接着道:“对了,林掌门,方才我在城内一酒家问路时,被一神秘人拦住。那神秘人要在下过了明天正午才能登贵宝地,好在在下略知一点轻功,才能得以侥幸逃脱。” 说毕,李朝九搔头难为情地笑了笑。 林思雨和黄悦儿面面相觑,觉得此事极为棘手。一方面,李朝九所言虚实难辨;另一方面,若他所言不假,那明天正午之前花间派就会有大事发生。 那会是什么样的大事? 林思雨依旧狐疑地看着李朝九问道:“李公子,你说我师叔死了,那他死后葬在何处?” “这......”李朝九搔头更加厉害,“王大哥在......在双华城派的地牢之内。不过,不过不能算是葬在地牢之内;应......应算是被压在地牢底下。” “双华城?”林思雨和黄悦儿脸上更显惊讶。 “师叔为何会被压在双华城地牢底下?”林思雨质疑道。 李朝九眼睛眨了眨,愣愣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他日若有机会,在下必定会向林掌门一一说清。” “哦?”林思雨瞳孔登时缩小,心中已有七分不信李朝九之言。 见林思雨看他的眼神不再带有善意,且透着一股强烈的逼迫,李朝九心灰意冷,轻叹一声,道:“看来林掌门不相信在下所言。” 林思雨微微点了一下头,目光依旧紧盯着李朝九,她冷冷道:“李公子无凭无据,在下实难相信李公子所言,还望李公子恕罪。” “唉!”李朝九又是叹了一声,“若是王大哥亲自赶来告知林掌门,林掌门会不会相信他所言?” 林思雨不假思索地点点头。 李朝九无奈地摇摇头,失落道:“只可惜王大哥.......林掌门姑且将此事当作是在下的一个忠告,日后多加小心提防李作乐。告辞了!” 听李朝九如此一言,林思雨突然想到一事。二十多日前,王风吟离开花间之时,曾留下一句话——“要小心提防李作乐!” “且慢!”林思雨对着李朝九离去的身影喊道。李朝九回头,一脸茫然,问道:“不知林掌门还有何事要吩咐?” 林思雨眼波流动,惊道:“当时师叔离开前,曾劝告我要小心提防李庄主!” 李朝九失望的眼眸登时重燃起光芒,他惊喜道:“那王大哥还说过什么?” 林思雨摇摇头。李朝九眼中的惊喜霎时减退了大半。此时,林思雨对李朝九已是半信半疑。她怔怔地看着李朝九,喃喃道:“李公子方才说有人拦着你,要你过了明天正午才能到花间来......” “没错!”李朝九目光坚定,“那人不让在下赶来贵派,是怕在下已打听到什么紧要的秘密;过了明天正午就可以放行,是因为.......” 李朝九不敢妄自猜测。 “他会在明天正午之前杀了你!”林思雨猜测道。 “或者是明天正午之前那个秘密已不重要!”一直静静呆在旁边的黄悦儿补充道。 “那为何过了明天正午此秘密就不重要了?”李朝九眼中目光流动,“只有秘密不再形成威胁的时候才会变得不重要。” 林思雨点点头,道:“没错,看来此事需好好计议。” 林思雨走到李朝九身前,请求道:“还请李公子今晚暂且屈身蔽派寒舍,在下有要事想向李公子请教。” 李朝九点头答应,心想着多停留一夜再返回幽兰谷无妨,而且林掌门想必是为了打听王风吟之事才要留他一宿,若是能通过此事打消林掌门对他的疑虑也是极好。 随后,林思雨和黄悦儿将李朝九迎进一间厢房。 厢房内,李朝九从王风吟到江城找他,直说到王风吟被埋在地牢牢底。听他说完,林思雨和黄悦儿无不流下伤心的眼泪。林思雨难过道:“我与王师叔只见两面,而且每次都是匆匆而别,没想到......” 话音刚落,两行泪水从她脸上滚滚落下。见她伤心落泪,李朝九的心不禁如同被手狠狠地纠一番,便轻声安慰道:“林掌门,请节哀吧。想必王大哥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我们为他伤心难过。目前紧要之事,还是该想想如何对付李作乐这欺世盗名的家伙。” “这?”林思雨抬起头擦去脸上的泪水,她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燃烧的烛火,对李朝九所说的一切,她依旧是有所怀疑。 李朝九眉宇间落下一片阴影,苦笑一声后,他问道:“林掌门,在下尚有一事不明。贵派乃堂堂江湖五大门派之一,莫说贵派进山的山门处没有守卫,甚至连这上山的山路也是空无一人?” 林思雨侧头看向他,吞吐道:“李公子......这。” 见她不愿多说,李朝九微笑道:“在下只是随口问问,林掌门无需答复。” 林思雨眯眼皱眉,心中矛盾着李朝九是否值得相信。顿了顿,她才缓缓说道:“李公子,这倒不是什么不便透漏的要事。蔽派弟子向来无拘无束,喜爱云游四海,平日留在山中的弟子并不多,故才会如李公子所见。” 李朝九笑了笑,心想着这花间派的派规果然如同江湖传言般松弛,怪不得花间派的弟子各个都是洒脱脱俗之辈。他双手抱拳,赞叹道:“能拜在贵派门下当弟子,乃前世所修之福。只可惜在下已入师门,否则定会求着林掌门将在下收为弟子。” 林思雨忍不住笑了笑,道:“不知李公子师承何处?” “哦,在下师承.......”李朝九欲言又止,犹豫了一番才说道:“实不相瞒,在下师承无为派弃无味门下。” “无影神偷弃无味!”黄悦儿惊呼道。 “正是,正是。”李朝九有些哭笑不得。 ------------ 第一四二章 身处险境 清晨,扬州城外。冬日里的扬州城依旧热闹非凡,街道上吆喝声不断响起,也让路过扬州的行人心中多了一阵暖意。不同于其他地方,扬州百姓早上起来不吃包子油条,而是吃松软溢香口感极好的扬州炒饭。 扬州城南,在素有扬州第一庄之称的郭庄门前小摊铺内,数名乔装打扮成商人的花间派弟子围坐几桌,一边品尝着香喷热腾的虾仁炒饭,一边留意着郭庄内的一举一动。此外,在周围附近的几家客栈内,入住着由数十家江南名门派出的高手,只要花间派的领队肖斌发出信号,他们便会立即从客栈内涌出赶到郭庄。 小摊铺内,扬州炒饭的店小二一直都在忙着给几名花间派的弟子端上新鲜出锅的扬州炒饭。与肖斌坐在同一桌的,还有他的师弟甄皓迟和他的师妹刘芸。 “几位客官,你们的虾仁炒饭又来了!”店小二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炒饭走到桌旁,他之所以说了一个“又”字,那是因为此前已给三人上过一轮炒饭。 “哇!”刘芸看着金黄色的炒饭垂涎欲滴,她的嘴角边尽是油光。 甄皓迟从小二手中接过炒饭,先是将一碗递到刘芸面前,再则是将另一碗留在自己面前。他双眼放光看着炒饭,后抬头看向肖斌,客气道:“师兄,要不要再来一碗?” 肖斌一直紧蹙的眉头难得舒展,他笑道:“要!” “噗!”在忙着往嘴里塞炒饭的刘芸忍不住笑出声,吞咽了一番后,她笑道:“甄师弟,听见没,肖师兄说他想要吃你那一碗。” 甄皓迟脸色一沉,很不情愿地将眼前的炒饭推倒肖斌面前。肖斌拿起一双筷子,活动了两下,问道:“那我真吃了呀?” 甄皓迟缓缓点头,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肖斌笑得愈加灿烂,手中的筷子已搅入炒饭之中。这时,甄皓迟才姗姗抱怨道:“师兄,方才问你吃不吃,你不是说你不吃么?” 肖斌登时停了手中的筷子,笑道:“既然明知如此,为何你还要故意问我要不要再来一碗?” “我这不是出于礼貌么?”甄皓迟辩解道。 “你呀!”肖斌的语气颇有埋怨,将眼前的蛋炒饭推回到甄皓迟面前,接着道:“师兄早吃饱了,只是在开你玩笑罢了。” “哈哈!”刘芸清脆的笑声令人心旷神怡。就这么会功夫,她已将一碗扬州炒饭吃得干净。 甄皓迟惊叹道:“师姐,你吃得也太快了吧!” 刘芸轻轻拍了一下甄皓迟的脑袋,道:“快吃你的,真好吃!” 甄皓迟瞪了一眼,随后埋头享受美味的炒饭。而此时,几道皱纹又爬上了肖斌的眉头,他看着郭庄的大门,喃喃道:“我们已在此守了一个时辰了,还是不见破生门的人现身!” 刘芸从怀中拿出手帕,轻轻地擦拭了一下油腻的嘴角,便道:“师兄,会不会是那李庄主打听到的消息有误?” “若真是消息有误,那倒不失是件好事!”肖斌道。 “哦?”刘芸一脸疑问。 肖斌轻声解释道:“如此便可避免一场血光之灾,不是件好事么?”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刘芸点点头,道:“所言极是,只不过我们日夜兼程赶到此处,就要无功而返了。” “我们不都吃了几碗扬州炒饭了么。”肖斌笑道。 刘芸苦笑几声,冷冷道:“那倒也是,话说这扬州炒饭真真如此美味。” “看得出来!”肖斌点头,“否则你也不会连吃两碗,平日里你可是个挑食的主。” ...... 此时,苏州,虎丘内。 花间派掌门林思雨带着师妹燕琉璃敲响夏紫凝的房门。半晌后,夏紫凝打开门,此时她的更加消瘦,脸色苍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见她如此,林思雨心中难过,便道:“师叔,半月未见,您又消瘦不少。” 夏紫凝咳了一声,那咳嗽声软绵沙哑,让人更加心疼。她直接说道:“思雨,你今日来找我,应是有要事吧?” “嗯!”林思雨点点头,“师叔,王师叔可能......可能已死了!” “啊!”夏紫凝和燕琉璃俱是大惊失色。 愣了愣,夏紫凝一脸凝重地看着林思雨,急道:“快进来说!” 三人走入夏紫凝的屋子后,林思雨便将昨晚见到李朝九的前后经过告知夏紫凝。听完林思雨之言,夏紫凝凝重的神色登时缓解许多。沉吟许久后,她问道:“思雨,之前你可有听王师弟提起过这姓李的公子?” 林思雨和燕琉璃面面相觑,后轻轻摇头。 夏紫凝推测道:“依我看来,那李公子可能是破生门派来离间我们与江南几大名门世家之间的关系。” 燕琉璃点点头。 夏紫凝接着问道:“那姓李的小子此刻身在何处?” 林思雨道:“李公子此刻正在禅房中歇息。” “派人跟着他,可别让他跑了!” “嗯!” 顿了顿,夏紫凝又问道:“王师弟当初离开花间派之前,可有向你们透漏他的行踪。” 林思雨眼中霍然射出一道精光,道:“王师叔昔日离开前,只提醒我们要小心提防李作乐李庄主,便无其他交待。” “哦?”夏紫凝登时感到事情不妙,她皱眉道:“最近江湖上有何大动静?” 林思雨道:“有两件。一是有传言双华城派的叶掌门身染重疾,双华城派所有在外的弟子被急急召回门派;再是李庄主李园的人打听到消息,说破生门的人今日要偷袭扬州郭庄,几日前我派和江南各大名门世家皆已派出好手前去支援。” “是李园的人打听到的消息!”夏紫凝忽然察觉到不妙,“若是那姓李的小子没有欺骗我们,李庄主真是一个欺世盗名之辈,那......” 夏紫凝眼中流露惊恐,道:“那李园的人打听的消息可能就是假的,目的就是为了调虎离山!” “这......”林思雨和燕琉璃瞠目结舌。 “不对!”夏紫凝眼中闪烁一道光芒,“那姓李的小子说王师弟被埋在双华城地牢底下,此时双华城突然将所有弟子召回门派,会不会与此事也有关联?” “师叔,依你之意是......”林思雨吞吞吐吐。 ------------ 第一四三章 大难临头 夏紫凝不说话了,眼睛里尽是惊慌之色。/read/102/ 顿了顿,林思雨接着补充道:“双华城掌门会不会已经知晓了什么事,所以才要及时召回所有弟子?” “会不会是破生门偷袭扬州郭庄一事?”燕琉璃问道。 “决计不会!”夏紫凝语气十分肯定道,“若那姓李的小子所言不假,那李作乐极有可能是破生门的人。如此说来破生门偷袭扬州郭庄只是......只是调虎离山之计。” “调虎离山?”林思雨眉头一蹙,“那他们真正的用意会是偷袭何处?” 三人陷入一片沉静。 一盏茶工夫后,“咚咚咚!”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沉静,空气却变得更加凝固。 “进来!”夏紫凝虚弱答道。门推开了,进来的是花间派的女弟子沉香。她急急走到林思雨面前,其间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她躬身急道:“启禀掌门,大事不妙!” 其余三人无不惊慌失色。林思雨急问道:“别着急,出了何事?” 沉香呼吸急促道:“启禀掌门,据城外弟子飞鸽传书回报,此刻城外正有三千多名中原帮派的帮众朝苏州城赶来。” “中原帮派?”林思雨难以置信,“他们此刻赶来苏州是为何事?” 沉香脸色凝重,语气沉沉解释道:“据信中所说,这群人此刻赶来苏州是为了......为了围攻我花间派。” “啊!”其余三人面面相觑,神色慌张。 林思雨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他们怎么会攻打我花间派,两个月前还在李园一齐商讨诛邪一事,怎么会?” 沉香道:“数日前,中原几大帮派的帮主曾经秘密拜访破生门总舵,声称要并入邪帮破生门。破生门帮主周仲答应他们,只要他们除了我花间派,便同意让他们加入。所以今日他们中原几大帮派才要联手攻打我派。” “这群混账!”夏紫凝怒拍案叱喝道,苍白的脸色难得染上血色。她眼中霍然射出一道精光,道:“如此说来,那姓李的小子没有骗我们,李作乐的确是有问题。然而李作乐所说的打听到的破生门偷袭郭庄一事是假的,只是为了支开我们的援手,我们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 “师姐,这该如何是好?”燕琉璃急道。 林思雨一时慌乱也没了方寸,她看着夏紫凝,只希望夏紫凝能想到可以对付眼前之难的计策。夏紫凝连连眨眼,整个人坐立不安。 四人又再次陷入一片沉静。此刻,心中最着急之人莫过于林思雨。作为花间派的掌门,年纪轻轻的她在危难之际却是束手无策,若是没有应对之策,花间派在今日极有可能就会遭到灭派之灾,她也成为了辜负众人期望的罪人。 见林思雨额头和后劲处都急出了汗,燕琉璃双手分别拍在她的双肩之上,便道:“师姐,趁现在还来得及,我们赶紧逃吧。” “逃!”夏紫凝怒形于色,“往哪里逃?此处是我们的家,我们要往哪里逃?” 燕琉璃微微摇头,眼中泛着泪光,解释道:“如今门派内只有数十名弟子把守,寡不敌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弟子们都能抱住性命,我花间派一直都不会灭亡。” “哼!”夏紫凝脸色铁青,“区区一些江湖乌合之众,我们还怕了他们不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虎丘半步!” 燕琉璃苦口婆心劝道:“师叔,我知道众人都舍不得虎丘,我又何尝不是。只不过当下敌众我寡,若是死守就是以卵击石白白送死。” 夏紫凝拍案起身,踉踉跄跄走到林思雨和燕琉璃二人面前,坚定道:“即便是白白送死,也不会让他们轻易踏入我花间派半步。” 见夏紫凝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林思雨深受鼓舞,她站起身,碎碎几步到夏紫凝面前,道:“师叔所言极是,我花间派的弟子平日来虽是洒脱散漫,可到生死关头也是顶天立地,无所畏惧。” 夏紫凝欣慰道:“思雨,我赵师姐果然没看错人。” 林思雨笑了笑,转身回头,对燕琉璃和沉香二人下令道:“琉璃,你去召集所有弟子,马上到山门前集合共同迎敌。沉香,你写封飞鸽传书给肖斌,要他马上带人赶回门派。” “是!”沉香答道。 “等等!”她刚要转身离去,又被林思雨叫住。林思雨道:“还有,吩咐肖斌,要他将所有李园的人抓获。此外,要他们回来路上小心警惕,以防破生门的人的埋伏偷袭。” “是!”沉香又答道。 沉香离去后,燕琉璃仍留在原地,未有行动。 “师妹,你怎么还不快去通知其他弟子?”林思雨急催道。 燕琉璃摇摇头,愁眉道:“师姐,我瞧还是赶紧撤退好!” “放肆!”夏紫凝突然大声叱喝道,“琉璃,掌门的命令你敢不听从!” 话音刚落,夏紫凝咳了几声,脸色气色更差。林思雨走到她旁边,搀扶着她,道:“师叔,请勿动怒,琉璃师妹.......她也是好意提醒。” 说毕,林思雨急急向燕琉璃使眼色,又催道:“师妹,还不快去。” 燕琉璃嘴角哆嗦,欲言又止。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答应道:“我这就去着急所有弟子。” 燕琉璃走后,林思雨扶着夏紫凝坐到椅子上。脸上的怒色消去之后,夏紫凝的脸上愈加惨白。林思雨心疼怜悯道:“师叔,待会你就在屋中好生歇息,你放心,侄儿定会守住花间派的。” 夏紫凝摇头拒绝道:“思雨,想必你我心中都有数,此番我花间派怕是凶多吉少。我宁可在山门前奋战而亡,也不愿亲眼目睹花间派被那群杂碎攻破,遭他们羞辱。你不必劝我了,我心意已决。” 林思雨叹息一声,紧紧搀扶着夏紫凝的手臂,两滴眼泪潸然落下,哭道:“师叔,都怨思雨没用,轻易相信小人,害得花间派落入今日之境地。” 夏紫凝握住她的手,劝慰道:“好侄儿,怎么能怪你,连师叔也误信那李贼,怪只怪人心险恶。” ------------ 第一四四章 大战在即 哭了一阵,林思雨挺直身板,抬起手擦拭去眼泪。夏紫凝冲着她微微一笑,那笑容苍白无力,好似带着一些无奈。林思雨定定地看着某处,目光坚毅道:“师叔,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那群乌合之众轻易踏进虎丘半步。” 夏紫凝的笑愈加灿烂,脸色却依旧惨白,如若一朵即将凋零的花。她眉头紧锁,疑问道:“思雨,你可有觉得琉璃的举止有些异常?” 想到燕琉璃平日总是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林思雨忍不住笑了几声,道:“师叔,琉璃从小胆子就小,估计是吓着了吧。” 夏紫凝点点头,与林思雨一样,燕琉璃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微微一笑,自责道:“我也是有些惊慌,才变得疑神疑鬼。” 此刻,苏州城外几里地,由中原各个大小帮派组成的队伍正快步而至。数千人的队伍中,走在最前头的便是六大门派的帮主。其中六位帮主中,又是由天龙帮帮主乔自在和海沙帮帮主陈宝全发号施令。 一路上,几位帮主交谈甚少。对于合力攻打花间派一事,六人心中俱是有愧。想到两月之前,六人曾与花间派等江湖势力一齐商讨应对邪帮之策,如今却突然倒戈相向,着实有些良心难安。 可为了生存,他们又不得不这么做。他们手里握着数千条帮众弟兄的性命,他们别无他法,况且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义之士。他们厮混在江湖,就是为了吃一口饱饭,有几件暖身像样的衣裳。 可他们还是自责,他们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自责。 见苏州城门就在眼前,乔自在勒停了马,对身旁的陈宝全道:“陈帮主,这就要进入苏州城了。” 陈宝全看着他,一言不发。他心里明白,乔自在的意思是趁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回头,看向身后四个帮派的帮主,他们脸上俱是面无表情,确切的是冷酷。陈宝全重重呼出了一口气,道:“乔帮主,咱们接着赶路吧。” 乔自在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一时间,气氛变得十分紧张,陈宝全鼻尖上有冷汗流过。而他们身后的四位帮主表情各异,想必心中亦是想法不一。 半晌后,乔自在忽然抬头,仰天哈哈大笑。见此,陈宝全长舒了一口气,也跟着笑出声,身后的四位帮主也是如此。 乔自在问道:“诸位,待会攻破花间派之后,花间派的弟子该如何处置?” “这......”陈宝全有些犹豫,“放了他们?” 乔自在脸色一沉。 陈宝全眉头紧锁,接着道:“斩草要除根,都杀了?” 乔自在失望地摇摇头,道:“花间派的女弟子们各个都美若天仙,陈帮主舍得将她们全都杀了么?” 陈宝全恍然大悟,嘴巴大张,回头看向身后的几位帮主。面面相觑后,几人齐发出一阵淫笑。陈宝全道:“听闻花间派女弟子夏紫凝,年过三巡却依旧颜如二十岁出头的女子。” “哈哈!”马背上的乔自在倾身向前,拍了拍陈宝全的肩膀,道:“诸位,在此先说好了,夏紫凝可是陈帮主的,待会大家谁的不许乱碰。” “好,好!”身后几人齐呼道。 随后,青云寨的寨主杜海涛笑道:“诸位,可否将花间派现任掌门林思雨留给在下享用?上次在李园见过一面后,在下对她可是日思夜想寝食难安呀!” ”哈哈!”乔自在再次大笑,“杜寨主真是太客气了,林思雨就是你的了,就这么说定了,诸位没意见吧?” “没有!没有!” ...... 一盏茶的功夫后,六大帮派共计数千人踏入苏州城门。城门口处的商贩和行人们看到如此之大的仗势,急急撤离。没过多久,向来热闹非凡的街道变得冷清。此消息随后也立即在苏州城内传开,所有的店铺都关上门,出门游逛的百姓也匆忙返回家中。 城内有不少百姓找到太守府,请求苏州太守派兵镇压闯入苏州城城内的帮派队伍。苏州太守以官府不干涉江湖之事为由拒绝出兵,便将在太守府外击鼓的百姓关进地牢。 见街道冷清,不见人烟,乔自在和陈宝全二人下令:“不得骚扰城中百姓,以免招惹官府,违令者斩。” 半柱香的功夫后,数千人赶到虎丘山门口。此时山门口处已站着数十名花间派的弟子,他们各个目光坚毅,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真是自不量力!”乔自在笑道。 “没错!”陈宝全附和道,“区区数十人就想抵挡我数千人,明摆着是自寻死路!” “我看到花间派的掌门林思雨了!”杜海涛惊喜道。 “哈哈!”六名帮主齐笑道。听杜海涛如此一说,几人便开始打量各位花间派的女弟子。 “唉!”陈宝全惊叹,“花间派的女弟子各个美若天仙,真是羡煞我等!” “有何好羡煞的,待会她们都可任由我们兄弟几个享用了!”乔自在眼中流露淫光。 说毕,乔自在走上前,大声喊道:“诸位,在下乃天龙帮的帮主乔自在。今日贸然......” “少废话!”夏紫凝厉声打断,“要想踏入这虎丘山,就先要过我们这一关!” 乔自在怫然不悦,冷冷道:“乔某向来是重情重义,不忍杀害武林同道。若是诸位识相的话,就乖乖投降于我等,以免遭受血光之灾。” 夏紫凝剑出鞘,道:“依我看,遭受血光之灾的未必是我们。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凭你们武功,即便是数万人也是不足为惧。更何况你们只有区区数千人而已。” “你......”乔自在火冒金星,“我乔某好意提醒诸位,却遭到如此羞辱,枉费一片好心。” “羞辱?”夏紫凝故意发出几声冷笑,鄙夷道:“我说的有错么?你们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怎能算作是羞辱?” 听夏紫凝如此之言,在场所有花间派的弟子无不发出笑声。乔自在面红耳赤,急得咬咬牙。 夏紫凝两眼瞪得很大,故作镇定,此前她那三言两语只是挫挫对方锐气,也是为了提升花间派众人的士气。 ------------ 第一四五章 意想不到 听着花间派弟子们的嘲笑声,乔自在脸色铁青。恼羞成怒之后,他厉声道:“既然如此,就莫怪我等不讲情义!” 说毕,他举手向前一挥,大声道:“给我上!” “啊!”站在他身后五位中原帮派的帮主犹犹豫豫,都不敢相信所闻。海沙帮帮主陈宝全问道:“乔帮主,你是下令攻打了么?” 乔自在忿然回头,叱喝道:“废话,快上呀。” 几位帮主登时醒悟,齐侧身对身后的帮众命令道:“弟兄们,都给我上,男的都给我杀了,女的暂且留下性命!” 一呼百应!六大帮派的两千多名帮众齐向前冲。此时,花间派的弟子们齐拔出兵刃,准备迎战。双方兵刃相交之后,六大门派的掌门退至后头,坐着马上观看众人激战。人群中,不断有团团剑气飞散,那剑气便是来自花间派弟子们所使的落花剑法。那剑气气劲如同飞刀,将一**逼近的帮派帮众击伤。 除了落花剑法之外,部分花间派的弟子所使用的兵刃为笔,招式为形意笔法。此笔法虽不及落花剑法般能伤及数人,但在人群中却能穿梭自如,招式威力对于这群江湖低手而言可以说是一招致命。 “乔帮主,没想到花间派的弟子还挺厉害!”陈宝全急道。 乔自在笑了笑,道:“诸位莫担心,他们撑不了多久的!” 几位帮主点点头。 半个时辰后,虎丘山门之前,血流成河,数百名江湖帮派的帮众倒在地下。然而,花间派不少小弟子身受重伤,遭数人包围,花间派只剩下区区十余人仍在苦苦支撑。此时形式已渐渐明朗,无需多久江湖帮派便能将所有花间派的弟子打败。 人群之外,江湖帮派的六位帮主眉开眼笑,其中几人还在物色着待会享用的花间派女弟子。 “不好!”海沙帮帮主陈宝全忽然惊呼道。 另外五位帮主登时大惊失色,看向前方,急问道:“陈帮主,出何事了?” 陈宝全眼睛注视着前方,道:“夏紫凝被打伤了!” “唉!”另外五位帮主舒了一口气。其中,天龙帮的帮主乔自在抱怨道:“陈帮主,别一惊一乍的,瞧你们把弟兄们几个吓的!” 陈宝全眉宇间忧色未消,道:“我这不是担心夏紫凝被杀了嘛!” 几位帮主呵呵乐笑,鄙夷地看着陈宝全,摇头叹气。几人眼前数丈之外,肩膀处被刺伤后,夏紫凝退至两名弟子身后处,盘坐在地上运气疗伤。 “咦!那花间派的掌门林思雨呢?”青云寨寨主杜海涛疑问道。 几人在人群中找了一阵,都没有见着林思雨的身影。杜海涛急道:“会不会是小的们一不小心把林思雨给杀了呀?” 他话音刚落,四周突然响起了琴声。几人齐抬头,四处张望。乔自在问道:“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花间派的弟子中还有人有这弹琴的闲情。” “不对!”乔自在眼中霍然射出一道精光,他惊呼道:“快点运气,这琴音会扰乱心神,致人走火入魔!” 听他如此一言,几位帮主及时运气,镇住心神。而在他们眼前冲锋陷阵的弟子们各个搔头捂耳,摇摇晃晃,神情痛苦。 “乔帮主,怎么回事?”杜海涛问道。 乔自在仰头,朝山门处看去,只见上山的阶梯之上,林思雨正坐着抚琴。乔自在手指向林思雨处,道:“快看,原来是林思雨这小丫头在搞鬼!” 其余五人齐看向林思雨。陈宝全惊道:“花间派有三大武功绝学:落花剑法、形意笔法和醉琴曲。莫非林思雨所弹的便是醉琴曲,不对呀,不是说这醉琴曲早就数年前便无失传,她怎么会弹?” 杜海涛恍然道:“她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掌门,想必是有过人之处,兴许悟出醉琴曲便是她的过人之处!” “看来我等都小看了她!”陈宝全感叹道。 这时候,乔自在大声喊道:“弟兄们,都是林思雨在搞鬼,快去把她杀了!” 随后,不少没受到琴曲扰乱心脉的帮众朝着林思雨飞奔而去。林思雨抬起头,眼中布满血色,她十指扫弦,一波真气散出,扑向朝她而来之人。那团真气所到之处,无人不倒下。 见冲在最前头的一圈人倒下,身后的几波江湖帮派的帮众登时停下脚步,不敢贸然冲上前。此时,林思雨霍然抬起头,看向愣在原地的那群人,眼中充满杀气。她十指再次一拨琴弦,漫天霎时被一股至阴真气充斥,伴着琴音,真气涌向那群江湖帮派的帮众。 “啊!”一时间,数百人倒下,如走火入魔般躺在地上痛苦惨叫。 十几丈之外,六位江湖大帮派的帮主们无不瞠目结舌,目光发愣。陈宝全侧头看向乔自在,急问道:“乔帮主,这姓林的丫头竟如此神通广大,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乔自在没有回应,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琴音再次响起!随后又是一大批江湖帮派倒下!见此,几位苦苦支撑的花间派弟子士气大振,越战越勇。花间派也渐渐扳回颓势! 阶梯之上,弹奏了一阵之后,林思雨因内力过耗而脸色苍白。见此,燕琉璃跃至她身后,关切问道:“师姐,你没什么大碍吧?” 林思雨急喘息,道:“师妹,我没事,我定能撑到将这群人击退!” “嗯!” 林思雨欲要再次抚琴。突然,燕琉璃往她背后刺了一剑,那剑直直刺穿她单薄的身板。林思雨一脸惊恐,血红的双眼睁大得吓人。口喷出一滩血后,她倒在琴上。 “师姐,对不起,对不起!”燕琉璃浑身颤抖,双目无神,整个人如同丢了魂般。她的剑抽离出林思雨的身躯后,便一剑封了她自己的喉,整个人倒在林思雨身旁。 见林思雨被花间派的弟子刺伤,六位江湖帮派的帮主都有些意想不到。怔了一瞬后,天龙帮的帮主乔自在才兴高采烈道:“真是天助我等也!” 随后,他拔出手中的刀,接着道:“我这就去将林思雨擒住!” 说毕,他从马背上纵身跃起。 ------------ 第一四六章 及时献身 见林思雨倒下,燕琉璃畏罪自尽。一时间,刚刚燃起斗志的花间派弟子们心灰意冷,绝望不已。夏紫凝眼神怔怔地看向二人,心想着燕琉璃果真是有问题。她哀叹一声,眼眸灰暗,心想着大势已去,怨只怨天要灭花间派,众人也是无可奈何。 此刻,凌空中,天龙帮的帮主乔自在正跃向林思雨。苦于周身数十人缠身,花间派的弟子们只能干眼心焦地看着,抽不出身去护住深受重伤林思雨。 半晌后,乔自在已到林思雨身前。他狞笑道:“林掌门,冒犯了!”说毕,他屈身欲将林思雨带走。忽然,如同一阵风袭来,一个白衣少年出现在林思雨身后,抢在乔自在前头救走了林思雨。 那少年便是李朝九! “那小子是谁?”与李朝九未照过面的夏紫凝急问道。此刻她脸色煞白,急得脸角抽搐。 “师叔,救走掌门之人便是那李朝九李公子!”一名在她身旁照料的花间派女弟子答道。 听到是李朝九,夏紫凝才宽了心。阶梯上,快要到手的林思雨被一无名小子抢走,乔自在恼羞成怒,握着剑急急追了上去。若换作是李朝九一人潜逃,乔自在未必能追得上他的影子;只可惜此时李朝九怀中还抱着花间派掌门林思雨,乔自在只追了一幢,便追上李朝九。 “嘿嘿!”一声奸笑之后,乔自在挥剑刺向李朝九。李朝九回头,只见那剑尖急急逼近,剑光晃眼,他心跳如麻。 “锵!”的一声,那声音震得李朝九浑身尽冒冷汗,没了神智。当他清醒之时,才见得原是一把剑横出,削断乔自在的剑。他侧头看去,目瞪口呆...... 落地之后,李朝九惊呼道:“王大哥!我这是在做梦么?” 李朝九万万没想到,出手救他之人竟是被埋在双华城地牢井底的王风吟。 “王风吟!”看到是王风吟,夏紫凝亦是十分惊讶,心想道:“李朝九不是说王风吟死了么,怎么?原来是那小子骗我们!不对,王风吟会救他,说明两人关系不一般。” 顿了顿,夏紫凝眉头舒展,惊喜道:“太好了,有王风吟在,兴许我花间派就能逃过今日一劫!” “朝九,我福大命大,还没死!”王风吟笑道,眼睛眯成一线。 “啊!王风吟!”见到是王风吟,乔自在惊慌失色,全身哆嗦。晃了晃神,李朝九又问道:“王大哥,这是怎么一回事?” 王风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待会再向你解释,先解决眼前危机再说。” 随后,王风吟甩头,怒视着乔自在,道:“大胆毛贼,竟敢打我花间派的主意,我今天必杀了你不可!” 乔自在霍然转身,欲将逃离。此时,又一个身影从天而降,截住了他的道,此人便是叶雨乔。叶雨乔拔出手中的刀,道:“休想逃!” 乔自在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对着不远处的千余名帮众大声喊道:“快,快来救我!” 听到命令后,不少江湖帮众朝着几人处赶来。见此,王风吟一跃上前。 剑气! 一团强烈的剑气随之从他身上散开。感受着他身上的剑气,乔自在心中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叹道:“没想到两月不见,这小子的武功又精进甚多。” 剑气越聚越烈! 不少朝着王风吟而来的江湖帮众吓得停下脚步,有人如是叹道:“好强的剑气,冲上去岂不是是送死!” 百余人登时停下脚步,可此时已是追悔莫及,因为王风吟身上之剑气已散开,正朝着他们扑去。气势如虹,那剑气如同千千万万把风刀,将那百余人刺得浑身是伤。中了招之后,那百余人无力再战,皆弃掉手中兵刃,撑在原地。 乔自在难以相信眼前所见,整个人呆若一块腐朽的木头。 “王风吟,擒贼先擒王,你去把远处那几个混账帮主都杀了,群龙无首后,这些个乌合之众自然会散去。”叶雨乔建议道。 “嗯!”王风吟冲她微微一笑,“我们想到一处去了,可谓是心有灵犀。” 叶雨乔脸色微微泛红,可眼前之人众多,又觉得有些羞怯。她脸色突变,喝道:“王风吟,快去!此人就交由我来对付!” “哦!”王风吟神情茫然地点点头,后施展轻功,跃向十余丈之外五位江湖帮派的帮主。此时,李朝九已抱着林思雨到夏紫凝身旁,护在夏紫凝身旁的男弟子石云急忙接过林思雨,为其把脉诊断。 看着叶雨乔,夏紫凝疑问道:“李公子,你可知那位姑娘何许人也?” 李朝九摇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夏紫凝,问道:“在下从未此姑娘。不知这位姐姐该如何称呼。” 听到李朝九叫姐姐,夏紫凝心花怒放,扑哧笑出声来。站在她旁边的两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李朝九搔头。 夏紫凝咳了两声,解释道:“以我的年龄,做你娘也足够了!” “啊!”李朝九两眼直立,难以置信,便埋头抱拳道:“小辈眼拙,无意冒犯前辈,还请前辈恕罪!” 这时候,几位江湖帮众朝几人冲来。李朝九一惊,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好在那两名花间的女弟子武功强于那群人甚多,轻易两三招便将那几人打败。 随后,夏紫凝不禁问道:“李公子轻功了得,在下自叹不如。只不过不知是不是在下看走眼,还是李公子真的不会半点武功招式?” 李公子微微点头,抱拳道:“前辈没看走眼,在下真真是不会半点武功招式。尊师说武功招式会害人性命,轻功可以用之于逃命,便只教了我轻功!” 夏紫凝“嗯”了一声,道:“听弟子们说,令师乃无为派前辈弃无味,他虽在江湖上落得神偷之名,不过在下认为此中必有些误解。” 李朝九欣然点头,激动道:“没错,没错,尊师确实非世人所说般不堪。” 顿了顿,李朝九接着道:“不过尊师历来只求问心无愧,不求这尘世虚名!” “禀告师叔!”替林思雨把完脉的石云突然打断道。 “掌门如何?”夏紫凝着急问道。 ------------ 第一四七章 退敌 石云边将林思雨扶正边说道:“回师叔的话,掌门虽身受重伤,还好没伤到要害之处,暂时并无性命之忧。” 石云出双掌,顶在林思雨后背两翼,道:“侄儿已将掌门伤口处的穴道封住,以免失血过多。这就要她输入些真气,缓解眼前之急。” 夏紫凝听到后嘴角抽搐,心想着真是万幸。若不是有李朝九这个外人在眼前,指不定早已哭出声来。她樱桃般的小嘴咧成一线,眼中泪光灼灼。趁着李朝九在关切望着林思雨,她急忙埋头用袖子拭去眼中的泪花。 突然,她又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剑气。她霍然抬起头,转身回望,只见十余丈外,王风吟已将五位帮主挑落下马。那混在空中、树荫之下的剑气,如同千千万万朵小花,夏紫凝已明白到,王风吟所用招式便是落花剑法中的最后一式“繁花散尽!”。 五位帮主躺在地上,其中两位还受了重伤,各吐一大滩血。另外三位则躺在地上,眼冒怒光,急急咬牙。王风吟缓缓向五人逼近,看似要夺去那五人性命。这时候,海沙帮的帮主陈宝全跪到地上,磕头求饶道:“公子饶命,公子饶命。” 王风吟笑了笑,停住脚步。见此,另外四位帮主如若见到生机,也跟着跪地求饶道:“王公子,饶命!我等也是一时糊涂,误听了奸人的话!” “哼!”王风吟侧脸鄙夷地看着五人,笑了笑。见王风吟心情转好,五人面面对视,也跟着哈哈大笑,以为已平安无事。哪只王风吟突然脸色一变,举起手中之剑,道:“若是诸位不求我,与我抗争到底,兴许我还会念在诸位是条汉子而放过诸位。如今看来,你等只是一群贪生怕死酒囊饭袋之辈,留着你等也是祸害他人。” 说毕,王风吟飞剑一刺,准准刺破了陈宝全的喉咙,一时间,鲜血飞溅,洒在了陈宝全左侧的杜海涛脸上。闻着这腥味,见着这腥红,杜海涛骇然之极,霎时没了反应。 鲜血又溅!王风吟剑往左一花,封了发愣的杜海涛的喉。见此,另外三位帮主急忙起身,四处逃散。王风吟起身,哗哗几剑,血色与剑光齐飞,叫远处的夏紫凝不忍再看。夏紫凝回头,喃喃道:“没想到这王师弟下起手来倒是狠毒,丝毫不是素日一副浑不正经的模样。倒有点像是.......” 她只看了看身边的李朝九,不愿说起孟朝九这三个字。待到她再回头时,王风吟已将另外三位帮主击毙。她咳了一声,心中既是觉得酣畅,又是有些悲悯。 李朝九拍手叫好,惊呼道:“太好了,王大哥已将那五位帮主都杀了!” 夏紫凝杏眼突然睁大,想起一事,便侧头问李朝九道:“李公子,你不是说我王师弟被埋在双华城井底么,为何今日又献身,而且生龙活虎更胜以往。” 李朝九搔头,傻笑道:“这位前辈,昔日在下真是亲眼所见王大哥被埋入井底,后来是如何逃脱的,待这群乌合之众散去之后问他便知。” 说毕,李朝九走上前,大声呼喊道:“快看,那五位帮主皆丧命于王师叔手下!” 听他一声呼,正在激战之中的众人无不回头看去,只见五位帮主皆已毙命,倒在血泊之中。站在五人之间的是一个持剑少年,浑身杀气。 “这该如何是好?” “不好啦,帮主,帮主死了!” ....... 江湖帮众连连惊呼,乱作一团,如同散沙。 “乔帮主呢?” “对了,乔帮主?” “乔帮主!” 不见乔自在身影,众帮众急呼道。 “在那!”有人见着了乔自在的身影,便大声喝道。所有人随着此人的目光追去,只见上山的石梯之上,乔自在正被一小姑娘追得如同鼠蹿。 “来人呀,快来救我!”乔自在大声呼救道。虽贵为一江湖大帮派帮主,与已死的那五位帮主一样,乔自在的武功只是强于帮众们甚多,却也难称得上是江湖高手。面对着叶雨乔,手无寸铁的他只有逃命的份。 叶雨乔见其失魂落魄样,觉得好笑,故没有直接取他性命,而是戏耍他一番。她出刀只是做做样式,并非是真想击他要害。乔自在躲了一阵后,见阶梯底下躺着几具帮众的尸体,心生上前借剑的念头,便纵身跃起。 叶雨乔识破他念头,心想着不必再耽误功夫,一个轻功身法追上去,凌空中一招落叶刀法中“飞叶龙旋”一式从身后刺穿了乔自在的心。得手之后,叶雨乔收回刀,再次跳跃,落至山门处。 “嘣!”的一声,乔自在摔落跌地之声响如同巨石从天砸地,惊了所有江湖帮众。 群龙无首!见乔自在也死,千余名江湖帮众斗志全无。 “弟兄们,撤!”人群中,有人声嘶力竭喊道。已顾不上这声令是由谁发,近乎所有的帮众往后撤,四处散去。随后,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千余名江湖帮众已没了人影,只留下一些病残无法逃命之徒。 花间派的弟子们也没有趁势追击。虽然击退了来敌,可数十名帮众中,重伤者过半,无一人毫发未损。对于他们而言,能保住花间派已是上天眷顾,眼前是救伤员要紧,哪里还想着将来敌赶尽杀绝。 王风吟走到叶雨乔身旁,握住她的手,关切问道:“叶雨乔,你可没受伤吧?” 叶雨乔摇摇头,要强说道:“你都没受伤,我当然也不会受伤。” “走,去看看我林师侄情况如何?”王风吟牵着叶雨乔的手走向李朝九等人。 “王大哥!”李朝九傻笑道。见王风吟和叶雨乔十指紧握,他便知二人是何关系。他当即心想若王风吟心属于眼前这位姐姐,那双华城的大小姐言若初该如何是好? 王风吟冲着李朝九笑了笑,便走到夏紫凝面前,抱拳道:“夏师姐,师弟来晚几步,还请恕罪!” 夏紫凝咳了几声,在身旁女弟子的搀扶下站起身,微微一笑道:“师弟,今早听李公子言你丧命于双华城,甚为悲痛。如今见你无恙,高兴之情无语言表!” ------------ 第一四八章 痛心疾首 说毕,夏紫凝红了眼圈,一是因王风吟死里逃生;二是为花间派逃过一劫。见她如此,王风吟心中一颤,为之感激。心想着若不是夏紫凝已把他当自己人,否则怎会眼圈泛红。王风吟向侧边挪了挪,将叶雨乔引至夏紫凝,道:“多亏了这位姑娘相救,否则我早就死在双华城地牢井底。” “哦?”夏紫凝眉头一挑,看着王风吟和叶雨乔二人双手紧握,不由得微微一笑,又问道:“还未请教这位姑娘之名。” 叶雨乔神色有些不自在,她挣开王风吟的手,抱拳道:“在下叶雨乔!” “叶姑娘。”夏紫凝上下打量着叶雨乔,笑了笑,抱拳道:“在下乃王风吟同门师姐夏紫凝,多谢姑娘救我师弟性命。” 叶雨乔点点头,脸上勉强挤出一道僵硬的笑容。 “咳咳!”被石云输入真气后的林思雨忽然微弱地咳了两声。听到这声音,除了叶雨乔之外,所有人都围向她。她缓缓睁开眼,眼波流动。看了一圈后,她眼中泛泪,虚弱道:“连王师叔也在,看来大家都为了花间派舍了性命。” “呜呜!”话音刚落,她又忍不住哭出声,如同一年幼小儿般。此刻她心中极为自责,非但没能守住花间派,而且还让所有门派弟子的阵亡,辜负了前任掌门赵熙若的期望,成为了花间派亡派掌门。 “掌门,你在瞎说什么呢?”女弟子碧玉嬉笑道。 搀着林思雨的石云一脸无奈,解释道:“掌门师姐,我们可都活得好好的。” 林思雨摇摇头,目光落在王风吟身上,道:“若不是没了性命,又怎么会看到王师叔?” 听此,叶雨乔忍不住笑了一声,这才明白原来这花间派的掌门早当王风吟死了,故今日见到他便以为她也死了,才能见着他的魂魄。 此时,碧玉伸手向前,轻轻掐了林思雨一下,问道:“掌门,可有觉得到痛?” 林思雨点点头,一脸疑惑地看着王风吟。王风吟嘴角微微上扬,玩笑说道:“林师侄,我此刻是来接你们诸位走的。” 所有花间派的弟子看向王风吟,觉得又气又笑。王风吟急忙挥挥手,向林思雨解释道:“林师侄,昔日我确实是被埋在了井底之下,不过后来被一姑娘救出井底,侥幸留住性命。” “此话当真?”林思雨将信将疑。 夏紫凝半跪在林思雨面前,握着她的手说道:“思雨,当然是真的。而且那位救你王师叔的姑娘可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而且今日也随你王师叔一齐来了。” 知道夏紫凝说的是玩笑话,几位女弟子随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王风吟尴尬地笑了笑,看向叶雨乔,此时叶雨乔脸色铁青,颇有些不悦。林思雨眼中闪烁光芒,顺着王风吟的目光,缓缓侧头朝叶雨乔看去。见叶雨乔肌肤雪白、相貌姣好,她不禁感慨道:“确实是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叶雨乔装作没听见,并没有理会回应,只是冷冷地看着某处。林思雨虚弱地笑了笑,回头看向夏紫凝,问道:“夏师叔,来犯的敌人是不是都撤退了?” “嗯!”夏紫凝激动地点头,柔软无力的手突然将林思雨的手握得更紧,道:“你王师叔一人杀了五位帮主,与他同行的那位姑娘又将天龙帮的帮主杀了。那六位帮主一死,其余些乌合之众便如那无头苍蝇般散去。” 林思雨高兴地留下泪。她看着王风吟,感激涕零道:“王师叔,幸亏你及时献身,否则花间派的百年基业早就毁在思雨手中!” 王风吟轻轻摇头,安慰道:“林师侄,如今这世道人心不古,善恶难辨;若今日我花间派真有遭遇灭派之灾,也万万怪不得你。” 林思雨“嗯”了一声,甚感乏力后她埋下头,瘦弱的身子也随之向后倾,好在有弟子石云在她身后扶着。石云左右顾向身旁的两位女弟子,急道:“掌门此时体弱气虚,快扶她回去歇息。” “嗯!”三四名弟子围过来,接替过石云将林思雨搀扶起身。这时,林思雨缓缓抬起头,皱眉问道:“琉璃......琉璃人哪去了?” 听到“琉璃”二字,不少弟子眼冒金星,心中霎时生了千万句斥责她的话;可念在思雨和琉璃二人从小一齐长大,感情颇深,不忍看她伤心难过便没有直话直说。见各人神色不一,目光闪避,林思雨更显着急。 “对哦!”王风吟插上一句,环望一圈,不知方才发生何事的他也跟着问道:“琉璃哪去了?” 王风吟看向夏紫凝,夏紫凝只是瞪了他一眼,随后眼皮下垂,像是有难言之隐。沉寂一阵,黄悦儿才谨慎问道:“掌门,你当真不记得方才是谁伤了你么?” 林思雨眼睛突然睁得很大,惊道:“我被伤着时琉璃正站在我背后,莫非她是在我之前遭到不测?” 黄悦儿摇摇头,侧头向众人看去,料想到她是无法开口想找一人替她言说,所有人皆埋头避开她求助的目光。见此,王风吟觉得甚是稀奇,他定定地看着黄悦儿,期待着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黄悦儿脸色一沉,回头目光落在林思雨身上,黯然道:“掌门,方才伤你之人并非是他人,正是琉璃。你受伤昏迷之后,她便拔剑自尽。” 听到此,王风吟目瞪口呆!林思雨愣了一阵,连连摇头,痛哭流涕道:“不可能,不可能,好端端琉璃为何会伤我!” 说完此话,林思雨昏厥过去。 “掌门,掌门!”众人急道。夏紫凝下令道:“还不快将掌门扶回房。石云,你得去城中请一郎中过来。” “是!”得令之后,四名女弟子将林思雨搀扶离去,而石云也借着方才那六位帮主所乘之马往城中赶去。 那几人离去后,夏紫凝忽然感到一阵晕眩,晃晃欲倒,王风吟抢在几名弟子之前将她扶住。随后,王风吟左手握住夏紫凝左手,为她输入真气。 一盏茶的功夫后,夏紫凝气色好了许多。她冲着王风吟微微一笑道:“师弟内力深厚,自叹不如!” ------------ 第一四九章 假仁假义 王风吟谦虚道:“师姐过奖了!” 说完,他又往夏紫凝体内授入一股真气。/read/233/这时候,叶雨乔侧过头,瞥了他一眼。王风吟心中一凛,想着好在这夏紫凝稍为年长些,若此时被他握在手中之人为林思雨或者是年龄相仿的女弟子,叶雨乔岂不介意生气? 想着想着,王风吟手心急出冷汗。夏紫凝眼带笑意地看了一眼,随后斜眼又看了看一旁的叶雨乔,小声问道:“师弟,想必这位叶姑娘与你关系非同一般?” 王风吟难为情地笑了笑,没有回应。 夏紫凝见他脸色微微泛红,忍不住取笑两声,随后朝叶雨乔说道:“叶姑娘,我等怠慢你了,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叶雨乔侧头,勉为其难地在脸上硬挤出一道笑容,简单说道:“不打紧。” 说完,叶雨乔瞪了王风吟一眼,后又转回远处,目光痴痴地看着前方。王风吟怕将她冷落一旁让她受了委屈,急忙解释道:“叶雨乔,且等我为师姐运功疗伤。” “嗯!”叶雨乔只是冷冷地回应了一字,眸子有些深邃幽暗。 看到王风吟如此在乎叶雨乔之感受,夏紫凝又再次忍不住笑了两声。此时李朝九走到王风吟身旁,道:“王大哥,我已将李作乐真实身份告知于贵派掌门。” 夏紫凝眉头一蹙,问道:“师弟,那李园的李庄主真的是个欺世盗名之辈?” 王风吟“嗯”了一声,边说着前朝夺命六杀手间的恩怨,边为夏紫凝输入真气。没多久,他且说到夺命毒萧老大为夺命刀李老六易容时,只见山门外四五十丈处,一伙人正朝着花间派大步逼近。 “是李作乐带人来了!”夏紫凝惊道。 王风吟止住为夏紫凝输真气,收回手,担忧道:“他此刻才来,想必是已知晓了我等击退来敌一事。” 李朝九鄙夷道:“如此说来,他带着人来是为了装作迟来搭救贵派,真是假仁假义!” 夏紫凝一时忧心忡忡,心中没了主意,问道:“师弟,该如何是好?” 王风吟回头,道:“此番他共带了四五十人赶来,怕是以我数人之力难以对付。先将他迎入山中,再想方法。” “嗯!”夏紫凝点点头。她眼睛霍然射出一道精光,道:“师弟,我想起一事。今早思雨曾飞鸽传书于赶去扬州郭庄的弟子们,要他们将一同派去的李园之人扣押。” 王风吟眨了眨眼,心想着从此处飞鸽传书到扬州,再由扬州传出回来得需半天时日,如此说来,尽早要在半天之内想法杀掉李作乐。他说道:“师姐,如今看来走一步算一步了,先将他迎入山中再说。” 跟夏紫凝商量了一会,王风吟走到叶雨乔身旁。他左手缓缓向前,握住叶雨乔的右手。叶雨乔哼了一声,随即将他的手挣开。王风吟嬉笑道:“叶雨乔,你不会是连我师姐的醋也要吃吧?” 叶雨乔侧头看向他,怒目道:“王风吟,在人前你可别毛手毛脚的,你不害臊我还觉得害臊呢!” 王风吟瞥了他一眼,喃喃道:“那方才牵你手的时候为何不见你这么说。” “你说什么!”见王风吟口中在喃喃嘀咕着些什么,叶雨乔气得满脸痛红。 王风吟摇头晃手,道:“没什么,没什么!” 他身子紧紧挨着叶雨乔,看着前方缓缓走近的李园一群人,道:“那群人中,走在最前头的便是江南名门李园的庄主李作乐。不过此人并非是江湖人传诵般古道心肠,实则是个曾名震一时的杀手!” “李作乐,你说的可是那个被江湖人称作‘江湖第一仁侠’的李作乐?”叶雨乔有些难以置信,虽然她从未见过李作乐,却也常听人提起过他救苦救难的行迹。 “没错!” 叶雨乔登时觉得背部发凉,叹道:“没想到这江湖第一大好人也不是善类,如此说来,这江湖上倒真的是没有一个好人了!” “非也非也!”王风吟笑着摇摇头,“这位姑娘,在你眼前的可不就是一位好人?” 叶雨乔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轻蔑道:“你若是个好人,那江湖上哪里还有好多管闲事的混蛋。” 王风吟怫然不悦,脸色沉沉地看着叶雨乔,心想着:“如若我真的是混蛋,那你喜欢的可不也是个混蛋。如此说来,你也不就也是个混蛋,毕竟只有混蛋才会喜欢混蛋。”当然,这些话他也只是敢掖在心里想想罢了,若是真的说出口,凭叶雨乔的性子,定会说不喜欢他了,然后甩手离去。 看到王风吟不高兴了,叶雨乔心中怒气大多散去,有些委屈道:“见你生气,我心里好过些了,谁让你将我冷落至一旁许久,不闻不顾的。” 王风吟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小声道:“我知错了,下次不敢再犯了,哪怕是有人要拿剑刺我胸口,我也会在此之前招呼你两声。” 叶雨乔被他此言惹得“咯咯”发笑。二人打情骂俏,好不羡煞旁人。见之,夏紫凝心中愉悦了许多,眉宇间的忧色淡去;而李朝九则在苦笑,想到王风吟被埋在双华城地牢井底那夜,言若初闻讯后跪地痛哭一幕,他不由得喃喃道:“若是那双华城的大小姐知道王大哥仍活命一事后,定会欣喜若狂;若是她知道王大哥已心有他属,想必还得再伤心难过几日。” 这时,李作乐已带着四十五位李园的壮士走到山门。王风吟看向夏紫凝,示意要她上前迎接,以免失了礼仪,让李作乐看出端倪。 夏紫凝刚走到王风吟身前几步,李作乐远远的便急道:“夏女侠,王少侠,若不是见到这尸横遍地,在下还真不敢相信六大帮派合力围攻贵派一事。不知贵派可好?” 听着着李作乐满嘴的假仁假义,夏紫凝一时间忘了与王风吟商量好的对策,她咬牙怒目,心中不忿之言欲将脱口而出。好在王风吟及时上前,抱拳道:“李庄主,起初我等也是不信,唉,同为武林同道,却要自相残杀,我等心中有愧!” ------------ 第一五零章 惺惺作态 听了王风吟这一席话,李作乐哀叹一声,问道:“王少侠可知那些个江湖帮派为何突然围攻贵派?” 王风吟故意侧头看向夏紫凝,此刻夏紫凝眼中怒火犹存,顿了顿,他又将头转回看着李作乐道:“正因我等也不知其中缘由,我夏师姐才会如此生气。/read/413/” 李作乐又是哀叹一声,走到夏紫凝身前,蹙眉抱拳道:“夏女侠,今日之事让你受惊了。在下带人援救来迟,实在有愧。” 夏紫凝怒瞪着李作乐,欲言又止。见她如此失态反常,王风吟急忙替她解围道:“李庄主,蔽派弟子琉璃不幸被那群贼人所杀,蔽派上下无不感到悲痛。我夏师姐看着琉璃师侄长大,她对琉璃的不舍之情更甚。” 李作乐霎时大吃一惊,叹道:“什么!你说琉璃姑娘她......” 言毕,李作乐又是哀叹一声。听着他那假惺作态的哀叹声,夏紫凝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李作乐抬头看着上山的石梯,沉痛道:“想到一个多月前,在下拜访贵派,琉璃姑娘陪着林掌门热情款待,如今已是阴阳两隔,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听李作乐如此一说,王风吟嘴中突生茶香之味,那股茶味便是当时燕琉璃为他泡的洞庭红茶之味。想着他第一次来到虎丘之时,是燕琉璃接待了他。当时见她和林思雨二人姊妹情深,决不会料想到燕琉璃竟是个他人安插在花间派的内奸,更不会说是她会舍得对林思雨狠下毒手。后来燕琉璃畏罪拔剑自尽,想必也是与林思雨感情深厚,因羁绊才致她心中愧疚。 那茶香味令王风吟一时没了主神,直到李作乐喊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二人相顾后,王风吟尴尬苦笑,黯然解释道:“方才李庄主一席话,昔日与李庄主一齐回虎丘情境历历在目。” 李作乐愁眉点头,左顾右盼一番,又问道:“王少侠,为何不见贵派林掌门?” 王风吟眼角处一片阴沉,如被愁云笼罩,他沉沉说道:“林掌门被那群贼人刺伤,此刻正躺卧榻上,正等着蔽派弟子石云从城中请回大夫急救。” 李作乐又是一惊,满脸愁容。若不是已识破李作乐的真面目,在场之人定会觉得他如此反应定是出自于真心。王风吟也学李作乐哀叹几声,那叹声低沉哀怨,更胜李作乐。叶雨乔见他装得有几分像,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想着王风吟在对待她时,有些时候也是装出来的? 叹了几声后,王风吟抱拳,向李作乐求道:“李庄主,山门前躺着太多尸体,仅凭蔽派区区数人之力,怕是难以清理干净。在下有个不求之情,希望能借贵庄这些壮士好手一用。” “当然当然!”李作乐不假思索道,“王公子与贵派若有何需要,直接调遣这些下人武夫便是。” 说毕,李作乐回头,对着他身后四十余名手下下令道:“还不快去帮忙!” “是!”那四十余名手下答应道。随后,那四十余人散去,帮忙几位花间派的弟子清理遍地躺着的江湖帮派帮众的尸身。花间派的弟子在山门左侧百里处的空闲地上挖了一个大坑,将方才战死在山门前的尸体都丢进此坑之中,连同那六位帮主一齐埋了。 此时,夏紫凝情绪稍有平静,便向李作乐道了歉,邀请他至山中商量要事。王风吟心中自然明白,夏紫凝是想要将李作乐支开,待上了山就要动手杀了李作乐。几人刚要上山,李朝九突然拦住王风吟,道:“王大哥,我有几件要事想向你交待。” 王风吟“嗯”了一声,对身旁的李作乐说道:“李庄主,你先随我师姐上山,我去去就来。” “好!”李作乐点点头,便同夏紫凝及两位花间弟子走上山去。 王风吟走到叶雨乔面前,语重心长道:“叶雨乔,你也先去吧,还请你帮忙照看一下夏师姐。当然,你自己也要小心一些。” 叶雨乔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后哼了一声,大步朝山上走去。见叶雨乔走远了,李朝九才将王风吟拉至一旁,小声问道:“王大哥,那位姓叶的姐姐可是你意中人?” 王风吟嬉笑道:“你为何突然要过问我儿女私事?” “唉!”李朝九一副着急无奈的模样,又问道:“之前那双华城的大小姐与你又是何关系?” 被李朝九如此一问,王风吟眉头一蹙,他定定地看着李朝九,稍有不悦道:“小子,你所谓的要事不会就是这些事吧?” 李朝九摇头,解释道:“上次知晓你被埋在地牢井底后,那双华城的大小姐哭得可伤心了。如今你要是有心,就早些让她知晓你仍未丧命一事,好让她好受些。” 王风吟不说话了。心想着李朝九此话说得有理,虽然他当初与言若初已恩断义绝,但想到言若初还为他伤心难过,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他拍着李朝九的肩膀,沉沉道:“你放心,此番我杀了五位江湖帮主一事,想必很快就会传入她耳中,到时她自然就会知道我还活命一事。” 李朝九点头,笑了笑,道:“之前见你在她闺房中与她纠缠,还以为你们是......” 李朝九觉得难以启齿,便没有再说下去。王风吟脸上一阵坏笑,眯眼狐疑地看着李朝九道:“你如此关心那双华城的大小姐,莫非是对她动了心?” 李朝九急忙说道:“决计没有!”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王大哥,实不相瞒,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了。” “哦?”王风吟觉得既惊奇又好笑。 李朝九气不过,推了他一下,道:“有何好笑!” 随后,他简明扼要地从半月前策马离开江城,直说到出幽兰谷到花间报信。听他说完,王风吟脸上惊奇之情更甚,笑道:“听你如此说来,我挺想见识一下那位幽兰谷主和你的那位心上人。” 李朝九谨慎问道:“那萧雨霖呢?” 王风吟不说话了,脸色铁青。 ------------ 第一五一章 辞别朝九 王风吟许久未回应。/read/413/李朝九只好没有再问,他话锋直转,道:“王大哥,他日你若再见到我师父时,还请你告诉他,说我平安无事,叫他只管放心。” 王风吟脸色依旧有些难看,心思还在萧雨霖身上,道:“想必你已知道我曾与萧雨霖假洞房成亲一事?” 李朝九点点头。 王风吟转身背对着他,问道:“那你如何看待此事?” “我也不懂!”李朝九坦诚说道,“只不过她和陶以宁二人看似情意绵绵,不在你和叶姓姑娘之下。” 此时一道寒风掠过,在王风吟掀起波澜,他无奈道:“不瞒你说,我都在犹豫着要不要将此事告知叶雨乔。” 李朝九走近王风吟身后,劝慰道:“王大哥,事已至此,一切就等机缘吧。到了该告诉叶姑娘的时候,你自然是躲不过。想必到时候她知晓其中原委之后,也不会怪罪于你。” “但愿如此!”想着叶雨乔的坏脾气,王风吟心中实则是十分悲观。依他之见,以叶雨乔这性情,会大发雷霆与他恩断义绝。 顿了顿,王风吟脸上露出苦笑,他回头看着李朝九,说道:“李朝九,你要我替你转告你师父,如此说来你可是打算与那叫作幽兰的姑娘长相厮守于幽兰谷了?” 李朝九急摇头,解释道:“我们又不是待在谷中足不出门,每年都会挑些风和日丽的时日回家看望爹妈、师父和些故友。” 王风吟哈哈大笑几声,心中对李朝九羡慕不已,心中想着不知何时他也能像李朝九一样,带着叶雨乔隐居于一处世外之地。李朝九听着他的笑声,只觉得有些难为情,便羞得面红耳赤。待王风吟笑声停歇之后,李朝九抱拳道:“王大哥,见到你平安无事,我也安心了。我这就要与你告辞了,幽兰还在谷中等着我回去。” “哎呀!”王风吟垂头丧气道,“没想到你这小子竟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啊!”李朝九有些茫然无措,磕磕巴巴道:“王大哥......我......我。” 一时心急,李朝九词穷。王风吟再次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道:“去罢,我只是开你玩笑罢了。我知道,你是怕留在这非但没帮上我的忙,还坏了我好事?” 李朝九连连点头,眉宇间带着一股少年特有的自信。让王风吟不禁想起,第一次在江城见到李朝九时,他那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如今经历一些事情后,他已变得内敛许多。 李朝九笑道:“我确实是如此想的。知我者莫过于王大哥也。” “咦!”王风吟有些惊喜,“没想到你这小子还会派人马屁了。” 李朝九搔头傻笑道:“哪里,哪里,只不过是我真心实话罢了。”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c 王风吟虽是眼神鄙夷地看着他,倒是觉得从李朝九身上找到了些自己的影子。他又道:“快去罢,替我向幽兰姑娘问声好!” “嗯!”李朝九只笑得合不拢嘴,“王大哥,若是幽兰知道你没死,定会觉得不可思议。” 王风吟一边将李朝九往外推,一边说道:“快去见你那位如花似玉的佳人吧,莫让她饱受了相思之苦。” “那我告辞了!王大哥你可要保重,待会对付......” 想到这附近有李作乐的手下在帮忙清理尸体,李朝九立即止住,只用眼神向王风吟示意。王风吟领会到李朝九是要他在对付李作乐一切小心,便道:“放心吧,我会小心行事的,你也要保重,得空时就练练些剑法招式。” “师父可从未教过我一些武功招式,我该如何练起?”李朝九疑问道。 王风吟已推着李朝九走到山门之下,他小声道:“天山寒殿和无为派本是一派,剑法招式或许会有些差池,不过心法要义应是一体。你回幽兰谷后,叫你那如花似玉的幽兰姑娘教你一两招防身的招式便是。” “好!”李朝九知王风吟有要事在身,不再作纠缠,道别离去。目睹着李朝九的身影渐渐缩小在前方路上,王风吟直走到埋葬尸体的坑旁。 “师叔!”在大坑负责计数的弟子柳开向他抱拳行礼道。 王风吟笑了笑,随后看向那大坑,此时坑中已堆满尸体,好不凄惨,惹人心寒。 王风吟问道:“坑中已埋了多少人?” 柳开道:“回师叔的话,已有一百八十七人,仍有百余人未投入坑中,约摸算来,合计三百人左右。” “三百人!”听着这数,王风吟心中登时一颤。沉吟许久,柳开才打断道:“师叔,那琉璃的尸首该如何处置?可是要一齐埋在坑中?” 王风吟摇摇头,吩咐道:“就暂且将尸首抬回山中,到时再由掌门处置。” “是!”柳开应道。 这时候,四名李园的手下托着两具尸体分前后两队走到坑边,再依次将两具尸身甩至坑中。王风吟抱拳道:“有劳诸位了。” “王少侠,客气了!”四人中一人应道。 王风吟又柳开命令道:“待会清理完毕后,可要记得给这四十位李园的弟兄们端上几坛陈酿好酒。” “是!” 那四人面面相觑,对着王风吟连连叩谢道:“多谢,多谢!”随后,四人兴高采烈地跑回人群中,大声道:“弟兄们,待会办完事后,王少侠有酒要赏给我们喝。” “哦!哦!”那群人大声欢呼。江湖上无人不知花间派藏有好酒,对于他们这等下人打手而言,能喝到花间派的藏酒简直是痴人说梦。如今借着帮忙打杂之事,能得赏几杯好久,他们自然是高兴不已。 此时,王风吟凑到柳开身前,小声道:“待会记得在那几坛酒中撒些**散,待那群人昏倒之后就将他们全都绑起,便立即向我禀告。” “这......”向来镇定自若的柳开登时有些惊讶,问道:“师叔,你说的可不是玩笑话?” 王风吟侧头左侧,见还没人走近,道:“当然!你能否弄到些**散?” “嗯!”柳开点头。 ------------ 第一五二章 柳开之计 王风吟站在大坑边站了一阵。此时天气严寒,那堆尸体一时还未能发出腐臭,只不过血味兴过腥,让他觉得有些难以忍受,与柳开道别后,他一人便独自往山上走去。王风吟前脚刚离去,石云后脚骑着马返回至山门,身后还跟着一架马车。 马车停下之后,一位年过半百的老郎中缓缓走下车,手中还提着一个药箱。石云上前搀扶,便将郎中往山上请。见到山门前血流成河,郎中吓得两眼直立,霎那间仿若那发白的胡须又长了一寸,他磕巴道:“方才......发生了何事?” 石云没有心思答应他,而是把手恭敬示意道:“请!” 老郎中无奈叹气,痛心摇头,口中念念道:“想我数年所救病患还不及今日贵派门前死伤之数。” 说完,老郎中便随着石云走上山。柳开见石云急急往山上去,便喊道:“师兄,你来一下。” 石云心中虽着急,但还是走到柳开面前。柳开直接小声问道:“师叔,那位小师叔的话当不当听?” “小师叔?你说的可是王风吟王师叔?” 柳开点头。石云答道:“必然是当听,若不是王师叔,只怕此刻我们几个连性命都没了。” 柳开又是点头,眉宇间疑色尽逝。 石云疑问道:“师弟,你为何要如此问?” 柳开左顾右盼,见没人靠近,便将王风吟安排他迷倒李园下人之事告知石云。石云听到后,猛然一惊,顿了顿,才愣愣说道:“既然师叔都这么安排了,你照做就是。他要是.......” 花间派历来和江南名门世家交往甚密,其中与同处苏州的李园亲密更甚。如今王风吟要用不正当的法子对付李园之人,着实让柳开和石云有些惊讶。虽心有疑问,可方才与江湖六大帮派经历过一场关于生死存亡的厮杀后,两人已觉得世上无完全可信之人。 “可不能再耽误功夫了!”石云话锋突转,“我这就带老郎中上山给掌门瞧病。” 说完,石云将老郎中请上山。虎丘山上山阶梯虽不少,但好在山不高山路并不陡峭,即便是年过五旬的老郎中,走起来也不会气喘费神。半柱香的功夫后,二人已走进林思雨屋中。此时屋内除了三位负责照顾的女弟子外,王风吟也在场。 见石云带着郎中进屋,王风吟与那三位弟子急忙起身,为郎中引路至林思雨房中。随后,王风吟、石云和两位女弟子走出房间,只留下郎中和女弟子黄悦儿。出了房间,石云问王风吟道:“王师叔,那李庄主哪去了?” 王风吟解释道:“方才夏师姐陪他来此看望了掌门一会,随后又邀请他到听风楼阁用茶。” “嗯!”石云点点头,面带犹豫,心想着不知该不该过问王风吟命令下毒迷倒李园下人一事。 王风吟起身,道:“你在这帮忙照顾掌门,我去趟听风楼阁。” “嗯!”石云又是点头。 走出林思雨屋子不到百步,叶雨乔突然从天而降,到王风吟面前。见她一副生气的模样,王风吟握住她的手,傻笑问道:“你怎么还在这,怎么不陪在师姐身边?” 叶雨乔哼了一声,怒瞪着他道:“王风吟,别以为你和我亲近些,就能随意指使我为你效命。” 王风吟连连点头,脸上依旧陪着笑容,哄道:“我哪敢指使你!你我之间,向来只有我乖乖听话的份,只不过今日事出无奈,只好劳驾劳驾一下你老人家。” 叶雨乔轻轻拍打了一下王风吟左肩,道:“你才是个老人家!” “你最近可不大打我耳光了,反倒是喜欢拍打我肩膀了。”王风吟嬉笑道。 叶雨乔抬起头,目露凶光,抬起右手,怒道:“既然如此,姐姐我就赏你几个耳光如何?” 王风吟急忙双手捂住脸,道:“我只是随口说笑罢了,你千万别当真了。” 叶雨乔右手在空中停留了半晌才收了回去,这下王风吟才敢将双手移开。随后,他左手握住叶雨乔右手,道:“走,随我去见师姐和李作乐。” 叶雨乔点头,边跟着王风吟走边问道:“王风吟,你打算何时向那李作乐动手?” 王风吟道:“需等一人来!” 此刻,虎丘山山门处。花间派十余名弟子和四十余名李园下人已合力将所有尸体投入坑中,并用土封埋。随后,几十人再用木桶往山脚处的沟渠边舀了水,将山门处石板上的血迹冲洗干净。劳累半天后,众人并排坐在山脚处歇息,有说有笑。 随后,被柳开安排派去山上酒窖取酒的六名弟子,已抬着三大坛陈年老酒到山门处。见此,那四十几个李园的下人武夫无不喜上眉梢,欢呼雀跃。酒倒了几碗后,怕先前借过酒碗之人喝了晕倒露出破绽,柳开对着众人道:“诸位且听我说,今日诸位协助帮忙清理,在下感激不尽。待会先容我向诸位敬一杯酒,诸位再畅饮不迟!” “好!好!”此刻那李园的那群下人眼中心中只有好酒,迫不及待地看几位花间弟子忙乱地将酒一碗碗倒满。一盏茶的功夫后,所有人手中都已有一碗酒,此间并无一人偷偷尝过酒,只是不少人鼻子凑到碗边,垂涎赞叹。 生怕不知情的花间派弟子喝了这酒,柳开举起酒碗,看向身后的师弟们,道:“几位师弟,先由师兄我代表掌门和花间派敬李园的壮士酒,待会再轮到你们!” 柳开走到李园下人们的人群中,举起酒碗,道:“诸位壮士,柳开先敬诸位一杯酒!” 说毕,柳开将碗里所有酒一滴不剩地灌入口中。随后翻倒酒碗,让众人见得碗中酒尽。众人见之,齐呼道:“干!” 四十余人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好酒!” “好!” 人群中接连发出赞叹声。柳开心中暗暗窃喜,将手中之碗斜侧向正身,方才趁着那四十余李园下人饮酒的时候他已偷偷将含在口中的酒吐回到碗中。 ------------ 第一五三章 万事俱备 那李园的下人们赶了第一碗后,意犹未尽,大多数人又到了第二碗。/read/413/此时,花间派几名不知酒中投有**药的弟子酒碗相撞,欲将酒服下。见此,急得柳开和另外五位知情的弟子上前阻止。 柳开道:“几位师弟莫着急,先向几位壮士敬完酒再喝不迟!” 他边说着边向几人使眼色,且连连眨眼。谁知那几位弟子会错了意,以为柳开是要他们以礼待客,便拍成稀稀落落的一排,接连上前与那李园的下人们碰碗。好在李园下人有四十多人,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是不会巡完。 当几人只与一半的李园下人撞过杯子时,**药的药效终发挥作用。 “我怎么就醉了?” “我也是,脑袋晕得很......” “不好,酒里有毒!” ...... 霎时,四十余名李园的下人晕倒在地。见此,那几名不知情的花间弟子吓得只将手中碗摔至地上。 “师兄,不好啦,这酒中有毒!”几人回头向柳开急说道。 柳开眉头不展,冷冷道:“将他们全都给我绑起来,记得都要绑死了!” “师兄,是你在酒中投的毒?”几人中有一人惊问道。 柳开先是微微点头,然后再微微摇头,看着那几人,无奈叹道:“方才我都向你们使了好几个眼色,你们竟无一人明白我用意。” 柳开一说完,站在他身后五名提前知晓此事的弟子也跟着摇头叹气,后发出阵阵嘲笑声。听着笑声,几名不知情的弟子埋头不语,面红脸愧。 “师兄,好好的为何要下毒设计这些李园的下人?他们不是才刚过我们大忙么?”有一弟子问到。 柳开摇摇头,冷冷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何?这是王师叔下令吩咐的,我就照做了。” “王师叔?”众弟子一脸疑惑。对于他们中大多数人而言,今日是他们首次见过王风吟这个人,也是头一次听过还有这么一位师叔,此前从未听一人提起过。而柳开在诛邪大会之后,曾听林思雨提起过王风吟一次;后来王风吟回花间派探望那日,他刚好不再虎丘山中,待他回来之时,王风吟已离去。 柳开吩咐道:“你们快将这些人绑起来,我得即刻赶到山上向王师叔禀报此事。” “是!”众弟子齐答应道。 随后,柳开施展开轻功脚法,快如流星般朝山上赶去。一盏茶的功夫后,柳开便来到林思雨屋中。此时石云请来的老郎中刚好为林思雨,正坐在厅上开药方。而石云和两名女弟子则坐着一旁,怔怔地看着郎中手上的毛笔。 “石师兄!王师叔他人呢?”进了屋后,柳开直问道。 “师弟!”石云见柳开来,眼中一片疑云,问道:“那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柳开喘了一口气,点头道:“事情都办妥了,只差禀告于师叔了。” 石云长舒了一口气,又道:“王师叔和夏师叔此刻应在听风楼阁招待李......李庄主,你快去罢!” “好!”柳开一下子便没了人影。 柳开一离开,黄悦儿从房中出来,问道:“方才可是柳师兄来过了?我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 石云“嗯”了一声,解释道:“确实有来过,不过他有急事要找王师叔,便又急着赶去了听风楼阁。掌门情况如何?” 黄悦儿道:“方才有醒过一回,喊了一声‘琉璃’又晕了过去。” 石云哀叹一声,道:“掌门从小和琉璃形影不离,亲如骨肉,怕是一时半会还难以接受此事。” “嗯!”几片愁云落在了黄悦儿额头之上。 ...... 此刻,听风楼阁内,夏紫凝、王风吟和李作乐三人正坐在亭内,石桌之上的那茶壶早已冷似冰壶,壶中之水也如冰水。 吹了一会冷风后,夏紫凝情绪平缓了许多,对待李作乐如同以往般有礼有笑,且和他商讨起今日六大帮派围攻花间派一事。王风吟在旁听着二人的谈话,时不时插上一两句话,胡说乱掰几道。而叶雨乔则躲进听风楼阁东面的一处屋子里,只待听风楼阁内有了动静再出去帮忙。 柳开离开林思雨屋后,没一会便到了听风楼阁。到了听风楼阁后,他禀报道:“师叔,你安排的事情皆已办妥?” 之前一副慵懒样的王风吟登时打起精神,对柳开道:“你先下去吧。” “是!” 柳开走后,王风吟看向李作乐,问道:“李庄主,在下有一事想向你请教?” 李作乐呵呵一笑,道:“王少侠直说无妨。” 王风吟嘴角微微上扬,道:“记得上次你我二人见面时,在下无意在李庄主右手手腕处发现了一野狼图案,不知这图案有何深意?” 李作乐登时不笑了。顿了顿,他看向王风吟,微笑道:“不瞒你说,这野狼图案是李某小时顽皮要人画上的,并无任何深意。” “哦?”王风吟摇摇头,“在下也不瞒李庄主说,一月之前在下曾经遇见一人,当时那人身重剧毒。那人与李庄主一样,手腕上也有一野狼图案。” 李作乐眼睛愣怔,面青腮红,支支吾吾道:“没想......到......这.......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王风吟又笑了笑,那笑意味深长。他接着道:“李庄主,也是在不久前,在下又遇到一人,那人姓萧,他爹.......” 王风吟凝视着李作乐眼睛,缓缓道:“他爹就是代号夺命毒的萧老大,而方才我所说的那个身重剧毒的男人是代号夺命剑!” 李作乐看着王风吟,此刻反而是镇定许多,那镇定不像是装出来的,更像是发自内心的镇定。他微笑问道:“王公子还知道些什么,直说出来便是,何必故弄玄虚。” 此时李作乐的微笑也不同以往,仿若是藏着一把隐秘的刀。 王风吟冷笑道:“我知道想必你也知道,还不如让我问一些我不知道的。” “哈哈!”李作乐突然仰天笑了两声,随后看着王风吟喝道:“好,我答应你,只要是我知道的,必如实告知于你。” 此时,在旁的夏紫凝坐不住了....... ------------ 第一五四章 互拆心疑 夏紫凝脸红怒目,对着李作乐喝道:“姓李的,别再假......” 气急败坏的夏紫凝因气调不畅连连咳嗽。李作乐不再狡辩,他狞笑几声,看着夏紫凝道:“看来夏女侠早已知晓了此事,怪不得刚才会用如此愤怒的眼神看着在下。” 王风吟一边握住夏紫凝的手,为其输入真气;一边看着李作乐问道:“那夺命剑陈华清可是被你所害?” “没错!”李作乐答道。他想到数十天前,在苏州城内,他竟会见到三十多年未谋面的夺命剑陈华清。怕陈华清认出他,拆穿他的旧面目,当天夜里李作乐便身穿黑衣蒙面潜入陈华清所住的客栈,最后致陈华清中了毒针。那毒针乃代号夺命针的廖老三所制,天底下除了廖老三之外无人能解。那李作乐为何会有此毒针,需得另外说起。 这时,在闭目调戏的夏紫凝睁开眼,虚弱道:“破生门偷袭扬州郭庄一事是不是你骗我们的?” “没错!”李作乐得意笑道。突然,他不笑了,眼中冒出杀气,道:“若不是王少侠意外出现,贵派宝地早已被那群乌合之众摆平!” “意外?”王风吟脸色一惊,“看来李庄主还得知其他事。” 李作乐点点头,道:“王少侠和夏女侠问了在下两个问题,在下俱如实回答。这下也该轮到在下问一问王少侠了,只愿王少侠也如实相告。” 王风吟笑着点点头。 李作乐道:“不瞒王少侠说,在下确实还得知其他事,其中有一件便是王少侠已葬身于双华城地牢井底!” 王风吟眉头一蹙,脸色一沉。心想着昔日在双华城地牢内,双华城城主叶忘仇曾对他说过,当今圣上忌于花间派乃前朝皇室所创立,便要叶忘仇想方设法除去花间派。几日前,叶忘仇以病危为由,急急召回门派所有弟子,想必是知晓了六大帮派要攻打花间派一事,想到的置身事外之计。如此想来,李作乐极有可能乃叶忘仇安插在江南势力之人? 仔细想想,王风吟又觉得大不可能,李作乐如此心机重重之徒怎么会被叶忘仇所用?叶忘仇所用之人,必是绝对忠诚无他念,李作乐显然非适合之选。此外,六大帮派又怎会听命于叶忘仇?想到这,王风吟额头眉宇处的疑惑越来越多。 王风吟抬起头,眨了眨眼,冷冷道:“李庄主所言没错,当初在下的确是险些丧命于双华城地牢井底,可......” 灵光一闪! 王风吟眼中闪过忙光,他接着冷道:“可后来趁着夜黑人静,双华城叶城主便派人悄悄将在下救出,又请了夺命毒萧老大的儿子为在下医治。在下也是从萧老大儿子口中得知李庄主的身份秘密。” “唉!”李作乐摇头叹气,“没想到那小子竟然会在双华城内,早知当初就该一刀杀了他,如今也不会被他坏了我好事。” 王风吟道:“看来李庄主收到的消息便不准确。” 李作乐霎时脸色一沉。顿了顿,他才将目光再次迎向王风吟,勉强一笑。趁他一时心神不定,王风吟接着道:“李庄主,你是不是跟我们花间派众人一样,也被人骗了?” 李作乐不说话了,脸色铁青。 王风吟看向夏紫凝,问道:“师姐,可有感觉到好些了?” 此时夏紫凝原是冰冷的手被王风吟的手掌捂热,二人手心中俱有汗渗出。夏紫凝脸色微微泛红,道:“师弟,好多了。” “王少侠!”李作乐终于说话了,王风吟转回头,看向他。此时李作乐眼中带着疑惑,额头上也爬满皱纹,他问王风吟道:“王少侠,你可知六大帮派为何攻打贵派?” 王风吟摇摇头。 李作乐解释道:“数日前,那几位帮主曾登上破生门位于庐山之总舵,向破生门帮主周仲请求加入破生门。周仲答应他们的请求,只不过他们需通过一考验.......” “周仲所谓的考验便是要他们除去我们花间派?”王风吟疑问道。 “没错!” 夏紫凝咳了两声,虚弱道:“那些江湖帮派为何要想加入破生门?当初他们还不是曾参加过诛邪大会,要与武林正派讨伐二邪。” 王风吟冷冷道:“师姐,他们想要加入了破生门,是为了避免他日遭受破生门攻打之灾。其实这也怨不得他们,他们也是为了生存。” 这时,王风吟心中也已明白,李作乐背后头目,便是破生门的帮主周仲。否则他就不会假传消息,为六大帮派支开由各家名门高手组成的精锐队伍。顿了顿,王风吟又疑问道:“李庄主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李作乐犹豫许久,才道:“王少侠,在下告诉你这些,只是想知道,叶忘偷偷救你一事,那人可知道?” 王风吟心中暗笑,李作乐果真中了他的计。李作乐所谓的“那人”,便是破生门帮主周仲。李作乐心中所担心之事,是怕他完成了周仲所安排的任务之后,周仲再借用王风吟之手将他除掉。如此看来,李作乐便不知道王风吟和周仲之间的恩怨。而王风吟与周仲的恩怨....... 王风吟摇头,道:“实不相瞒,那人便不知道。此外,若是他知道我还活命,必定会派人杀了我!” “哦?”李作乐似信非信,“他为何非要杀了你不可?” 王风吟没有回应,而是话锋一转,道:“李庄主,你可知刚才那弟子都办妥了何事?” 李作乐站起身,想了一番,笑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我带来的那几十个饭桶已被他解决。” 王风吟也站起身,笑道:“你猜对了。” 两人四目相对了一阵,脸上笑容一直悬挂,在旁的夏紫凝已感觉到剑拔弩张大战在即之势。 刀光闪闪! 李作乐的腰带竟也是一把刀!他仰天狞笑,道:“王少侠,本来我是不想杀你的,可你又说那人非要你的命不可,我只能带你的人头去见他将功赎罪了。” “哦?” ------------ 第一五五章 兵戎相见 王风吟缓缓道:“李庄主敢告诉我这些,想必是认为你定能杀得了我么?” 他的脸上虽是笑容依旧,那笑容也未扭曲,只不过他心中却在微微颤抖。他怕的并非是李作乐手中那把柔韧极好的刀,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怕的则是随时可能从李作乐身上某个部位射出的毒针。而且他身旁坐着的是身体病弱的夏紫凝,他还需分神留心保护她不被李作乐的毒针伤着。 “难道不是如此?”李作乐反问道,他的笑容里似乎带着让人感到凝重的春风。在他看来,王风吟虽是武功不浅,可称得上年轻一辈之中的翘楚。可要躲过他的夺命刀和夺命针还未到火候,更何况他身旁还一位不得力的夏紫凝需要他照看。 两人虽还未动手,李作乐心中已有十分胜算。 “是么?”王风吟又反问道,“李庄主为何不会觉得,在下愿意对你如实相告,也是在下认为定能杀了你?” 说完,王风吟不笑了,整个人霎时变得严肃。李作乐则笑得更厉害了,那笑声带着轻蔑。 剑光闪闪! 王风吟拔出了挂在他腰间的剑。 霎时!夏紫凝目瞪口呆,李作乐也愣住了。那剑的剑鞘极为普通,普通到没人会注意到它,即便是注意到了也没有猜想藏在其中的会是把什么样的剑。可二人没想到,就是从这普通的剑鞘里,王风吟拔出了名剑系列“清音十子”中的首剑——帝兰剑。 那帝兰剑上刻上的兰花没有高雅和淡泊,而是带着冷冷的杀气。 “帝兰剑!”李作乐惊呼道,眼珠差点蹦出眼眶。 “师弟,你怎么会有此剑?”看着那帝兰剑,夏紫凝想到了那个令她伤心的人,那些令她伤心的往事。这是当年大漠孤侠谭笑无传给孟朝九的剑,也是因为那把剑,孟朝九才开始改变。 “江湖上有传言当年天岩洞主顾霜怜杀了贵派孟大侠后,便将这帝兰剑也夺走了。如今此剑在王少侠你手中,莫非这剑是你从顾霜怜手中夺回来的?”李作乐问道。 王风吟冷笑一声,欺骗李作乐道:“没错,几天前我在长安城中遇到那天岩洞主顾霜怜,后来.......” 王风吟不说话了,又是一声冷笑。他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挫李作乐的士气。李作乐焦急地看着他,鼻尖上似乎已有冷汗。此刻,他心中的胜算似乎少了两层。 夏紫凝急问道:“后来如何了?” 王风吟向后斜眼,道:“后来我便杀了她为孟师兄报了仇,也将这帝兰剑夺了回来!” 听他如此说,李作乐心中的胜算已跌至六成。那顾霜怜关外第一大高手,《易行记》书中六大神侠之一,当年名震一时的花间派第一剑客孟朝九便是死在她手中。王风吟若是真杀了顾霜怜,那他的武功岂不是在当年孟朝九之上? “不可能!”李作乐喃喃道。在他看来,王风吟的武功内力还未到如此高的境界。可若不是如此,他手中怎会有帝兰剑?心里算计得越多就会越慌,李作乐心中的胜算已在减少。 这时,夏紫凝忍不住哭出声来,黯然道:“师弟,你说的可都是真的!你真的杀了顾霜怜,为孟师弟报了仇?” “嗯!”王风吟嘴角上扬,脸上神采奕奕,自信凛然。李作乐的心已凉了一大截!而听着夏紫凝如蚊子般低吟的哭声,他难以静下心神。他的手在颤抖,他的刀正在抗拒着他! 这把刀他已经握了四十年,对他而言,是他最忠诚的朋友。如今许久未拔出这把刀,虽刀片上依旧闪亮,刀锋依旧锋利,可他感觉到那把刀已经钝了,就像是他的心一样。 他变了,刀变了,他们都没有了杀气!他太久没杀过人,这把刀也太久没沾过人的血! “叶雨乔!”王风吟大声喊道。 没一会儿,叶雨乔掠空而来,落在王风吟身旁。见王风吟和李作乐兵戎相见,她便知方才发生了何事。 王风吟看向叶雨乔,道:“叶雨乔,替我照顾好我师姐!千万要小心提防他身上飞出的毒针!” “你!”叶雨乔有些不乐意,她可不想听凭王风吟命令。可看到王风吟一脸严肃,眼中还冒着杀气,便不再多做争执。她退到夏紫凝身旁,搀扶着夏紫凝道:“我们往后退几步。” “嗯!”夏紫凝点头道,此刻她双眼、鼻尖和脸颊都已哭得通红。叶雨乔和夏紫凝退到楼阁边上,紧靠在周围石山的石壁之上。 王风吟举起手中的剑,道:“李作乐,你的手在抖,莫非你是怕了?” 李作乐咬咬牙,右手用力握住手中的刀柄。手上虽不颤抖了,不过他的心则跳得更快。可那心跳又不是全因害怕,还有些兴奋。许久没用刀杀人刺激他的兴奋!他本来就是个杀手,即便是许久没杀人了,那兴奋的感觉依旧在他血液里。 有了那股兴奋的刺激,李作乐心中少了许多畏惧,他的刀更是饥渴难耐蠢蠢欲动。仿佛在茫茫人海和浮尘世上,他又找到了曾经相濡以沫的故友。只需一次蓦然回首,只需一次自然而然的兴奋。 这就是一个真正的杀手! 李作乐也举起了手中的刀。 王风吟道:“我本不打算落花剑法的一招一式对付你?” “哦?”李作乐冷笑。 王风吟解释道:“我原想要用夺命剑法杀了你!可我又不能!” “原来你会夺命剑法!”李作乐恍然大悟。想到当时和王风吟同车赶路拜访花间派时,途中曾遇天山五丑,当时王风吟对阵天山五丑所用的剑法极为眼熟,如今才明白他所用的原是夺命剑法。李作乐暗暗哀叹,心里只怨一时疏忽,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李作乐问道:“你为何不能用夺命剑法杀我?” 王风吟冷冷道:“因为夺命剑当时死之前,曾告诉我,若是以后我见到了害他的廖老三,要我放了他。他若是知道是你害了他,同样也会要我放过你,所以我不会用夺命剑法杀你!” 听王风吟如此说,李作乐心中一颤...... ------------ 第一五六章 舍命对决 王风吟如此一言,听得李作乐心中惭愧!夺命剑陈华清临死之前的遗言是要饶恕他,这让他觉得心中很不是滋味。仿若就在那刹那,这世上所有人都像是已摆脱了一个泥潭,而他却还在挣扎其中。 泥潭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李作乐登时觉得心力交瘁,渐渐地,他的眼眸散发出的光越来越阴暗。 王风吟心中暗自窃喜!因为夺命剑陈华清便无说过宽恕何人之言。他这么说,当然只是为了乱了李作乐的心神。此刻看来,他的目的达到了。 王风吟接着道:“你可知顾霜怜为何会死在我手中?” 李作乐满怀期待地看着王风吟,像是期待着一次解脱。 王风吟解释道:“因为她明白,沙漠的另一头,是另外一片沙漠,而她永远都走出那片沙漠!” “啊!”李作乐目瞪口呆,眼神绝望。如此说来,泥潭外面,仍是泥潭。他想起到年幼时,当时他还未被前朝端王招致部下。他记得他曾爬上泰山之顶,当时是个正午,烈阳高照,眼下的大好河山一片金黄。那时他的心就像是这充满希望的壮丽山河一样。 如今,他的心仿佛像是深陷泥潭,无法摆脱!他心中不断地自问道:“陈华清真的在临死前原谅了我!” 他不愿接受这一切!陈华清的宽恕就像是对他的一种可怜和嘲笑。他的手又开始抖了,只因他的心在不停地颤抖。他摇摇头,喃喃道:“不,不可能!陈华清是不可能会原谅我的!我不信!” 叶雨乔和夏紫凝面面相觑,二人不明白李作乐为何会突然有些疯疯癫癫。王风吟笑道:“正因为你不信,所以你就像那顾霜怜一样,永远都走不出沙漠!” 李作乐咬牙怒目,卯足力气将手中的刀紧握。随后,他跃向王风吟,快如流星一般! “噌!”的一声,他的刀与王风吟手中的帝兰剑相撞的声音回响在被石山环绕的听风楼阁内。 火光四溅!刀锋与剑锋擦出的火光将李作乐脸上抽搐的皱纹照亮! 剑气,强烈的剑气!正从王风吟身上急急溢出。闻着这剑气,叶雨乔心中一凛,她想起了在九宫山雪峰顶上,那个走火入魔剑气伤人的王风吟。 “王风吟!”她忍不住喊了王风吟一声。她还是担心王风吟会再次丧失心智,更怕王风吟会再次把她给遗忘。 那剑气瞬间聚成一团,悬在王风吟头上,那剑气流动的形状,就像是一把硕大的剑。见此,李作乐往后退了一步,可已来不及打断王风吟体内逼出的剑气。 如同狂风一般!那团剑气扑向李作乐。 李作乐运转体内真气,全部聚于握在他右手上的刀。他抬起刀,大喝一声,随后回到劈向前,以破壶沉舟之势将朝他扑来的剑气劈成两半。那剑气“呼呼”从他两肩划过! 虽化解了此团剑气的汹汹气势,可他身上所着的衣物还是免不了被剑气划破,头上的簪子也被打落。方才还衣冠楚楚的名门世家庄主一下子仿若变成了一个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的乞丐。 就像是将李作乐打回原形! 李作乐的原形就是一个遭人唾弃辱骂的杀手,而他甚是讨厌那个原形!当了近二十年的名门庄主,让他享受到了名利带来的尊重和尊严。 “哼哼!”李作乐冷笑了两声,那眼神中的戾气,扭曲的脸型,让人看到当初他的杀手本色。他越来越兴奋,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附着一股沉寂已久的杀气。 “哈哈!”他狞笑几声。其实他还是喜欢这个冷血无情的自己,可他这二十年多来为什么要打扮作一副衣冠堂堂,道貌岸然的模样? 也许是为了生存?每个杀手都比任何人都渴望生活上的宁静,只是心里未必这么想的。可只有生活上的宁静,才能让他的生命和他的刀延续下去。可这世上诱惑太多,名利又太容易让人沉沦。 所以如今,他的刀不再锋利,他的轻功也不再快,他的心也不再果断。唯一不变的,是流淌在他血液里的那股劲。 李作乐冷冷道:“没想到一个多月未见,你的功力增进不少!” 王风吟把剑横举在眼前,那微弱的剑光照在他脸上还有半朵兰花花纹。王风吟蹙眉道:“功力是否增进无关紧要!” 李作乐疑道:“若不是功力上大有长进,那你又凭何取胜我?” 王风吟缓缓道:“两个字,拼命!” 李作乐怔住了。夺命刀法与夺命剑法虽在招式上有所不同,但是心法要领却是一样。听王风吟如此一说,想必他已领会到其中精髓。简而言之,所谓夺命刀法和夺命剑法其实就是拼命刀法和剑法。只要在对局当中先将生死夺之度外,即便是面对实力高过几等的高手,也未必毫无胜算。而在这世上,越是有身份和地位的人就越把自己的生死看得更加重要。 也正因为如此,当年夺命六杀手在执行任务才能战无不胜。 趁着李作乐愣神,王风吟向前刺剑,那剑尖骤然间聚集一股强大的剑气,那剑气如同长江之上湍急的流水一般,此招便是落花剑法中的第二式“流水无情”。 李作乐回神时,那剑气已涌至他眼前。仿佛在剑气之中,李作乐看到了鳞光闪闪的飞鱼。那飞鱼不是何物,正是帝兰剑的剑尖。 李作乐惊得撑大嘴巴,恨不得将那“飞鱼”吞进肚里。他身法向后,瞬息之间往进出听风楼阁的道上退了两丈多远。王风吟晚了几步才追上李作乐脚步,王风吟咬牙,悔恨当初没有学那本随落花剑法赠予他的轻功秘笈。 王风吟再次挥剑刺向李作乐时,李作乐已做足了准备。他手中的刀柄下往上拨,绕过王风吟的剑身朝着王风吟胸口刺去。这并非是何高明的招式,而是以命拼命的决心。 那一刻,王风吟犹豫了。 若是换作以前,他定会不假思索刺过去,与李作乐拼个鱼死网破........ 此刻剑气,是这听风楼阁中最急的风声...... ------------ 第一五七章 追逐 王风吟犹豫了。 他在犹豫是该向后退了一步,还是继续与李作乐拼命。若是两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不愿退缩,那往下的情形极有可能便是两人都倒在寒冬里炽热的血泊上,直到那血冷却和身体僵硬。 他为什么犹豫?为了一段情,为了一个人。那人就正在一旁,睁大着眼睛,急红了眼,说不出一句话。叶雨乔就这么愣在一旁,王风吟虽背对着他,她却好像到了王风吟曾经回头,冲着她发出讨人厌的傻笑。 剑气,是听风楼阁,渐渐衰弱的风声。王风吟还是选择了后退一步。他整个人后移,退至楼阁内石桌旁。他不禁侧头看了叶雨乔一眼,两人四目相顾一笑,在彼此心中又重了许多。 李作乐的手已抬不起沉甸甸的刀,即便那刀薄如一层纸,柔如垂柳,轻如鸿毛。可心若是沉重了,任何东西握在手中就如千斤巨石。随后,他丢弃了手中的刀,像个胆小的逃兵般落荒而逃。王风吟看了叶雨乔一眼后,追了出去。 只在瞬息之间,二人便没了声音。叶雨乔搀扶着夏紫凝坐到椅子上,心急火燎地看向王风吟和李作乐二人离去的方位。 夏紫凝握着叶雨乔的手,虚弱道:“叶姑娘,你快追过去看看吧!我一个人留在这不会有事的。” 叶雨乔眉头紧蹙地看了夏紫凝一眼,“嗯”了一声。 夏紫凝在松手之前又嘱咐叶雨乔道:“你和王师弟都要小心些!” 叶雨乔定定地点点头,心中登时觉得夏紫凝冰冷的手暖了许多。眨眼之间,叶雨乔也没了身影。 听风楼阁内,只留下一个虚弱心寒的夏紫凝。想到王风吟已杀了顾霜怜替孟朝九报仇,眼泪又忍不住地往下掉。她喃喃道:“为何知晓她死了,我心中却未有半分欣喜!” 她何尝不知道她这些年的伤心难过不只是因为孟朝九死了,而是因为孟朝九心中有了别的女人。确切的说,她难过是因为她心死了。 出了听风楼阁半晌,叶雨乔便赶上了王风吟。见叶雨乔后来居上,王风吟甚是惊讶,他伸手握住叶雨乔的手,二人齐肩同行。而李作乐的身影,就在二人前方不远处,王风吟咬着牙,恨不得一剑砍断李作乐的脚筋。 只不过跳出几幢,王风吟便已觉得追不上王风吟的步伐,拖慢了她。他问道:“叶雨乔,真没想到你的轻功会如此了得!” 叶雨乔瞥了他一眼,冷冷道:“王风吟,你忘了,上次在枫树林,你曾交给我一本轻功秘籍。与你别过之后,我便天天苦练这轻功。” 王风吟脸色一沉,心想着若是当初不嫌弃这轻功秘笈,说不定此时已追上了李作乐。 叶雨乔明察觉到王风吟的心思,哼了一声,道:“王风吟,你可是后悔将那本轻功秘籍赠予我了?” 王风吟冲她傻笑。 叶雨乔当即甩开王风吟的手,道:“你当初交这轻功秘籍于我,说是我学了好保命。如今你后悔了,便是说你觉得我不重要了。” 王风吟急摇头,解释道:“我可没有半分后悔!” 叶雨乔哪里听得下他解释,身法加快,将王风吟甩至身后。任凭王风吟如何呼喊,她就是不作答应。过了一会,叶雨乔才回头,此时王风吟已落后她几丈远。她喃喃道:“我是怎么回事,明明是担心他自责想劝解劝解他,怎么我自己却莫名其妙地发了一通脾气!” 叹了一声,叶雨乔又继续往前追。前方的李作乐丝毫没有懈怠,脚力依旧。 几顿饭的功夫后,三人来到到一片荒郊野林。野林里寂寥无声,枝头上枯叶零碎,一片萧索。见王风吟还远远落在后面,李作乐停下脚步,回头朝叶雨乔丢出了几根毒针。那毒针细如线,如同流星般低空掠过,飞向叶雨乔。 直到身前两三尺处,叶雨乔才见得数根银针扑来。她登时轻轻跳起,凌空中整个身体向后旋了一圈,此间右手拔出了刀,用刀打掉了李作乐的毒针。随后,李作乐脚步快若无影向她逼近。在她身前一丈远处又朝她投去数根毒针。叶雨乔向后滑了一段,再用刀将毒针一一打落。 见叶雨乔只忙于闪躲,毫无反击之力,李作乐心中大悦,心想着若是能趁着王风吟赶来之前让叶雨乔中了毒针,也算是解了一心头之恨。 “叮叮叮!”叶雨乔手中刀打落银针的声响打破了野林里的寂静。那李作乐身上仿若带着用之不尽的银针,叶雨乔化解了一阵仍旧是没完没了。 此后,李作乐四处移动,只想着靠近些叶雨乔,如此一来即便她的刀再快,一时间也难以悉数化解。好在叶雨乔轻功甚好,连连退守,没给李作乐近身的机会。 李作乐终于停下投毒针,愣在原地,目露凶光地瞪着叶雨乔;叶雨乔终得喘息机会,调匀气息,思索着制敌之策。 顿了顿,李作乐跃起,凌空中向叶雨乔投出三根毒针。叶雨乔手旋刀柄,刀沿着手背饶了一圈,将毒针打落。忽然,李作乐一个俯冲,向叶雨乔逼近。叶雨乔向后退了几步,再高高跃起,此间一直都在仔细提防着李作乐的毒针。谁知李作乐只是紧随着叶雨乔,便没有丢出暗器。 叶雨乔顿时有些踌躇不决,心想着“明明我手中握有兵刃,占有先机,为何要躲他;可若是我不躲,给了他近身的机会,到时他若一下子发出数十根毒针,那还了得!” 想了想,叶雨乔还是选择避开李作乐。她跃向左侧枯树树枝上,左脚轻轻一点,然后再次高高跃起,落向她眼前即李作乐身后的一小片空地。李作乐则停在树枝上,讥笑道:“姑娘不是要来杀我的么,为何总是要躲着我。” 叶雨乔横眉怒目,冷冷道:“谁说我想要杀你了,我只是想拖延你一时半会罢了!” 李作乐不笑了! 因为此刻王风吟的剑气已到他背后! ------------ 第一五八章 中毒 归心似箭! 李朝九的脚步越走越急,想着郁幽兰还在幽兰谷中等着他归来,他心中一阵暖意,不禁痴痴傻笑。此番见到王风吟仍旧生龙活虎地站在眼前,他心中更是欢喜,仿佛觉得这世间一切都圆满了。 从树上飘落的枯叶将他脚下的道铺满,在他经过时被搅动得沙沙作响。这本是一片无情且可怕的树林,只不过此刻李朝九眼中只有郁幽兰。又赶了一会路,李朝九来到小溪边。那溪水仿若一潭死水,有数片枯叶在水面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李朝九蹲在溪边,双手掌并在一起,伸进水中。那溪水冰冷刺骨,冻得他脖颈僵硬,浑身哆嗦。在双掌掌心舀了些水,李朝九边急急抬起双手,边头往下倾喝了几口水。那冰水一浸到牙齿上,惹得两排牙齿咬得格格发响。 解了渴,李朝九起身,欲要接着向前赶路。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像是一阵风呼呼而来。李朝九停下脚步,转身回头,定睛看去。只见李作乐正朝着他疾步逼近,而王风吟和叶雨乔在身后不远处紧追着他。李朝九登时心生犹豫,心想着是否该上前阻拦李作乐还是躲到一边? “王风吟,是方才在花间派喊你作大哥的那小子!”叶雨乔看见李朝九后回头大声道。 王风吟眉头一蹙,急呼道:“李朝九,快逃!小心他的毒针!” 王风吟的呼声震响山林,惊动了林子栖息的乌鸦。一时间,乌鸦沙哑低沉的叫声四处响起了,随后一群乌鸦从几人头上掠过。李朝九惊慌失色,抬头看了一眼顶上,待他低下头看向前方,李作乐已来到眼前数丈远处。 李作乐脸色阴暗,冲着李朝九笑了笑。那笑脸似乎带着邪气,感觉就像是头顶上飞过的乌鸦。李朝九立即转身,施展轻功逃走。李作乐哈哈大笑,跃起追向李朝九。 李作乐原以为能轻而易举就能追上李朝九,哪知李朝九更胜身后叶雨乔和王风吟。李朝九施展轻功跃起,那一跃便有数丈高,直接跃上了溪水边上最高的枯树顶。追在他身后的李作乐一跃只到那树的一半之处,随后他快脚踩在枯树树干上,如履平地般冲上了树顶。 见李作乐已至,李朝九再次施展轻功,先如飞鹰掠空般落至几丈远外的另一枯树之上,再如蜻蜓点水般连连踩过数棵枯树顶。李作乐便没有往前追,而是转身逃走。 李朝九长舒了一口气,落至王风吟和叶雨乔二人身后。王风吟回头看了他一眼,急问道:“你没事吧?” 李朝九傻笑道:“没事!” 王风吟“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追。 看着王风吟和叶雨乔二人身影渐渐消失在前方,李朝九左手连连拍着胸口,喃喃道:“方才可真是惊险!” 平静了一会后,李朝九舒展了一下手臂,再接着赶路。走了十余步,李朝九忽觉得左腿有些隐痛,他躬下身,用双手捶了几下左边大腿;随后又走了十余步,左腿处的疼痛加剧,李朝九用手在左大腿各处捏了捏。 忽然,李朝九左手不知触到了何物,倏地往上收了收。李朝九甚是惊讶,急忙伸手去寻,在大腿内侧拔出了一根银针! 见到了这银针,李朝九如遭晴天霹雳,吓得魂飞魄散。许久之后,他嘴角抽搐,喃喃自问道:“我可是中了那人的毒针?” 此时他脸上苍白,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他的眸子阴暗,想必是心中极为绝望。他怔怔地盯着那根银针,摇摇头,哭丧着脸道:“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李朝九狠狠地将那银针摔至地上,双膝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这时,郁幽兰淡淡一笑的模样在他眼前浮现,他双手搔头,伤心欲绝,不停念着“幽兰”二字。“嘎!嘎!”乌鸦难听的叫声响起。李朝九脸上的泪,比树林里溪水里的死水还要冰冷。 此时,在数里之外,叶雨乔背倚在一树干上。半晌之后,王风吟终于追了上来,急问道:“李作乐人呢,你为何不追了?” 叶雨乔拦住王风吟,冷冷道:“别再追了!” 王风吟急急喘气,怔怔地看着前方,心有不甘。歇了半晌,他才道:“他轻功远在你我二人之上。” 叶雨乔“嗯”了一声,忽然向前,整个人扑在了王风吟怀里。王风吟有些措手不及,左手轻轻扶着她的头,问道:“出何事了?可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叶雨乔侧头埋在王风吟胸口处,解释道:“是受到惊吓了,你可不知,方才我险些中了那人的毒针。” 王风吟拍了拍叶雨乔的背,轻声哄道:“没事了,没事了,你此刻不还是好好的么?” 叶雨乔推了王风吟,道:“可别把当作小孩子了。我可一点都不怕,只是.......只是......” 叶雨乔说不出话,急得小脸通红,因羞于面对王风吟,她只好埋头。王风吟握住她的手,躬身问道:“只是怎么啦?” 叶雨乔没有回应,只是手用劲捏了王风吟一道。王风吟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得意问道:“只是你舍不得我,是吧?” “嗯!”叶雨乔轻声答道。随后,她问道:“王风吟,若是我不慎中了那毒针死去,你可怎么办?” 王风吟想都没想便说道:“我当然是先厚葬你一番,然后再找李朝九为你报仇,最后.......” 王风吟欲言又止,惹得叶雨乔急催道:“最后如何?” “当然是找个黄花大闺女成亲生子!”王风吟嬉笑道。 “哼!”叶雨乔面色怒红,狠狠地推了王风吟一把。王风吟早料到她会如此,便提前将她的腰搂住,因而没被她推开。随后,王风吟忽然凑上前亲了叶雨乔脸颊。叶雨乔又羞又气,急忙环望四周,怒道:“王风吟,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 王风吟哈哈大笑,道:“叶雨乔,若是你真的死了,我先杀了李作乐为你报仇,再去黄泉寻你如何?” 顿了顿,叶雨乔脸色一沉。她抬起双手,抚在王风吟的脸颊处,摇摇头,出神地看着王风吟道:“若我先离你而去,你也要给我好好活着。” ------------ 第一五九章 绝望 叶雨乔突如其来的伤感,让王风吟颇为意外。/read/102/为了将她逗乐,王风吟仍旧嬉皮笑脸问道:“那我能否取个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再生个大胖小子?” 王风吟原以为叶雨乔心生醋意,对他生气发怒。没想到叶雨乔仍旧是神色黯然,且缓缓说道:“若真能如此,倒是极好,我若泉下有知,也能安心!” 说着说着,叶雨乔眼色微微泛红。这下让王风吟有些无从招架,顿了顿,他才问道:“那你不会化作厉鬼纠缠着我吧?” 叶雨乔瞥了他一眼,狠狠地拍打了一下他的胸膛,怒道:“当然要纠缠着你,而且还要让你每天夜里都睡不得好觉!” 王风吟头前倾,轻轻地吻了一下叶雨乔额头,笑道:“若是真有如此美貌的厉鬼就缠着我一辈子,我还娶妻做什么!” 叶雨乔扑哧一笑,随后双手虎口对着王风吟颈部,轻轻地掐了掐,道:“那就说好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王风吟忽然躬身,一把将叶雨乔抱起,道:“你这下可是亲口答应我了,无论你将来是人是鬼,都要陪着我过完这辈子!” 叶雨乔左顾右盼,急道:“王风吟,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若是被他人看到还得了!” 王风吟摇头拒道:“叶雨乔,你追了李作乐那么久,想必也累了。你就乖乖躺在我怀中,好生歇息罢!” 笑了笑,他接着道:“方才你我二人已互许终生,他人看到了又能如何?何况此地人烟罕至,哪里会有什么人!” 没想到王风吟话音未落,前方便传来动静。二人齐往前看了看,其中叶雨乔瞪眼急道:“快将我放下!” 王风吟轻轻将叶雨乔放下,目光一直锁在前方道上。没多久,一个身影便出现在前方树木顶上,那人如凌波般踩着树枝而来。“李朝九!”王风吟惊呼道,心想着李朝九是要从此处路过去什么幽兰谷,还是为了寻他和叶雨乔二人。 听到有人喊他名字,李作乐埋头看向底下,只见王风吟和叶雨乔正停留在某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李朝九眉头一蹙,心想着他们二人是杀了李作乐还是让他逃了? 半晌之后,李朝九落至二人身前。见他脸色苍白,神色怪异,王风吟直问道:“李朝九,你怎么了?” 李朝九强颜欢笑了几道,摇摇头。随后他东张西望了一会,问道:“王大哥,那李作乐人呢?” “让他逃了!” “唉!”李朝九哀叹一声,“真是可惜,让他给逃了!都怨我没用,若是会点本领,兴许方才还能助你擒下他!” 听着他的哀叹声,王风吟愈发觉得奇怪,只觉得李朝九有事隐瞒着他。他眯眼凝视着李朝九许久,此间一言不发。即便是叶雨乔在旁挥臂打断,他也不作理会。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王大哥,你为何要如此盯着我看?”李朝九心虚埋头道。 王风吟道:“我在等着你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不知!”王风吟摇头。 李朝九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抱拳道:“王大哥,我告辞了!” 王风吟冷道:“你若不告诉我,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李朝九眼中闪烁光芒,瞪了王风吟一眼后,他又埋下头。在旁的叶雨乔满脸疑惑地看向王风吟,王风吟也朝她侧头,二人四目一触后,叶雨乔点点头。 顿了顿,李朝九才沉沉道:“王大哥,不瞒你说,我......我中了......李作乐的毒针!” “什么!”王风吟和叶雨乔二人大惊失色。 李朝九沉重地叹了一声,接着道:“那毒针就扎在我大腿上!我追过来瞧瞧,是想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要到解药!” 王风吟攥紧了拳头,心中悔恨至极,便拿拳头砸了几下自个脑袋,自责道:“都怨我没用,没能将李作乐留下!” “王风吟!”叶雨乔只是喊了他一声,便没有阻止。她心中亦有些自责,方才是她决定放弃追赶李作乐。 李朝九急急向前,紧紧拽住王风吟的手,劝慰道:“王大哥,这怎能怨得了你!兴许我命是如此,注定要遭此劫!” “李作乐!”王风吟咬牙怒目道,恨不得此刻就将那李作乐碎尸万段。叶雨乔急忙挽着他,只怕他一时急乱心声而走火入魔。“嘎,嘎,噶!”一群乌鸦从树梢上飞过。三人抬起头,看着那群黑压压的乌鸦,心中甚是沉重。 沉静了许久! 叶雨乔小声问道:“那李作乐的毒针当真是无人能解?” 她看向王风吟,王风吟目光愣怔,毫无反应;她又看向李朝九,李朝九点点头,道:“除了制毒之人,天底下应该是无人能解。当年王大哥的师兄孟朝九孟大侠也是中了此毒,后来......” 提到这孟朝九三个字,李朝九不禁苦笑,心中暗暗问道:“莫非叫这‘朝九’之人,都注定了要中这夺命针?” 叶雨乔不说话了,她不知该如何说好。她看向王风吟,轻轻扯了扯他袖子。王风吟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眼中若含泪光。叶雨乔抿抿嘴,也是不知该对他说什么好。王风吟眉头一皱,朝她微微点头。叶雨乔这才舒心了些,且忍不住落下一滴泪。 王风吟看向李朝九,道:“李朝九,我们去找萧伯父,他精通医术,也看过不少医术,兴许他知道些解百毒的秘方。” 李朝九摇摇头,哀道:“王大哥,从此处到江城,最快也要四日,我怕是活不了那么久......” 顿了顿,李朝九接着道:“此外,我也不想让我师父知道此事。他只收了我这一个徒弟,我可不能让他白发人送我黑发人!” “可他迟早都要知道此事?莫非你还想要我瞒他一辈子不成?” 李朝九点头,泪光盈盈道:“王大哥,你就当我去了幽兰谷,从此与我的心上人隐居于幽兰谷。” 王风吟苦叹,又问道:“那你心上人呢?” 想到郁幽兰,李朝九眼泪哗哗而流。 ------------ 第一六零章 劝说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不会掉泪的男二也决计不是好男儿。眼见着李朝九绝望落泪,王风吟心生怜悯,却又不知所措。他拍了拍李朝九的肩膀,心中默默哀叹。哭过半晌,李朝九才抬起头,对王风吟道:“王大哥,能否求你帮我做一件事?” 王风吟默默点头。 李朝九低沉道:“还请你代我去一趟幽兰谷,替我转告我的心上人郁幽兰。就说.......说我移情别恋他人,叫她早些忘了我罢!” 王风吟蹙了蹙眉头,才明白李朝九是想以此为由让郁幽兰恨他,再忘了他。他摇摇头,道:“朝九,你以为这样就能让她忘了你么?” 李朝九“嗯”了一声,眼中泛着泪光,道:“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她为我伤心难过一辈子,还不如让心中怨恨我一些时日!” 王风吟激动道:“万万不可!莫非你忘了,十六年前我孟师兄亦是如此。可不久前你见到天岩洞主顾霜怜时,她可有忘了我孟师兄?” 王风吟摇晃了几下李朝九的肩膀,厉声道:“她非但没有忘了,而且这些年一直活在恨当中,像个怨妇一般。莫非你想你心上人也像她一样!” 想到孟朝九和顾霜怜的那段往事,李朝九不禁笑了笑,喃喃道:“看来叫作‘朝九’的人,命都是如此!” “荒谬!”在旁的叶雨乔忍不住大声斥喝道。她鄙夷地看着李朝九,怒道:“我若是你那心上人,定扇了几个耳光不可。” 李朝九吓住了,畏畏缩缩地瞥了叶雨乔几眼。叶雨乔将王风吟推至一边,占据到李朝九面前,接着斥道:“好一个长痛不如短痛!你们这些个臭男人总是自以为是。明明不懂姑娘家的心思,自作聪明,还大言不惭地说是为了人家姑娘家好!” 李朝九苦笑了几声,面色煞白,问道:“朝九确实是自作聪明了,还望姑娘指点迷津。” 叶雨乔侧头怒瞪着王风吟,吓得王风吟不敢妄动妄说,只是愣在一旁,战战兢兢地看着叶雨乔,像是一个在接受将领批评的犯错士兵。心中喃喃道:“姑奶奶,好好的你指责他便是,我又没做错了什么。你方才一道连我也骂了就算了,此刻为何还怒瞪着我,这可不是我教他的。” 王风吟心虚地朝叶雨乔苦笑,诚惶诚恐道:“不知姑娘有何高见,不吝赐教,为我这位小兄弟指条明路!” 叶雨乔“哼”了一声,心想着王风吟与李朝九是一丘之貉,都是些自作聪明的臭男人。确切而言,王风吟比李朝九更要固执些,至少李朝九还愿虚心受教,若换作是王风吟,决定好的事情几乎已听不得他人劝说。当前劝说李朝九要紧,待日后再好好与王风吟说一番。 叶雨乔回头看向李朝九,并没有说什么长篇大论,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其在乎、朝朝暮暮?” 李朝九面色疑惑道:“叶姑娘,牛郎织女尚且还有七夕一日能见,我这可是此生诀别,连个一朝一夕都无,只能心中独自念想罢了。” 叶雨乔冷冷道:“一年多少日,凡人又能活几年?即便牛郎能活到古稀之年,余生见织女合计也只不过区区四五十日罢了。敢问这与死别又有何区别?若是你心上人心中留有念想,你又在黄泉路上不愿轮回转世,夜夜梦里与她相见,岂不是更胜牛郎织女?” “可那世上又真的有黄泉,真的有鬼魂?” 叶雨乔娓娓说道:“在她心中,有的是你的人,并非是你的魂。在她梦里,出现的也是你的人,也不是你的魂!” “那她岂不是此生都忘不了我?”李朝九又问道。 叶雨乔抬头仰望,此时天有愁云,她眼中却仿若看到碧天白云。她轻声道:“你非她,你又怎知她所欲?你非她,你又怎知她所不欲?若你真心想为她,就去找她,哪怕你们之间只剩一天时日,好生珍惜,也胜过他人半生。将来她不舍与否,或是嫁人与否,那也是她的事。让她心存着爱,总比让她心存怨恨好。” 在旁的王风吟看着叶雨乔,心生有种莫名的惆怅,也生了对她的怜爱。心想着将来无论遇到何事,都不要辜负了和伤害了她。即便再难以启齿之事,也得对她坦诚相对。世道再不堪,只要有她相随,明日仍旧可期。 随后,叶雨乔埋下头,侧眼撇向王风吟。见她余光抛来,王风吟神情警惕,微微点头。 李朝九细嚼叶雨乔一番话。一会后,他眼中闪烁坚毅的光芒,笑道:“谢谢你,叶姑娘,朝九明白了。我这就去找我的心上人。” 叶雨乔欣慰地笑了笑,道:“如此甚好!此外,你虽中了李作乐的毒针,未必一定是那不治之毒,兴许只是些折磨人的毒罢了,不会害人性命。” “借你吉言,但愿如此!”李朝九感激道。随后,李朝九看向王风吟,道:“王大哥,那我去幽兰谷见我的心上人,希望将来有朝一日,还能与你相见。” 王风吟苦笑了笑。在他看来,李作乐行事心狠手辣,不会留有余地。如此之人怎会在毒针只涂些折磨人的毒?若是没有神医医治,只怕是再也见不到李朝九了。他看着李朝九,心生不舍,眼色登时泛红。 见他伤心,叶雨乔挽住他手臂,轻声温柔道:“王风吟,别多想了,他在向你道别呢!” 没等王风吟说话,李朝九又笑道:“叶姑娘,下次再见面时,只愿能喊你大嫂了。” 李朝九如此一说,王风吟心中又喜又悲。他握住叶雨乔的手,道:“下次再见面,你无需多问,直接喊她作大嫂便是。” 叶雨乔脸上泛起红晕,想着李朝九也是真心祝福她与王风吟二人,并没有生气反驳,暂且任由王风吟胡说一通。李朝九开怀乐笑,对二人很是羡慕。想着从昔日王风吟被埋在双华城地牢井底,再到今日有佳人相随,也不过半个多月罢了,可见人生处处有转机。 ------------ 第一六一章 毒发 晌午已过,那红日终破云层,落在树林里的枯枝上,也落在李朝九心中。/read/233/他依依不舍地看着王风吟,抱拳作别道:“王大哥,我该走了,保重!” 王风吟沉重道:“我还是送你一程罢!” 王风吟执意要送李朝九一程,是怕今日这一别会是终生。李朝九甚是高兴,笑道:“好呀,我还有好些话没对王大哥说。” 听着李朝九这句话,王风吟心中凉了半截,那一辈子的话,岂是一时半会能够说完?三人顺着道,朝江宁府方向走去。一路上,三人倒是没说什么话,偶尔一两句类似好生照顾自己的嘱咐。大多时候,三人只是目光相对,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完全不像李朝九所说那般还有千言万语。 走了一个多时辰,三人来到风雨镇。风雨镇虽只是个江南小镇,但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客栈青楼铁铺商号等一应俱全。三人找到一马厩,买了三匹马。装了马鞍,三人骑马到风雨镇城门口。 李朝九抱拳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王大哥,叶姑娘,就此别过了!” 王风吟脸上一片愁云,苦道:“保重!” 他这一句“保重”说得极为低沉,听得身旁的叶雨乔险些落泪。 “保重!” 李朝九登时甩过头,看向前方,抽了两下鞭子,策马离去。王风吟看着他,大声呐喊道:“贤弟,珍重!” 叶雨乔紧握着王风吟的手,和王风吟一道目送李朝九离去。李朝九始终没有回头,他的身影在前方,越来越渺小,也越来越远。 “吁!”忽然,李朝九胯下的马儿长声咆哮,随后人仰马翻,李朝九甩至枯黄的草地上滚了几道。王风吟和叶雨乔二人一惊,急骑马奔上前。二人到李朝九身边时,他已晕了过去。王风吟急忙跳下马,他将李朝九托上自己的马。随后他上了马,解开自己身上的步腰带,将他与李朝九二人绑在一起。 叶雨乔急问道:“他怎么样了?” 王风吟快言说道:“他所重之毒正向全身散开。” “那你有何打算?” 王风吟想了想,道:“先赶去江宁府,找个郎中看看。若是治不了,能替他缓住毒势也好。待他醒了之后,向他问问路,亲自将他送到幽兰谷。” 叶雨乔“嗯”了一声,心想着王风吟也无计可施的,他此刻唯一能替李朝九做的,就是在李朝九死前将他送到心上人身边。叶雨乔心疼地看着王风吟,暗暗道:“想必你心里很难受吧?” 王风吟以为叶雨乔是生他擅自作主之气,便握着叶雨乔的手,解释道:“雨乔,可别生气了。我只是想让他.......” 王风吟不说话了,心中甚是伤心难过。 叶雨乔连忙摇头道:“我可没生气,我只是替你感到难过罢了。” 此言说罢,叶雨乔红了双眼。王风吟在如此伤心绝望时刻,还要顾及着她的感受,这让她有些感动,又让有些惭愧。她接着道:“王风吟,我不好,我以后一定改,不再对你乱发脾气了。我们快赶去江宁府罢!” 王风吟欣慰地笑了笑,拉了下缰绳...... 此刻,在扬州城南,郭庄门前的小摊铺内,被派来搭救郭庄的花间派弟子肖斌收到了掌门的飞鸽传书。从今早起,他们便来到这小摊铺内等了足足半天。没见到破生门的人来偷袭郭庄,这让前来营救的众人心中有些急躁。这小摊铺内,除了掌厨的是他们请来的本地人,其余人都是他们自己人乔装打扮而成。 肖斌还没打开信,其余花间派的弟子凑到他身旁,焦急道:“师兄,快打开看看这信里头都说了什么?” 肖斌左顾右盼,喝令道:“都给我退回各自位置上,若是破生门的人此刻赶来,见我等如此,岂不是惹人怀疑。” 坐在一旁的甄皓迟右手托着腮,垂头丧气道:“师兄,我瞧你这破生门的人是不会来了。” 甄皓迟对面的刘芸有气无力道:“我看未必,这邪帮之人向来在夜里偷袭,说不定要待到天黑之后才来。” 随后,甄皓迟和刘芸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了几回,其间肖斌也将林思雨急忙传来的信阅完。肖斌将信拧成一团,塞进自己嘴中,双目茫然地看着前方某处。 刘芸问道:“师兄,掌门师姐在心中都说了些什么?” 许久之后,见肖斌没有答应,甄皓迟又急问道:“师兄,你倒是说呀,掌门究竟在信中说了些什么?” 肖斌回过神,依旧一脸茫然。他眼珠流动,疑惑地看着甄皓迟和刘芸。沉吟许久,他转过身,向摊铺内的其余花间弟子招呼道:“大家伙都快过来!” 一时间,所有花间派的弟子凑到肖斌,将他们那桌团团围住。肖斌仔细打量了周围人一番,确认没外人在,才悄悄对众弟子说道:“掌门在信中说要我们捉拿李园的人!” “啊?”众弟子齐惊呼,俱是难以置信。 “嘘!”肖斌急道,示意要众人不要声张。待众人静下来后,肖斌又接着说道:“掌门信中有提到,那李作乐身份可疑,我们都被他骗了,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 “调虎离山?”甄皓迟满脸疑惑,“他将我们骗到扬州有何用意?” 肖斌蹙眉,沉沉道:“中原六大帮派要围攻我花间派!” “啊!”一片哗然。 “师兄,中原六大帮派怎会围攻我花间派?一个多月前还与他们商讨过诛邪之事,怎会?” 肖斌攥紧拳头,狠狠地瞧了瞧桌子,道:“此番掌门派出了七成弟子赶来扬州,留在门派的弟子只有区区数十人而已,若是六大帮派合力围攻,只怕是.......” 刘芸倏地站起身,急道:“那我们还在这等什么?还不快赶回苏州!” “对!”众弟子齐呼应道。 “等等!”肖斌急拍了拍桌子,道:“待会去擒拿李园的人时,可千万别伤了其他名门世家的高手,要好好跟他们解释清楚,以免伤了和气!” ------------ 第一六二章 撤离 扬州,悦来客栈。 此时,客栈外的闹市人来人往,商贩吆喝声不绝于耳,甚是繁华热闹。客栈之内,虽也是人满为患,客房紧俏,却十分安静。那些前来打火或住店的客人中,不是窝在房中足不出户;便是若怀心事地坐在桌旁,从不与同桌之人有半句交谈。 柜台处,客栈掌柜百思不得其解:若换成平日,客栈内必是一番闹哄哄的景象,今日却静得让人觉得蹊跷,连想来说书的先生和唱曲的戏子都被坐在门口处的客人赶了出去。见这群客人各个面色冷峻目露凶光,掌柜也不敢多问,只是命小二多几个心眼小心伺候,也留神偷听那些客人说些什么。哪知从今早坐到此刻,那些客人除了喊小二上菜上酒之外,几乎就没有多说一句闲话。 掌柜斜眼侧瞥着那些客人,心里越想越担心,只怕这群人是些山贼土匪,要来劫他的银子。然而,那些客人并非是什么山贼土匪,而是江南各大名门世家挑出来的高手,此番来扬州便是为了搭救郭庄而来。等了半天,没有动静,他们却丝毫没有焦虑,因为他们没资格焦虑,也没资格过问,只需服从命令。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朝着悦来客栈急急逼近,那群人神情登时变得警惕,斜眼用余光瞥向客栈门口。 客栈门上遮挡寒风的黑布被拉开,一道白光闪耀夺目。那群人在这不太明亮的客栈内呆了许久,这白光对他们而言显然是有些刺眼,他们眯着眼,恍惚见得几个黑影停在客栈门口。待黑布合上了,才看清原是花间派的弟子。 “肖公子!” 肖斌上前几步,在客栈内环望一圈。随后,他眼中霍然射出一道精光,回头看向身后的花间派弟子们,道:“在那!” “出什么事了?”有几个人小声交头接耳道。 肖斌带着二十余位花间派的弟子走到客栈的西侧,将坐在那的四桌合计十二位李园的高手团团围住。那李园的高手一时手足无措,慌忙站起身,其中那十二人中的领头人赵大走到肖斌面前,躬身抱拳问道:“肖公子,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肖斌没有正眼看他,下令道:“将这十二名李园派来的人都给我绑起来!” 客栈内一片哗然!起初江南各大江湖势力为了抵抗破生门,暗地里与花间派结成同盟,便是花间派掌门林思雨的提议,且由李园庄主李作乐联络各名门世家。如今花间派的弟子要抓李园的人,可真是乱了套! 肖斌一声令下后,花间派的弟子倏地拔出剑,上前将李园派来的这十二人拿下。随后,一位坐在客栈中间的人站起身,疾步到肖斌身后,问道:“肖公子,好端端为何要将李园的弟兄给绑起来?” 肖斌回头,只见是秀州陈府的护院张志成。张志成是个大胡子,已年近五旬,脸上的胡子已略有发白。他在江南一带颇有名望,不过并非是他有何过人的本事,只因他对陈府的忠心不二,赢得了众人对他的赞赏。在这群各家名门世家派出的高手中,张志成算是最德高望重的一位。 肖斌敬张志成仁厚,便向他解释道:“方才收到了蔽派林掌门的飞鸽传书,掌门信中说那李作乐早已与中原帮派暗中勾结,我等皆被他骗了,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 “啊?”张志成有些茫然,“与中原帮派怎能说是勾结?一个多月前不是还在李园办了诛邪大会,贵派掌门不是也去了?” 这时候,赵大跪在地上,哭求道:“花间派要诬陷陷害我李园,诸位快为我等作主呀!” “唉!” “没想到花间派竟如此蛮不讲理!” ....... 众人纷纷议论,乱作一团。张志成又皱眉,道:“肖公子,我看其中必是有误会!” 肖斌怒哼一声,举剑走到赵大身旁,问道:“赵大,我等只是将你们绑回苏州,暂且不会伤你们半分!蔽派可有诬陷你们李园,待回到苏州之后自有分晓。” 赵大可怜楚楚地看着张志成,哭道:“张大爷,花间派的人如此蛮横不讲理,完全不将我等放在眼里!” 张志成左右为难,想了一番,又走到肖斌身后,道:“肖公子,我看.......” 肖斌回头,脸色铁青,打断张志成说道:“眼下那六大帮派之人已攻到虎丘山脚下,我可不想留在此与他多费口舌!” “什么!”张志成那两颗忧愁的眼珠险些蹦出眼眶,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心想着肖斌此刻必是十分焦急,方才好生向他解释已是给足他面子。 顿时,客栈内鸦雀无声。 半晌后。肖斌向众人抱拳道:“诸位,今日我等有急事在身,需先行告辞,若有失礼之处,还请诸位见谅。此外,关于方才之事,蔽派掌门不日之内会书信给各家庄主解释明白。” “且慢!”赵大喝道,“肖斌,那六大门派要攻打花间派,与我李园何干?” 肖斌冷冷道:“我方才已说过了,是你们庄主与六大帮派暗中勾结,用调虎离山之计将在此众人引开。” 赵大哈哈笑了几声,道:“无凭无据,你们凭什么冤枉我们庄主。再说了,我们庄主的为人,江湖上哪个人不知,在座哪个人又不晓得?” 肖斌冷道:“一切回苏州后自然会水落石出。若是我花间派真的冤枉了你们,到时候我肖斌以死谢罪,在座诸位可以作证!” 肖斌此誓言说重了些,让他的师兄弟登时感到心中一沉,也让赵大哑口无言。张志成叹了叹,哀愁道:“肖公子言重了,若真是个误会,到时候解释清楚便是。” 随后,花间派弟子们押着李园的下人离开了客栈。 江宁府城东,某个幽静的大院,一个轻功极好的黑衣男人从天而落至。他从怀里取出一只有半边牛皮面具戴到脸上,走进大院内最不起眼的一间屋子。 那屋子内,正坐着破生门的帮主周仲。 ------------ 第一六三章 重返幽兰谷 周仲所待的屋内,门窗紧闭,红烛闪烁。只不过这屋内最亮的不是红烛火光,而是他脸上所戴着的,映着那闪闪烛光的半边金色面具。他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暖手的暖炉,旁边的是冰冷的茶杯,茶杯中不知可有装着茶水? 黑衣男人进了屋子,疾步走向周仲,看着周仲左侧桌上的茶杯,他心中咯噔了几下,心中暗叹周仲就如那茶杯一样:冰冷的外表,捉摸不透的内心。黑衣男人名作迭青衣,乃周仲身边最为器重的心腹之一。虽取名作青衣,却总是一身黑色行装。 迭青衣走到周仲面前,半跪抱拳道:“启禀帮主,那六大帮派未能攻破花间派山门!” “什么!”周仲出乎意料道,“那六大帮派几千帮众竟对付不过花间派区区数十人?” “的确如此!”迭青衣定定说道。 周仲狠狠将手中的暖炉摔至地上,厉声说道:“就这么一群饭桶,还想加入我破生门!” 那摔至地上的炉子散成一团,其中撒出来的炭火还烧着脚下的地毯,散发出了一股焦味。此时周仲正大发雷霆,迭青衣不敢多说半句话,更不敢妄自上前扑灭炭火,只是怔怔地看着。半晌之后,周仲闻到那焦味,不慌不乱地往脚下看了看,随后用脚狠狠地踩灭了那几块火炭。 周仲冷问道:“那六个饭桶呢?” 迭青衣答道:“回帮主的话,那六位江湖帮派的帮主皆已毙命,死在花间派弟子王风吟剑下!” “王风吟!”周仲难以置信,“那王风吟不是埋在双华城井底了么?” “属下确实见到他了!”迭青衣定定说道。关于王风吟埋在双华城井底一事,他则是一无所知,此前也未曾听周仲说过。 周仲蹙了蹙眉头,整个身体向后倾倒,背靠着那红木椅背。他心中暗暗道:“既然迭青衣都说见到王风吟了,那小子必然是还活着。唉!愿想借着六大帮派之手除掉花间派,好兑现我对叶忘仇的承诺,如今看来,只能暂且将此事搁下了,待把他除掉了再去对付花间派也不迟。” 想了一番后,周仲冷冷道:“那飞叶刀和流云刀派人送去双华城了么?” 迭青衣点头,道:“已于两日前派程武送去了。” 周仲低沉地“嗯”了一声,又道:“赶紧飞鸽传书给程武,要他替我传话给叶忘仇,说另一件事被王风吟给坏了,暂且延后。” “遵命!”迭青衣道。随后他抬起头,谨慎问道:“帮主,扬州那边何时对郭庄下手?” 周仲诡笑几声,道:“待花间派的弟子离开扬州时就动手。” 周仲料想,花间派的弟子听到花间派遭六大帮派围攻一事后,必会赶回苏州支援门派,其他江湖势力也会随之散去。到时破生门再突然偷袭郭庄,如此一来,非但能证实李作乐所打听到的消息不假,还能将郭庄的金银珠宝万贯家财占为己有。只不过他没有料想到,那李作乐隐藏多年的身份已被花间派识破,此刻已在逃亡路上。 周仲站起身,下令道:“青衣,你这就赶去扬州一趟!待弟兄们洗劫郭庄后,由你负责打理,将郭庄的金银财宝运送到总舵。” “是!”迭青衣接了令,便急急退出了屋子。出了屋子,迭青衣即刻写了一封信,命一手下给程武送去。写完了信,迭青衣又从马棚里牵出一匹马,骑着马赶往扬州。 马蹄声“哒哒”响起,迭青衣骑马经过江宁城闹市时,已是夜幕降临。闹市上,有一家名作百草堂的病坊,迭青衣骑马经过这间病坊时,王风吟和叶雨乔刚好齐肩走出百草堂,此外王风吟还背着李朝九。 王风吟和叶雨乔二人脸色凝重,百草堂已是他们来到江宁府找的第四家病坊,见了江宁城内几位名医,皆解不了李朝九身上之毒;更让二人沮丧的是,几位名医都说李朝九活不过三日,要他们尽早安排好后事。无可奈何之下,王风吟只好先用为李朝九输入真气,缓住李朝九体内毒势。 出了病坊,二人走到病坊门前树下的马匹旁。王风吟侧头斜眼,轻声问背上的李朝九道:“朝九,我这就带你回幽兰谷。” 李朝九嘴角微微抖动,虚弱道:“好!” 王风吟心中默默哀叹了一声,感叹这夺命针上的毒性如此之迅猛,才不到半天时日,李朝九就连说话都显乏力。见他神情黯然,叶雨乔走到他身旁,手轻轻抓着他的手臂,轻声道:“走吧,路上再想想办法。” 王风吟看着叶雨乔,哭笑了笑,心中暗暗道:“好在有你陪着我。” 上了马,三人离开江宁府,往幽兰谷的方向赶去。出了江宁城,乌云蔽月,寒风凛凛,江城郊外一片漆黑,只好慢下马儿脚力。三人抵达紫烟山山脚时,已是五更天。将马儿套好后,三人登上紫烟山。 到了紫烟山半山腰处,雾气缭绕。那雾气极湿,触到肌肤上如寒水般冻人刺骨。在李朝九带路之下,三人来到通往幽兰谷山洞洞口。王风吟从怀里取了一道火折子,猛地一吹。随后,三人便往洞内走去。洞内阴暗潮湿,时不时响起忽近忽远的水滴石声,让叶雨乔听了心生寒意。她身子哆嗦了一下,整个人不由得挨向王风吟,冰凉的手掌紧紧抓着王风吟胳膊。 走了一阵,三人又到了一水道边上,见水道边上停靠着一竹筏,王风吟问道:“朝九,这会可是要走水路过去?” 李朝九缓缓抬起头,眼前一片模糊,待眨了眨眼、会了会神之后,才看清眼前之景。他“嗯”了一声,虚弱道:“这竹筏便是我几日前停泊在此。” 王风吟应了一声,脚步一迈,上了竹筏。随后他回头,伸出手,将叶雨乔拉上了竹筏。叶雨乔道:“王风吟,由我来划罢!” 王风吟点头答应,走到竹筏另一头,捡起横在那头的竹浆递到叶雨乔手中。 竹筏缓缓离开岸边...... ------------ 第一六四章 重逢 幽兰谷。/read/233/ 郁幽兰屋内,躺在床上的她辗转反侧,彻夜未眠。自李朝九离开后,郁幽兰就没睡过一次好觉。只要闭上眼,满脑子里俱是李朝九的模样。好不容易断了念想,又开始担心李朝九会移情别恋不复归来,犯了惆怅而忍不住落下热泪。 忽然,听到一阵阵若隐若现的划桨声,郁幽兰咳了一声,忍不住苦笑了笑,喃喃道:“想必这回又是我听错了吧!” 这些天来,每日夜里这个时候,她都能听到划桨声。可每当她起身走到湖边时,才知泛起涟漪的不是那湖水,也不是寒风,而是她的心。几次她都出来得太急,没给身上加些衣物,到了湖边,经寒风一吹雾气一透,原先伤势未愈的她又染上了风寒,身子则更加虚弱。 郁幽兰缓重呼吸了一番,意在能让自己清醒一些。没想到那划桨声越来越近,她陡然起身,疾步至湖边。见到湖面上远处,有一小撮星星火光,她心中惊喜,热泪横流,呼道:“朝九,是你么?” 她那呼声低沉乏力,就如那夜莺低吟,完全传不到前方。郁幽兰咳了两声,才知自己风寒病重,此时湖边又有寒风,冻得她全身哆嗦。此时,一阵暖流扑向她背后,再慢慢遍及全身体内,郁幽兰回头,原是幽兰谷主于长生给了披上了一厚厚的袄子。 郁幽兰哭道:“师父!” 于长生看着她,眼中带着怜爱和疼惜。他冷冷道:“你这并非是染了风寒,而是害了相思病罢。” 郁幽兰觉得有些难为情,埋头羞道:“师父,你别取笑我了。” 于长生冷笑一声,转身离去。郁幽兰站在湖边,看着湖面上那一小撮火光愈行愈近,她的心则愈发激动。一盏茶的功夫后,郁幽兰终见得一竹筏,可竹筏之上却是两个人身影,划桨之人是个身姿曼妙的姑娘家;而另外一人身高体瘦,也不像是李朝九。 郁幽兰惊慌,喃喃道:“那两人会是谁呢?” 随后,郁幽兰疾步至郁幽谷房门前,急急敲门,连连喊道:“师兄,不好了!” 没过多久,郁幽谷开了门,问道:“师妹,出何事了?” “有人闯入谷中!” 郁幽谷一惊,愣了一下,便道:“你先进屋等等,我去找师父!” “嗯!” 郁幽谷疾步离去后,郁幽兰便进了郁幽谷屋中,焦急等待郁幽谷带着于长生归来。一会之后,陶以宁和萧雨霖二人进到了郁幽谷屋中。萧雨霖走到郁幽兰身前,问道:“幽兰,出什么事了?” 郁幽兰眉头紧蹙道:“萧姑娘,陶公子,有人闯进谷中了!” 陶以宁和萧雨霖面面相觑,皆为此感到意外!随后,萧雨霖叹道:“这通往谷中之路极难寻觅,会是何人闯进谷中?” 郁幽兰茫然地摇摇头。随后,她突想到一事,便问道:“可是我将二位吵醒了?扰二位清梦,真是得罪!” 萧雨霖嫣然一笑,上前握住郁幽兰的手,道:“幽兰姐姐,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二人也算是谷中之人了,如今外人来犯,幽兰姐姐你不想让我们二人得知,莫非是不把我们看作是自己人。” “非也,非也!”郁幽兰连忙摇头,“我.......” 郁幽兰欲要解释,萧雨霖用手盖在了她嘴上,笑道:“幽兰姐姐,我懂你的心意,方才之言只是与你玩笑罢了。” 郁幽兰脸色微微泛红,既觉得有些生气,又觉得有些好笑。她紧紧握住萧雨霖的手,小声道:“萧姑娘,你有时可太淘气了。” “师妹!”此时,郁幽谷和于长生二人已来到门前。郁幽兰起身,随后五人往湖边走去。还未到湖边时,竹筏已停靠到岸,竹筏上的两个人已上了岸,正朝着他们走来。 郁幽谷抢了几步,走到五人前头,举灯一照。 “风吟哥哥!”萧雨霖当即便认出了王风吟。她停下脚步,愣在了原地,目光骇然。 “萧姑娘,你说的可是王风吟?”郁幽兰惊问道。虽未曾见过王风吟一面,但她常听李朝九提起过他。 萧雨霖点点头,一脸惊愕地看着郁幽兰,问道:“幽兰姐姐,李朝九不是说过,风吟哥哥已经死了么?” 郁幽兰点点头,茫然道:“没错!” “那他此刻怎么会.......” “会不会你认错人了?” 萧雨霖不说话了。王风吟曾经与她成亲洞房,是她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噩梦,她怎么会认错他? “见了面就知道是不是他了!”陶以宁道。 萧雨霖看向陶以宁,心中甚是内疚,她“嗯”了一声,便独自一人疾步上前,将身旁的郁幽兰和陶以宁落在身后。陶以宁皱眉,只觉得萧雨霖举止甚为怪异,像是有心事瞒着他。 郁幽兰心中默默哀叹,随后加快脚步前行。在未见过萧雨霖之前,她便已听李朝九说起过王风吟当初为救萧雨霖而与她成亲洞房一事。后来见萧雨霖和陶以宁二人情意绵绵,曾因此事暗自为二人担心。如今,若眼前之人真是王风吟,那该如何是好? 一口茶的功夫后,郁幽谷和于长生先前几步来到王风吟和叶雨乔二人面前。于长生冷问道:“来者何人?” 王风吟瞥了眼前二人一眼,随后又看向那二人身后,抱拳问道:“在下花间派弟子王风吟,敢问哪位是郁幽兰郁姑娘?” “他竟然认识我?”郁幽兰喃喃道,“肯定是朝九告诉他的,否则他怎会知道我名字。” “风吟哥哥,他果真是风吟哥哥!”萧雨霖怔在了原地。 陶以宁走到萧雨霖身旁,关切道:“雨霖,你怎么了?” 萧雨霖缓了缓,苦笑解释道:“陶哥哥,之前听李朝九说风吟哥哥为救我爹......如今再见到他,难免有些.......” “我明白!”陶以宁牵着她的手,“不过既然他还活着,你应当高兴才是。” “嗯!”萧雨霖应了一声,与陶以宁携手向前。 “你是来找我师妹?”郁幽谷惊奇问道。 王风吟点点头。 “在下可未曾听师妹提起过公子大名,不知公子找她是为何事?” 王风吟神色黯然,缓缓走上前。郁幽谷手中黄昏的灯,渐渐将他全身点亮...... . ------------ 第一六五章 重逢(中) 郁幽兰走到于长生身旁,抱拳道:“小女子正是郁幽兰。小女与公子素未谋面,不知公子从何得知小女姓名?” 黄昏的灯光落在王风吟的脸上,让人看到他如同死灰般的脸。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身,道:“我这背上之人要见姑娘。” “朝九!”借着那昏暗的光,郁幽兰当即便认出了李朝九。此时李朝九已昏迷侧头倒在王风吟背上,脸色苍白。郁幽兰疾步上前,哆哆嗦嗦地握住李朝九的手,着急问道:“朝九他怎么了?” “中毒了!”王风吟冷冷说道。 郁幽兰一下便急出了两行泪,哽咽道:“他......他中了什么毒?” 王风吟低沉道:“姑娘,先将朝九他放到榻上躺着罢?” “嗯!”郁幽兰连连点头,转身急急走到长生面前,道:“师父......” 于长生冷冷打断道:“不用多说,为师明白。快带他进屋罢,为师待会再去给他瞧瞧。” “谢师父!”郁幽兰道,随后她回头招呼王风吟道:“公子快往这边请!” 王风吟侧头看向身后的叶雨乔,叶雨乔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健步至王风吟身旁,再与王风吟随着郁幽兰而去。没走几步,王风吟便看到了萧雨霖和陶以宁二人,他心中一凛,停下脚步。 “风吟哥哥。”萧雨霖眼中仿若闪着泪光。 “雨霖妹妹!”王风吟一脸愁容道。随后他又看向陶以宁,蹙眉道:“陶公子,是你!” 陶以宁瞪着王风吟,冷冷道:“王风吟,是你!” 在旁的叶雨乔看了看三人,问道:“王风吟,你与二位相识?” 王风吟“嗯”了一声,不尴不尬道:“之前有见过几次面。” “哦?”叶雨乔一脸疑惑,只觉得王风吟和眼前这位姑娘关系不一般,否则他见到这位姑娘后的神情不会如此怪异;除此之外,叶雨乔还猜想王风吟与眼前这少年间有过节,因为这少年看王风吟的眼神带着一丝怨恨。 “公子,这边请!”郁幽兰道,此刻在为李朝九担心受怕的她还得劳心化解几人尴尬。 王风吟侧头看向郁幽兰,和萧雨霖四目一触,微微颤头,后缓缓离去。叶雨乔则紧跟在他身后,她心中虽有疑问,但也只是无端猜疑。 与王风吟别过之后,萧雨霖神色迷离,若怀心事。见她如此,陶以宁心中料定了她必有隐秘之事向他隐瞒,且此事还与王风吟相关。 此时,郁幽谷走到二人面前,道:“二位,这外头严寒,快回屋睡罢。” 说毕,郁幽谷便与于长生往郁幽兰房中走去。黑夜之下,寒风之中,只留下萧雨霖和陶以宁二人。沉吟半晌后,萧雨霖才埋头轻声说道:“陶哥哥,走罢!” 萧雨霖走了一步,被陶以宁拽住了手。原先有些恍惚的她登时一惊,侧头看向陶以宁,大声喝道:“陶哥哥,你做什么?” 她这一下惊动了已经走远的郁幽谷和于长生二人。郁幽谷回头,神色担忧地看向她和陶以宁二人,身旁的于长生冷冷道:“莫要看了,人世间,向来是情字难解。” 陶以宁眉头一蹙,面色苦涩,道:“雨霖,你可从未如此大声对我说话!” 萧雨霖自知有些失态,埋头对着陶以宁低声道:“陶哥哥,抱歉!” 说罢,萧雨霖蓦地转身,跑回自己屋中。陶以宁颇为担心,便追到她屋外,可任凭他如何敲门呼喊,萧雨霖都没给他开门。屋内的烛光将萧雨霖瘦弱的身影映在窗纸之上,陶以宁站在窗外,看着窗纸上的身影,心中愈加苦闷,喃喃道:“雨霖,为何一见到那王风吟,你就如变了个人似的!” 此时,郁幽兰房内,王风吟已将李朝九放躺到床上。 郁幽兰坐到床沿边,看着李朝九泪光盈盈,问道:“王公子,朝九究竟是中了什么毒?” 王风吟面无表情道:“不知是何毒?” “那是何人对他下的毒?” 王风吟哀道:“他是中了李作乐的夺命针。” “夺命针!”听到这三字,郁幽兰如遭受晴天霹雳,登时一片眩晕。她曾听李朝九说过,他取名作朝九是为了不忘救命恩人孟朝九。而孟朝九当年就是为了救李朝九娘亲,才中了那夺命针,那夺命针上的毒除了施毒之人外,天底下无人能解。 顿了顿,郁幽兰啜泣道:“二位是不是已带他看过不少郎中了?” “嗯!” 郁幽兰脸色青白,眼眸渐渐暗淡无光,伤心欲绝道:“那他是不是真的没得救了?” 王风吟不说话了。 随后,郁幽兰歪头倒在李朝九怀中,抑制不住伤心之情,失声痛哭。王风吟看着她如此难过,也不禁跟着红了双眼。没过多久,郁幽谷和于长生走了进来,屋内明亮甚于屋外,叶雨乔看着身穿白衣长发披肩的于长生,登时觉得似曾相识,可仔细一想却又想不出是在何时何地见过。 “师妹!”郁幽谷上前搀扶起郁幽兰,“让师父给朝九瞧瞧!” 郁幽兰没有作声,而是埋头扎进郁幽谷怀中,继续痛哭。郁幽谷甚为怜惜,轻轻拍着郁幽兰的肩膀,安抚道:“师妹,莫要着急!” “师兄,你有所不知,朝九他........” 王风吟哀叹摇头,转身走到叶雨乔面前道:“出去走走吧!” 叶雨乔点点头。二人牵着手,走到湖边,此时天色渐亮,湖面上也微微亮着光。叶雨乔站在王风吟侧身,头倚在王风吟右肩,轻声道:“王风吟,别再难过了。” 王风吟没有说话。 叶雨乔又温柔道:“兴许还有转机。想当初我在地牢救出你的时候,你半只脚已踏入鬼门关。后来......你不是还好好地站在我身边么?” 湖光上微弱的光在王风吟眼眸中闪过,他沉沉道:“但愿那幽兰姑娘会是他的叶雨乔!” 叶雨乔轻轻一笑,道:“那幽兰姑娘可比我温柔多了!” 王风吟侧头看向叶雨乔,道:“你若不温柔,那此刻乖乖倚在我肩上的又是何人?” “兴许是.......”叶雨乔想到了萧雨霖。 ------------ 第一六六章 重逢(下) “萧雨霖”三字已到叶雨乔嘴边,不过最终她还是未能说出口。 王风吟一脸疑惑,脸色铁青道:“叶雨乔!除了你之外,还会有谁?” 叶雨乔蹙眉,心想着既然已经说到此事,何不直接说出来。她猛然抬起头,板着脸看向王风吟,问道:“王风吟,我要好好审问你一番,你和方才那姓萧的姑娘之间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王风吟神情窘迫。 “你!”见他如此反应,叶雨乔怫然不悦,跺了一下脚,生气道:“王风吟,看来我猜的没错,你和那姓萧的姑娘......” 王风吟双手搭在叶雨乔双臂,眉头紧锁,安抚道:“雨乔,待朝九此事过后,我再向你解释可好?” 叶雨乔心中陡然凉了半截,若不是极难以启齿之事,王风吟何苦要挑个时日再向她表明。所谓难以启齿之事,莫过于儿女私情与旧仇恩怨,单凭王风吟和萧雨霖“哥哥妹妹”如此暧昧亲昵称呼来看,十之**会是儿女私情之事。此外,若不是二人余情未了,方才见面时怎会神色尴尬,其中萧雨霖眼中好似还泛着泪光。 想到此,叶雨乔心中一阵酸楚,对着王风吟怒目而视。可想到此刻王风吟正为李朝九伤心难过,她若是再穷追逼问就显得无理取闹不近人情,她哀叹一声,眼中怒气消去,且失落答应道:“好!” 说毕,她摆脱开王风吟手臂,面向那平静的湖。天色渐明,那湖面就像是一渐渐擦亮的镜子,没有一点裂痕,完美得让她觉得窒息,心中陡然一阵厌烦。叶雨乔的目光沿着湖面直向前看,看到了峭壁之上。 忽然,叶雨乔眼中豁然射出一道精光,她想到了两个月前,在江宁城附近的长江水道上,她曾为了报仇找上柳下无痕,却因技不如人被柳下无痕打伤。后来是一白衣长发的世外高人献身,与柳下无痕激战数十回合,最终二人之间未决出胜败各有损伤。柳下无痕负伤潜逃,叶雨乔方才逃过一劫。此刻叶雨乔才想起来,当时那白衣长发的世外高人,正是幽兰谷主于长生。 叶雨乔回头,脸上稍有些不平静道:“王风吟!” 王风吟甚为惊讶,关切问道:“怎么了?” 叶雨乔缓了缓,随后将那夜于长生与柳下无痕在峭壁上大战一事告知王风吟。王风吟听完此事后,沉吟许久,才说道:“我听李朝九说过,那幽兰谷主正是当年名震一时的隐侠夜恒。至于他与柳下无痕之间的恩怨,那就不得而知了。” “隐侠夜恒!”叶雨乔大吃一惊。江湖上,没听过隐侠夜恒之名的人并不多;而天底下,即便是寻常百姓,没听过他名字的人也不多。夜恒乃《易行记》书中所排的六大神侠之一,同辈中唯一能与邪神柳下无痕齐名的高手。只不过早在十九年前,在秀州杀了一百余人后,夜恒便退隐江湖,从此销声匿迹。 顿了顿,叶雨乔叹道:“怪不得这些年江湖都没人能再见到他,原来他隐居在如此难以寻觅的山谷中。” “怪不得他身上有一股冷冷的杀气,原来他就是隐侠夜恒!”叶雨乔又补充道。 王风吟笑了笑,问道:“你身上也有一股杀气,那你的真实身份又是什么?” 叶雨乔瞪着王风吟,低沉道:“女魔头,专门来对付你这混蛋的女魔头!” “这.......!”王风吟无言以对。 叶雨乔哼了一声,道:“王风吟,你若是做过什么亏心事,可别怪我对你无情!” 王风吟无奈叹气,他自然明白,叶雨乔对萧雨霖之事仍是耿耿于怀。见他愁眉苦脸,叶雨乔冷冷道:“王风吟,那幽兰谷主想必也给李朝九诊断好了,我们回去瞧瞧吧。” “嗯!”王风吟道。 二人返回郁幽兰房中时,于长生已不在房中,郁幽谷埋头坐在靠着窗台的椅上,看似十分失落;郁幽兰则坐在床头,愣怔怔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李朝九,珍珠般的泪滑不断地从她脸颊滑落。无需再问,王风吟已猜到于长生诊断的结果。他与叶雨乔二人在门口愣了半晌,才缓缓走到床边。 王风吟低沉问道:“幽兰姑娘,怎么样了?” 郁幽兰微微一颤,她那慌乱的眼神就像是从梦中惊醒,她急忙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擦拭去脸上的泪水,道:“师父方才看过之后,说是.......说是毒已攻心,若是找不到解药,只怕是......” 话没说完,郁幽兰又忍不住痛哭。此刻,坐在窗台边的郁幽谷起身,走到郁幽兰身旁,轻声安慰道:“师妹,你伤势未愈,别太过伤心,以免拖垮了身子。再说,师父再不是去找那老东西了么,那老东西见多识广,兴许还有治愈朝九的良方。” 郁幽兰摇摇头,绝望道:“师兄你可不知道,朝九中的可是夺命针,此针上之毒除了制毒之人,无人能解。哪怕是华佗再世,也是没用。若是不信,你问王公子便知.......” 说着说着,郁幽兰脸上涕泪纵横。郁幽谷哀叹,只怨自己越帮越忙。叶雨乔手臂轻轻撞了王风吟一下,要他说些安慰人心的好话,王风吟眼神恍然,道:“幽兰姑娘,我瞧未必。这夺命针上的毒说是无人能解,八成是施毒之人为了吓人才故意说罢。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若真有解这毒药的良方,倒也不稀奇。” “王公子,你就别骗我.......”郁幽兰已泣不成声。 王风吟不说话了,心想着郁幽兰又不是个孩子,说这哄人的话只怕是让她更觉伤心。屋外,天色愈来愈亮,晨风吹过窗外古树的树梢,树叶发出的作响声被郁幽兰的泣声掩盖。这原是晨曦良辰,却变得凄凉冷清。 哭了半晌,郁幽兰又擦擦泪,她看向王风吟,道:“王公子,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让我好受些,我心领了。只不过......只愿朝九能像你这般好福气,能起死回生。” “像我这般,起死回生!”王风吟眼睛一亮,他想到了一个救李朝九的方法....... ------------ 第一六七章 倒戈 金水镇外,某处山林。 寒风凛凛,头顶上是一层阴沉沉的天。没人会知道,今夜的月亮是躲在云后,还是它压根就没有爬上空中,这真的是个极其寒冷的夜!花间派的百余名弟子分作几团,每个人都与身旁的人紧紧挨在一起,将几堆火围成几个圈。若是火不会烧着衣物和身子,他们恨不得跳入火中入睡。 在他们不远处的两棵大树旁,十二名李园的武夫分作两批分别捆在两棵树上。他们周围可没有取暖的火堆,能被他们用来御寒的,只有他们的紧张焦躁的心急出的热汗。可是每每一次寒风吹过,他们的身子都得颤抖几次。 山林里很是寂静!若不是很寂静,否则远在数里外的地方怎会听到此处柴火燃烧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左右两旁的两位师弟倚在他肩上打着不整齐且又不规整的呼噜,肖斌哪里能睡得着觉。他缓缓起身,脱离两位师弟的左右“夹击”。两位师弟倏地一下向彼此倾斜,两个沉沉的脑袋撞在了一起。 肖斌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笑声。只不过让他失望的是,那两位师弟撞在一起后,只是在迷糊之中“嗯”了几声,随后便没了动静。肖斌无奈地摇摇头,眼中流露一丝惊讶。心中喃喃道:“真是两头.......” 肖斌并不想骂他的师弟,一方面是他认为奔波了数日,大家伙都累了,确实需要好好休整一番;另一方面,肖斌向来不是爱责备和辱骂师兄弟们的人,即便是玩笑也不会。 他脚步很轻,很轻地走到一棵枯树前,随后倚在那棵树上。随后此处这附近没有火堆,也没有可以相互取暖的师兄弟们,好在这里很安静,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声响盖过了几位酣睡师兄弟的打呼声。肖斌听着那烧柴声,闭着眼,感受着寒风。 在肖斌的怀里,有两封信,这两封信都是掌门林思雨写给他的。较早传来的那封信中说六大帮派正在围攻门派,李作乐可能是与六大帮派暗中勾结;第二封信是他们在赶回门派的路上收到,信中提到师叔王风吟献身,杀了六大帮派的帮主,已守住了门派。也正是因为第二封信,肖斌才命众人在此处过夜,待明日清晨再启程返回门派。 肖斌叹了一口气!他的叹声很低沉,声中带着一丝忧虑。双眼紧闭的他眉头一蹙,他不知道他为何要忧虑?他只觉得事情仿若没有那么简单!因为这两封信上,都没有提到六大帮派围攻花间派的缘故,也没有确凿地说李作乐勾结六大帮派。若是李作乐没有勾结六大帮派,反而还有更大的阴谋。那李作乐的阴谋会是什么? 肖斌霍然睁开眼!因为他不愿多想;除此之外,是因为他听到了数里之外的动静。他当然不是神仙,有顺风耳这般的神功,只不过这山林太过寂静,寂静到明明远在那边山头,听起来却总想是在耳边。 肖斌聚精会神地听着,他的耳朵好似在蠕动着,就像是会眨动的眼皮。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就像是轰鸣的雷声。肖斌嘴角抽动,心想着若不是急着杀人或救人,谁会这么急的赶路。而且不是一个人在赶路,是一群武功不赖的人在赶路。若不是会半点武功,这么黑的天,这么陡的山路,又怎么敢走得那么急? 肖斌起身,纵身跃起,在树干上踩了两遭后,跳到了树顶之上。他看向马蹄声传来的远处,只见几堆被人握在手中的火把如流星般飞逝在山路上。看着那几团火把朝着他们靠近,肖斌喃喃道:“他们可是冲着我们来的?” 肖斌落至地上,走回到师弟们中,大声急道:“大伙快醒醒,有人来了!” “快醒醒!”见只有少许个有动静,肖斌又接着喝道。 “师兄,哪里有人来了?”甄皓迟登时站起身问道。 肖斌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又催道:“他们很快就到了,虽不知道他们是否是冲着我们来的,可我们得先做好应对!” “嗯!” 半晌之后,伴着轰鸣的马蹄声,一群人将花间派的弟子围住,那群人约莫有三百人,且每人手上都握着兵刃。看着那群人,花间派的弟子无不茫然,因为将他们围着的不是什么山贼强盗,而是此番随他们一道赶来扬州支援郭庄的江南各家名门派出来的高手。 肖斌疑问道:“不知诸位为何要将我等围住?” 那群人中的带头人正是秀州陈府的张志成,他骑着马走出人群,怒道:“肖斌,你说李园的李庄主勾结六大帮派攻打贵派?” 肖斌“嗯”了一声。 张志成怒哼一声,接着大声道:“那既然如此,你等为何不赶路回去,竟还留在此处过夜!” 肖斌眉头一皱,道:“方才又收到了掌门的来信,说是六大帮派已被击退,故才留在此处停歇过夜。” “骗人!”张志成怒喝道,此刻他的脸火红似胀,不知是被火光映红了,还是怒红的。他接着道:“你可知郭庄在方才不久前遭破生门血洗了?” 肖斌目瞪口呆,无言以对,看来他此前的忧虑并非是多余的,而李作乐的阴谋原来是......不,他打了一个冷颤,这不是李作乐的阴谋,更像是破生门的阴谋。莫非是中了破生门的离间之计?不仅冤枉了李作乐,还让花间派与江南各大名门生了误解。 “你为何不说话了!”张志成怒喝道。 肖斌咬咬牙,眼中的眸子暗淡无光。 张志成冷笑一声,道:“李庄主被誉为天下第一仁侠,怎么会与他人勾结!我真是一时糊涂,误信了你这毛头小子的话,实乃耻辱!” 说毕,张志成回头,对着身后之人道:“弟兄们,将这群人都给抓起来!不过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别伤了他们!” 张志成这句话说得很隐晦,他的另一之意是:即便是伤了他们,我们也可以万不得已为理据,将他们全都抓住才是最紧要的! ------------ 第一六八章 无情 听到张志成这一声令下之后,花间派所有的弟子都拔出了剑,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将以多打少。肖斌极不情愿地拔出手中的剑,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待会无论胜负如何,对双方而言都是两输的局面。他想解释,可他已失去了对方三百余人的信任,他们不会相信他的解释。若是那三百余人中有一成的人认为没必要动手,双方兴许都不会大打出手;可那三百余人中,没有人是这样认为。 肖斌的手在发抖,他心里有些怨气。他恨眼前这群人,蠢得让他吝啬去拿剑碰他们一下。他们就是一堆墙头草,何处风大,他们就往何处倾倒。最让肖斌难以忍受的是,他们明明很愚蠢,却摆着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总把道义挂在嘴边。肖斌心中暗暗道:“若是这群人真能代表着江湖武林的道义,怪不得江湖上的道义总是如此不堪一击!” 肖斌的手越来越抖,他总觉着一双眼睛在这附近盯着他们,而他们身上都像是被阴谋的线牵绊着,像酒楼里戏台上的提线木偶一样,被人耍弄。而那双眼睛就像是躲在黑夜乌云后面的明月,笑看着底下江湖人的明争暗斗。 可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谁? “上!”对方三百余人齐发出呼喊,那呼喊声就如海啸一般,震响山林。而涌来的人群,就像是波涛汹涌的海浪。肖斌背上急出了冷汗!因为在那呼声中,他听到不是“上”,而是“杀!”。 “且慢!” 山林上空,一个男人雄厚响亮的声音环绕。霎时,那三百余人倏地停下脚步,神情警觉地打量四周。他们不是好奇,而是害怕!若不是内力极其深厚,那男人的声音又怎会压过三百人齐发出的喊声。 脚步声!其实只是轻快的脚步声,却让每个人都觉得沉重,也许是因为刚才一声浑厚的喝令,也许是因为佩服那人的胆识!一个没有胆识的人,是不敢贸然出来阻止四百人。众人齐看向脚步传来的地方,只见一个黑影缓缓走来,寒风中袖带飘飘,像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君子。 “郭庄主!”那人走近之后,张志成惊呼道。他口中的郭庄主,正是刚被破生门灭门不久的扬州郭庄的庄主郭守义。 “郭庄主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没错!” ...... 人群中有人如是说道。 郭守义走到张志成和肖斌中间,先是怒瞪了肖斌一眼,肖斌能看到,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一张煞白的脸上冷冷无情;郭守义欲言又止,随后侧头,看向张志成,问道:“诸位不是早就离开扬州了么,为何会知道郭某家中遭破生门灭门之事?” 张志成眉头一蹙,急道:“郭庄主,可是你派人来请求我等返回扬州支援贵庄的呀!” “哼!”郭守义冷笑一声,“那诸位为何不去扬州,而是在此拦截花间派的弟子!” 张志成解释道:“郭庄主,你派来的下人说贵庄已被血洗,要我等速去拦截花间派的弟子,查明他们诬陷李庄主的真相!” “糊涂!”郭守义脸色铁青,“寒舍遭到贼人偷袭,诸位不去追缉贼人,反而到此捉拿花间派的弟子,莫非是怕了那群贼人不成!” “你!”张志成气得面红耳赤,郭守义如此一言显然是在羞辱他们这群人。他振振有词道:“花间派的弟子诬陷李庄主,扰乱众心,想必是暗中早与邪帮勾结!” “荒谬!” “血口喷人!” ...... 花间派的弟子怒斥道。 张志成狞笑,冷冷道:“贵派诬陷李庄主时,又何尝不是在血口喷人?” 郭守义突然仰天大笑,随后睁大双眼,瞪着张志成道:“我郭某根本就没派人去找过诸位!” 春风得意的张志成登时怔住了,像是一块腐朽的木头。若是有人在旁边推他一下,他定会像木桩一样往旁边侧倒。半晌之后,他才小声说道:“怎么可能,不是阁下派来的,那人又是谁?” 他这句话说得没有丝毫底气,与方才一副兴师问罪模样的他判若两人。显然他已经知道答案,他这么说只是想表现得无辜一些,好让众人都觉得他是被人骗了,他也是值得同情和可怜的。 郭守义看着怒哼一声,随后又再次侧头看向肖斌,又怒哼了一声。对于这两方,他都有些恨!不过他最恨的是他自己,他怎么会把全家老小数十人的安危交付给这些人?这些人一边是行事鲁莽,一边是愚蠢至极,而说到底最鲁莽最愚蠢的人则是他自己!郭守义心中叹道:“这江湖上,没有任何人是值得可信的。即便是没有邪帮邪教之前,也是那样,我怎么就那么糊涂!” 他心疼不仅是没能幸免于难的妻儿,还有那万贯家财!他什么都没有了,除了心中越来越深的悔意。 这时候,坐在马上的张志成调过头,对身后三百余人喝道:“把方才那报信的小子给我带过来,我要好好审问他一番!” 众人哗然!因为没人记得住当时报信那人的模样!众人四处张望,甭说是报信之人,就连周身相处了三天两夜的同伴都记不住。 张志成急道:“快把人给我揪出来!” 这时候,一些个墙头草站出来了,指着张志成的鼻子骂道:“姓张的老头,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对我们大呼小叫!你们陈府在江南只是一个普通的世家罢了,甭说是四大名门,连十大名门都排不上!” “你们......”张志成气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可不是!邪帮破生门血洗郭庄,你非但没带人去追杀邪帮,反倒是擅作主张,领着众人来打自家兄弟,我看是你们陈府与破生门勾结了吧!” “没错!若不是郭庄主及时献身,大伙险些让他的阴谋得逞!” 这时,人群中又有人站出来指责道。 张志成气得狠咬牙,眼冒金星。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对他的指责,一时恼羞成怒的他拔出手中的剑,以死谢罪...... 没人会同情他!不是因为他愚蠢惹人厌恶,而是此处的任何人,都是无情的人! ------------ 第一六九章 顾全大局 寒气逼人的剑! 剑将要割破张志成的喉咙时,一快如流星般的碎银子击打在张志成的手腕上,随后他手中的剑落在地上。/read/233/伴随着剑掉落在地上发出的响声,是张志成身后众人发出的叹息。闭着眼的张志成听到那一声叹息,心中冰冷至极。 张志成知道他很可恨,可站在他身后的那群人未必不是如此。张志成也叹息,叹息里夹杂许些无奈。他睁开眼时,肖斌已走到他面前。 “肖公子,是你阻止了我?”张志成惊问道。 肖斌脸上毫无表情,他冷冷说道:“误解消除了便是,何必要如此!” “师兄,他刚才还想杀我们,为何要救他?” “是呀,想到他刚才那副嘴脸我就想杀了他!” ...... 显然,对于肖斌阻止张志成自尽一事,花间派的弟子们都颇有怨言。他们比对面的那三百余人还要想看着张志成自尽身亡,因为这种人实在是死不足惜!肖斌会何尝不是如此?他出手阻止张志成,只是不想中了破生门的离间计。若是张志成死了,江南各大势力就会因彼此猜疑而乱成散沙。如此一来,破生门的人就能轻而易举地攻下江南。 张志成眼中泪光闪闪,他抱拳感激道:“真是惭愧!张某方才还在为难贵派,没想到肖公子如此宽宏大量,张某佩服。张某一时糊涂,不过肖公子请放心,张某绝不会辜负肖公子一番苦心!” 张志成如此一言,当然不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而是他冷静下来,他看到了生机,他这是给他自己找个台阶下!他的另一层涵义是若他执意要寻短见,岂不是辜负了肖斌的一番苦心,所以他要活着,为了肖斌而活着。 郭守义见肖斌为了江南武林甘愿放下私人恩怨,陡然心生敬意,他走到肖斌面前,苦道:“不瞒肖公子说,在下早就赶到了此处。方才寒舍遭到破生门夜袭,妻儿惨死于贼人刀下,一时怒从心起,苟且逃命后,追到此处要找贵派众人算账!在下刚想要献身,便见眼前这群人赶到此处,便躲在暗处观察,后来才得知大伙原是中了贼人的诡计!” 此话说毕,郭守义眼中尽是泪水。肖斌皱眉,哀道:“贵庄惨遭不测,我等实在有愧。还望郭庄主能节哀!” 郭守义终忍不住,掩面流涕,失声痛哭。肖斌见此,登时手足无措,怔在一旁看着。 许久之后,郭守义才抬起头,一脸憔悴落魄。肖斌无奈叹息,抱拳道:“郭庄主,还望节哀!” 郭守义“嗯”了一声,问道:“不知贵派可有击退了六大帮派?” 肖斌点点头,道:“已将六大帮派击退了!” 郭守义又问道:“那......那六大帮派突然围攻贵派一事与此番破生门夜袭寒舍一事可有关联?” 肖斌微微摇头,道:“实不相瞒,在下也不得而知。其中的来龙去脉待回到虎丘之后方能知晓。” 说巧不巧的是,就在此刻,一只花间派的信鸽落在附近的一颗树顶。甄皓迟纵然跃起,取下了捆在鸽子腿上的纸条,便交道肖斌手里。肖斌接过了纸条,和郭守义四目一触。郭守义紧紧盯着他手中的纸条,急道:“肖公子,快看看信中都说了什么!” 肖斌愣了一下,随后埋头解开纸条。纸条撑开之后只有他手掌七成之大,看似没写多少字。可肖斌看了许久,脑袋都没有抬起来,急得他眼前的郭守义只想抢过他手中的信。郭守义都急得咬牙了,肖斌才抬起头,眉宇间藏着一丝惊喜。 “信中都说了什么?” 肖斌道:“掌门来信,说李作乐是破生门的人。我王风吟王师叔已去追捕他,出信之时仍未归!” 听到肖斌这句话,在场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惊叹。除了张志成之外,心中登时一阵失落的还有这附近被绑在树上李园派出的高手们。肖斌这句话,就直接宣告了他们的死刑。张志成只想在地上掘地三尺,好把自己埋进去。他方才为李作乐说的话,此刻想起如若在自己脸上打了几个响亮的耳光。 “李作乐!”念着此三字,郭守义金刚怒目,满脸杀气。 肖斌心中算计:“李作乐是破生门的奸细!如此说来,他将破生门要袭击郭庄一事告知众人,是为了调虎离山好让六大门派攻破花间派;而李作乐料到花间派弟子们知晓门派有难后,定会赶回虎丘救援,到时候破生门再来袭击郭庄,如此便能洗脱了李作乐的嫌疑。此外,他们这些在外的花间派弟子还会因诬陷李庄之罪与江南名门的高手们大打出手!” 想到此,肖斌心中不禁赞叹此计妙极,李作乐早已算好了每一步棋!若不是他的身份被拆穿,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而对于李作乐会是破生门奸细一事,肖斌则颇为意外,可经过一番细想,他又觉得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在这江湖之上,向来都没有善恶对错,只有利益和无休止的争斗! 恒山,金龙峡。,峡谷幽深,峭壁侧立,石夹青天。白雪纷飞,落在这绝塞天险之上,让这道狭窄的交通要冲又多了些险峻。峭壁之上,一人呆立在大雪之中,若是再往前一小步,若是一个不小心打了滑,他就会跌入深渊。 他不敢确定他的心死了,因为他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可他舍不得死,因为无时无刻,一个相貌乖巧的姑娘总是在他脑海里浮现,可他却永远地死去了那姑娘的心。做人最过悲痛的,莫过于像他那样,明明找不到活下去的盼头,心中却有割舍不掉的眷恋。 他就是离晚枫,他的心就落在他心里的雪一样的冷。 “晚枫,晚枫!”呼啸的寒风中,传来颜书华的叫唤。 半晌后,颜书华走到他身边,急道:“晚枫,雪天路滑,退回来些!” 离晚枫向后退了一步,他知道身旁这个人是世上唯一一个还会关心他的人了,他已学会了珍惜。 颜书华笑了笑,道:“帮主来信了,要我们这就回庐山!” “哦?”离晚枫有些意外,确切的说是有些惊喜。 他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他在期待着什么? ------------ 第一七零章 赌 清晨,幽兰谷。此时红日已缓缓升至半空中,被笼罩在幽兰谷半空中云雾遮挡,王风吟抬头仰望,只见头顶上的烟云暗紫一片,时而有两三点巴掌大的金光透过云层,闪烁在眼前。若是在平日见到此景,他必是会惊叹一番。 可人的心情不好了,看什么都不会觉得难过。王风吟心中一直惦记着李朝九的伤势,哪里还有欣赏美景的兴致。他抬头望向天空,只是在苦思冥想着某事。他在犹豫着,是否要将他想到救李朝九的方法告诉他人。 虽然他比任何人都想救李朝九性命,可他不得不犹豫,因为他想到的方法,有些过于冒险!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王风吟的方法,就是先让李朝九死去,然后再让他复活。这听上去就有些荒谬,连他自己也不相信有起死回生的这种事情。可偏偏这种事情就在他身上发生过....... 王风吟想到了数月之前,在孟朝九坟前,他曾被天岩洞主顾霜怜杀死过。后来,他活过来了,因为他体内原是有一股不属于他的真气。那股真气在他体内的真气散去之后,趁势流入他的奇经八脉之中,且将他救活了。所以,王风吟想如法炮制这种骇人听闻的方法去救李朝九。可他又担心,让李朝九先死掉不是件难事,可要让他再活过来就有些听天由命了。 毕竟,李朝九不是王风吟,他未必能像王风吟般有如此好的运气。人生,有时候确实是需要一点好运,否则就没有人相信赌博这种东西。王风吟的心很沉,他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因为他之前毫无牵绊。可李朝九不一样,他家中尚有父母双亲,此刻守在他床边还有意中之人,他不是个赌徒的命,所以这让王风吟感到为难。 除此之外,当初将王风吟复活的那股真气乃他师父奚当归传入他体内,那可是数十年的内力。即便是要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去救李朝九,也要找一个愿意将体内内力传给李朝九才行。可谁会愿意将数十年的内力随随便便地传给他人?除非那人像奚当归一样,心已经死了,找不到活下去的牵绊。 剑气!冷冷的剑气! 王风吟一惊,醒神望向剑气传来的地方,只见幽兰谷主于长生带着一个老者向他走来。那股剑气正是从老者身上传来的!王风吟心中咯噔了一下,喃喃问道:“这老家伙是谁?为何身上会有如此重的剑气!” 那二人越走越近,剑气也随之越来越重。王风吟怵目,怔怔地看着那老者。那老者就是于长生的邻居,江湖上人称“剑圣”的行自如。看到王风吟后,行自如很惊喜,他微微一笑,问身旁的于长生,道:“那小子不是叫作王风吟嘛?” 于长生冷冷地“嗯”了一声。他可对王风吟没有半点兴趣,他找来行自如,就是想让行自如给李朝九瞧瞧,看看李朝九还有没有救。然而,他对李朝九也没半点感情,他只是不想看到郁幽兰伤心难过。郁幽兰虽喊他作师父,可他看着她长大,就像是看着他的女儿一样。 行自如又问道:“他怎么会在这?” 于长生愣了愣,他想既然是请人来帮忙,就得对人热情些,便冷冷答道:“是他送那小子回来的,他们之前应该就认识了!你怎么会认识这小子?” 行自如笑了笑,道:“之前是想找他来跟郁幽谷那臭小子比武的!” 于长生不说话了,他觉得他已经说得足够了。行自如则兴致勃勃地看着王风吟,想到不久前,在诛邪大会上,听到王风吟自称是奚当归的闭门弟子,他当时就对王风吟很感兴趣。几十年前,整个江湖上,在剑法造诣上能和他有得一拼之人也只有奚当归了。很可惜,奚当归在正值风华之年,却封剑归隐。未能和奚当归一决高下,也成了行自如心中一大遗憾。 当于长生和行自如走到王风吟身边时,那剑气让王风吟感到窒息。于长生没有理会王风吟,径直走进郁幽兰房中;行自如则停了下来,侧头看向王风吟,微微一笑,道:“小子,我见过你!” 王风吟全身冒寒冷,问道:“敢问前辈大名?” 行自如很惊奇,问道:“莫非你对我也感兴趣?” 王风吟惊叹道:“好强的剑气!” 行自如哈哈大笑,拍了拍王风吟的肩膀,道:“不错,能感受到我身上的剑气!” 说毕,行自如也走进了郁幽兰的房间。 此时,屋内,郁幽兰正坐在床头,静静守候着李朝九。见于长生和行自如走近,郁幽兰缓缓起身,向二人行礼道:“师父,爷爷!” 见她双眼通红,脸上尽是泪痕,行自如眉头一皱,心疼说道:“幽兰,你别太伤心了,快带爷爷瞧瞧你那小子!” 郁幽兰侧头看向床上不省人事的李朝九,身影低沉道:“爷爷,快请!” 她的声音沉得让人难过!行自如大步走到床边,坐到椅上,合上眼,握住李朝九的手掌。很快,他便睁开了眼,道:“臭小子,是你用内力缓住了他体内之毒?” 于长生否认道:“不是我,是门外那小子。” “嗯!”行自如的身影也很沉,他接着问道:“可有瞧过郎中?” 郁幽兰连忙答复道:“王公子已带他瞧过了江宁城内的几位郎中!” 行自如哀叹一声,起身说道:“老朽怕是也无能为力了。” 郁幽兰脑袋一阵晕眩,晃了晃,于长生急忙扶住她,问道:“那这小子中的是什么毒?” 行自如道:“连郎中都瞧不出的毒老夫自然是也瞧不出来!老夫原想用内力将毒逼出,不过那小子已经试过此法了,没用。不过倒不是那小子内力不够深厚,而是这毒乃是溶在血中,无法逼出!” 郁幽兰呜咽道:“那夺命针上的毒本是无人能解......” 她原想是安慰行自如,反倒说着让她自己更伤心了。 “只能听天由命了么?”于长生一脸无奈道。 “倒是有一个方法!”这时,王风吟冲进来了。 ------------ 第一七一章 赌(下) 王风吟疾步到郁幽兰和于长生二人身旁,重复说道:“我这有一法子!” 郁幽兰灰暗的眸子闪过一道光,死灰的脸上仿若霎时添了点光彩,她向前一步,紧紧抓着王风吟的手臂,激动问道:“王公子,真的么?” 王风吟点头,眼神有些犹豫,愣了愣,他才迎向郁幽兰泪光盈盈的眼,说道:“不过,这法子有些冒险!” “什么法子?”郁幽兰很着急,她一刻都等不了。王风吟看着她,神情有些尴尬,又有些为难。她这才意识到她有些失礼,便松开了王风吟的手。 “置之死地而后生!”王风吟解释道。 “置之死地而后生?”其余三人听到这说法后无不感到疑惑。剑圣行自如转过身,走到王风吟身前,问道:“小子,何为置之死地而后生?” 感受着剑圣身上强烈的剑气,王风吟心中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后,才说道:“两个多月前,我曾经死过一次!” “嗯?”三人颇感到讶异,连甚少对他人之事感兴趣的于长生也看向王风吟,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王风吟沉沉呼吸了一番,接着道:“我师父曾将他所有的内力传给我,那股真气一向是与我体内的真气相斥。反倒当时我死后,体内真气随之散去,师父传给我的那股真气趁势流入我奇经八脉之中,将我救活。” “哦?”剑圣很惊奇,不过倒不是因为王风吟起死回生一事,而是因为奚当归将内力全传给王风吟。他问道:“如此说来,你师父已将全部功力传到你身上了?” 王风吟愣了愣,心想着当时那股真气流入奇经八脉之后,并非是直接就能为他所用,而是经过几番波折之后才能完全掌控。此事若细细道来,非一时半会能够说清。他看着行自如,摇头说道:“只能说是师父全部内力都传给了我,不过那股内力却不知为何被封在丹田之内,并不能为我所用,故也不能说是全部功力都传到我身上!” “哦?”剑圣更感到惊奇! 此时,在旁沉吟许久的郁幽兰问道:“王公子,依你说来,是先要一人将内力全都传给朝九,然后待他死后,传入他体内的真气内力再将他救活?” 王风吟“嗯”了一声,缓缓地点头,说道:“没错!只不过朝九中了毒,只怕他死后,毒还留在血液中未散去,即便他能起死回生,那也还是中着毒!” 剑圣眼睛一亮,道:“老夫方才给他看过,他体内的毒会虽血气运转使心衰竭而亡,若是老夫强用少林寺的清心大法为其疗伤,还未等得及将他体内的毒液逼出,他已心衰竭而亡。若是他可以死一回,老夫倒是能用清心大法将他体内之毒逼出。” 郁幽兰愁眉舒展,道:“那我这就将我所有的内力都传给他!” “且慢!”王风吟叫住了郁幽兰,他愁眉说道:“幽兰姑娘,李朝九虽然不会半点武功招式,可他的内力与你不相上下!只怕你的内力还不足以让他起死回生。” “哈哈!”剑圣仰天大笑,“那老朽将一半的内力传给他,如何?” “怕是不行!” “为何?”剑圣不高兴了。 王风吟眉头紧锁,解释道:“我和我师父所修练可都是花间派的内功心法,为了万无一失,我瞧还是修练过同门心法的人传给朝九较为合适?” “老朽的内功心法是少林的洗髓经,那小子师从何门何派呀?”行自如问道。 “爷爷,朝九的师父乃九宫山的无为派的弃无味前辈。”郁幽兰道。 “无影神偷弃无味!”行自如惊喜地笑了笑,“没想到这小子来头还不小!” 郁幽兰难得舒展的眉头又蹙了蹙,难得多了丝光彩的脸再次阴沉,她问道:“王公子,那是否要到九宫山的无为派请高手为朝九输入内力?” “此处到九宫山至少也要三日功夫,只怕是来不及了!” “那该怎么办?”郁幽兰急红了双眼。 “我给他传!”这时候,一直在旁一言不发的于长生终于说话了。 “师父?”郁幽兰很意外。 于长生转身对向郁幽兰,微微一笑道:“无为派修练的内功心法是昆仑派的心经,和为师一样。” 郁幽兰怔住了,她可没听于长生说过幽兰谷与昆仑派之间的渊源,只是上次天山五丑闯进谷中后才得知于长生的师父乃天山寒殿的掌门凌浮子。顿了顿,她一脸疑惑,问道:“师父,祖师爷不是天山寒殿的掌门么?为何我们修练的却是昆仑派的内功心法?” “莫非江湖上的传言都是真的?天山寒殿和无为派当年都是因门派之争而脱离了昆仑派!”王风吟猜测。 “没错!”于长生冷冷道,“确实如传言所说!” 定了定,于长生问王风吟道:“我将内力传给他之后,他真的能够起死回生么?” 王风吟摇摇头,道:“不一定,兴许会,兴许不会?” 听王风吟这么一说,郁幽兰重燃希望的心又凉了一半。人生,有时候确实需要点运气,然而,不是每个人都会有好运。否则,就不会有运气这一说。郁幽兰心中反复,这个决定对她而言太难了!她问道:“若是不这么做,朝九是不是就非死不可?” 王风吟又摇摇头,道:“那也不一定,兴许毒液不会攻心,兴许攻心之后他也能扛得过去!” 听完王风吟这席话,郁幽兰觉得更为难了。她看向于长生,问道:“师父,该怎么办?” 于长生冷冷叹气,看起来是不打算答复她了。郁幽兰只好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行自如,问道:“爷爷,你快告诉幽兰?” 行自如只是哀叹一声!他和于长生二人并非是在推辞,只是郁幽兰长大了,有些事情需要她自己作决定! 郁幽兰又转身对向王风吟,哭道:“王公子,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王风吟摇摇头,道:“幽兰姑娘,在下实在是不知!” 王风吟没有骗她。 郁幽兰接着问他道:“若换作是叶姑娘中了此毒呢?” “赌一把!”王风吟不假思索道。 ------------ 第一七二章 坦白 白天的光照甚于萧雨霖屋中残烛的火光,窗台纸上,被烛光映在她的身影已渐渐消失。陶以宁一直站在窗台边,怔怔地看着那有些陈旧的窗纸,此刻眼前虽看不到萧雨霖羸弱的身影,可他的心却仍在挂念。他知道,萧雨霖一直坐在烛台边上默默流泪。 他比萧雨霖还要难过!他已猜到,萧雨霖定是有什么秘密对他隐瞒!若不是如此,她怎么会坐在烛台边上哭了一夜!陶以宁越想越担心,心里也越难过。他不敢去妄自猜测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秘密!他只希望,那个秘密揭开之后不至于会彻底将他的信念击垮!他是一个容不下半点瑕疵的人,可他之前为了萧雨霖去包容了他身边一切的不完美,这是他所做的最大努力,他的背上已禁不起再多一根的稻草。 寒风凛凛,他的身体和他的心都在颤抖着!听着那呼呼的风声,陶以宁喃喃道:“没想到这幽兰谷中还有冬天!” “或者是本来就有,只是我之前不觉得罢了!”他补充说道。 终于,萧雨霖的房门打开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双眼浮肿,脸色憔悴的萧雨霖。她就像是一只受伤的猫,虚弱得惹人心疼。看到陶以宁,她先是作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不过很快脸上就恢复了凝重。她如此聪明,当然会想到以陶以宁的性格,他定会守在门外一夜,忍受着内心的煎熬。她很心疼他,可她还未做好面对他的准备。 “陶哥哥,外头这么冷.......” 陶以宁看着她,一言不发,他此刻只想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进屋来说吧!”萧雨霖的声音很低沉。 说毕,二人走进了萧雨霖的屋中。 二人坐在桌子上。陶以宁的目光一直落在萧雨霖的脸上,就像是看着一个犯人,防她说半句假话。萧雨霖只迎向他严厉的目光一瞬,便躲开了。陶以宁眉头一皱,心中暗暗叹道:“雨霖妹妹,你为何看起来像是做过亏心事!” “呜呜!”萧雨霖的呜咽声伤了两个人的心。 陶以宁叹气,问道:“雨霖,你和王风吟之前在一起究竟还发生过什么事?” 萧雨霖抽噎了两下,提手拭去脸上的泪,随后说道:“陶哥哥,风吟当初曾救过我性命。” “我知道!” 萧雨霖微微摇头,问道:“他是从天岩洞主顾霜怜手中救了我!” “我也知道!” 萧雨霖又接着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是如何从顾霜怜手中救出了我?” 陶以宁急得不耐烦了,说道:“当初那顾霜怜要杀你,王风吟及时出手阻拦,他要你先逃走,他自己却被打成重伤了,后来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雨霖妹妹,这些你都跟我说过!” 萧雨霖狠狠地摇头!顿了顿,萧雨霖的眼眸暗淡无光,她冷冷说道:“当初那女魔头要杀了我!风吟哥哥出手阻拦!风吟哥哥告诉她,她的情郎孟朝九当初是不喜欢她才要抛弃她,不是因为她容貌被毁了。” “嗯?”陶以宁一脸迷茫,对于萧雨霖所说之事,他曾在《易行记》书中读到过。 萧雨霖想着想着眼中又多了几滴泪,她接着道:“风吟哥哥跟女魔头说,一个男人是不会因为相貌嫌弃一个女人,除非他不爱那个女人。女魔头不相信,便问他,若是我相貌被毁了,他愿不愿意取我?” 陶以宁听着听着攥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尽显。萧雨霖看着他的手背,心中一凛,不敢再说下去。 陶以宁脸色铁青,问道“你脸上的两道抓痕,是不是那时被她抓出来的?” 萧雨霖点头承认。 霎时,陶以宁的颈上也爆出了两条青筋,瞪直了双眼,道:“王风吟为了救你,便和你成亲了?” 许久之后,陶以宁才承认,还补充道:“我们......后来还洞房了!” 说完,萧雨霖觉得舒坦许多,这个秘密就像是一块石头,压在她胸口。如今她终于扳倒了那块石头,却也将她的心砸碎。她不知道,她是否该为自己感到高兴?此刻内心的平静告诉她,诚实才能让人活得心安理得。她难过,是因为陶以宁,她知道他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他禁不起任何打击。 陶以宁狠狠地捶了捶桌子!好在桌子上空无一物,若是有些茶具摆放在上面,定会被震碎。若是陶以宁当初没有废掉武功,那桌子也肯定会被他拍碎。他看向萧雨霖,连连摇头,眼神恍惚。显然,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萧雨霖吓得失声痛哭,她握住陶以宁的手,嘴里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陶以宁甩开萧雨霖的手,此刻,在他面前的萧雨霖已不再完美。她手心的汗黏糊糊的,让他觉得难以接受。而他所抗拒的,又岂止是她那黏糊糊的手,而是她的一切。当萧雨霖再次想握住他的手时,他嘶声力竭喊道:“别碰我!” 萧雨霖怔住了,整个身体往后倾倒。 “陶哥哥,你嫌弃我了么?”萧雨霖哭成一个泪人! 陶以宁双手搔头,将整齐的头发骚得凌乱,就像是一个刚洗过脸且又白白嫩嫩的叫花子。他的眼神惊恐不安,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就像是一个疯子!萧雨霖在旁看着他,除了哭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真的嫌弃我了么?”萧雨霖又问道。 “你是个.......脏女人!”陶以宁说出了一句极其恶毒的话。 萧雨霖的心在那一刻便死了,被陶以宁的这句话给杀死了!这句话带给她的痛,不属于万箭穿心或五马分尸。她不哭了,眼中带有恨意,道:“你说这句话,不仅是侮辱了我,而且还侮辱了我们彼此的感情!” “感情?”陶以宁笑得很痛苦。 萧雨霖瞪着他,问道:“莫非你宁可要我死了,也要为你守住那可笑的清白贞洁?” 陶以宁没有回应,只是在疯疯癫癫地笑着。萧雨霖起身,掀翻桌子,道:“若是你真的如此觉得,我还真庆幸当初是跟风吟哥哥洞房成亲!” “住口!”听到萧雨霖喊风吟哥哥这四个字,陶以宁心中怒火猛然喷发。 萧雨霖阴沉笑道:“从今以后,你我二人再无任何瓜葛!” ------------ 第一七三章 疲惫 幽兰谷内,一片萧索,连残叶飘落的声音也很沉重。/tangjiasanshao/郁幽兰的屋内,于长生正在为李朝九传授内力。屋外,静静守候着三人。郁幽兰一直面对着紧闭的门,透过门缝留意着屋内的动静;行自如站在屋前的一片空地上,身姿挺拔如古松,他心中在为于长生叹息:“这小子把内力传给他人了,他这辈子就再也不可能会超越我了!” 寒风中,行自如的白发被撩起,就像是微微松动的古树!他的孤独让人动容,而且他注定了一辈子孤独!没有可以匹敌的对手,也就意味着没有了可以期待的余生!行自如闭上眼,感受着这世间的一动一静。半晌之后,他睁开眼,转头看向身后的王风吟,他笑了笑!在王风吟的身上,他看到了方向——传承!这是能让他永垂不朽的方法。 此时的王风吟靠在屋子的墙壁上,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疲惫。他这几天都在没日没夜地赶路,已有好多天没合上眼。他眼睛红得像是哭过,刚好他此刻又很担心难过。他一脸茫然地看着某处,好像在怀疑着什么? 轻盈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传来的是一股淡淡的香气,那香气对王风吟而言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他抬起头,看向侧边,此时叶雨乔已走到他面前。叶雨乔冲着他微微一笑,他心中的疲惫陡然间少了许多。叶雨乔一句话也没问,只是和他一样背靠着墙壁,身子紧紧挨着他。 叶雨乔身上的香气阵阵袭来,沁人心脾。王风吟双目紧闭,呼吸着这淡淡的清香。他恨不得将叶雨乔拥入怀中,因为抱着她的时候那阵香气最动人。 许久之后,叶雨乔才小声温柔问道:“要不要躺床上歇息一下?” 王风吟摇摇头,倒头倚在叶雨乔肩上,道:“这样就够了!” “他怎么样了?”叶雨乔口中的他,当然是指李朝九。 “幽兰谷主正在......正在为他运功疗伤!”王风吟简明扼要说道。随后他问道:“你怎么就醒了?为何不多歇息一会?” 叶雨乔摇摇头,道:“方才你那两位朋友大吵了一架,把我给吵醒了!” 叶雨乔所说的两位朋友,是指萧雨霖和陶以宁二人。听到此事,王风吟眉头不由得一蹙,脸色也极为难看。叶雨乔打量着他,眼色中多了一丝担忧和疑惑。 叶雨乔疑问道:“他们俩人吵架,会不会和你有关?” 王风吟哀叹道:“但愿不是!” “但愿?”叶雨乔多希望王风吟没说这两个字! 王风吟握住叶雨乔的手,再次合上双眼,道:“叶雨乔,若是我要你忘掉一切仇恨,随我隐居山林,你会答应么?” 叶雨乔身体前倾,侧头看向王风吟,犹豫道:“也许会,也许不会!王风吟,你是不是觉得累了?” 王风吟重重地闻了一下叶雨乔发梢间的香气,道:“若是事情能有个了断,再奔波忙碌我也不觉得累。我只怕,有些事情永无休止。” 叶雨乔身体后倾,又靠在墙壁上,道:“王风吟,我恨你!若是哪天我报不了仇了,我......” “你肯定是嫁给我了!”王风吟眯眼嬉笑道。 “做梦!”叶雨乔口是心非说道。顿了顿,她失落道:“王风吟,我可能很难忘记爹妈死前的模样!” 王风吟睁开眼,看似精神了许多,他微微笑道:“我们替你爹娘报仇后,就去当山野村人可好?” 叶雨乔问道:“那你的大仇呢?” “若是要我在你和大仇之间做选择,我当然是选你!” “你可以两个都选呀。” 王风吟摇头,笑道:“我怕!” “怕什么?” 王风吟解释道:“我怕,我因报仇没了性命,就不能陪你了!” “若是你没了性命,我也陪着你奔赴黄泉!”叶雨乔信誓旦旦道。 “不要!”王风吟连忙摇头。 “你.......”叶雨乔有些不高兴了。 王风吟道:“都说人死了就会成为鬼,可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鬼。后来我问过一个算命先生,他告诉我,人死后是否成为鬼,要到死后才知。” “嗯?”叶雨乔疑惑不明白。 王风吟笑道:“哈哈!那算命先生言下之意就是别相信这种鬼话,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野鬼和黄泉,也没有什么大罗神仙!我只有活着,才能每天见到你,才能如此刻般握着你冰凉的手,才能闻得到你乌发上的清香。” 王风吟收回了嬉皮笑脸,变得认真严肃,他看向叶雨乔明亮的大眼,伸出另一只摸了摸叶雨乔的鼻子,道:“所以,只有我好好活着,才能感受着你的存在。对我而言,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你明白么,叶雨乔?” 叶雨乔点点头,眼中泪光闪烁。 “师父!”门前郁幽兰激动的身影打破了四周的安静。 于长生出来了!他脸色苍白,额头上还冒着冷汗,他拍着郁幽兰的肩膀,道:“快进去瞧瞧他罢!” 郁幽兰并没有听从于长生的话,而是扶着他。她从未见过如此虚弱的于长生!她自责道:“师父,若不是为了幽兰,你也不会......” 于长生抬起手,轻轻地抚了抚郁幽兰的手背,安慰道:“在师父眼里,你才是重要的!” 听到这句话,郁幽兰的眼泪哗哗而流。于长生又催道:“快进去照顾他罢,别让他受凉了!” 这时候,行自如走到二人身旁,道:“幽兰,你师父有爷爷帮你看着!” 郁幽兰走进屋子。行自如笑道:“小子,老朽小瞧你了!” 于长生冷冷道:“你并非是小瞧了我,而是小瞧了人的感情!” “哦?”行自如哈哈大笑。 这时,王风吟走到二人身旁,问于长生道:“能否请教谷主一事?” 于长生冷冷地点头。 “谷主愿意将内力传给朝九,莫非谷主的心已死了?”王风吟问。 “小子,你为何会这么认为?”行自如惊问道。 王风吟脸色一沉,道:“我师父当初便是如此!” “哦?”行自如笑了笑,“看来你并不了解你师父?” “此话何解?” 行自如看向于长生,于长生又看向王风吟,道:“我的心曾经死过!” 曾经...... ------------ 第一七四章 恨 “曾经?”王风吟似懂非懂。 行自如哈哈大笑,对王风吟说道:“小子,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对了,咱俩之间立下一个十年之约如何?” “十年之约?”王风吟茫然,拱手道,“还未请教前辈大名?” “行自如!” 王风吟目瞪口呆!半晌过后,他才晃过神来,叹道:“原来前辈就是“剑圣”行自如,怪不得......” 王风吟心中有些懊恼,是想江湖之上,除了剑圣行自如之外,还有哪个人身上能有如此强烈的剑气!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座无名偏僻的紫烟山上,竟住着两位如此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紫烟山能吸引两位高人避世隐居,想必是有其独特之处。 行自如道:“小子,你可知老朽此生的两大遗憾是什么?” 王风吟看了于长生一眼,心想着这行自如老前辈是在问哪一个小子?于长生瞪了王风吟,神情冷漠。王风吟心里咯噔了一下,回头看向行自如,苦笑道:“其中一大遗憾可是未能和柳下世家的柳下长鹤老庄主决出胜负?” “没错!”行自如点头承认,言语间带着遗憾。 王风吟脸色阴沉,柳下长鹤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太过熟悉,且还牵扯着一个惊世大秘密,也关乎着他的复仇大计!沉吟许久,他才说道:“前辈,另外一个遗憾小辈就不得而知了。” 行自如瞳孔缩小,眼中闪烁一道光,道:“另一个遗憾便是未能和尊师一决高下!” “哦?”王风吟很惊讶。 行自如解释道:“早在三十多年前,尊师花间派第一剑客的大名已威震江湖。后来尊师封剑归隐,老朽曾多次想去造访尊师,终可惜缘悭一面!” 行自如走近王风吟,道:“小子,你身上虽得有尊师数十年的内力,可此刻你还不配当老朽的对手。老朽愿意等你十年,十年之后若老夫还活着,咱们一决高下如何?” “嗯!”王风吟点点头,眼神坚定。他心中坚信,十年之后,虽还不足以打败剑圣,但至少配得上做剑圣的对手。 “那就这么说定了,十年后的今日,你我二人约在紫烟山顶!”行自如仰天哈哈大笑。随后,他走到于长生身后,拍着行自如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于长生冷笑一声,道:“老家伙,你应该知足!” 行自如表情严峻,道:“老朽一直以为,你是最有可能接近我的一个。今日看到你所做的一切,老朽忽然发现,你早就超越了我。” 于长生摇摇头,道:“这江湖上,从古至今,也许会有千千万万个于长生,但剑圣行自如终只有一个!” “真是如此?”行自如有些失落道。 于长生“嗯”了一声。行自如有些欣慰,他接着问道:“你传了几成内力给那小子?” “七成!”于长生冷冷道,“若是他根基好些,我会将所有内力都传给他!” “什么!” 于长生又道:“清得一干二净,心里才会更畅快一些!” “以后有何打算?” 于长生想了许久,才答复道:“到虎丘,为一人吹奏笛子。” “哦?”行自如很惊奇,“那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行自如蹙了蹙眉头,道:“一个躺在坟里面的女人。实不相瞒,我并不认识她,我只是觉得,她会是知音。” “你心里放下另外一个女人了么?”行自如看向于长生的草屋,那草屋底下有一个密室,密室里有一口石棺。 “没放下!也没打算放下!我只是想找个知音罢了?” “你师姐不是你的知音么?” 于长生摇头,道:“她不喜欢笛声,她说笛声太过哀怨!” 行自如笑了笑,道:“老朽也不喜欢,确实太过哀怨!” “王风吟,王风吟!”不远处,传来陶以宁怒吼声。他的声音里带着强烈的恨,像是来寻仇。 叶雨乔神情变得警觉,急问道:“王风吟,怎么回事?” 王风吟皱眉耸肩,心中忐忑,他知道陶以宁是如何而来。半晌之后,陶以宁出现在几人眼前,目露凶光,手中还握着剑。见到王风吟后,他恶狠狠地说道:“王风吟,我要杀了你!” 说毕,他举剑奔向王风吟。王风吟怔怔地看着他,手上没有丝毫反应。陶以宁的剑已到他胸前了,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一根任人宰割的木桩。危机时刻,叶雨乔一跃向前,先挥刀挑落陶以宁的剑,再一脚将陶以宁踢开。 叶雨乔对王风吟怒喝道:“王风吟,你为何不还手!” 王风吟愣怔怔地看着陶以宁,没有搭理叶雨乔。陶以宁被踢开后,在地上滚了几圈。他缓缓起身,仇视着王风吟,叱喝道:“王风吟,我今天非杀了你不可!” 陶以宁捡起掉落的剑,又举剑奔向王风吟。叶雨乔心中甚为疑惑,昨夜陶以宁见到王风吟时,虽是一脸冷漠,也能他和王风吟之间便无深仇大很,为何只过了一夜,陶以宁却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叶雨乔向前两步,迎向陶以宁。这次她只是轻巧躲过陶以宁的剑,再一掌将他击退。陶以宁趔趄几步后,摔倒在地。 叶雨乔问道:“这位公子,他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想要取他性命?” “无冤无仇!”陶以宁疯疯癫癫笑道,“他和我无冤无仇?你说他和我无冤无仇?” 叶雨乔点点头,道:“若不是如此,为何你昨夜见到他没说要杀他?” 陶以宁仰天狞笑几声。随后,他怒指着王风吟,道:“要不是因为他,我就不会去什么枫树林,也不会被这个老东西带到这座山上,也不会被迫自废武功!” 他说到“老东西”三字时,瞥了剑圣行自如一眼。行自如脸色阴沉,看上去有些惭愧。 “原来他是带你去见断脚神医!”夜雨乔恍然大悟道,“他当初是为了救我性命才答应带你去见断脚神医,此事怪不得他!此外,是这老前辈想要带你来到此山,此事又怎能怪罪在他头上?” “又是救人!”陶以宁讥笑几声,“王风吟,你可真是艳福不浅!” ------------ 第一七五章 恨(下) “你说什么?”叶雨乔不明白陶以宁话外之意。/read/413/ “哼哼!”陶以宁冷笑,“他没向你提起过么?” 叶雨乔摇摇头。 陶以宁接着道:“你可知,王风吟不仅仅救过你一个姑娘家!” “我知道,昨晚和你一起的那位姑娘也曾被他救过?” “那他可有告诉你,他是如何救出那位姑娘的!”陶以宁想到此事,心中怒火陡然间倍增。 “住口!”此时,萧雨霖赶了过来。她径直走到陶以宁面前,推了陶以宁一把,忿然道:“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莫非你真想在众人面前羞辱我?” 陶以宁不说话了,眼睛瞪着萧雨霖。他这才有些清醒,他不该在众人面前提起此事而败坏萧雨霖的名节。 叶雨乔回头,看向王风吟,质问道:“王风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风吟心知没有退路,走到叶雨乔面前,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还是去别处说罢。” 叶雨乔点点头,随着王风吟离开此处。见王风吟离去,陶以宁连忙捡起手中的剑,喊道:“王风吟,我要杀了你!” “够了!”萧雨霖挡住陶以宁的去路,“我说过了,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陶以宁冲着萧雨霖大声道:“那我想杀他,又与你何干!” 萧雨霖向着剑尖挺进一步,冷冷道:“你想要杀他,就先把我杀了!” “没想到.......”陶以宁气得脸色青红,“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他连命都没要!” 萧雨霖神色失落,眼泪横流,摇头喃喃道:“你我相识这么久,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 叶雨乔回头,看向二人,心中感叹着那姑娘竟会为了王风吟连性命都不要!她心中一阵莫名的失落,暗暗自问道:“她和王风吟曾共同经历过何事?” 叶雨乔又转回头,对着王风吟问道:“王风吟,这位姑娘为了你甘愿连命都不要了,你难道就不担心她被那小子给一剑刺死么?” 王风吟回头,一脸愁眉道:“你放心吧,那位公子舍不得杀她!” 叶雨乔走到他身旁,侧头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难道你真的没看出来?他们二人互生爱意?” 叶雨乔摇头,道:“我只看得出来,那位姑娘对你有几分情愫!” 王风吟哀叹一声,牵住叶雨乔的手,道:“可别胡说。” 叶雨乔倏地挣开王风吟的手,道:“我可没话说,快走!” 王风吟长叹了一口气!叶雨乔又回头看向陶以宁和萧雨霖二人,此刻二人在僵持着,而站在二人身旁的于长生和行自如两位“老人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否该上前和解。过了许久!陶以宁忽然将手中的剑狠狠摔至地上,萧雨霖看着他,脸上的热泪越流越多。 陶以宁独自离去,心中也将萧雨霖丢弃。萧雨霖也不哭了,抬起手拭去眼角上的泪,道:“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说毕,她也匆匆离开此处。于长生和行自如对视苦笑,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行自如叹了叹,道:“老了,你我都老了!” 离开郁幽兰屋前,陶以宁直往湖边走去。经过郁幽谷的屋子时,郁幽谷刚好从屋中走出,被陶以宁撞个正着。郁幽谷“哎呀”叫了一声,问道:“陶公子,何事如此着急?” 陶以宁的呼吸很急促,给郁幽谷一个冷眼。郁幽谷见他怒气冲冲,脸色铁青,怔了一下,小声谨慎问道:“陶公子,出什么事了?从未见过你如此大发雷霆!” 陶以宁眯眼怒视,哼了一声,甩袖离去。郁幽谷搔头疑惑,跟了陶以宁几步,看着他走到湖边,随后跳上竹筏划浆离去。郁幽谷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便往萧雨霖的房间赶去。半晌后,他走进萧雨霖房中。此刻萧雨霖正在收拾行囊。 郁幽谷疑问道:“萧姑娘,你这是要走了么?” 萧雨霖侧头看向郁幽谷,她的脸色跟陶以宁一样难看,而且眼圈泛红。她瞪着郁幽谷,冷冷答道:“嗯!” “我方才看到陶公子划着竹筏走了,你和他是不是吵架了?” “没想到他竟然比我先走了!”萧雨霖眼中倏地一下泛起泪光,沉吟半晌后,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道:“我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毫不知情的郁幽谷急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好的你们两位怎么就.......” 萧雨霖冷笑一声,道:“没什么,我算是看透了,他是个自私鬼,他配不上我!” “啊?”郁幽谷越来越糊涂了。 萧雨霖怒瞪着郁幽谷道:“你们男人都一样,都是自私鬼,都只会欺负女人。” 郁幽谷苦闷,心想着一觉醒来好端端就被人连着一起给骂了。他忽然想到一事,便问道:“自从昨晚那姓王的公子进谷之后,你们就有些不对劲,莫非是与他有关?” 萧雨霖惊道:“不好,这下可难为风吟哥哥了!” 此时,王风吟和叶雨乔走到一棵老树下。王风吟停下脚步,往眼前的山坡上看去,山坡上有一间木屋,那便是幽兰谷主于长生的屋子。叶雨乔走到王风吟身后,抬头看了一下老树上的叶子,大多片树叶半青半黄,就如此刻她的心一样。她在不安猜测,王风吟要告诉她的是一件什么样的事?就像是树叶在猜测何时会有寒风将他们吹落。 “说吧!”叶雨乔道。 王风吟回头,脸上好似写着一百个不情愿。 叶雨乔水汪汪的眼睛定定看着他,微微摇头。王风吟沉沉地吸了一口气,道:“你还记得在九宫山上,来找我的那个女人么?” 叶雨乔一边点头,一边想着一个头上戴着纱巾的女人。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我对她说过遇到你,我才会恨她,不遇到你我就不会恨她?” 叶雨乔“嗯”了一声,又道:“我当初还问过你,你为何会这么说。” 王风吟蹙眉,道:“我这么说,是因为,当初她要杀一个人,为了救那个人,我......” “你......怎么?” ------------ 第一七六章 在乎 叶雨乔迫切地看着王风吟,一丝疑惑,一丝忧虑。她越是迫切,王风吟心中越是不安。许久许久,王风吟都没有再说话。他越沉默,叶雨乔就越忧虑,想着事情定不简单,否则怎会如此难以启齿。 沉默!让内心平静的更加平静,让不安疑虑的更加不安疑虑。叶雨乔的眉头,紧锁得只剩下皱纹!王风吟看向她,眼神在躲避,心里在慢慢地做好如实交待的准备。 “你.......!”叶雨乔脸上一片青白。 王风吟眨了眨眼,眼神如是在渴求着宽容和原谅。他身体前倾,靠近叶雨乔,道:“我相救的那人正是那萧姑娘!” “哼!”叶雨乔冷笑一声。她当然猜得到王风吟当初救的人是萧雨霖,她带着鄙夷的笑声是为了表白对王风吟的不满,和疏解心中那股的闷气。越在乎的人,往往就会越容易生气! 王风吟沉沉地吸了一口气,坦白道:“为了救那萧姑娘,我不得不与她洞房成亲!” “你说什么!”许久之后,叶雨乔才神情愣愣地问道。她的眸子里,锁着闪亮着光芒的泪。有些埋怨,有些怒气,有些不解.......说不尽,道不明,显而易见的是失落难过。 王风吟垂头丧气地“嗯”了一声,一脸茫然无措。 叶雨乔瞪大了眼睛,强忍的泪水终滑落。泪花点点,不经意中洒满她那凝重的脸;横眉飘飘,藏不住那是她那怒气的心。她讥笑一声,看似有些倔强,便问道:“荒谬!你与她洞房成亲了,顾霜怜就会放了你们二人,天底下竟还有如此荒谬的事情!” 见她如此,王风吟心中惭愧怜惜。他明白若不是叶雨乔在乎他,才不至于会如此难过。心中咀嚼一番惆怅后,王风吟便将两个多月前从顾霜怜手中救出萧雨霖一事向叶雨乔说清楚明白。 叶雨乔听完后,已是一个心酸泪人!王风吟缓缓伸出手,想要抱住叶雨乔,被叶雨乔一把给推开。叶雨乔哭喊道:“走开,别碰我!” 王风吟脸色沉沉,哀叹一声。他埋头对着叶雨乔,小声道:“此事都怨我!” 他嘴上虽是如此说,心里却觉得委屈,他当初只是单纯地想要救人罢了,如今看来反倒是他错了。他心中暗自问道:“若是重来,我想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救雨霖妹妹吧。” 在他心里,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东西。虽然,此念头曾在他心中动摇过。 “王风吟,我恨你!”叶雨乔冲着王风吟喊道。她脸上泪如雨下,淹没了她冰冷的美貌。她冷冷的泪在滴落着,滴在王风吟心中,让他感到阵阵刺痛。他这才明白,原来叶雨乔是如此在乎他。叶雨乔的爱,冷漠的时候轻如一阵风,失落的时候重如一座城,在这座被淹没的城中,沙子便是被风吹来的幸福。他在城里,窒息且又无可自拔地活着。 王风吟伸出手,擦拭着叶雨乔脸上流不尽的泪。叶雨乔没有再推开我他,而是幽怨地看着她。爱够了,恨也会随之而来。 “啪!”叶雨乔突然抬起手,狠狠地拍在王风吟的脸上。王风吟阴沉沉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王风吟心中默默笑了,他有些怀念这种感觉。 “啪!”叶雨乔随后又给了王风吟一记耳光。这下王风吟两边都通红了,他心想着,即便是被人看了,也不会遭人耻笑,就说是被寒风冻红了脸。 察觉到王风吟脸上的一丝笑意,叶雨乔的那双大眼和整张脸都像是冒了火,她掌间卯足了劲,又连连给了王风吟两道耳光。这下感觉到痛后,王风吟心中开心不起来了。他看着叶雨乔欲言又止。 叶雨乔眉头皱了皱,心中怒道:“王风吟!要是你真还嘴了,我非打死你不可!” 王风吟见她眉头缓解,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有些庆幸。叶雨乔扇他耳光一事,他不大不在意,叶雨乔愿意责罚他,说明了她会原谅他。给她一些时日,她心中自然会放下此事。自己挨点打,忍忍便过去了。 打完了王风吟,叶雨乔哭得更伤心了。王风吟上前抱住她,轻拍着她的肩膀,连连小声道:“都怨我,都怨我!” 王风吟抱着叶雨乔,像是一根坚硬笔直的木头,不肯屈服于他怀中。叶雨乔又想将王风吟推开,兴许是方才打王风吟那几下用尽了力气,这几下推搡显得软绵无力。挣扎了一会后,叶雨乔僵硬的身子软化,整个人倒在了王风吟怀中。 “王风吟,我恨你!”叶雨乔边哭边说道。 “好好!我可恨,我可恨!”王风吟不知如何答应,只能随口应付说道。 此时,不远处,萧雨霖正躲在暗处看着二人。见叶雨乔终倒在王风吟怀中,她默默地舒了一口气,喃喃道:“风吟哥哥,愿你能和叶姑娘白头偕老!谢谢你,救了我,也救了我爹!” 一会后,萧雨霖朝着二人走去。叶雨乔听到脚步声,立即推开了王风吟,转身看到是萧雨霖后,她急忙用手背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再冷冷地看向萧雨霖。 “雨......萧姑娘!”对于萧雨霖突然现身,王风吟有些担心害怕。 萧雨霖尴尬地笑了笑,她知道她来的不是时候。她勉强地冲着叶雨乔笑了笑,道:“二位,我是来告辞的!” 叶雨乔没有理会她,眼中有些敌意。王风吟悄悄挪到叶雨乔身旁,握住叶雨乔的手,便对萧雨霖道:“不知萧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萧雨霖低声下气道:“我想去找我爹爹,我正是为了此事才贸然打扰二位。” 王风吟眉头一蹙!心想着萧雨霖才是其中最无辜的一人!她先是不幸遭顾霜怜毁了容貌;再被情郎陶以宁嫌弃;如今还要为此觉得愧对于叶雨乔。她何错之有? “雨霖妹妹!”王风吟眼神坚定道,“你爹此刻应该还在江城城外救济城外流民!若是找不到他,你就去九宫山找无为派的元无贞掌门,让他去打听你爹的消息!” “嗯!”萧雨霖眼中泪光盈盈,“谢谢你,风吟哥哥!” ------------ 第一七七章 解毒 萧雨霖走了,单薄瘦弱的背影有些孤独。王风吟远远地目送着她上了竹筏,离开了悠然谷。他有些失落,心里总觉得有亏欠于萧雨霖。如今她又要一个人闯荡这世道,寻找属于她的亲情和归属,这对于一个姑娘家而言,是多么不容易。王风吟揪心地望着,只愿萧雨霖能一切安好。 “她真可怜!”叶雨乔叹道。想着萧雨霖的经历有些类似于自己,她难免心生怜悯。王风吟侧头看向叶雨乔,嘴角微微上扬,他喜欢她善良的模样。叶雨乔注意到他凝视的目光,眼睛余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王风吟眼角抖动了几下,走到叶雨乔面前,道:“雨乔,我知错了!” “王风吟,我不许你以后再碰我!”叶雨乔瞪着他,眼里几丝恨意。 王风吟倏地一下伸出手,握住叶雨乔的手,着急道:“你......你方才不是原谅我了么?” “哼!”叶雨乔怒气冲冲地甩开王风吟的手,“我何时说过要原谅你了!我再跟你说一遍,以后不许碰我!” 说着说着,叶雨乔眼中攒起了火,挤出了几滴热泪。王风吟无奈地摆摆手,向后退了一步。他心里明白,要叶雨乔完全接受此事需要一些时日。二人沉默了一阵,叶雨乔脸上的泪光已风光,整张脸冻得红通通一片。王风吟走近她,低声下气道:“雨乔,你回房休息去罢,我去看看朝九。” 叶雨乔怒哼了一声,瞪着王风吟道:“我随你去罢!” 王风吟眼睛豁然睁大,惊喜道:“好呀,好呀!” 见他高兴,叶雨乔便不高兴了!她一脸委屈地看着王风吟,斥道:“你不对!” 王风吟有些措手不及,愣了一阵才点头答应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叶雨乔两步走到王风吟面前,攥紧拳头,连连往王风吟胸口砸去。她这几下拳头力道十足,砸得王风吟连连咳嗽。王风吟忍着痛,不敢抱怨半句。直到王风吟口中吐出了血,叶雨乔才停下手,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王风吟擦拭了嘴角上的残血,随后屈身将叶雨乔扶起。叶雨乔起身后,整个人顺势倒在王风吟怀中,哭道:“王风吟,你不对,你不对!” 王风吟抚摸着她的乌发,轻声道:“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 一盏茶的功夫后,王风吟和叶雨乔二人齐肩走到郁幽兰屋前。此时郁幽兰和郁幽谷二人正站在门外,一副担心焦急的模样。方才在屋内照看李朝九,郁幽兰也听到了屋外的陶以宁、萧雨霖和王风吟三人间的争执,如今见王风吟和叶雨乔二人同行而至,她心中暗暗为二人舒了口气。 郁幽谷走到王风吟面前,问道:“王公子,萧姑娘人呢?” “走了!”王风吟低沉回应道,“她去找她爹了!” “哦!”郁幽谷皱眉,瞥了王风吟一眼。他想问些什么又觉得不便,就只好作罢。 “二位为何站在屋外?”王风吟问道。 “那老东西在为朝九解毒!”郁幽谷解释道。他口中的“老东西”自然是说行自如了。 王风吟眼睛忽然瞪得很大,心中有些失落,他原有些话想对李朝九。他明白,行自如前辈在为李朝九施予清心大法,李朝九极有可能就醒不过来了。他黯然叹道:“我原有些想对他说呢!” “等他醒来,你再向他说也不迟呀!”叶雨乔道。 王风吟侧头看向叶雨乔,二人四目相对。叶雨乔眼中还有些红润,脸上泪痕清晰可见,可她却在冲王风吟笑着。王风吟感激地笑了笑,觉得此生足矣。他眉头蹙了蹙,嘴角扬了扬,一切尽在不言中。 郁幽谷“嗯”了一声,道:“没错,待他醒后你再向他说也不迟!” 郁幽谷这句话,显然是说与身后的郁幽兰听的。王风吟缓缓走到郁幽兰面前,道:“幽兰姑娘,我出来闯荡江湖前曾遇到一位猎人,他告诉我.......” “只要你心存善念,你所遇到的人或事就不会太差!”没等王风吟说出口,郁幽兰便抢在他前头说了出来。看着王风吟惊讶的表情,郁幽兰淡淡一笑,道:“王公子,你的事之前朝九都向我说过了,也包括了这句话!” 王风吟恍然地点点头。 “可真是如此吗?”郁幽兰突然蹙眉问道。 “幽兰姑娘,我觉得在下算不算个幸运之人?” “嗯!”郁幽兰点点头,“王公子你数次死里逃生,当然算是。” “所以应是真的罢!”王风吟道,“否则朝九怎会遇到你这么一位好姑娘!” 被王风吟这么一夸,郁幽兰不知该如何回应好,只能苦笑相迎。 四人在屋外等了一个时辰后,房屋的门终打开。行自如缓缓走出来,一脸疲倦,长吸一口气,他冷冷说道:“不出所料,人死了,不过毒也清了!至于他能都活过来,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虽知会是如此,可听到“死”字之后,郁幽兰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郁幽谷在旁轻声安慰她道:“师妹,可别难过,如今毒清了,也算是捡回了半条命了。” “我明白!”郁幽兰点点头。说毕,她急冲冲地进了屋子。 郁幽谷走近行自如,问道:“老东西,你没事吧?要不要歇息一下?” “哟!”行自如惊喜地笑了笑,“你这小东西,竟然也会关心起我来了!你放心,我这老东西没事!” 郁幽谷鄙夷地看着他,道:“老东西,你可真是越老越没良心,我可没少去看望你,给你带些吃穿的。” 行自如掐着郁幽谷的肩膀,笑道:“老东西不会忘记小东西的好!我要走了,好好照顾你师父和师妹!” 行自如纵身一跃,便没了人影。 “王风吟,可别忘了你我之间的十年之约!”整个谷中响起了行自如最后的话。 “你放心!”王风吟仰天呼喊道。 郁幽谷走到门口,探了探,又退至王风吟身旁,问道:“王公子,我这个时候去看李朝九是否有些不合时宜?” “这.......”王风吟无言以对。 “王风吟,你已经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先歇息去吧!”叶雨乔命道。 “好!好!”王风吟连连点头答应。 ------------ 第一七八章 解穴 鬼语凄凄,云雾朦朦。 王风吟霍然睁开眼,水光粼粼,寒气逼人,不知身在何处。他往四周望去,只见前方数十丈之外,烟雾之中,一拱形木桥若隐若现。带着疑惑,他缓缓走向那木桥。桥头两侧,站着两名形似衙役之人,络绎不绝地,有人从四面八方而来走到桥上。那些人无不埋着头,若怀心事,或悲或泣,如是在奔赴刑场。 走到桥头时,两名衙役将王风吟拦住,其中左边带刀衙役喝道:“站住,你不能过去!” “为何他们能过去,我就不能过去!”王风吟疑问道。 那衙役笑了笑,嘴脸有些丑恶,道:“这可是条不归路,过去了就不能回来了!” 王风吟心中一凛,抬头往前方望去,只见桥的正中间,一银发老婆婆正摆着小摊招待过往的行人。霎时,他整张脸变得惊恐,道:“此处是黄泉路!那老婆婆给他们喝的是孟婆汤!” “呵呵!”两名衙役齐发出笑声。 “没错!你阳寿未尽,快回阳间去罢!” 王风吟身上尽是冷汗,问道:“既然我阳寿未尽,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那两名衙役不说话了,脸色一沉,怨恨地瞪着王风吟。王风吟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不小心撞到了一人。想到那不是人,可是鬼魂,他急忙转身,道:“抱歉,抱歉!” “朝九!”王风吟没想到,那鬼魂竟是李朝九。 “王大哥,我该上路了,你可要保重!”李朝九哭诉道。 王风吟心中一沉,喃喃道:“朝九,你死了!我那方法并未让你起死回生!” “王大哥,此时怪不得你,我命如此!替我转告幽兰一声,叫她定要忘了我。还有,以后你若是得空,就替我去看望下我爹娘.......” 王风吟扯着李朝九的肩膀,道:“别过桥,我带你回阳间!” “臭小子,你不要命了,敢跟阎王抢人么?”身后的一衙役听到王风吟的话,便大声叱喝道。 “快走!”王风吟拉着李朝九,朝前方云雾中走去。 “大胆,别走!”守在桥头的两名衙役只在身后喊着,便没有往前追来。 二人来到一枯树下。王风吟松开李朝九的手,道:“朝九,你放心,我定能想方法带你回去。” “王大哥,我好难受!”李朝九痛苦**道,“我感觉丹田处像是灌了滚烫烫的开水,烧得我好难受。” 想到幽兰谷主曾将内力传于李朝九,兴许内力还没流入奇经八脉,王风吟道:“朝九,我试下解开你丹田处的穴道!” 他刚想伸出手,一道金光落在他身上...... “朝九!”王风吟一声大喊。 “王风吟,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叶雨乔边为王风吟擦拭冷汗边问道。 王风吟一把抱住叶雨乔,惶恐道:“我梦到我上黄泉路了,在奈何桥头遇到了李朝九。他已经死了,我不想让他过桥,就带着他逃走了!后来......” 叶雨乔哄道:“只是做梦而已,别怕别怕!” 顿了顿,王风吟才静下心神。他握着叶雨乔的手,凝视着叶雨乔苍白的脸,道:“雨乔,今后无论遇到何事,你都别离开我可好?” 叶雨乔的眼神陡然间变得幽怨,眼中忍不住泛起泪光,她欲言又止,整张脸憋得通红。王风吟将她的手握紧,哀求道:“你别在为那件事生气好不好?” 叶雨乔埋下头,久久没动静。王风吟歪脖侧头看向她的脸,诚恳道:“你可知,那黄泉路上阴冷恐怖,我当时心中就都在惦记着你.......” 王风吟还未说完,便被叶雨乔敲打了一下胸膛,咳了几下。叶雨乔怫然不悦道:“王风吟,你当时就盼着我也随着你下黄泉了吧?” 王风吟摇摇头,一脸委屈,解释道:“我只是担心,我若是不在了,就没人陪着你了。你一个人可就要孤苦伶仃了。” “少臭美!”叶雨乔鄙夷地看着她,“王风吟,可别把你想得那么重要了。就算是没有你,我也会活得好好的。实在不行的话,随便找个人家嫁了便是。” 叶雨乔这一席话惹得惊魂未定的王风吟黯然失落。甚少见到王风吟会如此消沉,叶雨乔心中觉得解气,开怀笑道:“王风吟,你活该,谁让你.......” 叶雨乔还在嘻笑着,王风吟忽然头往前倾吻向她。二人唇轻轻点了一下后,叶雨乔头往后撤,瞪眼怒斥道:“王风吟,你过分!” 王风吟整个半身往前倾,双手擒住叶雨乔双臂,又吻了她...... 黑夜无风,残月暗淡。李朝九躺在床上,身子冰冷,他已经死了半天,不知还能不能活的过来。郁幽兰坐在他身旁,哭了半天,也对着他说了半天的话。屋外不远处,郁幽谷正拿着铃铛不停摇晃着。 “郁公子,你为何不停地摇着铃铛?”王风吟牵着叶雨乔来到郁幽谷面前。 郁幽谷停下摇铃,蹙眉道:“我怕朝九找不着路,就摇着铃铛好让他听见!” 王风吟明白郁幽谷一番好意,微微点头,道:“兴许还能管用!” 说毕,他和叶雨乔接着朝着郁幽兰的房间走去,郁幽谷手中的铃铛又摇出声响。走到郁幽兰房中,王风吟小声问道:“幽兰姑娘,朝九怎么样了?” 郁幽兰没有回应! 王风吟走到床边,又问了一句。郁幽兰这才回过神来,道:“王公子,朝九他还没醒了。” 见她面目憔悴,王风吟心生恻隐,叹了一声,且安慰道:“再等等,当时我可是睡了整整三天三夜才醒过来。” “嗯!”郁幽兰的目光又落在了冰冷的李朝九身上。 王风吟回头,和叶雨乔四目一触,叶雨乔摇了摇头。王风吟心领神会,叶雨乔这是要他别将噩梦一事说出来。王风吟点点头,随后再看向李朝九。看了一会,他忍不住又想起了方才那个噩梦。 “我感觉丹田处像是灌了滚烫烫的开水,烧得我好难受。”这句话在王风吟心中连连响了两遍。 王风吟眼中闪烁光芒,道:“幽兰姑娘,麻烦你让一下?” “嗯?”郁幽兰缓缓起身,一脸茫然。 王风吟坐到床边,注内力于右手手指,随后点向李朝九丹田处。 ------------ 第一七九章 喜出望外 双华城,雪纷纷。今年城内下的雪,比往年都来得多,就像是言若初眼中流出的泪。她一个人坐在雅园内的亭子里,看着雪压松柏的枝头,心中又慢慢沉重了许多。即便凉风肃肃,都打断不住她的伤心难过。纯白的雪映在她幽暗的眸子里,空白了她的心。她总想去做些什么,却又无从下手。所以她只能静静坐着,任凭心中反复无常。 雪随意地落着,慢慢将她堆成一个冰冷的雪人。 “若初,下着雪呢,坐在亭子里可是会被冻着!”茫茫大雪中,叶忘仇左手拄着拐杖,右手打着伞走到亭子前。他脸色铁青,话语中带着些责备之意。 “爹!女儿在房中呆太闷,出来透透气!”言若初解释道,她说话的语气,和雪花一样软绵绵的。 “唉!”叶忘仇叹气!他想到以前,言若初总有离晚枫和孤星两位师兄陪着,如今就剩下她一人,当然会觉得闷。他收回脸上的怒气,口苦婆心劝道:“若初,快随爹回房罢。爹有要事要跟你说!” “爹!”言若初有些不情愿,“女儿只是姑娘家,不想过问他事!” 叶忘仇笑了笑,没有生气,道:“是你自己不想听的,到时可别怪爹没告诉你!” “嗯?”言若初对叶忘仇的反常言行感到诧异,“爹,究竟是何事?” 叶忘仇蹙了蹙眉头,抬头看了看天山飘的雪,道:“快跟爹回房去,爹就告诉你!” 言若初起身,走到叶忘仇身旁,伸手扑了扑落在叶忘仇衣物上的雪,道:“爹,女儿不孝,害你为女人担心了。女儿以后不任性了!” 叶忘仇呵呵笑了笑,道:“若初,待会爹告诉你那件事后,你定会高兴的,也不会再如此消沉下去!” “哦!”言若初越听越感到惊奇,便随叶忘仇回到房中。进了房后,言若初急问道:“爹,究竟是何事让你如此确信能让女儿高兴!” 叶忘仇咳了咳,道:“有两件事!首要一件事便是方才爹得到了飞叶刀和流云刀!” 言若初勉为其难地笑了笑,此事并未能让她高兴,她有些失落道:“祝贺爹!终于拿到了这两把刀!” “你呀!”叶忘仇看着言若初摇摇头,脸上春风得意,道:“第二件事,便是.......” 叶忘仇不说了,卖起了关子。方才有些失望的言若初此刻已提不起兴致,平静地看着叶忘仇。叶忘仇疑问道:“若初,这第二件事你不想知道嘛?” 言若初淡淡说道:“爹,你是不是有什么好宝贝要送给女儿?” “在你眼里,哪还有什么值钱的宝贝!”叶忘仇摇摇头,嘴角边上总带着笑意,“第二件事,跟一个人有关,不过爹可没那个能耐把他送给你!” “爹,你不会是急着将女人嫁出去吧?” 叶忘仇笑得合不拢嘴,道:“若是此刻真要给你订门亲事,你岂不是会恨爹一辈子呀!爹也不卖你关子了,这第二件事就是爹想告诉你,王风吟这小子还没死!” 言若初立马就怔住了。 “什么!”半晌之后她才缓过神来。她狐疑地看着叶忘仇,问道:“爹,你方才可是说王风吟还没死!” “没错!” 言若初摇摇头,道:“怎么可能!” 随后她抬起头,摸了摸她瘦弱苍白的脸,道:“我肯定是在做梦!” “哎呀!”叶忘仇急得咳嗽几声,“若初,千真万确!两日前中原六大帮派围攻花间派,是那小子献身救了花间派!” “他......他不是被埋在......”言若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叶忘仇又被气得咳了几声,道:“若初,你若是再不信,爹这就去命人将井林挖空,看看能否找到他的尸身!” “爹,真的嘛?”言若初泪眼婆娑。 叶忘仇心疼地点点头。言若初起身,走到叶忘仇身前,蹲身将头倒在叶忘仇腿上,失声痛哭。叶忘仇轻拍着她的脑袋,道:“若初,他还活着,你也别再难过了。” “爹,女儿之前难过可跟他没半点关系。” 叶忘仇叹道:“若初,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倔了?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言若初抬起头,泪眼模糊,双颊通红。顿了顿,她说道:“爹,女儿想去找他!” “这......”叶忘仇有些犹豫,“去罢!不过你要答应爹,过两天才能走。这两天就多吃点,补补身子,你瞧瞧,你现在都瘦得不成人样了!” 言若初黯然道:“爹,女儿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叶忘仇垂头拍着她的肩膀,叹道:“傻孩子!” “爹!”言若初娇嗔道。 ...... 此刻,幽兰谷,李朝九已死了一整天。好在此时并非暑热时节,否则他身上还会散发出臭味。郁幽兰一直守在他身边,此间有合过几次眼,却也很快便从梦中惊醒。每每醒来后,她都会喊着李朝九的名字,然后抱着朝九的手臂痛哭流涕。 “幽兰姑娘!”王风吟又来探望李朝九了。昨晚一夜,他都没能睡得安稳。几次来看望李朝九,见郁幽兰正抱着李朝九痛哭,不忍心打扰只好返回房中。 “王公子!”郁幽兰虚弱道,她人看起来昏昏噩噩。 “朝九,他怎么样了?” 郁幽兰绝望地摇摇头。王风吟心中暗自叹了叹,怔怔地看着李朝九。在一旁站了许久,郁幽兰侧头对他说道:“王公子,你先去歇息罢。” “幽兰姑娘,你已有两夜未合眼了,要不你去歇息一会,我来照看朝九!” 郁幽兰摇摇头,道:“我不困,也睡不着。” “嗯!”王风吟脚步轻轻地往屋外走去。走了几步,他停下来,想了想,又走到床边,道:“幽兰姑娘,我试试给他运功运转内力罢。” 郁幽兰起身,让出了位置。王风吟盘坐在李朝九身后,合上眼,出双掌于李朝九后背。因李朝九已死,血液停下周转,难以将内力注入到他体内。王风吟咬牙,额头及鼻尖上皆渗出了汗,竭尽全力往李朝九体内推入内力。 忽然,王风吟整个人往后倒,像是被蛮力推开一般。随后他口喷鲜血,晕倒在床上。郁幽兰急喊道:“王公子,王公子!” ------------ 隐侠传 ------------ 第一八零章 孤独人 落日余晖绕过窗台,洒在王风吟苍白的脸上。他缓缓睁开眼,额头的皱纹在斜斜昏黄的光线里多了几道浅浅的阴影。没让他失望,叶雨乔就坐在他床头,神情焦虑地看着他。见王风吟醒来后,她阴沉的脸豁然打起精神,在光照下显得光彩照人。 “你真美!”王风吟虚弱笑道。 叶雨乔脸色泛红,瞪着他说道:“王风吟,有人在呢!” “啊!”王风吟眼睛一亮,有些吃惊,便斜眼往叶雨乔身旁看去。看了一眼,他忽然像是被针扎到屁股起身坐到床上,惊呼道:“朝九,你醒了!” “王大哥,没想到吧!”李朝九笑道,他爽朗的笑比阳光还要夺目耀人。 王风吟下床,站到李朝九身旁,上下打量一番后,疑惑问道:“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王大哥,这一切可都是真的!”李朝九解释道,“多亏你强行为我运功输真气,激发了我丹田的真气,那真气流出丹田之后,便流入我奇经八脉之中。” 王风吟顿了顿,他想到在昏迷之前,他是在郁幽兰屋内的床上为李朝九输入真气。当他注入的真气将要流过李朝九五脏六腑时,李朝九体内一股真气猛然蹿出来,与他的真气相撞,随后他似中了内伤般,气虚乏力,一阵眩晕。这下听李朝九如此说来,他才明白原是他体内的真气流入,激起了封在李朝九丹田内的真气。 想明白此事之后,王风吟长叹了一声,眼中泪光闪闪。他沉沉的脸露出浅浅的笑,且道:“没想到你竟恢复得如此之快!” “王大哥,谢谢你!”李朝九感激道。 “谢我做什么?”王风吟摇头,“你最该感谢幽兰谷主才是,多亏了他愿意将内力传给你!” “嗯!”李朝九点点头,“可我还是要谢谢你,是你想到这办法,也是你激起我丹田的真气。还有,谢谢你关心我!” 王风吟心中颤了颤。他明白,能被人关心是一种幸福。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在余晖地照耀更感到暖和。 “幽兰姑娘呢?”王风吟问道。 “她在房中歇息呢!” 王风吟轻轻地点了点头:“她已经有两夜未好好合过眼了,得让她多歇息会。” 三人说了一会话后,李朝九以不打扰王风吟和叶雨乔二人为由,便离开了房间。叶雨乔这才问王风吟道:“王风吟,你没事吧?” 王风吟握着她的手,眼睛盯着她秀美的脸庞,微微笑道:“你放心吧,我好得很。” 叶雨乔有些埋怨地瞥了他一眼,道:“王风吟,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 叶雨乔犹豫了一下后,才难为情地问道:“你觉得我和幽兰姑娘谁跟好看?” 王风吟忍不住笑了几声,见叶雨乔生气的模样,他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之事,没想到这般问题。他心里明白得很,若被姑娘家问到这种问题,说她不如他人好看的男人多半都是傻瓜;若是一意吹捧也会让姑娘家觉得像是虚言假意。顿了顿,王风吟才说道:“叶雨乔,你这一问就好似在问我鱼和熊掌如何取舍?” “哦?”叶雨乔没有生气。 王风吟解释道:“和幽兰姑娘相比起来,你就像是冷傲的梅花,而她就像那淡雅的兰花,梅兰各有千秋,让人难以取舍。不过......” 王风吟将叶雨乔轻轻拥入怀中,温柔道:“君子各有所好,而我偏偏独爱你这傲梅。” “幽兰姑娘可比我温柔多了,且又会心疼人。而且,她比我年轻。” “那又如何!”王风吟反驳,“你虽比她年长了些,可看起来就跟她差不多大。此外,我就喜欢你的蛮横不讲理。” 叶雨乔笑了笑,看似很满意王风吟这答案。她双手勾着王风吟腰,侧脸贴在王风吟胸口,叹道:“不瞒你说,看着李朝九,我有些担心!” “怎么?”王风吟疑问道。 叶雨乔眼眸登时暗淡了许多,冷冷道:“我担心他会像你之前一样,丧失神智,走火入魔。” 王风吟眉头蹙了蹙。他想起了当初在九宫山上,走火入魔的他将叶雨乔弄得遍体鳞伤,还生吃了几只野狼。他叹道:“确实令人担心!不过好在他不会一招半式,不会伤到人。怕只怕他身子撑不住,反被体内真气伤了他自己!” “能否将他体内的一些内力封在丹田?” “嗯!暂且只能先如此了!不过,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迟早有一日,被封住的内力会冲破穴道。还需他日后勤加苦练,将体内真气全都为他所用!” 紫烟山下的山道上,树影斑驳,子规鸟声绝之后,山林间更显寂静。 于长生一个人缓缓行走着,心不知已到何处。他似乎是不愿打破这山林的寂静,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很轻。 月已升,夜临近,林间的瘴气迷惑了前方的路。袭来的寒风中,带着点湿气,打湿了他的脸,他的心。他的心跳声,在这寂静的山林里,像是从峭壁上滴落在潭里的水珠。那么沉重,那么冰冷! 月,淹没在迷雾中。于长生还是在静静地走着,深邃的眼眸里怀着心事,头从未抬起过。他的眼睛,从来就不是用来看路的。对他而言,人世太多虚实,肉眼所看到的只是绝望。而他以前也从未用心去看过这世间,因为他的心在二十二年前已经绝望。 “此时才明白这世间,是不是有些迟了?”他喃喃问道。沾满沙尘且发痒的眼睛虽已被太多假象蒙蔽,他的心却在二十二年的平静中抚去了尘埃。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又喃喃念道。他微微笑着,抬起头看望远方。分不清瘴气和雾气的前方,已遮不住此时他透彻的心。他在期待着,期待着见到一个人。不过他永远都不会见到那个人,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埋在厚厚的黄土里。 他甚至已经忘了她的模样...... 二十二年前..... ------------ 第一八一章 二十二年前 二十二年前,某天。 幽兰谷内,风声轻轻。床上一襁褓中的婴儿的哭声,跟于长生的心一样沉重。婴儿旁边,躺着是他的师姐凌烟冷。她静静地躺着,任凭那婴儿哭得有多大声,都不能将她吵醒。于长生呆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凌烟冷。他看起来一副自若无事的模样,然而,他的心中已经流干了泪。因为,凌烟冷再也醒不来了,永远离他而去。 正午,屋外乌鸦的哀叫声传遍谷内,风声似乎也急了许多。床上的婴儿哭累之后,也和凌烟冷一样变得沉静。于长生的手,落在凌烟冷苍白且死气沉沉的脸上,心里只觉得冰冷。 “师姐,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于长生喃喃问道。她以前总是拖着没有告诉他这个答案,以后他也不会知道。他怔怔地看着凌烟冷,眼中带着些恨。 “为什么!为什么你到死了都没有告诉我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凌烟冷的脸终于不再冰冷,她的脸上已经沾满于长生的泪。于长生斜身,吻向凌烟冷冰冷的唇。凌烟冷的唇一直都是柔软的,今天却变得又冷又硬。吻着,想着,凌烟冷脸上的热泪越来越多。 黄昏,谷内的风声怒号!于长生躺在床上,和凌烟冷紧紧地靠在一起。这么多年以来,他都和她睡在一张床上,只不过他总是在坐着。这是第一次他躺在她身旁睡着,可惜他听不到她的气息。他总觉得她还活着,因为,这房间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让他想到她的存在。 黑夜在缓缓而至,屋内也越来越暗,于长生已看不清身旁凌烟冷的脸。他急忙起身,点燃妆台上的一根红烛。他伸左手去取烛灯时,手碰到凌烟冷的胭脂粉盒子。他又伸出右手,将盒子端到鼻子前闻了闻。一阵淡淡的香,那香味有些怪异,并不讨人喜欢。于长生恍然大悟,凌烟冷最近总爱涂抹胭脂,原来是为了不让他看到她那日渐苍白虚弱的脸。 他将烛灯和胭脂盒子放回到妆台上,走到屋外。此时已是夜幕降临,为何还不见师父凌浮子身影。摸着黑,他走到凌浮子屋前。 “师父!”于长生喊道。 半晌之后,见没人回应,于长生又喊了一声,仍是没人回应。生怕凌浮子会因丧女之痛而悲痛难当,于长生推开门,走进屋子。在屋内巡了一圈,没见着凌浮子的身影。于长生点亮书案上的烛火,才发现书案上留着一封信。信封上的墨水仍未风干,在烛火照耀下还映着暗淡的光。 “于长生,亲启!”信封上赫然写着这五个大字。于长生缓缓伸手向前,打开信封。看完信后,于长生怔住了,手中的那封信被风吹落,书案上的烛火也熄灭。于长生的眼眸也变得黯淡无光,他的世界陷入了绝望的黑暗之中。 凌浮子信中告诉于长生,他也要离开于长生了。他要从山崖上跳入万丈深渊,去追求他心中的清静之地。这些年来,因为女儿的奇难杂症,和“天山五丑”五位徒弟四处为非作歹恶名远扬,让他感到疲惫和失望。相传万丈深渊下的世界,空无一物,所谓无所得即无所失,于是他便选择了此路。 凌浮子在信中还提到,凌烟冷很喜欢他抱回来的那个孩子,要于长生务必要好生照料这孩子长大成人。凌烟冷死前曾向于长生坦白,几年前她苦苦哀求凌浮子收于长生为徒,是怕她哪天她突然离世,凌浮子还有于长生这个牵绊;于长生心里明白,如今凌烟冷故技重施,也是想让这孩子成为他的寄托。 夜已深。紫烟山顶,绝壁之上。于长生站在狂风之中,只要往前一步,他就能随着他师父凌浮子落入万丈深渊,到一个没有烦恼的世界。他已经愣怔怔地站在那,犹豫了许久! “哇哇!”呼啸的风声中,他仿佛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那你答应我,以后你会好好照顾他,直到他长大成人。”他仿佛还听到了凌烟冷昔日和他的约定。 “你师姐甚是喜爱这个孩子,你定要将他抚养长大成人!”凌浮子信上的这几字又在他心里念了一遍。 于长生终还是睁开了眼,没有踏出那一步。 那天夜里,他连夜赶到附近的小镇,买了一副现成的石棺,雇了几人将石棺运至紫烟山上;接着他独自一人推着石棺穿过山洞,运进谷中;后将凌烟冷放入石棺。 凌浮子的木屋底下,有一间寒气极重的密室。此间密室原是用来放置天山寒殿掌门传派宝剑寒池剑及凌浮子闭关修炼的地方。于长生取走寒池剑后,清空了密室,后将凌烟冷的石棺放入密室,且摆设灵堂。他不愿将凌烟冷葬入土中,是怕哪天他想她了,或是记不清她模样了,还能来看她一眼。 凌烟冷死后的一个月内,于长生每天夜里都会来到这密室内,打开石棺看凌烟冷几眼,还和她说说话。有时候,他还会像以往一样,坐在棺门上,守候着她睡觉。他相信这世上是鬼魂的,可遗憾的,他从未见过凌烟冷的鬼魂回来过,哪怕只是在梦里。 “师姐,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这也是他每晚都要问她的一句话。虽然他很清楚,他永远都不会得到答案。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虽密室里寒气较重,可凌烟冷的尸身终究还是会腐烂。由于不忍看到她容颜的改变,于长生便没有再去打开那石棺门。而是头倒在是石棺门上,小声悄悄地跟凌烟冷说些心事,偶尔还会去亲吻下石棺门。 随着凌烟冷的尸身腐烂,密室里的臭味也愈来愈浓。起初于长生还会拾些新鲜的花瓣洒在密室中,或是在密室里燃着香炉,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他便没有再去,将想念凌烟冷的心思都用在了照顾那孩子身上。 凌烟冷在的时候,都喊那孩子做“小宝宝”。她死了之后,于长生给他取了个名字——郁幽谷。 ------------ 第一八二章 复仇之路 凌烟冷颦眉蹙宇的样子仍清楚记在心头,时间却悄无声息地过了一年。/read/413/幽兰谷中,鲜花依旧,冷冷清清,唯一能于长生感到光阴流逝的便只有那个头日渐拔高的郁幽谷。约莫两岁的他已经学会下地行走,似乎他也在沉湎在凌烟冷去世之痛中,没有像同龄幼儿般喜爱大哭大闹。 每每他行走时摔倒在地上,无需于长生搀扶,没一会他便独自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回床上。于长生站在一旁,看着郁幽谷清澈明亮的眼睛和脸上若无其事的表情,既有些惭愧,有感到有些好笑。可他却不笑出来,也许他是发自内心的笑过了,只不过他的脸上仿佛像是披着一个面具,扬着一副冷峻的模样。 几天后,于长生带着年幼的郁幽谷出谷,且将郁幽谷寄养于紫烟山下一农户家中。打发了农户家些银两后,于长生便踏上了他的复仇之路。“陈永安,陆康!”于长生念着这两人名字,语气里带着一阵杀气。此二人乃当年他爹余恨天最得力的亲信,最后却倒戈背叛了余恨天。 飞马狂奔,数日后,于长生赶到幽州。幽州城内,人烟稀落,一片萧条,光景不复当年。走在城内的闹市街道,看着两边那似曾相识的门面店铺,他心中感慨万分。怀着悲痛,于长生走到一大院门前。大门门匾上,赫然写着“陈府”两个涂着金漆的大字。那大门前站着八名身姿挺拔,统一着装的护院,排成两排,让这座气派的府邸又多了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威严。 于长生怔怔地看着那大门,沉吟许久。当他埋下头时,眼中已饱含着泪水。这面前的“陈府”,在多年以前,正是他出生长大的家!如今这昔日的家已成了他人的住宅,他心中会感到难免失落。 “喂!”陈府门前一名护院忽然朝着于长生喝道。 于长生扬着冷冷的脸瞥了他一眼。八名护院面面相觑后,其中两名护院疾步走到于长生面前。 “你是谁?为何盯着陈府看了这么久?”两名护院中高壮的护院说道,他看似有些高傲。 “哼!”于长生没有理会他们,而是转头离去。 两名护院当然不会就此放过他。较矮的那护院抢前几步,堵在他面前,目露凶光,喝道:“快说,你是不是对我们陈府有什么企图?” 于长生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道:“我见贵府气派,便忍不住看了几眼,请问这有何不妥?莫非贵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被我打草惊蛇了!” “大胆!”矮护院叱喝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们面前撒野!看样子,你并不是本地人吧?你也不打听听,这幽州城内,谁敢惹我们陈府的人?” 于长生哼笑一声,道:“我不是本地人?怕是我比你们还要了解陈府?” “放屁!”高护院上前一步,推了于长生一把,“我看你是不要命了吧!” 剑光一闪!顷刻之间,于长生一剑封了他的喉。一摊鲜血洒向空中,在幽州阴沉灰霾的天空下看起来很是艳丽。 “咕咚”一声,那高护院倒在稀薄的雪地上。 “你.......”矮护院目光骇然,吓得说不出话。 于长生冷酷道:“还不快滚!” 矮护院吓得两腿发麻,走不动路,全身颤抖的他哆哆嗦嗦道:“快来人呀,杀人了!” 这时,门前的六名护院见状后也赶了过来,将于长生围住。于长生将手中的剑收回剑鞘,冷冷道:“我今日远不想杀人的,你们就别再逼我弄脏我的剑!” “你是谁,敢不敢报上名来!这江湖上,敢跟我们陈府作对还没几人!”七名护院中较为年长的一位问道。相比起他人,他显得沉着许多。 “陈府?”于长生鄙夷地笑了笑,“我可从未听过什么陈府是惹不起的!” “既然敢瞧不上我们陈府,那你为何不敢报上名来!” 于长生抬头看向那年长的护院,冷笑道:“在下........夜恒!” “夜恒?”护院一脸满脸,“我可从未听过阁下之名。” 于长生冷笑,想要离去。那护院没有给他让路的意思,皆拔出刀对准了他。于长生脸色一沉,道:“你们再拦着我,莫说是你们几个,我连你们老爷都杀了!” “好大的口气!“那护院不以为然道,“你可知,我们这位府陈老爷正是江湖大名鼎鼎的大兴帮的帮主陈永安!” 那护院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夹带着一丝骄傲的笑。 “陈永安!”听到这个名字,于长生惊了惊。他这恍然大悟,他们家改姓作陈府并非是巧合,而是陈永安背叛陷害他爹之后,还将他们家府占为己有。于长生咬牙怒目,杀气在心中腾腾而起。 “哈哈!”七名护院见于长生怔住了,以为他是被陈永安大名吓到了,便大声取笑他。 “小子,现在你想后悔也来不及了!”一名不起眼的护院补充道。 几道剑光交错,鲜血染红了天!看着六位自己人倒在地上,那年长的护院吓得眼神发愣,与方才得意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于长生虎口掐在他脖子上,道:“你们老爷此刻可在府中?” 老护院被他掐的太紧,上气不接下气,整个脸红通通的,脖子的青筋浮现,他嘴巴长得很大,不断在变着嘴型,却发不出一句声音。于长生左手处松弛了些力道,他才得以通气,咳了几声后,他抽咽道:“老爷此刻......不在......不在府中!” “那你可知他到哪去了?” “不知!” 于长生回头望了望陈府,思索了一番后,提着老护院的脖子走进陈府。见有外人挟持着一护院闯入府中,陈府内乱作一团。于长生进府没走几步,一年龄相仿的少年便带着数十名护院赶到他面前。那少年身穿锦袍,手中握着一把宝剑,腰间一圈金腰佩,他便是陈府的大少爷陈靖。 陈靖喝道:“大胆贼人,竟敢伤我陈府之人!” “陈靖!”于长生冷冷道,“你忘了我么?” 陈靖怵目,道:“你.....你是......少爷于长生!” ------------ 第一八三章 血洗陈府 “少爷”陈府上下数十名护院和下人听到自家的少爷陈靖喊他人作少爷,无不感到诧异。 “哼,你还记得我!”于长生冷笑道。 “少爷,真的是你,太好了!”说着说着,陈靖收回了手中的宝剑,随后大步流星走到于长生面前。他挽着于长生的手,眼中激动地蹦出了几滴泪。陈靖如此亲热,让于长生一时间没了分寸,茫然无措地看着陈靖。 “少爷,当初你们一家在去扬州的道上遭遇山贼。只有我爹和陆叔叔侥幸逃过一劫,还以为你们一家三口都丧命在手中!今日再见到......”说到此处,陈靖脸上已经是两行热泪。 于长生见陈靖如此动情,心想着陈靖是不是还不知道陈永安和陆康背叛他爹余恨天一事?陈靖从小与他一齐玩着长大,二人关系比亲兄弟还要亲。因陈靖他爹只是余恨天的一得力部下,人前人后,陈靖需喊他作少爷。 “陈靖,你爹和陆康是说当年我们在道上遇到了山贼?”于长生疑问道。 陈靖连连点头,眼中一片真诚。于长生长吁一声,道:“那你可有考虑过,区区一小撮山贼,怎敢打北方一大帮的主意?” 陈靖眼睛直立,道:“当初听我爹和陆叔叔这么说,便没有再作多想。如今听少爷这么一说,倒是觉得此事蹊跷。少爷不妨就直接告诉我,当初是谁陷害你们一家?” 于长生沉吟半晌,才摇头道:“我也不知。此番回到幽州,就是为了将此事调查清楚。原想回家门看看,没想到却被门前的护院起疑拦住,还发生了些争执!” 于长生脸色一沉,嘘唏道:“没想到昔日于府改名换姓作陈府了!” 陈靖面色惭愧,羞红了脸,道:“少爷,实在得罪抱歉,将贵府占为己有。待爹回来,我会跟爹说,搬出此处,将此地归还于少爷。” “罢了罢了!”于长生冷冷道,“爹娘都不在了,此处对我而言也只不过是这间屋子罢了。” 于长生仰天一声叹息。霎时,一股哀愁袭上心头,昔日和爹娘相处的旧景晃在眼前,惹人伤悲。 突然!于长生腹部一阵剧痛,他埋下头,原是陈靖趁他失神,拿匕首捅了他一道。于长生长嘶一声,只恨自己太过天真,陈靖怎会不知陈永安背叛余恨天一事!他恶狠狠盯着陈靖,嘶道:“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杀了我么?” “哈哈!”陈靖狞笑几声后,抽出匕首又在于长生腹部捅了一道。他面目狰狞地看着于长生,道:“你我从小一齐长大,凭什么我就得叫你作少爷,对你百般谦让!” 于长生心中一凛,当年尊为少爷的他不嫌弃陈靖身份卑微,视他作亲生兄弟,没想到陈靖并不领情,反而还心生怨恨。 陈靖又道:“你知不知道,密谋陷害你爹的主谋不是我爹,也不是陆叔叔,而是他人?” 于长生咳了咳,摇摇头,忍着痛问道:“那是谁?” “哈哈!”陈靖阴笑道,“我偏偏就不告诉你,让你死不瞑目!” 于长生沉沉地呼吸,冷笑道:“你真以为这样就能杀得了我么?” 一道剑光!陈靖松开手中的匕首,轻功往后急急退了几步,打开了于长生斜砍过来的剑。于长生躬身向前倾,右手上的剑轻轻点在地上,支撑着他虚弱的身子;左手则缓缓移向腹部,拔出了插在腹部的匕首。“叮哐”一声,匕首坠地。他倒抽一口凉气,苍白的手轻轻抚摸在腹部的伤口,一下子就被从伤口溢出的血染红。 他牙齿咬着上唇,眼色血红,脸颊抽搐,一副十分痛苦的模样。陈靖拔出了手中的剑,讥笑道:“于长生,今日你插翅难逃!” 顿了顿,于长生站直了身,脸色苍白。他冷冷道:“你说,当初陷害我爹的主谋是谁?” “到黄泉路上自个问你那死鬼老爹去!”陈靖挥剑向前,眼神坚定,看来是有必胜的把握。 瞬息之间,于长生已到陈靖身后,手中剑回鞘。在旁陈府的护院和下人们都很疑惑,为何于长生这么快就收回了剑?为何二人都定住不动了? 半晌之后。于长生咳得甚是厉害,身子摇晃欲倒。“咚”的一声,陈靖倒在了雪地上。一道细长血红的剑痕从他眉心直直落到胸口处。陈府的其他人都惊怔住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快的身法和招式!确切的说,他们到此刻还是没见着,于长生方才那一剑实在太快了,他们什么都没看清,只看到陈靖忽然就倒下来。 于长生忽然侧头看向李府的护院和下人们,吓得那群人齐往后退了几步。于长生原想说些什么,可是伤口处一阵烈痛,无力将话说出口。 “他受重伤了,我们杀了他为少爷报仇!”陈府众人中有一人说道。 “没错!” “对!”虽是众人呼应,却没人敢上前。 “大家伙这么多人,还怕了他一身受重伤之人不成?此人杀了少爷,谁要是取下他的人头,就能得到老爷重赏了!”陈府众人又有一人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会意之后齐缓缓小碎步谨慎向前。众人欲走越快,“杀!”一声喝令后,众人加快了步伐。 ...... 夜幕降临。 在幽州城门口,两辆马车擦肩而过。 出城的马车上,赶路的是一位丫鬟和一位小车夫,车厢里坐着一位小姐,和一位身受重伤的男人。这男人就是于长生,身上血迹斑斑的他晕倒在幽州城北的一处民宅外,被这位乘车路过的小姐所救。 进城的那辆马车,前后两头共有数十名彪形壮汉骑马护行,车上坐的正是城内大户陈府的老爷陈永安。出行这两日,他总是心神不安,觉得将有大灾降临。一盏茶的功夫后,车队回到陈府。陈永安下车后,见家府门前空无一人,门上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也没有点亮,怒喝道:“人都哪去了!” “陈老爷!”这时,几位附近的邻居走过来。 虽有疑惑,陈永安还是客套说道:“诸位邻居近来可好?李某近来忙事在身,得空之时定会到诸位家中讨杯酒水喝。” 几位邻居面色沉沉。其中最为年长的王大爷道:“陈老爷,不好啦,贵府惨遭......” “什么!”陈永安提着灯笼冲进家门,前院内,横尸遍地,血流成河。 ------------ 第一八四章 伤势恢复 “你是谁?”醒来后的于长生虚弱问道,此时他正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他闪着光芒的眼珠转了一圈,这药味弥漫的房间布置很像是客栈的客房。 “回这位公子的话,小女子姓何!”回他话的是一位女子,此刻正站在床边望着他。除了该女子外,她身后还站着另外一位年龄较幼的女娃,头绑着一对羊角辫,眼色有些惶恐,应该是那何姑娘的丫鬟,否则也不会穿得如此素朴。 “这是在哪?”于长生边说着边尝试着起身,伴随着一声搅动人心的嘶叫,他艰难地坐起身。腹部两处被刀捅破的伤口疼得厉害,像是被灌上了几口辣椒油。 “这位公子,你身上的伤口才刚止住,尽量少动些,免得伤口又裂开失血。”何姑娘急忙上前扶着于长生说道。于长生侧头,不小心打量了一番离他很近的何姑娘。何姑娘双眼虽细小,却也显得炯炯有神。她的脸型有些圆润,皮肤嫩白,有几分幽州本地人的特色;只不过听她说话的口音,倒像是洛阳一带的人。本是一个相貌出众的小姐,于长生只觉得寻常普通,估计是看惯了凌烟冷这般倾国倾城之貌有些挑剔,抑或是心中只欣赏得来凌烟冷的美。 被于长生近近看着,何姑娘脸上飞起了红晕。她松开于长生的手臂,不由得向后了一步。于长生蹙眉,心里也觉得有些尴尬。沉静了半晌,何姑娘想起了于长生方才问他的话,便道:“公子,此处是雷云镇的朋来店。” “雷云镇。”于长生喃喃念着这三个字。雷云镇是在幽州城外南边一座小镇,于长生小时候曾多次随爹娘来到雷云镇看望一位长辈亲戚。时隔多年,于长生都不记得了那位老亲戚的模样,更不用说是他们家的位置。 “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于长生拱手道。虽是在表达谢意,他脸上却冷得像块冰。 何姑娘哭笑了笑,道:“举手之劳,公子不必客气!” 于长生没有再说话了,神情冷漠地注视着床尾。那何姑娘身后的丫鬟瞪直了眼,心里有些愤愤不平。她抓着何姑娘的手臂,在何姑娘耳边小声道:“小姐,我们走!” 说毕,她便拉着何姑娘出了房间。出了房间后,丫鬟又带着何姑娘径直往门口走去,且说道:“小姐,你看那人这副高傲的模样,我就说了,当初不该救他的!我们接着赶路回洛阳吧,别管他了。” 何姑娘挣开丫鬟的手,脸上有些不悦道:“小桃,还以为急着拉我出去是为何事!那公子此刻还不便下地行走,我们若是走了,谁来照顾他呀?” “小姐,你可别再傻了。这种人冷酷无情,指不定是什么江湖上的杀手痞子。若是到时候我们费尽辛苦将他治好,他恩将仇报把我们杀了怎办?”丫鬟面红激动说道。 “你这丫头!”何姑娘鄙夷地看着丫鬟,“你别把人想得那么坏!” “她......说得没错!” 何姑娘和丫鬟回头,只见于长生手扶着伤口,踉踉跄跄地走着。何姑娘急走到于长生身旁,搀扶住于长生,紧张担心说道:“公子,你还不能下地行走,快回房躺着。” 于长生手一摆,轻轻推开何姑娘,冷冷道:“你的丫鬟说得没错,若是我好了,兴许会杀了你们二位。” “公子,小桃不懂事,胡乱说罢,你可别放在心上了!”何姑娘急道。 于长生看向何姑娘,冷笑道:“姑娘活得还不如你的丫鬟明白!” 被于长生这番耻笑,何姑娘原是白里透红的脸青紫一片。于长生倚着墙,忍着剧痛,缓缓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姑娘,冷冷道:“姑娘哪里人也?” “洛阳!”何姑娘简明答复道。她身旁地丫鬟叹了一声,担心着若是到时被于长生找上家门可好! “姑娘家住洛阳,为何会到幽州来?” “我娘是幽州人,此番来到幽州是看望外祖父和舅舅。” “哦?”于长生脸上疑色重重。 “你!”小桃丫鬟面红耳赤,“你该不是怀疑我家小姐?” 于长生一脸冷峻,道:“难道只能二位怀疑在下,在下就不能怀疑二位?” “你!”小桃丫鬟眼冒金星。她恨不得将于长生丢回到昨日捡到他的地方,让他被仇人找到,或是被冻死。 何姑娘埋着头,心中有些委屈。 “在下夜恒”于长生冷冷道,“姑娘救命之恩,他日定会登门拜谢!” “公子,不必了!” “莫非姑娘真是怕在下恩将仇报?”于长生颇有为不悦。他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道:“那既然如此,这块玉姑娘就收下了。” 何姑娘摇摇头,劝道:“公子,你误会了。小女并不是怕你恩将仇报找上门来,只是区区举手之劳不想公子挂心。” 于长生哼了一声,道:“在下真的不想亏欠于任何人!” “这......”何姑娘有些惊讶,“洛阳城东,长柳桥西,有一家卖丝绸布匹的店。公子若是路过洛阳,不妨到小女家中作客。” “嗯!”临走前,于长生只留下一字。出了点,他拐着剑,来到一家药铺。郎中见他是个带剑的江湖人,不敢怠慢,将他迎到榻上,并好生医治招待。没出几日,伤势恢复较好的他离开了雷云镇,返回幽州城。 那天,刚好是他血洗陈府后的第七天。 ------------ 第一八五章 只身迎敌 天色微亮。 陈府内,素幔白帷,香烟缭绕,十分**肃穆。陈府门前,看守门口的护院们身着素衣,面色凝重。负责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是陈府的洪管家,几天前陈府遭到血洗时,他正好是陪着老爷出城办事,才躲过一劫。这些天他几乎就没合过眼,年过四旬有些不胜体力的他看似疲惫不堪,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那布满血丝的眼总是忽睁忽闭。 东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洪管家眯着眼,打了一个哈欠,侧脸往东边看去。只见一个高瘦挺拔的黑影,在朝陈府走近。洪管家清醒了些,心中喃喃问道:“都头七的日子了,会是老爷哪门子的远方亲戚?” 当那人走到门前时,洪管家才看清楚他的脸。他手中握着剑,面色冷峻,约莫二十岁左右。洪管家迎上前,抱拳道:“这位公子高姓大名,可是来给少爷夫人吊丧的?” “在下夜恒!”那公子正是于长生,此刻他赶来陈府当然是为找陈永安报仇。 “夜恒?”洪管家皱眉疑惑,可他从未在江湖上听过这个名字,也没有听公子和老爷提起过。沉吟半晌,他又重复问道:“不知公子可是来给少爷和夫人吊唁的?” “非也!”于长生冷冷道,他没有正眼看着洪管家,而是抬着高傲的头颅看着门匾上闪着金光的两个大字,眼里有些恨意。 “那公子您是?”洪管家疑问道。 忽然,于长生拔出了手中的剑,冷冷道:“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滚!” “你.......”洪管家又惊又怒,“真是胆大包天,竟敢.......” 洪管家话未说完,便被于长生一剑封喉。于长生斜眼望着洪管家的尸身,冷冷道:“我原是不想杀你的,也给过你机会了!” “不好啦,洪管家被人杀死了!”洪管家倒在地上,惹得门前八位的护院大声惊呼。于长生一个健步向前,挥剑几招,那八位护院便倒下了。于长生剑回鞘,缓缓走进陈府。他一入前院,就看到眼前站着四十多人。这四十多人大多是陈府的下人或亲戚,其中不乏陈永安一些交情甚好的朋友。他们原本是在大厅内守灵,被门外护院的呼声惊动而赶出大厅。 “阁下是谁?”一中年男人上前几步问道,他面如死灰,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于长生认得出来,他就是陈永安。于长生想到当年他给余恨天当手下时,身形壮硕,皮肤黝黑;如今享了几年富贵,已是大腹便便,面圆色白。 见到陈永安后,一团怒火涌上于长生心头,他利落地拔出手中的剑,没有说一句话。 “是你!”这时,在陈永安身后的一个中年男人惊呼道。惊呼此句后,他也往前走了几步,有些惊喜道:“真的是你!” 于长生蹙了蹙眉,此刻站在他眼前之人正是陆康!他眨了眨眼,对于杀陆康,他有些犹豫。当初若不是陆康放过他,他今日也不会站在此处。 “他是谁?”陈永安急道。 陆康转身走到陈永安面前,抓着陈永安的胳膊,激动道:“你真的认不出来了!” 陈永安睁大眼睛,打量了于长生一番,目光呆滞地看着陆康,摇摇头,愣愣说道:“他究竟是谁?” 陆康凑近陈永安耳旁,悄悄说了些什么。听了陆康之言,陈永安脸色倏地煞白,嘴角不停地在颤抖。霎时,他脸色又变得铁青,指着陆康叱责道:“是你!是你!是你当初放了他,害得我们陈家家破人亡。” “哈哈!”陆康仰天大笑几声,“你还有脸怪我害你们陈家家破人亡么!当初是谁先害了谁家破人亡!” 陈永安惭愧地埋下头,叹道:“报应呀,真是报应!” 于长生握着剑,边缓缓走上前边说道:“受死吧!” “且慢!”陈永安抬起手阻止于长生上前,“你要杀我,我绝不还手,只不过我身后这些亲人朋友都跟你无冤无仇,还请你放过他们。” “你说甚么!区区一个毛头小子,我们还怕了他不成!” “陈老爷,无论如何,在下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一个无名小辈手上。” ...... 听着身后亲戚好友的劝说,陈永安心中犯起嘀咕:眼前要寻他报仇的于长生只不过是区区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小子罢了,为何自己不还手保命?若是打不过,身后还有这么多身怀绝技的帮手。即便这些年于长生再勤学苦练,也不会就已练至出神入化天下无敌的境界。 陈永安哼笑一声,话锋直转道:“是你杀了犬子?” 于长生鄙夷地盯着他道:“没错!” 陈永安拔出手中的剑,道:“今日我要亲手为我死去的孩儿报仇!” 陆康也拔出手中的剑,只不过是将手中的剑对向了陈永安。陈永安瞪着他,问道:“陆康,怎么,你这是要帮他么?” “没错!”陆康笑道,“我盼着这一天到来盼了很多年了!” 陈永安讥笑道:“你以为这样他就放过你了么?你别忘了,当初之事你也有参与!” “我当然没忘!”陆康神色自若,“我也没想过要他放过我。至少在我之前,能看到你们几个死在我面前就够了!” “你以为这样就对得起你良心了么?你休想洗去叛徒之名!” “我可没想过洗脱叛徒之名。我说了,我什么都不求,我只求能看着你们一个个死在我前面。我要亲眼看着你们家破人亡。”陆康狞笑几声,“你们陈家已经是第一家了!” “你!”想到妻儿惨死家中,陈永安心中一阵隐痛。 听了二人对话,于长生明白,陆康知晓当初策划谋害他爹的主使。他望向陆康,冷冷道:“你让开到一边去,待我杀了他们这群人,再找你问话!” “什么!你不需要我帮忙,想一人对付他们四十几人!”陆康甚是惊讶,额头上露出几道皱纹。 “你若是不让开,待会我连你也杀!” “唉!”陆康叹了一声,退到了一边。 陈永安和他身后四十几位帮手则有些慌了。 ------------ 第一八六章 密谋陷害 幽州城内,雪花扬扬。/tangjiasanshao/昔日城内大户陈府内横尸遍地,那一具具紫青的尸体被积雪隐没,从他们身上流出鲜红的血也被积雪覆盖,只在雪地上留下一双双惊骇的眼睛。临死之前,他们都不敢相信,一个二十年出头的少年竟有如此深厚的武功,竟能将他们这些个身怀绝技的人都杀了! 和他们一样,感到难以置信的还有一人,不过他没有躺在冰冷的雪地里,他还活着。此刻他正在幽州城内的一家客栈,坐在他身旁的就是那个横空出世的少年。陆康喝了一杯热茶,压了压惊,想到方才于长生以一人之力血洗陈府四十多名人一事,他仍是心有余悸。 于长生冷冷地坐在一旁,他的心在犹豫着,待会陆康将当年勾结陷害他爹娘的人悉数交待之后,他要不要杀了陆康。 陆康看向于长生,蹙眉问道:“少爷,要不要喝杯热茶?” 于长生斜眼瞥了陆康一眼!他想到在多年前,他爹娘还在的时候,陆康作为他爹身边最为醒来的心腹,对他向来是疼爱有加,有如亲生叔叔。没过几年,陆康就老了,发梢间多了些银丝。不过他脸上的皱纹,和关切的语气,让他看起来像个慈祥的长辈。于长生登时觉得手心软绵无力,他下不了手杀陆康。 于长生面露失望,轻声道:“我下不了手杀你!” “少爷!”陆康的眼中泪光闪闪,“帮主待我恩重如山,我却勾结他人陷害帮主,实在是罪该万死!” 听陆康如此一言,于长生瞪直了眼,一股怒气冒上心头。他深沉地吸了一口气,冷冷道:“当初你为何要勾结他们陷害我爹?” 陆康叹了叹,面带愧色,他歪着头,惭愧道:“当初他们劫持我一家老小,要我去对付帮主,否则就要杀人灭口!” “他们?他们是谁?他们为何想要杀我爹?” “他们就是你爹当年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北方二十三帮联盟的各位帮主!” “什么!”于长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几年前,前朝战乱,当朝太祖皇帝率领义军起义。江湖武林各大门派因卷入朝内党派之争,元气大伤,关外邪教洞窟趁机入侵中原武林。为了自保,不少在江湖上默默无闻的低手和乌合之众为求自保建立帮派,一时间,无数个帮派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在中原武林。因实力相差悬殊,大多帮派都被关外魔教消灭。以余恨天为首的北方帮派的帮主结成北方帮派联盟,经过三年苦战,击退了来袭的关外三大魔教,保住了北方武林。 于长生不相信那些帮主会私下联合密谋铲除他爹,正是因为当年这二十三人歃血为盟,肝胆相照,亲如兄弟。曾经有几位帮主当年为了救他爹还夜闯魔教腹地,劫持魔教教主,逼迫魔教之人交出解药解救他爹。 “你是说那几位叔叔伯伯私下里勾结铲除我爹?”于长生问道。 “没错!”陆康肯定说道,“当年这北方武林,除了他们几个之外,还有谁敢害你爹?” “他们为何想要把我爹除掉?” 陆康抬头,哀叹一声,道:“当年义军攻破前朝皇城之后,英宗皇帝在宫中自尽,朝中几位大臣带着太子逃到洛阳。其中一位大臣书信帮主,求帮主率北方帮派联盟九万帮众到洛阳支援。” “我爹答应了?”于长生疑问道。 “嗯!”陆康点点头,“帮主答应了。虽太子在信中承诺,若是他能从洛阳脱困,迁都北方,待安定之后会给帮主封官加爵。可帮主并非是图这些名利,而是一片赤诚之心!” 于长生眯眼皱眉,道:“可其余二十二位帮主不赞同吧?” 陆康“嗯”了一声,道:“起初帮主召他们到幽州商量此事的时候,他们并没有不赞同,当时还商议好了两日后集结各帮帮众到城外的八里镇会合。” 于长生想到九年前,他爹娘就是在通往八里镇的途中遇害。他冷冷道:“既然如此,他们后来又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陆康无奈地摇摇头,道:“少爷,陆某也不知呀。那天帮主和他们二十几位商量好后,当天夜里,陆某家中老小就被人劫持了,与我接头的正是陈永安这个叛徒。后来帮主遇害后,陆某曾有意无意地向他和那些个帮主提起过此事,可他们这些人对当初那件事就是只字不提。” 于长生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道:“早知就先不杀了陈永安!” 陆康心里“咯噔”了一下,解释道:“少爷,只怕是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开口!” 于长生冷冷地哼了一声。 陆康哭丧着脸道:“少爷,他又不是不知道,无论他说与不说,你都会杀了他,既然如此,他怎么又会说。当初你若是留着他妻儿性命,兴许还能逼他开口。” “就像是他们当初威胁你一样?” “嗯!”陆康脸色有些难看。 于长生起身,欲将离去。陆康在他身后急道:“少爷,你今后有何打算?” “报仇!” 陆康劝道:“当初帮主死后,那其余二十几位帮主为夺盟主之位大打出手,北方帮派联盟也随之瓦解。如今,那二十几人,除了少几位不知去向之外,其他那些人不是武林上大帮派的帮主,就是朝廷中封官加爵的达官显贵。少爷若是执意要找他们报仇,只怕是......” “封官加爵?”于长生听了脚步,回头问道:“他们那些人怎会被封官加爵?” 陆康茫然地摇摇头。 “兴许是他们有些人带着帮众投奔了朝廷军营,在军中曾立下战功。”陆康猜测道。 于长生冷笑了一声,道:“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当时知道我爹要去解救前朝太子,便去告密。后来我爹死了,太子也在洛阳被擒,那些个告密之人便得到了封赏。” “少爷说的极是!”陆康看似有些惊喜,又有些惊恐。 随后,如一阵疾风,于长生没了身影。 ------------ 第一八七章 真正主谋 春来秋去,花落花开,转眼间又是一年。这一年江湖武林上大小帮派纷争依旧,不过,最让江湖人士津津乐道的,莫过于一神秘之人的崛起。这个神秘之人,往往只在夜里出现,除了死人之外,江湖上没有人见过其真容。坊间传说他有七尺长,臂长有半尺,面目凶恶,如传说中的野人;也有人说他相貌俊美,身材高瘦,是个翩翩公子。此人来历不明,武功招式也不明,只知其名为夜恒,又被江湖人称“隐侠”。 而他的名号之所以会带着一个“侠”字,是因这一年内,北方数家靠打劫抢烧为生的帮派山寨全被他一人所灭,不少曾遭到这些帮派山寨的迫害百姓和地方抚孤对于他甚为感激。久而久之,隐侠之名便在民间传开。所有人都认为,夜恒所做是为了为民除害,而事实上,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报仇。 夜里,山间道上,急急的马蹄声震响山林。于长生坐在马车车厢内,斜着身子倚在车厢内壁。他一边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一边想着这一年所发生的一切,时不时会在狭窄的车厢内微微伸展一下他的长腿。 过了两个时辰,天色渐亮。于长生起身,躬身走到车门处,掀开厚厚的帘子,目光看向前方。远处,一道狭长且暗淡的黄光横在山顶和天空的交汇之处。于长生心生怨恨,眼前之景虽美,可他却不喜欢上天这种带来希望的暗示,那像是在嘲笑他心中的绝望。 他埋下头,看向冷到颤抖的年轻车夫,问道:“此处离端州还有多远?” “公子,快了,天亮后就能到端州境内了!”车夫哆嗦道。 “我这还有些酒,你要不要喝几口暖暖身?”见车夫如此,于长生心生恻隐。 车夫惊喜道:“多谢,公子,多谢!” 于长生冷冷地笑了笑,缩回到车厢内。拿出一壶快要喝完的酒递给车夫后,他又曲着腿斜躺在座位上。此番他赶去端州,是为了杀一人,此人正是陆康。于长生很后悔,当初在幽州,没有杀了陆康,而且还被他骗了: 两个月前,沧州城外。于长生来到飞瀑寨总舵,同行的只有他手中那把沾满鲜血的剑。这将近十个月以来,他一直在北方各地奔波,目的就是为了一个:报仇!当年联合密谋陷害他爹北方各大帮派的二十二位帮主,已被他杀了其中的十五位,不过让他失望的是,他至今都未能从他们那些人口中得知谁是当初策划谋害他爹的主谋。 飞瀑寨总舵临近海边,那时秋风凛冽,刮到山寨里的风中总夹带着一股咸味。这飞瀑寨的总舵像是个渔村,每个人都在忙着修补渔网和船只。于长生走进总舵时,并没有人拦住他。见一个草屋门前坐着一个孩童,于长生走近,问道:“小朋友,你们帮的帮主在哪?” 那孩童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恶狠狠地盯着于长生,道:“你是个坏人!” 于长生忍俊不禁,道:“这点我并不否认。” 孩童站起身,走近于长生,抱着于长生的腿,大声哭道:“我抓到坏人啦!大伙,我抓到一位坏人了!” 听到那孩子的哭声,周围正在忙着劳作的大人才注意到于长生这位生人。不过,他们也只是抛来疑惑的目光,便没有过来质问,看似都很冷漠。 “生儿,不得无礼!”一位渔民打扮的妇人从屋内走出到孩童身后。她身材消瘦,一脸憔悴,看似十分劳累。于长生见她这般模样,口中又念着“生儿”这个他爹娘称呼他的名字,忍不住想起了他慈祥的娘亲。 可就是此时,他腹部一阵剧痛。嘶叫一声后,他低下头,原是那孩童用刀捅进了腹部。于长生勃然大怒,一掌将抱着他大腿的孩童拍死。孩童七窍流血后,双臂仍是紧紧抱着于长生的大腿,于长生原想一脚将他踢开,可突然觉得浑身乏力。 “哈哈!”那妇人奸笑道,“这刀上有毒!” 那妇人的笑声未落,于长生趁着她一时大意,咬着牙拔出腹部的刀丢向她。刀准准地刺进妇人的眉心,来不及摆出个哭丧的脸,她已倒在了地上。此时,大批手握兵刃的人从四周蜂拥而至,将于长生团团围住。于长生这才明白,方才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飞瀑寨的人为了迷惑他精心布下的局。 “哈哈!生儿,叔叔又见到你了!没想到你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隐侠!” 于长生缓缓转过身,对他说话的那人就是飞瀑寨的寨主赵杰。赵杰当年可是他爹的拜把兄弟,多年未见,他依旧是一副憨厚的模样。于长生怒瞪着他,觉得愈加乏力。 赵杰走上前,扶住于长生的手臂,憨笑道:“孩子呀,可别摔着了。想当年你小的时候,十分顽皮,有一次你从树上甩了下来,还是叔叔我接住了你!” 于长生想挣开他,可惜身子不听使唤。他的喘息越来越急促,虚弱道:“你怎知我会来寻你报仇?” 赵杰哈哈笑了两声,解释道:“我这么多出生入死的兄弟一个个被人杀死,除了你之外还会有谁呢?” “不对!”于长生摇摇头,“你怎么知道我还活着?” 赵杰不说话了,脸色有些尴尬。于长生登时醒悟,这世上还有一人知道他活着,那就是陆康。于长生一时急火攻心,气得口中吐出一滩血,他心中甚是后悔,当初竟然没有杀了陆康!他十分不明白,陆康为什么会向赵杰透漏他的身份。 赵杰轻轻拍了一下于长生的后背,叹道:“看来你猜到了!” “他为什么要向你透漏我的身份?” 赵杰轻轻地摇摇头,解释道:“当初勾结诸位谋害你爹的主谋,不是别人,正是陆康呀!” 于长生又吐了一滩血,他感觉如遭晴天霹雳。他哆嗦道:“那他......当初为何还要放过我?” “我想他是怕良心难安吧!不杀你,他良心上会好过一些。” “真是荒谬!”于长生道。 ------------ 第一八八章 最后三碗酒 赵杰轻轻拍了一下于长生的肩膀,道:“可事实就是如此。” 于长生抬起头,擦拭了嘴角边上的残血。他霍然发现,身上的气劲不知不觉中恢复了许多。他轻轻抖动双脚,能感觉到脚劲力道的存在。他心中暗暗惊喜道:“莫非是方才我吐的血可都是些毒血!” 他手捂住嘴,不让赵杰发现他微微挂在嘴角边上的偷笑。随后,他缓缓放下手,故意装作十分痛苦地长嘶了一声,虚弱道:“那他为何要谋害我爹?” 赵杰蹙了蹙眉,嘴角上却带有些笑意道:“你可知,当初你爹要率领北方帮派联盟的几万帮众赶赴洛阳,解救被义军围困的前朝太子?” 于长生嗯了一声,又道:“当初杀了陈永安后,他向我说起过此事。” 赵杰瞪直了眼,有些意想不到道:“那他肯定没有告诉你,当初是他向义军的大将军叶忘仇告密吧?” 于长生不说话了,眼中蹿着怒火。 赵杰哈哈笑了几声,接着道:“叶忘仇答应他,若是他能设法阻止你爹营救太子,就会向当今皇帝老儿给他封官封爵,且赏他黄金万两,良田百亩。” “那为何之前的几位帮主都不知道他是当初的主谋?”于长生有些疑惑。 赵杰瞪着他,沉吟半晌,才说道:“因为他当时只是你爹身边的一个随从,若是他暗中联络那几位帮主,怕是没人会搭理他,而且还会向你爹揭发他。所以,他找了我,要我暗地里出头联络各位帮主。” “你!”于长生整张脸都怒红了。 “没错!”赵杰脸上颇为得意,“他知道我一直以来对你爹心怀怨恨,所以就找了我,要我帮他联络其他二十一位帮主。” “你恨我爹?”于长生有些不明白了,明明赵杰和他爹是结拜兄弟亲如手足,为何会怨恨他爹。 赵杰哼了一声,眼睛眯成一线,道:“我当然恨你爹。当年我和他一起创立帮派,后来他当了帮主,还当了北方帮派联盟的盟主,而我却什么都不是。明明每次出生入死的都是我和几位兄弟,凭什么你爹当了盟主!” 于长生心中一阵凉意,觉得人世间除了亲生父母之外,没什么人是完全可以值得信赖的。他冷冷问道:“你是说,除了你之外,我爹其他拜把子兄弟也都同意谋害他?” “没错!”赵杰完全没有愧疚之心,反而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他轻蔑地看着于长生,像是将对余恨天的不满全都转嫁到于长生身上。他接着说道:“大家伙对你爹早就心怀不满了,只是没人敢第一个开口。若不是你爹贪图名利,想要靠救前朝太子殿下立功封爵,否则也不会有如此田地!” “我爹跟你们不一样!”于长生面红耳赤道,“我爹并非是为了贪图名利,而是为了民族大义!” “哈哈!”赵杰耻笑道,“你爹跟我们一样,都是一丘之貉,甚至比我们还要贪婪狠心。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会当上我们这些人的盟主!” 于长生不说话了,他只想拔剑杀了赵杰。这时,赵杰搀着于长生往屋子里走,脸上又恢复以往憨厚慈祥的模样,道:“长生,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今日看到你有如此长进,我心里也甚感欣慰。你我暂且将仇恨忘掉,好好痛饮两杯。你好好跟叔叔说说,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你不杀我?”于长生有些意外。 “杀!”赵杰哀叹一声,“你若不是非要杀我不可,我也不会杀了你!” 说着说着,二人已坐到桌旁。赵杰满上两碗酒,将一碗递到于长生面前,道:“待我们爷俩喝完三杯酒,我就要杀了你。” 看着赵杰眼中的那一丝神伤,于长生可以肯定,那一刻赵杰是真心在怜悯他,不像陆康那样虚情假意满嘴假话。他装作十分艰难地举起酒碗,端至嘴边,一饮而尽。 “好酒量!”赵杰赞道,说毕他也干完了手中的那碗酒。 随后,赵杰又往二人碗中倒满了酒。于长生看着酒碗中起伏不平的水面,低沉道:“若是我求你帮我杀陆康,你会答应我么?” “会!”赵杰毫不犹豫回答了,“不过我杀他并非是为了你爹,而是为了你。” 于长生觉得可笑,忍不住嘶笑出声来。赵杰有些不高兴了,脸色铁青道:“虽然是我动手杀了你。不过若不是他背弃当初誓言,将当年联合密谋铲除你爹的事情告诉你,你也不会来找我报仇。所以,害死你的人应该是他才是。此外,此番你回来报仇的事情也是他告诉我的,否则我也不会提早设下埋伏。” “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告诉我这件事情。他直说是陈永安逼他陷害我爹便是。”于长生越想越不明白。 赵杰想了想,猜道:“我和你爹当年是结拜兄弟,迟早有一天你会来找我的。所以他就想还不如将那件事告诉你,好让你到处去杀人报仇。如此一来,我就会明白,除非我杀了你,否则终有一日我会死在你手里。如今看来,他计谋得逞了,我确实是非杀了你不可!” 于长生心中苦闷,再次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喝完了后,他感觉有些晕乎乎的,迷糊道:“想必他会很后悔当初放了我。” “人都是这么矛盾!”赵杰感叹道,“没有人想当坏人,可是又不得不干些坏事!” 说毕,他干了手中的那碗酒。 倒第三杯酒的时候,赵杰显然慢了许多。他手中的还装着半坛酒的酒坛子像是只剩下一点点,断断续续地往二人杯中注入几滴酒。他看着慢慢满上的酒碗,道:“第三杯你可要慢点喝了。当年虽然我们大家伙都知道你们一家三口死在道上,却还要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去替你们一家人收尸。后来赶到时,你们家三口人的尸体都不见,我当时就有一种直觉,你可能还没死。没想到,我那时的直觉是对的。” 赵杰有点醉了,他说着说着,脸上就露出笑容。忽然,他整张脸像是被人往下扯,哭丧道:“可如今,叔叔又要动手杀你了!” ------------ 第189章 端州 于长生眉头紧锁,心想着赵杰这般痛心的模样应该是真情流露,因为赵杰没有在他面前作戏的必要。他端起眼前的酒碗,又是一饮而尽。见他一口气喝完这碗酒,赵杰有些着急,脸上显露几分不悦之色道:“都说了,这是最后一杯,你不必着急地喝完!” “动手吧!”于长生的眼眸暗淡无光,让人猜不透他此刻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你.......”赵杰气红了脸,他原以为于长生会拖延许久。“你这性子太过刚烈!”憋了会,赵杰又接着叹气说道。 “你可别舍不得杀我。”于长生冷冷道。 “我知道,若是今日我狠不下心杀你,日后肯定会被你所杀!”赵杰边说着话边拔出摆放在桌上的剑。那剑出鞘的身影很刺耳,在于长生听来的感觉像是寒冰刺骨。他闭着眼,呼吸的身影甚是沉重。此刻,他藏在桌面下的左手已经悄悄向右游走,摸在了挂在腰间那把剑的剑柄上。 他在等着,等着在赵杰动手的前一刻杀了赵杰。 赵杰的剑已经举了起来,剑尖直直对着于长生。从窗台照进屋中的白光落在剑尖上,闪着耀眼的光芒。赵杰右手握着剑,左手端起酒碗,喝了半碗,问道:“生儿,当初为何你不是先来找我,而是去找了陆康。莫非你心里就根本没有我这个叔叔。” 于长生讥笑两声,他不明白赵杰为何会在意这些。顿了顿,他才回答道:“我当初只想杀了那两人为我爹娘报仇,没想到这背后还有那么多秘密。” “若是陆康不告诉你这些事情,你还会来找我么?” “不会!”于长生直接说道。 赵杰脸色阴沉,他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沉吟了会,他抬眼看向于长生,说道:“如此说来,当初陆康若是没有多此一举将当初密谋杀害你爹的秘密告诉你,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嗯!” 赵杰再次端起了碗,这下他碗里也没有酒了。他咳了一声,眼神有些恍惚,道:“实不相瞒,即便当初没有陆康,也会有其他人背叛你爹的。” 于长生眼皮眨了一下。 赵杰接着道:“你爹为了他自己的封赏,全然不顾他人性命。要知道,前朝灭亡是大势所趋,你爹当时那么做全然是不顾几万帮众的性命安危。所以,你爹注定会遭到背叛,他这是自作孽,不可活。好好的当个盟主......” 剑光一闪。赵杰话未说尽,于长生突然拔出剑封了他的喉。凭赵杰的武功内力,于长生很难一剑毙了他的命。可他以为于长生中了毒,使不得半点内力,所以毫无防备。他张大了嘴,惊恐的眼睛里好似在说着难以置信。 没来得及多问一句,赵杰后仰摔至地上。于长生起身,缓缓走到赵杰身旁,随后屈身半跪,伸出手替赵杰合上双眼。他起身,握着剑走到屋外,没多久后,飞瀑寨内血流成河,帮内无一人能逃过一劫。 “公子,到端州城了!”车夫的话打断了于长生的沉思。回神之后,他咳了两声,躬身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马车。端州城虽地处南国,常年冬日里难遇雪期,可因这湿冷天气,冬天也会觉得寒气袭人。于长生站在端州城门口,此时城门紧闭,城墙上的民兵各个神情焦虑,像是有来敌将要入侵。于长生走到城门口,只听见墙上有人大声问道:“来者何人?” 于长生懒得抬起头,只是平视着眼前斑驳的城门,大声道:“过路人!” “来端州城做什么?” 于长生抬起头,冷冷道:“途经借宿!” “近日城内不对外地人放行,此刻天还尚早,你赶紧另外寻个落脚地吧。”城墙上的民兵大声道。 于长生怒形于色,喃喃道:“真是荒谬!不知是哪位知府胆敢擅自闭门封城。” 见他愣在那里,没有动静。城墙上的民兵又忍不住大声喝道:“还不快走!”这时,于长生抬起头看向墙上的民兵,眼冒金星!民兵察觉到他的敌意,立马举弓上弦对准了他。于长生沉沉地吸了口气,低下头讪讪离去。他其实并不打算在端州城内借宿一宿,只是想要进城购一匹骏马,赶去离端州城两百里地外的南岭。 南岭上有个南岭寨,此寨寨主名为祁汉三。于长生想去找祁汉三,是因几日前他重返幽州找到陆康家时,早已是人去楼空。后来经曾给陆康儿子当过奶妈的邻居口中得知,陆康一家去了端州,投奔陆康夫人的娘舅祁汉三,而那祁汉三并非是端州城的大户,而是城外一土匪山寨的寨主。 顺着端州城门外的大道,于长生走到附近的南山镇时,已是夜幕时分。在镇内一家客栈,从店小二口中打听才知:原是南岭寨想要抢劫端州城,端州城知府为抵抗南岭寨这些山贼土匪,组织城中百姓组成民兵团,两日前曾成功退了南岭寨寨主,且大伤南岭寨元气。这两日怕南岭寨的人突袭反击,才封锁端州城城门。 听此,于长生只觉得可笑。新王朝建立区区十年时日,依旧是民不聊生,草寇丛生。朝廷一时无能镇压山贼草寇,任凭百姓遭受打劫迫害。若是当年他爹能从洛阳城中救出太子,迁都北方,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景象?沉吟半晌后,于长生摇头叹气,他心里自然明白,若是前朝不灭,两朝各据南北两方,战乱不断,百姓只能是更苦。 出了客栈,于长生到镇上一马厩处买了匹马,便接着赶路去南岭。当他赶到南岭山下时,已是两更天。他刚下马,几串流火从四面八方冒出,一群手握着刀剑,面孔凶恶的大汉将他围住。 “哪里来的小子,竟敢闯入我南岭禁地!”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走近问道。看他那嚣张的架势,便知他在这群人中地位极高。 “我来是为见你们寨主!”于长生冷冷说道,他的眼里并没有这个有些趾高气昂的男人。 “哼!就你这个无名小子就想见我们寨主,也不撒泡尿照照.......” 剑光一闪!那男人话未说尽,就被于长生一剑封喉。 ------------ 第一九零章 条件 那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倒下之后,他的其余那些个围住于长生的同伙先是愣了半晌,再是往后退了几步。/read/102/他们举起手中的兵刃,哆嗦着身子,原先凶恶的目光变得惊恐。看到自己同伙死了,他们没有急着报仇,而是盘算着如何不成为第二个死在于长生剑下的倒霉鬼。 “还请少侠在此候着,在下这就去通报我们寨主!”原先跟随在络腮胡子男人身后的另一个男人说道。相比起那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他显得谦逊多了,丝毫没有嚣张跋扈的气势。 于长生霍然一个健步向前,举剑架在那男人脖子上,冷冷问道:“你就直接告诉我你们寨主在哪?我亲自去找他!” “好!好!少侠请息怒,我这就引你去见寨主!”那人哭丧着脸说道。说罢,他领着于长生走上,而原是堵在上山道上的那几名帮众急忙往两旁或身后散去。借着带路男人手中的火把,于长生被领到半山腰的一座屋子前,而他的身后十丈处,跟着那群贪生怕死的山贼们。 于长生看了看,那木屋子虽不算是精致豪华,可比起一路上见过的草屋棚子,还是显得舒适牢固许多。那带路男人抢了几步上前到木屋门口,抱拳道:“禀告寨主,屋外有一少侠求见!” 没等屋内回应,于长生便径直走进了屋中。带路男人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无可奈何,不敢多说半句话。进了木屋,屋内灯光明亮,大厅左侧合上帘子的卧室里还传出了男女床上**时的叫声。听着这声音,于长生心脏登时跳快,脸上多了两圈红晕。他重重地咳了两声,是想让里面之人听到他的存在。 “谁!”这时卧室传出了一女人的惊问。 “谁呀?”接着是一个男人粗狂的喝声,“哪个狗娘养的,敢坏老子兴致,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半晌,一个相貌粗狂的男人掀开了帘子。见到眼前站着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子,他疑问道:“你是谁?” “你就是祁汉三?”于长生问道。 “没错!”祁汉三怒说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敢闯入我屋中。那些个废物都去哪了,怎么让你这毛头小子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了!” 他口中的废物,自然是说他的那些个贪生怕死的手下。于长生冷冷笑道:“他们应该都在门外候着!” “你说什么!”祁汉三觉得有些丢人,“这些废物不阻止你?” “我杀了一个人,他们自然就都不敢阻止了!” “哼,都是些废物!”出乎于长生意料的是,祁汉三看起来很从容。祁汉三生了一会气后,问道:“小子,这三更半夜,你找我是为何事?” “我想要打听一人的下落。” “哦?”祁汉三有些惊喜,“莫非是陆康?” “你怎知我要找他?” “哼!”祁汉三逐笑颜开,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一个月前,他突然带着一家老要投奔我。我当时很是诧异,他在幽州住着大宅子,衣食无忧,好端端来投奔我这个穷亲戚干嘛,原来是你要杀他!” “你就确定我想杀他?” 祁汉三冷哼一声,心想着老子在道上混的那么久,这点要是察觉不到的话,还能活到今天? “陆康人呢?”于长生瞪着祁汉三问道。 祁汉三整理了一下衣裳,拍了拍上面的尘土,从容道:“你别吓唬我!我若是不说,看你能拿我怎么办?” “我杀了你!” “杀了我你就一辈子都别想知道陆康的下落!” “他不在你这寨子里?” “没错!” 于长生眉宇间有些失落。顿了顿,他接着道:“我杀了门外你那些帮众?” “哈哈!”祁汉三忍不住笑了几声,“就那些个没用的废物,杀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我杀了里面那个女人!” 祁汉三笑得越来越大声了,道:“女人是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于长生心里有些窝火。祁汉三这么说,是把师姐凌烟冷也一道贬得一文不值了,他的右手已经摸在了剑柄上,若是祁汉三再敢多说一句,就杀了他。这时,祁汉三嗫嚅了一下,也不笑了。二人安静了一会,于长生的怒气渐渐消去,祁汉三这察言观色的功夫让于长生十分佩服。 突然,一个女人冲了出来,她**的身子在烛光下闪着光芒。于长生没见过**的女人,他低下头,忍住不看,也不多想。女人走到祁汉三面前,抬起头连连拍打祁汉三的身子,嘴中骂道:“好你个祁汉三,老娘任劳任怨跟了你几年,没过一天安稳的日子,还被你看得如此低贱,真是个白眼狼!” “你这不知廉耻的贱人,赶紧滚开,当着外人的面光身子走出来,你让我这老脸往哪搁!”祁汉三抬起手臂,连连打了女人几个耳光。二人纠缠了一会,祁汉三蛮力一推,将女人推倒在于长生面前。低着头的于长生还是看到一丝不挂的女人,他急忙抬起头,看向屋内悬梁。突然一道光映在悬梁木上,他陡然警醒,拔出手中的剑,一剑杀死了面前的女人。 “哐”的一声,一把刀从女人手中掉落到地上。于长生冷冷地打量着女人,不再面红心跳。色字头上一把刀,他隐隐约约明白此句的意思。他抬眼留意了一下,祁汉三对这女人之死果然没有半分伤心。 祁汉三失落地叹了一声,道:“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挺警惕!在如此一个如此丰满的女人面前竟不为所动。” 于长生冷哼一声,心中暗暗道:“这世上,能让我心动的女人已经死了!” 祁汉三坐到椅子上,气定神闲地喝了一杯酒,又道:“小子,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你要想打听到陆康的消息,就得答应我做一件事。” “何事?” “杀了端州知府卢远志。” “好,我答应你,明日就带他的人头来见你!” “等等!”祁汉三叫住于长生,“端州知府卢远志可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若不是他,端州城早就被我们南岭寨洗劫一空了。” “那又如何?”说毕,于长生便没了人影。 祁汉三喃喃道:“看来......看来我这外甥女婿是非死不可了!” ------------ 第一九一章 陆康下落 端州城外,南岭寨内。 祁汉三梦中醒来,他斜眼往窗外看去,此时天上厚厚的乌云压得很低,红日也被遮挡得没有半点踪迹。他张开双臂往两边抓了抓,才想起素日里睡在枕边的夫人于昨夜死在于长生剑下,手抓着那铺垫在身下不怎么光滑的棉絮,他突感到有些寂寞,不由得想起了他嫩白细腻的夫人来。 “你醒了!” “谁!”祁汉三惊得自仰起身子坐到床上,侧头看去,只见于长生正坐在桌上,嘴上还在慢悠悠地含着一茶杯。那茶杯中还冒着一团滚烫的热气,从里头冒出的热气扑到于长生的脸上后,在他的鼻尖上凝聚出一两滴晶莹的珠子,还闪着一丝透亮。 祁汉三定了定神,怨道:“还以为是谁呢!你答应我的事情都办妥了?” 于长生向后歪了身子,右手像是在地上提起什么东西。“噗通”一声,一个血淋淋的脑袋被提到桌子上。 “啊!”杀过不少人也见过不少死人惨状的祁汉三还是惊了一下,他急忙起身,走到桌子前,怔了一会,才叹道:“真的是卢远志!” “人头我带来了!你该告诉我陆康躲哪了?”于长生冷冷道。 祁汉三右手去抓卢远志凌乱的头发,再将卢远志的脑袋提起来,左手连连拍打卢远志死灰般的脸颊,狞笑道:“卢知府呀,看到你死无全尸,我倒为你感到有些难过了。你倒是个好官,若是放在治世,你定会是个为我等屁民作主的好官。可惜啦!” 于长生冷冷地斜眼瞥了祁汉三一眼,心想道:“虽是祁汉三要我去杀卢知府的,可此时他看上去倒不像是假仁假义。而且他也说得没错,这卢知府若放在太平盛世,决计会是个好官。” 祁汉三出神地看着卢远志的头颅许久,才将他的头颅丢出门外。他还走到门口处,对两名手下吩咐道:“把他的脑袋丢到这附近的荒山野岭,给山狼吃了。” 见那两名手下提着卢远志没了声音,祁汉三才转身走回到于长生身旁,哀叹道:“你不该杀他!” 于长生面无表情道:“陆康此刻身在何处?” 祁汉三笑着入座在于长生身边,问道:“若是老子告诉你陆康的行踪了,你会不会杀了我?” 于长生摇摇头。 祁汉三身子微微往后一倾,背手问道:“老子凭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于长生倏地一下拔出桌上的剑,吓得祁汉三微微一颤。于长生抬眼打量着剑身,另一只手也随之擦了擦那剑上的尘埃,冷冷道:“杀了你,只怕是那脏了我这把剑,你不配死在我剑下!” 祁汉三羞得脸红耳赤,咬牙道:“既然怕嫌脏了你的剑,昨夜你为何要对贱内下手!” 于长生鄙夷地看着他,冷笑道:“在我眼里,你远远不如她!” 祁汉三没话好说。憋了一会气后,他脸上的怒色消去许多,他眯眼看向于长生,眼神里好似动了坏心思。于长生也瞪着他,而且眸子里的杀气看似越来越足。于长生右手突然一动,将剑利落地插回到剑鞘之中。那尖锐的声音,听得祁汉三毛骨悚然,他屁股悄悄向旁挪了挪,尽量疏远于长生。 定了定神,祁汉三才道:“老子向来实话算话。四日前,陆康就收到了一封信,是他以前在幽州的手下五百里加急送来的。信中说飞瀑寨寨主被杀,还说几日前有一公子到旧居找他。他当时看完信后,立马就带着妻儿离开了我这。他还告诉我,要是有人向我问起他,就直说没见过他。这小子忒不厚道,若是真有仇人找上我来,我要事不开口,岂不是要惹祸上身!” 说到这,祁汉三有些生气。顿了顿,他才接着说道:“这家伙真是卑鄙!还以为老子好糊弄,若不是念在我那外甥女这些年对我孝顺,老子真想叫人劫了他们家!” 听罢,于长生哼了一声后,霍然怒起身! 剑光一闪!他再次拔出了手中的剑! “你这是做什么?”祁汉三有些惊慌,“我这不是在告诉你陆康的下落么?” 于长生虽是怒不可遏,可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杀气,怒目而视道:“陆康岂会告诉你他真正去处?如此看来,你并不知道他在哪。” “哈哈!”祁汉三这下没了慌乱,“你当我祁汉三是什么人了!陆康走了,若是有人找上门来,老子交待不出他的行踪,岂不是被他连累当个替死鬼了!” 祁汉三露出狡黠的笑,遂道:“那天陆康走了之后,老子便派人偷偷跟在他们后面。昨天老子派去的人才给我传回信,说陆川一家到了洛阳,如今住在一家洛阳城南一家王姓宅子里。” “在洛阳城南中,王姓的人家怕是不少吧!” 祁汉三脸上的笑依旧,他看似已猜到于长生这么说。他摸着颔下不怎么长的胡须,说道:“那王姓人家是在城南的闹市中经营一家珠宝铺的,这可不难找了吧。” 于长生点点头,道:“果真是老奸巨猾!” “若是没这点心思,老子哪能活到今天!”祁汉三呵呵乐笑,在他看来,骂他狡猾就相当于在夸赞他。 “你放心吧,陆康决计就在洛阳,老子既然答应跟你做这桩交易了,是不会骗你。在黑道上混那么久,这点信誉还是要有的,否则黑道上的朋友哪里容得下老子!”祁汉三越说越起劲,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你会不会向他通风报信?” “呵!”祁汉三立马拉下脸,啐道:“就这想陷害老子的王八羔子,老子怎还会担心他。只是可惜我这外甥女,嫁给了一个不是东西的东西!” 于长生轻蔑地笑了笑,直接说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祁汉三瞥了他一眼,道:“你还是快去洛阳吧。估计王家只是陆康暂时落脚的地方,等他找到了好的去处,就找不到他啰!” “从昨夜到现在,为何你都没打听过我身份?” “若是你来杀我的,我定会问清楚,死个明白!可你不是冲着我来的,我又何必要问。在江湖上混,多知道些事情未必见得是件好事!” 于长生走出祁汉三的屋子,纵身跃起,消失在南岭上斑驳的树影中。 ------------ 第一九二章 红英 三日后。 洛阳城内雪花扬扬,不同于北国风光,洛阳下雪的时候天空不见高照的红日,有的只是阴沉沉的云。阴云云层压得很低,让人看着觉得就如悬在头顶。兴许是阴云笼罩,那纷纷落下的雪花也有些灰暗。于长生握着他的剑,健步如飞地踏过洛阳城门。底下一层看似不干净的积雪,天上团团愁云不散,整个天地仿佛都陷在一种压抑的氛围之中。 于长生在洛阳城南街市转了一圈,这街上只有两家珠宝铺,他先后到两家珠宝店向伙计套了话,得知其中一家的确是一位姓王的富人当掌柜。随后,他找到了一卧在客栈的乞丐,打发了一些乞丐银两,在乞丐的引路之下,他找到了那王姓掌柜家府。 乞丐走后,于长生纵身跃起,直飞过王家的墙,落入到王家的后院花园。王家是做珠宝行当的,家府内的建筑修饰自然是气派豪华。可于长生无心去欣赏王府的精致美景,东张西望,寻着王家迎客用的厢房去处。没走几步,只听到有人大声喝道:“大胆贼人,敢闯入我王府偷窃!” 于长生勃然大怒,蓦然回头看向身后左侧,只见几名王家带刀的护院正挥着刀气势汹汹地朝他砍来。于长生没想着要取他们性命,在乱刀之中灵巧地左闪右躲,好不悠哉!没一会,于长生便将那几名护院的手折伤,还掐着其中一名护院的脖子问道:“你们府内几天前是不是来了一家陆姓的访客?” “是是是!”那护院惊魂失魄答道。 “快带我去找他们!” “好!好!”那护院迷迷糊糊地说道。愣了一会,见他没有任何指示,于长生冲着他耳边喝道:“往哪边走!” “这......这边.....走!”护院抬起手指向东南方向的小径哆嗦道。于是,于长生挟持着护院往护院所指的方向走去。而其他被打伤的护院没有紧跟着他们,而是急忙跑到大厅通报王家的管家和老爷。 一盏茶的工夫后,于长生被带到王家的厢房。此时,在厢房外的院子里,一位妇人正陪着一对年幼童男女在嬉戏玩雪仗。 “这位便是陆夫人了!”那护院指着妇人说道。听到动静,那妇人抬起头,朝二人看去。见得妇人容貌后,于长生松开了手中的护院,朝着妇人走近。护院解脱后,当即拔腿就跑,一溜烟便没了人影。看到于长生腰间挂着剑,妇人怔了一下,抱住那一对童男女,惊问道:“你是谁?” 于长生没有回应她,而是面无表情地朝着妇人和那对童男女缓缓走近。眼前这个妇人,他甚为熟悉,正是当年伺候的他一位贴身丫鬟红英。那时,红英还是个十六七岁的丫鬟,于长生只记得,当年的她温柔体贴,声音甜美,相貌清秀。没想到,如今她竟成了仇人陆康的妻子,也是祁汉三的外甥女! “你究竟是谁?”红英再次问道。她其实很害怕,只不过为了怀中的一对儿女,她不得不让自己壮起胆子。 于长生停下脚步。心想着,她记不得我倒也好,免得待会下不了手。他冷冷地看着红英,问道:“陆康人呢?” “你找老爷!”红英一时红了眼,“你是少爷?” 红英究竟还是认出了于长生。“想必她也清楚我来是为了杀陆康的?”于长生心想道。他点点头,冷冷道:“红英,多年未见,没想到你都成为两个孩子的娘亲了!” “少爷!”红英双膝跪在地上,脸上陡然多了两行热泪,“少爷,念在红英曾服侍你多年的份上,你就放过我们一家吧!”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于长生断然拒绝! “我可以放了你们母子,可我不能放了他!”他说道,这已是他最大的宽恕。 “少爷!求你了!”红英朝地上连连磕了几个响头。没几下子,雪地上就多了一团血印。 “娘!”她身旁的一对儿女也跟着哭了起来。 于长生走到红英身前,冷冷说道:“红英,即便是自尽在此,我也要杀了陆康报仇!不过我劝你好好想想,若是你也去了黄泉,留下的这对子女谁来照顾?” 红英这时扑上前,抱住于长生的腿,嘴里还不停哀求着。于长生十分警惕,一把踢开了红英,此前他因为别人苦肉计曾遭过不少罪!红英绝望地摔在地上,哭道:“陆康呀,陆康呀!当年你若是狠心点,今日我们还会遭这般罪么!”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于长生心中叹道。他明白人都是自私的,他和红英的主仆情谊也在那句话后彻底没了。他抱起陆康的儿子,朝着四周大喊道:“陆康,你快出来,否则我杀了你儿子!” 见此,红英更是泣不成声!整个人瘫在地上,心比雪还冷! “放开我,快放开我!”陆康的小儿子拍打着于长生的脸说道。陆康的女儿也扑过来,咬着于长生的腿。于长生忍不住怒气,一脚将陆康的女儿的踹飞到几尺之外的雪地上。 “娘,好疼!”陆康的女儿趴在雪地上痛哭道。 陆康的小儿子闹得更厉害了,直抓着于长生的两边耳朵,想要掰断。于长生也没给他好脾气,抬起左手狠狠扇了几道。“呜呜!”小儿子立马暴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声。于长生拿他没办法,也没去勒令他安静。而是四周环望,喊道:“陆康,你再不现身我就杀了你儿子!” 许久,陆康仍是不见人影。于长生将陆康的儿子放至地上,问红英道:“红英,陆康究竟到何处去了?” 红英趴着说道:“他方才是去后院了!” 于长生咬咬牙,心想着是不是方才混进后院时,就被陆康看见了。而此刻,他早就逃之夭夭了。于长生看着红英,冷笑道:“他为了逃命,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顾!没想到,你竟嫁给这种人!” 红英抬起头,幽怨地看着于长生,道:“陆康再不济,也比你爹这个禽兽好多了!” “你!”于长生眼冒金星! 红英瞪着他....... ------------ 第一九三章 救命恩人 这时,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于长生回过头,只见一个身穿锦袍,腰缠金带的体胖男人带着四五十位着装统一的护院急急赶来。于长生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心想着这富态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王家的老爷。转瞬之间,他一个健步到王老爷身前,剑架在王老爷的右肩上。方才还一副凶狠模样的王老爷霎时没了霸气,他两腿索索发抖,抱拳哀求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在下只是......只是来看下发生了何事。” “这里没你的事,你若是多管闲事,就休怪我剑下无情!”于长生冷冷道。 “是是是!”王老爷连连说道,他整张脸都吓得惨白。 于长生收回了剑。王老爷直盯着他,缓缓往后退。退出有一丈多远,他举手下令道:“还不快滚!” 没一会,王老爷就带着护院们退出了厢房的院子。于长生走到红英身旁,问道:“红英,我爹向来待你不薄。” 红英抬起头,她看到于长生脸比灰蒙蒙的天还要阴沉。她用手中的帕子擤了一把涕泪,眼露恨意说道:“当年我和陆康两情悦,他便去向你爹请求赎回我丫鬟之身。可你爹这个禽兽,非但不念及我们夫妻和你们家这些年的主仆情谊,还强行占有我的处子之身!后来,你娘知道了。还以为她是个明白是非的夫人,没想到她知道后非但不生你爹的气,反倒还怪我下贱勾引你爹!便当着全府下人的面教训我,毁我名声!” “不可能!”于长生直摇头,“我爹娘不是那样的人!” 红英此时又是泪流满面,啐道:“若不是这样,陆康又怎会要背叛你爹!甭管你信不信。你爹就是个禽兽,你娘就是假仁假义的毒妇!” “住口!”于长生的剑已到红英面前。他当然不信红英之言,也容不得红英对他爹娘的半点诋毁。红英瞪着于长生,仰天发出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突然,她不笑了,身子往前一倾。于长生的剑穿过了她单薄的身子! “娘,娘!”她的一对儿女跑过来围在她身边放声痛哭。红英双手分别抚摸着儿女的脸,不舍地看向二人。于长生怔了怔后,才收回被鲜血染红的剑。他有些无措道:“你......你为何要......” “少爷!”红英喘着气虚弱说道,“我以死证明,我方才所说的没有半句假言!” “笃”的一声,于长生手中的剑弃在了雪地上。红英的气息越来越弱,接着哆嗦道:“少爷,你说的一点没错,陆康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竟然.....竟然为了逃命......” 她的呜咽声在这阴沉的天气里显得十分凄凉! “可......孩子是无辜的。求你......求你放了......”此时,红英已奄奄一息。 “你放心,我不会为难这两个孩子!” 红英长长地松了口气,她颤抖地抬起右手,道:“少爷.......” 于长生愣愣地伸出手,握住了红英的手。红英的手虽然很冰凉,却让于长生心中感到一阵暖意。他想起小时候,无论到哪,红英都会牵着他的手。 微微一笑后,红英闭上了眼。于长生心中一阵苦楚,他闭上眼,不让眼中的泪落下。而陆康,一直都没有献身,看来他真的是抛弃妻子儿女,一个人逃了。 “王老爷!”顿了许久后,于长生睁开眼喝道。 “大侠,大侠,有何吩咐!”没多久后,王老爷弯着腰,像个下人一样狼狈地跑到于长生面前。 “这两个孩子你要好生照顾着!我每年都会过来看望他们一次!若是他们对我说你对他们有半分不好,我绝不轻饶!” “是!是!大侠你放心!”王老爷连连点头答应道,“在下一定待他们如亲生儿女!” 于长生转过身,蹲到两孩子面前,抚摸着他们的头说道:“你们只管恨我,我会再来看你们!” 说罢,他纵身一跃,没了身影。 夜幕时分,偌大的酒家里就只有五六个打尖的客人。于长生歪着脑袋,趴在桌上,眼前是七八个东倒西歪的小酒坛子。他原想喝个烂醉如泥,无奈越喝越清醒。他的脑海里,尽是小时候和红英相处的情景。见旁边两桌客人,一桌是两个大老爷们对饮长谈;另一桌是三个书生模样的文人在对酒赋诗。唯有他一人,是孤独一人的,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忽然,他想到了一人: “洛阳城东,长柳桥西,有一家卖丝绸布匹的店。公子若是路过洛阳,不妨到小女家中作客。” 一年前,一位到洛阳探亲的何姓小姐曾救过他性命。于长生陡然直起身子,喃喃道:“既然都到了洛阳,何不去拜访下救命恩人,也好还欠她的恩情!” 在闹市中买了些手礼,于长生便向人问路寻到城东的长柳桥。走过桥,到了桥西的街道上徘徊了两道,没见着一家丝绸店。找了附近的掌柜询问,才知那何家的裁缝店三个月就不做生意了。按着一位掌柜的指示,于长生找到了何家,轻轻敲了敲门。 许久过后,没人开门,于长生又敲了几下门; 一会后,见仍未没人答应,于长生刚想要敲第三下,门终于开了。开门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一张哭丧满是皱纹的脸。 “公子你找谁呀?”老人问道。 于长生一揖道:“老人家,冒昧问一句,何小姐可是你闺女?” 老人眼睛突然闪烁光芒,惊道:“公子贵姓,怎会认识我家馨儿。” “在下姓于,失礼了,”于长生又是一揖,“一年前,在洛阳城,何小姐曾救过在下一命。今日前来拜访,是为答谢昔日救命之恩。” “唉!”老人的眼中霎时泪光闪闪,“公子你来晚了!馨儿,她,她走了!” “走了?”于长生眉头一蹙。 “公子你快快走吧!别让人看见了,害你惹上麻烦!”老人急道。 “麻烦!”于长生眼睛射出一道精光,“何老爷,何小姐她......” “她死了!” 于长生如遭迅雷劈中! ------------ 第一九四章 洛阳谢家 “公子,你的心意我会烧香告诉馨儿的,你还是快走罢!”老人见于长生许久没有反应,便要关上门来。 “老人家,等等!”于长生陡然回过神来,伸出左手堵在两边门木的缝隙。老人一惊,怕夹到于长生的手,便立马停手。 “老人家,何小姐是......”于长生不知该如何开口问何小姐的死因。 老人眼中登时闪过泪光,他垂头哀叹一声,苦道:“公子,馨儿是被城中江湖名门世家谢家的谢公子给逼死的。我劝你还是别问了,这谢家在朝廷和江湖上都颇具声望,我告了官也不管用,反倒还挨了半百个板子!” 说着说着,老人脸上松垮的皱纹已被老泪填满,他抬起头缓慢地擦拭掉脸上的泪,道:“公子,你赶紧走吧,若是被谢家的人撞见了,可就......” “那谢家的公子要想逼迫何小姐做何事?”于长生心中已起了杀气。 见于长生不依不饶,老人家只好快言说道:“当初那谢公子想纳馨儿为妾,带人上门提亲。我家虽不是什么阔绰的大户人家,但日子也算过得凑活,自然是不想馨儿嫁到名门当小妾受人欺负,所以就没有答应。没想到,谢公子一怒之气竟命人砸了我们家的店,还抢走了馨儿!馨儿被带到了谢家后,当天就撞墙自尽了!” 老人脸上的泪越来越多,整个人看上去又消瘦了许多。于长生听明白之后,心中怒火熊熊燃烧。他咬着牙,憋着怒气对老人一揖道:“老人家,在下先告辞了。不过您放心,在下定会杀了谢公子替何小姐报仇!” 老人还想劝阻,哪料到于长生转瞬之间就没了人影。 夜已深。 于长生走到谢家门口。门口处,金光闪闪“谢府”二字门匾下,只有两名带刀守卫。于长生手握着剑,走到门口。 “来者何人?”他还没走近,其中一名守卫便喝道。 于长生眯着眼冷冷地看着两名守卫,直说道:“我来找你们公子,快去叫他出来。” 守卫阅人无数,那识人身份能力自然是非同一般。见于长生气质冷傲,就猜想到他不是一般人,便抱拳道:“阁下是谁?” “叫你们公子出来了,自然就会知道我是谁!” 两守卫看于长生的言行傲慢,不敢得罪,实话说道:“不瞒阁下,公子此刻并未在府上!” “哼!”于长生怫然不悦。 “阁下请息怒!”守卫又道,“要不阁下先到府中坐着稍等片刻,在下这就去通报我们老爷!” “那你们公子去哪了,什么时候才回来?” 两名守卫面面相觑。顿了顿,其中一位才说道:“公子是......是......去外地办事去了,具体是何事我们就不得而知。此外,他大概要到下个月才能回来。” 剑光一闪!于长生的剑顷刻之间就架到了站在大门右侧守卫的脖子上。 “阁下请饶命,小的只是个看门的,什么都不知道呀!”站在右侧守卫求饶道。 于长生侧头看向左侧的那一名守卫,盯着他的眼睛冷冷道:“我接下来问你话,你若说一句不知道,我就在他身上刺一剑!” “阁下饶命,我们可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左侧的守卫立马跪地哀求道。 “你们少爷在不在府中?”于长生厉声道。 “不不在!”右侧守卫吓得后背紧紧贴在门柱上。 “那他人到何处去了?” “在下真的不知呀!”右侧守卫愁眉苦道。 于长生看向左侧的守卫,冷冷笑道:“他说不知道了!” 说罢,他一跃至左侧守卫身前,举起手中的剑,道:“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也说不知道,我就砍去你的手;你若是说了实话,就可以免去此苦,断臂则是他了。” 于长生的眼光落在右侧惊魂失魄的那一守卫身上。左侧守卫愣愣地点头,他刚要开口,右侧的守卫急道:“阁下,我说,我说。实话告诉你,少爷他......” “他是去苏州了!”二人异口同声道。 “他去苏州做什么?” “为了参加江南名门赏花比武会!”左侧守卫抢先说道。说完,他脸上先露出浅浅的笑。 “这才三月份,江南名门赏花比武会可是在六月举办。”于长生疑道。 “少爷在江南一带有不少江湖上的朋友,”右侧的守卫急道,“兴许是要沿路拜访些江湖朋友。” “此外,江南天暖宜人,美人不少,”左侧的守卫补充道,“我们少爷向来风流,说不定这几个月都在哪位姑娘的温柔乡里。” 剑光闪了两道!两名守卫倒在谢府门口。 三日之后,夜里,于长生又去拜访了何家。开门的仍是那个老人,他一见到是于长生,立马抓着于长生的手,将他扯进门里。进了门,老人提着灯,将于长生迎向家中大厅。上了茶后,老人凑到于长生身边,小声道:“公子,那谢家的两个守卫可是你杀的?” 于长生点点头。 老头眼中霍然射出一道精光,骇然道:“这两天官差来找过我,还把我带到衙门审问,不过你放心,我可什么都没招!” 于长生欣然笑了笑,他长呼了一口气,叹道:”可惜那谢公子不在家中,否则我就能杀了他为何小姐报仇!” 老人看着于长生,感激涕零道:“公子,小老儿不知该如何答谢你是好!” “老人家,可千万别这么说!”于长生急摇手道,“本是我该答谢何小姐才是!只可惜我来晚了,未能亲口向她道谢!” 老人又是老泪纵横! 于长生起身,扶着虚弱的老人,道:“老人家,今夜我来是向你道别的。你放心,三个月内,我定会杀了谢公子!” 老人紧紧抓着于长生的手,道:“公子,可千万要保重了。小老头我定会每天在家中,为你诵经念佛!” 于长生从手中掏出一包银两,放在桌上。 “公子,万万不可!”老人松开于长生的手,走到桌旁,拿起拿包银子。可他回头时,已不见于长生。 ------------ 第一九五章 初见 转眼间,就到了六月。这三个月,于长生都在江南一带,一边打听着陆康和洛阳谢家少爷的行踪,一边在找昔日联合密谋陷害他爹的北方帮派联盟的各位帮主报仇。到如今,二十二帮的帮主已被他杀了其中十七位,只有济南大明山庄的庄主陈玉华;福建武夷山义聚帮的帮主董萧廷;长安城外白家堡的堡主白大伟和湘西清风岗的帮主张清风还没死在他剑下。 然而陆康和谢家少爷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毫无音讯。眼见这江南名门的赏花会召开在即,于长生便赶去苏州。六月十四那天,于长生到了虎丘花间派。花间派内,百花争艳,琴音袅袅,女弟子们各个更是不输娇花,一个赛一个好看,让前来赴会的名门子弟们看得目不暇接,赏心悦目。于长生鄙夷地看着各个痴迷美色的名门公子哥们,心想着:若是我师姐在这,你们岂不是要将她夸上天!” 在他的心里,花间派的这些女弟子们虽是各个美貌如花,可若是跟她那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姐凌烟冷比起来,就相差许多,根本就不如他法眼。混在人群之中,于长生也不理会前来向他抱拳问话的人,只是在忙不迭地找着洛阳谢家的公子。令他失望的是,那谢家的少爷公子直到此时还未献身。“莫非是谢府家中的守卫被人杀死在自家门口,吓得那谢公子不敢出门?” 于长生摇摇头,心中暗自否定了这个猜测。这三个月以来,他回过洛阳三趟,偷偷潜入谢家时并没有听到或见到那谢家公子。“那谢公子风流成性,花间派又这么多美女子,他怎么会错过此番与美人搭讪的好机会!”想到这,于长生又给他自己吃了颗定心丸。 直到夜里,于长生才见到谢家公子。那是在花间派招待贵宾的晚宴上,宴会上有很多人,于长生一个都不认识,只知他们都是些江湖上赫赫有名世家的子弟,其中最富盛名的莫过于长安的柳下世家。 于长生想着:“若是我混在人群中突然刺杀那谢家的公子,虽说杀他不是难事,可若要在如此多的高手包围之中全身而退可就难得多了。搞不好还会被人擒住。” 他张望了一下,突然惊喜,心想道:“若是我站在云岩寺塔顶上,倒是可以趁着那姓谢的一时疏忽,向他投掷暗器。到时候直接从塔顶上逃走,倒不是件难事!” 突然,周围一片骚动,于长生有些惊讶。只听见身后的两个男人在激动说道: “终于等到赵熙若登台献舞了!” “是呀!她可是天下第一美人!” ...... 于长生放眼望去,他倒不是对这所谓的天下第一美人感兴趣,而是在观察时机。没想到,这周围的所有人,全都将目光放到了即将登场的赵熙若身上。于长生苦笑道:“他日若有机会,还得好好感谢这天下第一美人一番!” 半晌之后,于长生已到云岩寺塔顶。正所谓一览众山小,他站在高耸入的云岩寺塔顶上,能看到眼皮底下所有陷入痴醉的男人。于长生抬起头,只觉得那天上的星星举手可得,一时间,一阵“高处不胜寒”的寒意袭上心头,惹得他瑟瑟发抖。 随后,他双指从怀中夹出一根毒针。就在此时,韵律活泼的鼓乐声响起,于长生惊了一下。他看到人群围着的中央,天下第一美人赵熙若开始跳舞了。他原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谁知等到清醒时候,赵熙若已经快跳完一支舞。他没想到,他竟会对师姐凌烟冷以外的人痴迷。没有多想,他立即甩出手中的毒针。那毒针与风声摩擦的声音,隐没在底下男人一波又一波的惊叹声中。最终,毒针准准地刺进了洛阳谢家的少爷心脏。 顷刻之间,谢家公子七窍流血,从椅子上上摔落。 “少爷!”谢家公子身后的两名随从骇然喝了一声。“有刺客!”当场陷入一片混乱! 于长生见谢家公子已死,冷笑一声后,便施展轻功离去。“夜恒,是夜恒!”他听到底下有人惊呼道。他没有回头,只在心中打了一个冷颤。当着天下英雄的面敢出手伤人,他不知道几日后江湖上又要怎么传他的事迹。塔顶高处的风清透刺骨,于长生有些了厌倦了这样打打杀杀的日子。“你是否是厌倦了热闹,还是本来就喜欢安静?”他自问道。显然,他心中也有了答案。 一盏茶的功夫后,于长生回头,身后那片漆黑的树林里,除了蝉鸣声外和风摇树梢的声响外,几乎再无其他的动静,至少是没有人的。他落在一棵大树下,懒散地倚在爬满藤条的树干,缓缓闭上眼。 夜深人静的时候,人总会想起平日里不敢去面对的事情,于是,凌冷眼的颦眉蹙宇的模样又出现在他脑海之中。他能听到她的笑,他闻得到她身上散发的香味,可她明明近在眼前,就是抱不到她。这种痛,他永远都摆脱不掉,也不想摆脱.....所以,他喜欢热闹。 风声,突然急了! 于长生霍然睁开眼,只见头顶上五六个身影忽忽而过,瞧那轻功便知是几位高手。没多久后,风声又急了!于长生再次睁开眼,又一个身影从天划过,若是那人身上闪着光,就是流星了。“他看上去像是在追赶方才那拨人!”于长生心中想道。 对于其他的恩怨,他从来就不想理会。他无缘无故地冷笑了一声,再次闭上了眼。他以为这下可以好好享受这山林的宁静了,没想到一个身影又从上空掠过。于长生坐不住了,心想:“连连出现数位高手,想必这后头还有不少人会赶来,我还是快走吧。” 他施展开轻功,往前方赶去。没一会,听到前方有打斗声,于长生悄悄走近,接着月光,他看到一个男人举剑疾步如飞得朝着一对男女刺去。那对男女中,男人已经晕倒躺在地上,女人竟然就是方才把你迷住的天下第一美人赵熙若....... ------------ 第一九六章 幽州三杰 没做多想,于长生登时拔出剑飞奔而去,趁那男人不备,于长生砍去了他一只手臂。 “啊!”男人的惨叫声震响山林!到后来,于长生才知道,这个被他断去手臂的男人竟是江湖人称“天山五丑”中的一位——天山老二。而天山五丑五人,则是他的师兄。只不过当年五人为了争抢师姐凌烟冷要决一死战,惹得师父凌浮子一气之下带着凌烟冷下了天山,且决定从此不与五人见面。 当时,天山老二断臂之后,天山五丑落荒而逃,于长生也随之消失在了黑暗的夜色中。二十年后,再想起此事,于长生心里有些后悔。当时被他从天山老二剑下救走的男人,便是后来成为令江湖人闻风丧胆,恶贯满盈的“邪神”柳下无痕。 那夜过后,于长生回了趟洛阳,将亲手杀害谢家公子替何小姐报仇一事告知了何家老头。老头听到后,感激涕零,便留了他在何家呆了几日。于长生当时心想:“这些时日总觉得累了,在何家歇息几天何妨不是一件美事!” 没想于长生在何家一呆就呆了一个多月,每日他都坐在桌旁,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听何老伯说些见闻,这些见闻虽都是些市井小百姓的寻常小事,在他听来却觉得乐趣有味。离开了何家后,他继续他的复仇之路。除了不知去向的陆康外,其他还没寻仇的四位仇人则是各在东西南北一方,这将又是一番奔波。想到此,于长生心中又是觉得疲惫。离开洛阳前,于长生去了一趟城南的王家看望红英的一对儿女。没想到到了王家,竟从王老爷口中打听到了一些关于陆康的消息。 王老爷说,陆康日前曾来过一封书信。信中说到,陆康如今已藏在安全隐秘处,过两天打算派幽州三杰来接走他的儿女。于长生当时便觉得此事有些蹊跷,陆康当初为了自己性命宁可抛弃妻子女儿,如今却要派幽州三杰来接人,幽州三杰应是知道陆康行踪的,否则怎么会将儿女转交到陆康手中;若是不知的话,那岂不是陆康在设计引他出洞? 寻思许久,于长生想到一计。当天夜里,他只身一人来到城内海川帮总舵。海川帮帮主与幽州三杰乃陈年至交,于长生跳上海川帮内的瞭望台上,当着海川帮数百名帮众说道:“请你们帮主替我转告幽州三杰,若是他们三人敢踏入洛阳城半步,我夜恒定亲手杀了他们!” 说罢,于长生便没了人影。他如此做,是想看看,那幽州三杰是否真是陆康派来的。若是他们执意要入洛阳,那应是与陆康脱不了干系;若是三人知险而退,说明只是陆康引他出洞的一个计谋。 那晚过后,夜恒要在洛阳杀幽州三杰的传闻在江湖上传开。又过了三天。这三天夜恒每天都坐在洛阳城内的各家客栈内,打听关于幽州三杰的消息。据客栈内说书之人说道,幽州三杰已于昨天夜里到了洛阳,此刻正在城内的悦来店内。 于长生听闻此讯,心想着幽州三杰极有可能真是那陆康派来,便急速赶去悦来店。他一踏入悦来店,店内的大门突然紧闭,店内骤然变得昏暗。他手扶着剑柄,喃喃道:“中埋伏了!莫非这一切都是陆康安排好的?” 急促的脚步声!周围突然多了几层人将他包围。一个小腹便便、身穿锦袍的长须男人走到面前,怒目忿然道:“你就是夜恒?” 于长生冷冷地哼了一声,根本就没把眼前之人看在眼里。长须男人背手道:“半个多月,你杀了我儿子,今日我定要杀了你为他报仇!” “幽州三杰人呢?”于长生左顾右盼问道。 “走了,去长安了!”长须男人脸上阴沉道,“都死到临头了,你还有心思管他人!” 于长生剑出鞘,冷冷问道:“只叫了这么些人,你就想杀了我?” “你这狂傲的小子,”这时,长须男人身后走出一个面目凶恶的彪形大汉,他身披着虎皮,脸上有几道刀疤,像是一个黑道中人,“敢看不起我们洛阳义帮的人,待会老子定将你的头颅悬挂在洛阳城门上,好让天下人明白,我洛阳义帮是没人惹得起的!” “原来是洛阳城内的黑道帮派,”于长生鄙夷地笑了笑,“没想到堂堂江湖名门竟然与黑道勾结。”于长生觉得他说的话够多了,便挥剑向前。 一个时辰后,洛阳城门上挂着四颗人头。一个是名门谢家庄主谢金刀的人头,另三个则是城内三大黑道帮派的帮主。在悦来店内大开杀戒后,夜恒又马不停蹄地赶往长安。到达长安之时,已是一更天。在长安内找丐帮的弟子打听,得知幽州三杰正在青楼莲香院内寻欢作乐。 到了莲香院,大厅内,张望了一圈。见一桌旁有三名男宾客,桌上有三把刀,那三个人身材健硕,相貌粗狂,一看就知是习武的江湖人。于长生走到桌旁,问道:“三位可是幽州三杰?” 正和身旁妓女嘻笑的三人怫然不悦,怒看向于长生,其中离于长生最近一人叱喝道:“小子,你是谁,别打扰我们雅兴。知道我们三位名号,就赶紧滚!” “我就是要杀你们的夜恒!”于长生冷冷道。 听到夜恒这二字,三人毛骨悚然。而桌边陪酒听到杀人之后,立马惊叫几声,慌忙散去。坐在四周的人虽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也跟随着跑出了莲香院。片刻之间,原本声色犬马的大厅变得清静。 “你就是......就是......夜恒!我们三人.....向来与你无冤无仇。”幽州三杰中,较为年长的一位磕磕巴巴说道。 “既然如此,明知我要杀你们三人,你们为何还要踏进洛阳!” “若是我们真的因为害怕不进洛阳城,今后岂不是被江湖人笑话?” “莫非名声比性命还要重要?” 于长生这一句话把那人问住了。他面色沉沉,浑身激灵。 “你们可认识陆康?” 三人摇摇头。 “你们是否与洛阳谢家和黑道勾结,要设埋伏杀我?” 那人愣愣地点点头,道:“前些日子,阁下杀了谢家的公子。谢庄主为了报仇,便要我等三位配合他引你上钩。” “如此说来,此事与陆康没有半点干系?” 那人微微摇头道:“在下不知。兴许陆康和谢庄主私下里有联系。” “出刀吧!”于长生冷冷道。 “阁下就非要杀了我们三人不可?” “嗯!” ------------ 第一九七章 秀州 于长生和幽州三杰在莲香院内打斗了一阵。 没多久,长安城中的官兵赶来了,先是一拨人将莲香院包围,再是将领带着数十名精兵踏入莲香院。虽是历朝历代与江湖武林达成互不干涉这不成文的规定,可长安毕竟是天子脚下,也容不得江湖人在城内放肆。进了莲香院,此时打斗已停歇,地上横竖躺着三具尸体,那便是幽州三杰的。那将领想了想,没有追问,只命士兵们将三人尸体抬走便算是了结了此事。 三更天,长安郊外的树林里。于长生从天而降落至一棵歪脖子老树下,身心疲惫的他连连喘气,整片安静的树林都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声。他真的累了,杀人让他觉得累了!第一次在幽州陈府外杀人的时候,他是害怕的;后来每次杀人之前,他总能感觉到一种道不明的兴奋感,就像是拥有一种至高权力,随时能决定他人的生死。而如今,他却觉得累了! 他抬头仰望向枝头,喃喃自问道:“莫非是听了何老伯说了半个月的趣事,觉得自己这些年过得有些孤独了?” 他缓缓从袖子取出一直陪伴在身旁的笛子。每次闭着眼吹奏笛子时,他总能感觉到周围有凌烟冷的存在。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觉得自己是孤独。他双手架在笛子,笛孔已到嘴边,刚要呼气,他霍然睁开眼睛,转头看向身后。只见暗淡昏黄的月光下,一个人影在飞奔而来。看那人的轻功身法,便知是个武林高手。 于长生遗憾地叹了叹气,将笛子收回到袖中,随后施展轻功离去。半个时辰后,那人仍紧追在于长生身后。若换作是平时,于长生定会回头将那人杀了。可惜,此时的他却有些害怕手中的剑。手中的剑,虽不是出于什么名家之手,也不是用难得一见玄铁所铸,只因沾过太多人的血,让他感到有些恐惧。 两个时辰后,已是黎明时分,于长生纵身跃入深山之中,而他身后仍旧跟着那位来历不明的高手。于长生猜想:“身后那位高手是不是来找我寻仇的?只可惜,这一年多来,我杀过太多的人,猜不出他是为了谁来报仇。兴许,这就是我感到累的原因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是哪天不明不白地死去,去了地府当个冤鬼倒是其次,未能在人世间清楚明白地来取一回实乃此生一大憾事。” “救命啊,救命!” 此时,于长生听到一声呼救。他眼中流波,苦笑道:“若是待会真的死在身后高手的剑下,临死前能救一条人命也算是偿还些罪孽!” 寻着呼救声的来源,于长生在两旁云树林立的山道上找到了一辆马车。 “随你怎么喊,这荒郊野岭的,鬼才会救你!”马车处传来一个男人的淫笑声。于长生飞身落在马车顶棚。转瞬之间,一道剑光,他便夺去了赶车男人性命。男人的身体往后一幢,倒在了车厢内。 “师姐,他他死了!” “是谁杀了他?”车厢内传出两个女人的声音。于长生身体前倾,右手单手抓着马绳,用力一拽,勒停了有些疲惫的马儿。马儿停下之后,他喘了一口气,原想回头拉开帘子解救车厢里的女人,无奈在身后追了他两个多时辰的高手此时也赶来了。 “夜恒,你为何要杀幽州三杰?”那来历不明的高手质问道。背着渐渐明亮的天色,于长生未能看清他的脸,不过听那稚嫩的声音,像是二十左右的少年。 “想杀便杀,何须理由?” “今天若不解释清楚,休想走。” 于长生冷道:“能否不让我走,就要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说毕,于长生施展轻功离去。 “救命啊,救命!”车厢里又传出一个女人的呼声。 “无痕哥哥,是我,赵熙若!”车内另一个女人说道。听到这,于长生彻底放下心了,他冷冷笑道:“柳下无痕?赵熙若?没想到竟又是这两人。” 天亮之后,于长生再踏入洛阳城。洛阳城门口处,谢金刀和两个黑道帮主的人头已被人取下。被柳下无痕追了整整一夜,于长生更累了,便找了家客栈要了一大桌的菜。在客栈内,听店内的说书先生说,北方十多州府的黑白两道齐聚秀洲,在江湖上四处散布消息,说要约见他讨要说法。 于长生陡然间打起了精神,心中暗暗道:“想必是陆康出得主意,他想借众人之力将我出去,但愿我想要找的人都在秀州,免去我几顿车马。” 出了客栈,在闹市买了匹马,于长生便要往秀州赶去。人虽还在马背上,于长生的心早就飞到了秀州,哪知他一到洛阳城门口,只见百余名手持着兵刃的人将城门口堵住。那些人各个神情冷峻,眼露杀意,显然都是冲着他而来。于长生下了马,拔出手中的剑。此时,他的心是冷酷的,他的剑也在渴望着人的血。 “夜恒,你可是吃了熊心豹子了!敢在我们海川帮和天门帮的地盘上任意妄为!”站在那百余人正中间也是最前头的其中一人说道。他手中握着一把长枪,整个人壮得跟一头牛一样。 “挡我者,死!”于长生冷冷说道。 ...... 半个时辰后,洛阳城门口,尸横遍地,血流成河。风声中,仿佛听到了女人哀怨凄凉的哭声。江湖上人称“隐侠”的夜恒,又干了一件惊动整个江湖的大事。 马不停蹄。 在一个凉风徐徐的夜晚,于长生到了秀州。今夜过后,一切的恩怨都要了结。在秀州城的城南码头,他终于又见到了陆康。此外,还有只有济南大明山庄的庄主陈玉华;福建武夷山义聚帮的帮主董萧廷;长安城外白家堡的堡主白大伟和湘西清风岗的帮主张清风。 这些人都曾与他爹余恨天称兄道弟,后来都背叛了他爹。 于长生从容地走到数百名北方黑白两道的人面前,目光落在陆康,冷冷笑道:“陆康,你可把他们都给我请来了!” 陆康脸色沉沉道:“于长生,今天大家伙集合在此,是想跟你讲道理!” ------------ 第一九八章 退隐江湖 “你就是余恨天的儿子,余长生!” “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 站在陆康身后的陈玉华、白大伟等四人感慨道。 于长生冷哼了一声,拔出手中的剑,冷酷道:“我和你们没什么道理可讲,接招吧!” “于长生!”陆康横眉怒目喝道,“当初你爹执意要去营救前朝太子,不顾众人生死安危,大家这么对你爹,可都是被逼无奈的!” “你背叛我爹,可不仅仅只是为此罢。红英可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陆康摇头叹气道:“若是没有红英,我照样会背叛你爹!我可不能像你爹那样自私自利!” 于长生举起手中的剑,银色月光下,闪亮着光芒的剑尖就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冰。霎时,旁边粼光闪闪的湖水也让人觉得寒了许多。于长生冷冷道:“你们无需跟我解释,这江湖,本来就没有对错!” 陆康眯眼怒道:“既然如此,就休怪我等!” 随后,他拔出手中的刀,大声喝道:“给我杀了他!”一呼百应!他身后百余名也跟着拔出手中的兵刃奔向于长生! “杀人啦,不好啦,杀人啦!”在码头边上散步的秀州百姓可是头一糟见到这么大的阵仗,对于享受惯了平静的他们而言,此种场面可是极惊险的。刀剑相顶发出的声响,掩盖了江面上一道道浪涛的翻滚声。 半个时辰后,江面上恢复了宁静;码头边上,也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只不过,地上多了流淌成河的血,和密密麻麻的尸体。于长生终于报完了仇,他站在码头边上,看着洒在江面上的湖面,一种空虚感和孤独感袭上心头。 他将那把沾满血和人命的剑丢进了江里。他累了,累到不愿意再和江湖上任何人、任何事扯上半点关系。在月光中,他看到了凌烟冷模糊的脸。他想她了,他要回到曾经与她经历和生活中的悠然谷。他想,把他永远都困在幽兰谷里。 他没有回头多看一眼身后的尸体。因为他怕,每多看一眼,他的心里就会多一层疲倦。他上了船,没有船桨,船缓缓离了码头,也在缓缓远离江湖纷争。 “夜恒,等等!” “夜恒,等等!” 船走了一段,于长生听到有人在身后喊他。他没有回头,他还记得她的声音,那是天下第一美人赵熙若的声音。他冷冷地笑了笑,他想起来,在云岩寺塔的塔顶上,他曾被她给迷丢了魂。这让他觉得有些害怕,感觉像是辜负了他的师姐! 愣了愣,他的船停在水中央。 “闻君不见君,梦君不识君。只恨不相识,却已如相知。只恨不相知,却已长相思!”赵熙若在身后大声道。 听到此,于长生心中又惊喜又害怕。他不明白,天下第一美人为何会钟情于他;他更不明白,他为何会感到有些惊喜。 船动了。于长生没有回应,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此刻,他归心似箭,他的心里只容得下凌烟冷。 ------------ 若初劫 ------------ 第一九九章 言若初 紫烟山上,瘴气重重。郁幽谷背着行囊出了幽兰谷,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下山的道上。此刻,幽兰谷内已空无一人:谷主于长生早早就去了花间派;李朝九醒来后的第二天,王风吟和叶雨乔也回了虎丘;而就在昨日,郁幽兰陪着李朝九赶去了无为派,李朝九体内有于长生传入的七成内力,需要到无为派修练门派内功,以便早将这些内力化为己用,否则若是那股被封在丹田内的内力流入体内,有可能会致他走火入魔。 山道上凉风徐徐,被凉风袭乱了心,郁幽谷搔头苦笑道:“每个人都是成双入对,仅剩我是孤家寡人了,我还真不愧是我师父的得力弟子,这点倒是继承了他老人家的衣钵。只不过,在功力上就.....” 郁幽谷没把话说完,又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此番他出谷,是害怕孤独冷清,不愿一人守在空荡无人的谷中。如今于长生不在谷中,郁幽兰也如嫁出去的妹妹一去不复返,这幽兰谷对他而言,仿佛少了家的感觉。 夜幕降临,郁幽谷到了洛阳城。寒冬夜里的洛阳城,可不比暖和的时候,街道上灯光昏暗,寥寥数人,一片萧索,让他看得心里觉得好不畅快。他来到洛阳,原是为了感受热闹的,今夜的洛阳,让他心里觉得更加孤独。 在街上了漫无目的地走了两圈后,郁幽谷进了城西的来福客栈。与外面的街道一样,客栈内也只坐了几桌客人,他们稀稀落落地坐在各个角落,让郁幽谷瞧着觉得心里更加空荡。张望了一番,郁幽谷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的。他觉得他就像是那张桌子那样,被人遗忘在角落。入了座,他趴在桌上,喃喃问道:“桌子呀,桌子,你是不是很想有人跟你说说话呀?” 扑哧一笑! 郁幽谷侧头看向左侧,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姑娘,与他之间隔着一张空桌。姑娘应是看到他对着桌子说话才忍不住发出笑声,见郁幽谷有些生气地看过来,那姑娘脸色蓦地沉了下来,一副愧疚的模样,便立即低下头。 郁幽谷笑了笑,解释道:“姑娘,在下可并非是在生你的气。若是我见到一人如此,也会像姑娘那样笑出声来,只怕还会连连拍案取笑!” 姑娘微微抬起头,又侧头看向郁幽谷,嘴角上扬道:“公子,方才是小女失礼了,好在公子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郁幽谷惊喜发现,这姑娘长得竟如此乖巧秀美,心中不由得一颤。见郁幽谷盯着自己愣住了,姑娘脸色微微泛红,只好回头,看向摆在她面前几道美好的菜上。许久之后,郁幽谷才回过神来,见姑娘侧脸上一丝难堪之色,郁幽谷拱手傻笑道:“姑娘,是在下失礼,得罪,得罪!” 那姑娘再次侧过头来,脸上又恢复了笑意,不过没有再说话。郁幽谷明白,姑娘冲着他笑,只是想化解他的尴尬,他心中叹了叹:“这姑娘如此端庄得体,想必是达官显贵家的小姐。不过,向她这般有地位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时,店小二才到郁幽谷身旁,死气沉沉问道:“客官,你要吃些什么?” 郁幽谷先斜眼瞟向那位姑娘,又抬头看着店小二道:“小二,那姑娘桌上的菜都给我来一份!” 郁幽谷如此做,只是比较好奇那富贵人家平日都吃些什么。店小二离去后,郁幽谷又偷偷看向那位姑娘,心中窃喜道:“真可谓是赏心悦目呀!”此时,他心中因孤独而生的失落感早就没得一干二净。 那姑娘似乎是发现了郁幽谷在看着他,整个人显得有些不自在了。没多久,姑娘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又朝郁幽谷这边看来,惊讶问道:“这位公子,小女脸上可是沾了脏东西?” 郁幽谷连忙摇摇头,道:“姑娘,得罪,得罪!”说罢,他起身,走到旁边的位置旁,背对着姑娘坐下。见他如此,姑娘也没有再多说。郁幽谷叹了叹气,喃喃道:“幸亏是个温柔大方的姑娘,若换作是那位叶姑娘,岂不要挖了我眼睛!” 一盏茶的功夫后,小二端来了两碟菜,一壶酒。郁幽谷看了看,心中暗暗道:“土豆丝和炒牛肉,看来这富贵人家吃的东西也跟我们差不多呀!”喝了两杯暖身开胃的酒,郁幽谷端起筷子。可他没吃两口菜,只听见客栈门口处传来一阵扎实有力的脚步声。他斜眼看去,没想到,进来客栈的尽是江湖人称“魔僧”的莫松。 不久前在洛阳城外的破庙内,郁幽谷曾藏在角落观战莫松大战七位少林寺的高僧,最终少林方丈法元死在了魔僧手中,其他六位高僧也皆受了伤。如今再见到莫松,郁幽谷心中一凛,慌得将头垂得很低。他心想:“这莫松乃江湖上出了名的好色之徒,如今他出现在此,不会是为了旁边那位姑娘?” 他谨慎地抬眼看向莫松,果不其然,莫松两三步就到了姑娘面前。郁幽谷甚是着急,想着如何解救那位姑娘!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莫松宁笑道,眼中淫光闪闪。 “是你!”姑娘大惊失色道。 这位郁幽谷眼中端庄的姑娘,原来就是言若初。 “上次救你的小子呢?”莫松问道,“那小子可曾三番两次坏了我好事!” 言若初茫然所措。顿了顿,她才慌张道:“不知,我与他素未相识,哪里知道他的去处。” 莫松又狞笑几声,道:“姑娘,看来你我二人还真是有缘。” 突然,他不笑了,眯着眼冷冷道:“今夜就好好陪老子!” “且慢!”这时候,郁幽谷站出来了。 “这位公子?”言若初没想到会有人敢冒然为她出头。 莫松看向郁幽谷,冷笑道:“哪里来的臭小子?” “莫松,我可找你好久!”郁幽谷故作镇定道,“我师父就在这附近,看你还往哪里逃?” “你师父?” “莫非你忘了,十六年前,谁被你毁了容貌!”郁幽谷道。 郁幽谷如此说,是他曾听王风吟说过玩笑话:这六大神侠之中,最好对付的人莫过于魔僧莫松了,只要你说是顾霜怜的徒弟,要来寻他报仇,他决计会吓跑。 ------------ 第二零零章 言若初(下) “什么,你也是顾霜怜的徒弟!”莫松又惊又怒道,他觉得难以接受,这顾霜怜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徒弟。 言若初惊了惊,狐疑地看着郁幽谷。她想起第一次在凤翔府外见到王风吟的时候,王风吟便是用此计吓跑了莫松,眼前这个一直盯着她看的陌生公子也用了此计,莫非是与王风吟相识?抑或是只是巧合而已。想到王风吟,她心里又有些不平静了,反倒将遇到莫松的惶恐暂且抛之脑后。 “莫松,亏你也算是堂堂六大神侠之一,有种的话今天就别跑,与我师父了断之前一切的恩怨!”郁幽谷瞪着莫松喝道。虽是如此说,只是想吓唬莫松罢了,心里实则焦急地盼着莫松赶紧撒腿逃走。 “你!”莫松脑袋上急出了汗,脸色通红。一想到顾霜怜的模样,他心中不寒而立,冷不丁打了一个冷颤。他哭丧着脸看着言若初,不情不愿道:“小美人,看来你我二人缘分未到。今日就暂且别过,好好保重!” 说罢,莫松抬脚大迈步子,一溜烟就没了人影。见他走了,郁幽谷长舒了口气,心中怦怦而跳,喃喃道:“幸好王风吟所说没错,若真只是个玩笑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公子挺身相救,不胜感激!公子如若不介意的话,还请到边上一坐,好让小女敬酒言表谢意。”言若初起身邀请道。 听到这位端庄美貌的大小姐要邀请共饮一杯,郁幽谷有些受宠若惊,心跳得更快了。愣了愣,他才回应道:“姑娘如此盛情,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入了座,言若初满上一杯酒一小杯酒双手端到郁幽谷面前。郁幽谷看着她纤细嫩白的手和杯中平静的酒水,心中又是一惊,缓缓抬起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酒杯。他心里有些别扭,若换作平日里,早就大大咧咧地抬起一只手直接接过了,可面前是位得体的大小姐,也不能让自己显得太过粗俗。 喝了杯酒,郁幽谷脸色竟有些泛红,背部与额头上也不停地冒着冷汗。他酒量素来不差,也不知今日为何会是如此?言若初看着他,淡淡地笑了笑,问道:“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在下郁幽谷!” “小女言若初!” “若初......”郁幽谷喃喃嚼着这个名字,“姑娘好名字。” 言若初又是微微一笑。顿了顿,她端起酒壶边给郁幽谷倒酒边说道:“公子应该不是那顾霜怜的弟子吧?” 郁幽谷苦笑了笑,微微点头,解释道:“实不相瞒,在下的确不是那顾霜怜的徒弟,也从未见过此人。只是之前听一位朋友说过,若是哪天不幸遇到了魔僧莫松的纠缠,就直说是顾霜怜的弟子,定能将莫松吓退!” 言若初眼中闪烁光芒,又惊又急道:“郁公子的那位朋友可是王风吟?” “啊!”郁幽谷目瞪口呆。愣了愣,他才点头道:“没错,确实是王风吟。姑娘你认识他?” 言若初眼圈倏地泛红,她微微低下头,抽咽道:“那......那公子最近可有他的音讯?” 见她一听到王风吟就如此黯然失色,郁幽谷心中五味杂陈,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沮丧之感。他“嗯”了一声,接着道:“在下数日前才与他辞别,若路上没有耽搁的话,他应到花间派了。” “滴答”两声,郁幽谷看得很清楚,两滴珍珠般晶莹剔透的泪从言若初脸上滑落,滴在桌沿边上。他有些失望,又有些怜悯,心中暗暗问道:“这位姑娘与王风吟是何关系?莫非是对王风吟......不对呀!王风吟都有叶姑娘了,这姑娘岂不是......” 拭去了眼角的泪,言若初才抬起头,尴尬道:“方才是小女失态了,还请公子莫要取笑。” “不会,不会!”郁幽谷茫然地摇摇手,“姑娘,你和王风吟是......” 言若初脸上泛起红晕,再垂头不语。郁幽谷心中一阵失落,言若初虽不说,却也表明十分清楚。他心中暗自叹了一声,道:“没想到这王风吟艳福还真不浅。萧姑娘、叶姑娘和面前这位言姑娘,哪位不是倾国倾城之貌?为何我郁幽谷行走江湖多年,却没遇到这等好事。” “姑娘应该不是洛阳本地人罢,为何会独自一人来到此处?”郁幽谷话锋突转问道。 言若初抬眼看向郁幽谷,解释道:“小女家住江城,此番是为赶去苏州而途经洛阳。” 郁幽谷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此时正值寒冬,长江水路怕是不好走罢?” “嗯!”言若初点点头,“要到来春才有通往江南的客船。” “刚好在下也要去趟苏州,若是姑娘不嫌弃的话......” “莫非郁公子也是要赶去花间派?” “也!”郁幽谷心中一颤,心想着:“看来言姑娘此番是为了去见王风吟,若是到时她见到王风吟和叶姑娘情意绵绵,想必会伤心难过吧!” “郁公子!”见郁幽谷落入沉思,言若初小声打断道。郁幽谷醒过神来,傻笑了笑,才回应道:“没错,在下是要去趟花间派。” 言若初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若有郁公子同伴而行,想必就不会冷清。” 郁幽谷苦笑。他幻想着数日后言姑娘、王风吟和叶雨乔相遇的场景,言姑娘伤心落泪,王风吟在一旁不知所措,而叶姑娘怒气冲冲地望着二人。 就在此时,洛阳城中幽暗的小巷里,莫松披着蓑衣快步而行。此间,他总在忙着东张西望,只怕被顾霜怜的人发现。天空中飘着的雨雪落在他的脸上,他的心中一阵寒意——因害怕而心生的寒意。 ------------ 第二零一章 城外逃命 第二日。一大清早,郁幽谷与言若初二人便如约同行赶往苏州。出了客栈,见街道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郁幽谷喜上眉梢道:“言姑娘,今日这洛阳城内可比昨夜在下赶来之时热闹甚多。” “郁公子,你很喜欢热闹么?” 言若初此句话倒是把郁幽谷问住了。思衬许久,他才愣愣点头道:“不算是喜欢热闹罢,只是忍受不了冷清。” 言若初看着他,不知如何接话,便在脸上露出一道浅浅笑容。她心想:“郁公子生性开朗,喜欢行侠仗义,性格倒是与风吟哥哥有些相近,那风吟哥哥他喜不喜欢热闹呢?”想到这,言若初心中突生失落之感。原来,除了知道王风吟是花间派奚当归老前辈的闭门弟子之外,她对王风吟几乎是一无所知。 “言姑娘,你怎么了?” “没什么!”言若初脸上仍带着浅笑。顿了顿,她目光踌躇地看着郁幽谷,问道:“郁公子,风吟......风吟哥哥可否喜欢热闹?” “风吟哥哥!”言若初如此亲热称呼让郁幽谷心中一颤,整张脸变得沮丧。他强颜欢笑道:“言姑娘,在下与王公子刚相识数日,对他也不是太了解。” 言若初看着郁幽谷尴尬地笑了笑,就没有再说些什么。半个时辰后,二人策马出了洛阳城,来到一片枯黄的树林中。狭小的过道两旁林立着枯萎残败的树木,枯枝上趟着被染成灰黄的积雪,被呼啸的寒风吹散,就像是干燥的秋日里漫天飞扬的黄土。言若初目光一直望着远方,在前方道路的尽头上空,她仿佛看到了王风吟似笑非笑的模样。郁幽谷跟在她的侧边,忍受着被冷落的孤独。 突然,察觉到身后有一股不寻常的动静,郁幽谷双眼瞪直,猛然回头。只见在身后一里地外,“魔僧”莫松正骑着马追着他们。郁幽谷惊呼道:“言姑娘,快走,莫松追过来了!”言若初回头,看到是莫松后,陡然间惊魂失魄,整张乖巧的脸惶恐失色。二人加快了马力,积雪浅现的道上,马蹄的印子落得极深。 又过了一个时辰。郁幽谷和言若初没有走出尽是枯黄的树林,也没有摆脱身后紧追的莫松,反倒是让莫松追近了半里地。郁幽谷回头看着愈来愈近的莫松,眉头颦蹙,心中蹦蹦乱跳。此时到了穷途末路,他想不到摆脱莫松的妙计。突然,郁幽谷身体一个前倾,在马上剧烈晃动了一番。“糟糕!”郁幽谷惊道,他胯下之马此时有些疲惫了。 郁幽谷额头上渗出的冷汗,直直流入左眼眼中,左眼感受一阵酸涩后便被刺激出几滴泪儿。他心想着:“莫松是冲着言姑娘而来,反正我终究是逃脱不了,还不如拖住莫松,好让言姑娘逃走不落入他手中!” 呼呼的风声中,郁幽谷侧头看向身旁的言若初,大声道:“言姑娘,你先走,到了花间派,还请你转告王风吟,说我被莫松擒住了。” 言若初虽没听得太清楚,但也听出了个大概。她摇摇头,着急道:“郁公子,你此话是何意。” 郁幽谷没有再说话了,轻轻地拽了拽缰绳,让自己的马儿缓缓慢了下来。没一会,身后的莫松追到了他身后。郁幽谷长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往右一倒,连着胯下的马儿齐跌倒滚地。马儿到底之后,整个身子横在狭小的过道中央。 “吁”莫松所乘的马儿惊出一声长啸,随后被倒地马儿的后腿绊倒,也跟着摔了几个翻滚。两匹马儿倒在地上痛苦**,摔破头的郁幽谷忍痛起身,拔出剑将两匹马儿的腿砍伤。 “臭小子,敢英雄救美,看老子不好好教训你!”莫松起身后看着郁幽谷咬牙怒目道。 看着言若初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郁幽谷得意洋洋地笑道:“江湖上都说你莫松风流好色,莫非你有龙阳之癖,对我这男儿身的人也有兴趣?” 莫松脸上青筋抖动了几下,啐道:“都死到临头还敢胡说八道,老子定要扒了你这小子的皮!” 郁幽谷心中一凛,莫松如此说可不是气话,虽然他在江湖是有采花淫贼的骂名,可扒人皮吊在树上之事也没有少做,要不然江湖人怎么不称呼他做“色僧”,而是魔僧呢! 突然! 莫松左脚一蹬,整个人便到了郁幽谷面前。见他擒拿手正袭向右肩,郁幽谷右手上的剑往上一挑,逼退了莫松的爪功。随后,莫松忽然抬起右脚,直直踢在郁幽谷膝盖上。郁幽谷忍不住疼痛,长嘶了一声,半跪在地。莫松又是一脚,狠狠击在郁幽谷胸口,一大口鲜红的血从郁幽谷嘴里喷出。 “小子,看你还敢不敢嘴硬!”莫松狞笑道。 “呸!”郁幽谷提气吐了一摊喊着血的口水在莫松脸上。莫松整张脸沉得铁青,他左掌聚力,想要一掌将郁幽谷击毙。剑光一闪! “啊!”莫松发出一声沉沉的惨叫声。他万万没想到,郁幽谷竟然如此快的身手和如此精准的剑法,在重伤时还能将他的左掌刺破。他紧握着左拳头,咬牙忍着疼痛,整张脸皮挤在一起,像是被揉烂的饺子皮;而脸上那双通红的眼睛,像是被浇上蜡油点燃。 半晌之后,莫松冷冷笑了两声,道:“小子,没想到你还有两下子。先是让老子以为你不堪一击,再趁着老子对你少了提防突施冷箭!” 马蹄声,越传越近。郁幽谷看向前方,整个人突然怔住了。 马蹄声止住了,言若初跳下马,跑到郁幽谷身旁,将他扶起,关切问道:“郁公子,你没事吧?” “言姑娘,你怎么回来了!” “郁公子,若要若初丢下你一人苟且活命,若初万万做不到。” “言姑娘,那莫松是冲着你来的,不会......”郁幽谷原想说莫松不会伤他,可他此刻这般模样,如此说是不适合了。 “美人,你还真有情有义!”莫松淫笑道,“不过,就算是你回来了,老子也要杀了这小子!” “你若杀了郁公子,你就死在你面前!”言若初说道。 “对老子而言,先奸后杀和先杀后奸没什么两样!” ...... ------------ 第二零二章 逃 莫松一句话让言若初觉得羞怒,她红着脸怒瞪着莫松,无言以对。脸色苍白的郁幽谷侧头看向言若初,眉头紧皱。 “嘶”的一声,莫松从袖子处扯下一条细长的衣步,不急不慢包扎着左掌的伤口。 “言姑娘,待会他......” “郁公子!”郁幽谷话未说尽便被言若初霍然打断,“若初实难从命!” “我......”郁幽谷叹了叹。 “郁公子,若不是因为我,今日你就不会迁怒于莫松,是我害了你。”言若初脸色阴沉道。 郁幽谷连连摇头,道:“言姑娘,可千万别这么说。在下向来爱多管闲事,若真要抱怨的话就怪在下这爱凑热闹的性子罢!话说回来,在下可从不后悔所做的事。” 言若初脸上勉为其难地挤出一道苦笑。她心想:“这郁幽谷这点倒是和风吟哥哥有些想象。风吟哥哥,若初怕是没有机会再见到你了,只愿将来有朝一日,你会到若初坟前看望下若初,好让若初知道你过得如何。”想到此,言若初眼中已是泪光盈盈。她垂下头,不让郁幽谷看到她脸上的泪。 “嘿嘿!”莫松包扎好伤口后,扬起头先是冲着二人冷笑。在他看来,眼前这两人就像是到了嘴里的肉一样,想要撬出来比登天还难。 郁幽谷脸色一沉,对言若初道:“言姑娘,抱歉。在下怕是要先行一步了。” “郁公子......”言若初愣住了。 郁幽谷解释道:“论内力,在下难以与此人匹敌;若是论轻功的话,可就难说了。在下身负着家仇,今日不能死在此人手中,只好先行告辞了。姑娘,你就好自为之罢!” 莫松哼了一声,愤愤不平道:“就你这毛头小子,还想从我眼皮底下溜走。” 郁幽谷轻笑了一声,道:“秃驴,我可不想与你多费口舌。方才若不是这位姑娘返回,否则我早就在伤了你左掌后一走了之了。” “口出狂言,若不是美人及时赶回,你早就是一命呼呼了!” “你若是不服气,就与我较量一下轻功如何?” “哼!”莫松脸色甚是不悦,“别以为用激将法就想让老子中计!” “中计?”郁幽谷哈哈笑了两声,“我看你是怕了,才不敢与我较量吧。若你真觉得内力在我之上,较量一下又何妨?实则是你心知肚明轻功不如我,故才以此为由狡辩。” “我不跟你较量是不愿被你耽误工夫!” “既然如此,你直杀了这位姑娘便是,又何必要耽误我!”郁幽谷鄙夷地看着莫松,“告辞了!我定会让全天下都知道,堂堂六大神侠之一的莫松竟不敢与我这毛头小子较量轻功!若是你到时候不敢承认此事,那只能说明你就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孬种!” 说罢,郁幽谷施展轻功离去。莫松见状,平地跃起直追。凌空中,莫松抓住了郁幽谷左脚腕,狠狠往下一扯,将郁幽谷扯落掉地。随后,莫松脚踩着郁幽谷的身子,狞笑道:“就你这身法,还想与我较量!” “郁公子!”言若初蹙眉担忧道。 “卑鄙!”郁幽谷叱喝道,“你明明说是不与我较量了,为何还要在我身后偷袭!” “莫非你还想我眼睁睁地看着你逃走不成?” “既然不让我逃,为何不与我较量轻功?” “老子没工夫陪你瞎闹!”莫松抬起脚,重重地向郁幽谷身上砸去。 “郁公子小心!”言若初急道,惊得闭上了双眼。当她睁开眼时,郁幽谷已站在她身旁,抓起她的手道:“言姑娘,快走!” “你......”言若初有些茫然,想着方才闭眼之时究竟错过了什么?郁幽谷牵着她的手,疾奔向言若初所乘的马儿。被郁幽谷扶上了马后,言若初转头看向莫松,此时莫松正瘫倒在地上,脸色惨白,额头上尽是珍珠般大小的汗珠。言若初这才明白,原是郁幽谷的剑上有毒。想到郁幽谷方才两番要解释被自己打断,言若初有些难为情。 “言姑娘.....”郁幽谷踌躇地看着言若初,“只怕是要冒犯了。” “嗯?”言若初一脸茫然,“公子,你此话何意?” “只有这一匹马能......”郁幽谷的脸色微微泛红。 言若初伸出手,道:“郁公子,快上马罢。” 郁幽谷搭着言若初的手一跃上马,与言若初的身子贴得很近。闻着言若初身上散发出的清香,心中一阵乱跳,双脸涨红,丢了魂。 “郁公子,快走罢!”言若初一句话召回了郁幽谷的魂。郁幽谷迷糊之中“嗯”了一声,缓缓伸出手绕过言若初细如柳的腰,抓着缰绳,猛然用力一拽。马儿嘶叫了一声后,急急离去。马背上的二人颠簸撞碰,惹得郁幽谷心中阵阵不安而动。 “别走!”躺在地上的莫松咧嘴咬牙道,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郁幽谷和言若初二人身影消失在萧索的树林中。 ------------ 第二零三章 黑河镇 傍晚时分,郁幽谷和言若初二人骑着马到黑河镇入口。郁幽谷跳下马,先抬眼眺望了下远方,再皱眉看向“黑河镇”三字的老木牌坊,若有所思道:“言姑娘,就在这黑河镇上过夜罢。” 说毕,郁幽谷口中突喷出一小口黑色的淤血。方才莫松踢在他胸口的那一脚脚法,可是少林的罗汉腿功。此罗汉腿功可是击得郁幽谷胸骨碎裂,内脏重损。一路上,为了逃命和不让言若初担心,他才强忍着疼痛坚持到此处。 “郁公子!”言若初跳下马急搀扶着郁幽谷,“你先上马歇息,我们这就到镇上找郎中。” 郁幽谷左手抚着疼痛难当的胸口,右手微微地挥动,虚弱道:“言姑娘,不可!这匹马怕是不能再留着了。” 郁幽谷缓缓地吸了一口气,突然掌间发力,拍在马儿身上。长嘶一声后,马儿惊慌往前跑去。看着马蹄印在前方的雪地上越拉越远,言若初这才明白:此时大雪已停,落在雪上的马蹄印一时半会怕是难消去。若莫松追来,定会沿着马蹄印往前追去,而不会到黑河镇上。 言若初带着赞赏的目光看向郁幽谷,叹道:“没想到郁公子心思如此缜密。” 郁幽谷长长的“嘶”了一声,胸口如遭烈火焚烧。言若初急忙扶着他左臂道:“郁公子,你没事罢。” 郁幽谷咬牙憋气了一阵,才虚弱道:“在下没事。言姑娘,待会还请你将你我二人的脚印擦拭掉。” 言若初道:“郁公子,就让若初背着你罢。” 郁幽谷心中一凛,急摇头道:“不可,不可,在下可不能再冒犯姑娘了。” “郁公子,若初武功虽然不及你,可还是会些粗浅的轻功。”言若初躬身侧背至郁幽谷怀中,双臂往上向后抓住郁幽谷胳膊,奋力起身将郁幽谷背起。随后,她纵身一跃,如蜻蜓点水般轻轻踩在黑河镇的牌坊上,飞入了黑河镇。 郁幽谷歪着脑袋倒在言若初左肩上,近近打量着言若初光滑的脸蛋,郁幽谷陡然打起精神。此外,言若初被寒风吹乱的发,如细长柔顺的丝拂过郁幽谷的脸,让他心中泛起阵阵涟漪,胸骨撕裂的疼痛也减轻数倍。几盏茶的功夫后,言若初背着郁幽谷进入了店内的药材铺。 夜幕降临。莫松手提着只火把,一路上寻着马蹄印赶到黑河镇。此时,他身上的毒性近乎散尽。站在黑河镇的牌坊下,他犹豫了许久,他望着眼前伸向远处的两道马蹄印,喃喃道:“此刻夜黑风高,天寒地冻的,我应到镇上歇息一宿明早再接着追他们。” 往牌坊内走了两步,莫松停下了脚步,心中琢磨道:“不对,那臭小子中了我一脚,哪怕他内力再深厚,也得停下疗伤。若是我此刻赶过去,定能追上他们二人;要是等到明日,说不定他伤势恢复了两成逃得更快了,让他们逃到了江南可就不好办了!” 踌躇了半晌,莫松还是进了黑河镇。不过他并非是又改变了主意,而是想到镇上买了匹马再接着追。进了镇,镇内寂静无声,一片漆黑。莫松找到一家客栈,从客栈马厩内牵出了一匹马。 “抓贼,抓贼!”莫松还未上马,就听到客栈内有人惊呼道。没一会,一个掌柜模样的长须男人提着油灯大步出了客栈门口,冲着莫松喝道:“大胆贼人,竟敢偷我店内的马!” 莫松“嘿嘿”笑了两声,道:“想要命的话就赶紧给我滚回店里去!” “你!”见莫松如此嚣张跋扈,掌柜气急败坏,边喘着气边大声喊道:“不好啦,有人竟敢明目张胆的抢东西,还有没有王法了!” “哼!”莫松轻笑了一声后,纵身跳上马,“老子今日有要事在身,懒得跟你耽误工夫!” 见莫松要离去,掌柜疾步向他走近。他抬起手中的油灯照了照莫松,愣了愣,斥责道:“堂堂出家弟子,佛门中人,竟甘如此偷鸡摸狗之事。你这秃驴,真是丢尽了出家人的脸面。” 掌柜这句话可是一语击中了莫松心中的软处,勃然大怒的他,身子向后一倾,将马前蹄高高扬起。随后,马儿蓦地一跃,前蹄一拨,将掌柜踢倒。掌柜倒地之后,只痛苦**了两声,马儿的前蹄又狠狠地踩在他的胸口上。 “呃!”掌柜当即口吐鲜血身亡。 “啊!杀人了!”被掌门呼声吵醒的店小二刚出客栈,就看到了掌柜被马踩死一幕。打了一个趔趄后,店小二撒腿跑进客栈。 “不好啦!杀人啦!”店小二的惊叫声传遍了整个小镇。莫松朝掌柜的尸体吐了一口唾沫,冷笑一声后乘马而去。 “是这秃驴杀了掌柜!”莫松才刚离去,店小二就带着四个男人冲出客栈。五人一边追着莫松,一边在路上大声喊着“杀人了,杀人了!” 此番如此之大的动静,惊动了镇上所有的百姓,自然也惊动了药材铺内的郁幽谷和言若初二人。 “言姑娘......”郁幽谷睁开眼虚弱道。 “郁公子,我在这!”言若初头往前倾,整张乖巧端丽的脸落入郁幽谷眼中。 郁幽谷先是嘴角微微上扬,才问道:“这外头出何事了?” 言若初眼神恍惚道:“不大清楚,好像听到有人喊杀人了!” 郁幽谷一惊,愣愣道:“会不会是魔僧追到镇上来了。” “郁公子,莫要担心,眼前你还是安心养伤要紧。郎中瞧过了,说你胸骨碎裂,脏腑轻微受损。方才已给你服过药和运功疗伤了,不出十天就能下地行走了。” “十天!”郁幽谷蹙眉,“言姑娘,我这伤势并不要紧,我看......” “郁公子!”言若初脸色一沉,语气中似乎带着些责备。 郁幽谷没辙了,只好说道:“言姑娘请放心,这些天我会安心养伤。” 言若初眉头舒展,露出了暖人心窝的浅笑。 ------------ 第二零四章 重返黑河镇 四日后。 黑河镇上,积雪慢慢融化,风声似乎更急了些,天也更寒冷冻人。言若初站在药材铺外,若怀心事看着远方。这黑河镇本是个数千人的小镇,向来平静。几日前一个和尚杀害客栈掌柜之事很快就在镇上传开,除了此事之外,镇上百姓还在纷纷议论着药材铺内来了一位美若天仙的病人家属一事。 同前两天一样,今日又有数十位慕名而来的百姓围在药材铺门口。他们这些人中,大多都是些男人,有孩子都已成亲的中年人,也有脸上才刚冒出青春痘的少年。让他们觉得大为高兴的是,这位传说中的大美人就站在药材铺的门口,高贵的气质,乖巧的模样,委屈失落的神情,看得围在药材铺店门口的男人们痴迷荡漾,惊叹不断。 言若初回过神来,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抬眼看向眼前时,她惊了一下,喃喃道:“眼前为何围着如此多的人。” 说罢,言若初登时退回药材铺内。围观众人不舍,便往前围在药材铺门口。药材铺郎中见状,立马疾步至门口,抬起手堵在门口,急道:“各位乡亲父老,此处乃看病抓药的地方,大伙若是没病没痛,还请别堵在门口,妨碍患者医治。” “江郎中,方才那位姑娘可是你家的远方亲戚?”站在最前头的大胡子问道,他眼中一直冒着光。 “江郎中,那姑娘可有婚配,若是没有的话,老身可以帮她在镇上找户上等人家。”一个衣着朴实的中年妇女问道,此人可是镇上出了名的媒婆。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闹哄哄的。郎中拉下脸,将众人往外推,不耐烦道:“这姑娘是陪他相公来治病的,我也不大熟悉。各位快散去,别坏了我店内的清净。” 言若初进了郁幽谷的病坊。此时郁幽谷正坐在床上,无所事事的他只能盯着某处静静发呆。见言若初来了,他脸上陡然多出几道灿烂的微笑,问道:“言姑娘,外头如此嘈杂,可是出什么事了?” 言若初摇了摇头,嗫嚅着不知该如何说好。沉吟许久,她才道:“没什么事,只是这镇上向来少有异乡人路过,百姓们觉得稀奇就来瞧瞧罢了。” “哦?”郁幽谷笑了笑,“我看这镇上并非是少有外乡人路过,而是这世上鲜有言姑娘这般美若天仙的美人罢。” 郁幽谷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因为言若初听到他这么说后,整个人脸色一沉,垂头不语,像是受了委屈一般。郁幽谷接着急忙说道:“言姑娘,在下口无遮拦,还望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言若初抬起头,脸色青白道:“郁公子,若初并非是严肃苛刻之人,和我半点玩笑还是无妨的。只不过......只不过没有心爱之人欢心,美若天仙又如何,只不过是一具稍微精致点的皮囊罢了。” “言姑娘......”郁幽谷可是彻底笑不出来了,“言姑娘言下之意可是说......” “唉!”言若初无奈地叹了一声,“说来不怕郁公子取笑。在下曾当着他人面前声称与风吟哥哥恩断义绝,如今却还要去寻他,是因心中彻底想明白了,风吟哥哥乃我所遇真爱,此生非他不嫁不可!” 郁幽谷脸色沉得难看,心如刀割之痛,说不出半句话来。 言若初忽然尴尬地笑了笑,羞愧道:“我怎么当着公子的面将心底的话全都说出来了,一个姑娘家真是不害臊!” 言若初这么说,并非真如她所说般不小心说漏嘴了。而是这两天郁幽谷看她的眼神有些“怪异”,她想断了郁幽谷对她的心思。 郁幽谷板着脸沉沉说道:“姑娘你言重了。你愿意将心事告知在下,说明在你心中,是真心把在下当作朋友的。能有如此殊荣,实乃在下之幸。若以后姑娘心中还有苦闷,当着在下面倾诉也无妨。” “做不成姑娘心中所想之人,就让在下做姑娘的知己罢。”此句话只是接着在郁幽谷心中说道。他瞳孔暗淡,不由得为言若初感到担忧:若是将来到了花间,言若初知道王风吟已倾情于叶姑娘,她岂不是会伤透了心? 此时,在离黑河镇数十里外的山林里,恼羞成怒的莫松地倚在一枯树上。三日前,他一直在顺着马蹄印追赶言若初和郁幽谷二人。后来追到一条结了冰的河边,马蹄印没了,马儿也不见踪影。随后,他花了一天一夜的工夫在河岸边仔细搜寻,终在一山狼洞里找到了马儿的残骸。马儿身上的肉近乎被山狼吃尽,只留下棕色的鬃毛和一些骨头。 莫松心想:“河面上结着冰,言若初和郁幽谷二人决计不会是走水路逃走了;二人要将马儿弃掉,说明马儿已不堪奔走。此外,郁幽谷身负重伤,那二人应该就藏匿着附近的村庄里养伤。可这两天我寻遍了这附近的山洞和村落,都没找到二人。” 莫松越想越生气,霍然跳起身,狠狠地往树上踹了一脚。伴着“咯吱咯吱”几声,枯树断成两截。莫松搔头喝道:“他们究竟到哪去了!” “呱呱”两声,莫松饿了。见倒下的枯树旁有掉落下一鸟巢,莫松心中惊喜,想着会不会有鸟蛋补补身子。谁知一翻这鸟巢,甭说是鸟蛋了,连一颗鸟屎都没有。莫松狠狠地手中的鸟巢摔到地上。 正当他要悻悻离开之时,他细小的眼中忽然闪烁光芒,恍然大悟道:“这鸟巢没有鸟住了,当然就不会鸟蛋;这马儿若是没有人骑乘,自然也就会找不到人!” “哈哈!”方才还愤懑的他登时笑上眉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他们.....他们应是躲进了......” “黑河镇!没错,就是黑河镇!” ------------ 第二零五章 打听行踪 黑河镇,又是新的一天。 清晨,郁幽谷噩梦中惊醒。他坐起身,忍着腹部之内犹如撕扯般的疼痛,缓缓地下了床。半晌之后,他手扶着墙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似乎已经习惯腹部处的疼痛,脸上露出了一股浅浅满足的笑。整整五天,他像是一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被言若初照顾着。他享受着言若初的“秀色可餐”,却不享受着他自己给别人带来的“拖累”。 他又走了几步,到窗台前,软绵无力的手轻轻推开厚重的窗扇。这些天,不能随意活动的他闷坏了。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像是一个得到了礼物的孩子。窗外的街道上,“呼呼”的风声肆虐着,一团黑黑的云层压得很低,让他觉得透不过气。 郁幽谷的脑袋探出窗,一道凌厉的风如刀片一般划过他的心,让他整个人不禁哆嗦了几下。街道上没有吆喝叫卖的小商铺,只有几个身材的粗壮的男人,在寒风的侵袭之下,这几个人男人仿佛越来越瘦,让郁幽谷觉得他们将会像一张张薄薄的纸一样被风卷起,吹乱在这个让人觉得压抑的世界。 郁幽谷伸出手,合上了窗门。他失落地倚在墙上,心里越来越沉重。打开了外面的世界之后,他得到的并非是自在,而是一种不安。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将有不好的事情降临。 突然,门打开,郁幽谷的目光慌得转移到门口。没一会,他的心就平静了下来,有些激动,又有些开心,因为进来的是言若初。 “郁公子,你能下床走动了!”言若初激动道。 “嗯!”郁幽谷脸上的笑容不深不浅,就像是心里舔了不浓不淡的蜜。 “再过两天我们就可以去花间派了!”言若初喜上眉梢道。 看着言若初的高兴,郁幽谷心里有些失落,他心里很清楚,言若初的心早就到了很远的地方,只是因为他而被困住了脚步。郁幽谷强颜欢笑道:“言姑娘,要不我们这就出发去花间派罢。” 言若初收住了笑容,眉头蹙了蹙道:“郁公子,不急,还是等你好些了再去也不迟。” 言若初自然是看出了郁幽谷的心思。郁幽谷急忙挥手,解释道:“实不相瞒,今日在下心神难安,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言若初思衬了半晌,抬头举目看着郁幽谷道:“那若初这就去雇一辆马车,咱们路上走慢点儿,如此一来,既不会让公子奔波劳累而拖了伤势,也能让公子你出去透透气。” “嗯!”郁幽谷笑着点点头。 出了郁幽谷的房间,言若初便冒着凛冽的寒风到镇上雇了一辆马车。此时,黑河镇外一里地,衣衫褴褛的莫松正快马朝着黑河镇赶来。风烈得再像把刀,也丝毫没拖得住他前行的脚步。他一双锋利的眼睛,就像是孤山黑夜中狼的双眼,明亮且骇人之极。任凭风刀如何袭来,他的眼睛都未眨过一下。 进了黑河镇,莫松来到一酒家门前。下了马,他直直走到门口,用脚猛地一踹,将酒家的门踢开。一阵风犹如势不可挡的山洪一般,涌入了酒家。酒家掌柜像是个会点文墨的读书人,嘴角上挂着的两道八字型的胡须就跟他整个人一样,在风中显得不堪吹打。见闯进来的和尚浑身戾气,掌柜吓得脸色苍白。顿了顿,他才躬着颤抖的身子来到莫松面前,唯唯诺诺道:“这位大侠,有何贵干?” 掌柜是聪明的,虽然他知道眼前这个凶恶的光头和尚不是善类,可江湖上,但凡是个人都喜欢被人喊作大侠。他喊了和尚一声大侠,决计就不会引火烧身体。 “哼!你看我这样像是个大侠么?”莫松瞪着掌柜说道,他像是一头猛虎要吞了掌柜似的。掌柜吓得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连忙答复道:“像,像极了。比起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大侠潇洒随性,颇有君子风范。” 掌柜这么一夸让莫松心里觉得很是舒服,他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拍着掌柜的肩膀问道:“掌柜的,最近镇上可来了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掌柜眼睛霍然闪烁光芒,向莫松抛去惊喜的目光。莫松期待地看着掌柜,期待将要从掌柜口中说出的答案。 “没有!”掌柜忽然脸色大变,冷冷答复道。 莫松那笑容呼之欲出的脸僵住了,眼中露出了杀意。他万万没想到,掌柜给他的尽是这个答复。他右手一抄,提起掌柜的前领,怒道:“既然没有,你刚才笑什么笑?” “大侠,饶命呀!适才听你说起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心里不禁美了一下。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掌柜一边说,一边抽打着自己的嘴巴。 “啊!”这时候,旁边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莫松斜眼看向酒楼后厨门处,那是一个充满风韵的妇人。她手中端着一个装着酒菜的盘子,带着两瓣胭脂抹过红唇的嘴巴长得很大。 “这位师傅,求你放过我家相公。我们夫妻俩苦心经营一家酒楼可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熬到头了,师傅就发发慈悲,让我们夫妻俩过几天好日子。”女人跪在地上求道,手里的盘子端得很稳。 “你只要实话告诉我,最近那位经过镇上如花似玉的姑娘到哪去了,我就放了你家相公。”莫松盯着女人的胸脯道。 “如花似玉的姑娘?”女人思衬许久后,眼中忽然射出光芒,惊喜道:“我想起来了,前些天的确是有位姑娘带着位受伤的公子来镇上求医,后来......后来......” 女人又想了想。“后来那姑娘和那位公子去了镇上西郊外的王员外家,听大家伙说,那王员外和姑娘家是远房亲戚。” “你为何知道如此清楚?而他却一无所知。”莫松手劲稍微了送了些,让脸色苍白的掌柜终喘了口气。 ------------ 第二零六章 开店夫妻 “我相公整日呆在店里算账,哪里晓得镇上发生了什么事。”女人解释道,脸上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我们这黑河镇地方偏僻,鲜少会有人经过。师傅你说的那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可真是惊为天人,依我看天山的仙女也不过如此。这镇上好不容易来了位难得一见的美人,除了我这整天碌碌无为的相公外,还有哪个人会不知晓呀!” 莫松盯着女人,冷冷道:“若是你说的有半句假话,我就回来拆了你们这家店,还要将他碎尸万段。” 说毕,莫松手上稍稍有劲,将掌柜的推倒在地。 “师傅,你放心,哪怕是借我一万个胆,我也不敢对你说半句假话。再说,跑得了和尚跑......”想到莫松是个和尚,女人没有再说下去。 莫松板着脸朝女人走近。女人惊慌失措,只好连连磕头求饶道:“我这贱人贱嘴,还望师傅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莫松走到女人身前,弯着腰,伸出右手紧托起女人的下颚,随后左手抚着女人白皙的脸颊,淫笑道:“没想到这掌柜如此懦弱,却能有你这样一位惹人心痒痒的娘子,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若是没有那小美人,老子必定会带你走!” 被莫松如此羞辱,女人敢怒不敢言,她两颊臊得通红,眼中泪光盈盈。 “哈哈!”莫松得意地笑了两声后,大摇大摆地往门外走去。出了酒家,莫松径直往黑河镇西郊赶去。几盏茶的功夫后,莫松到了西郊。放眼望去,只是一片萧条的树林。莫松走了一圈,连间茅草屋都没见到。寒风中,莫松急出了一身汗。他不相信,他会被镇上一对经营酒家的夫妻给骗了。 就在此时,一个肩上挑着一捆柴的农夫路过此地,莫松忙上前,截住农夫的道,急问道:“喂,老子问你,这附近可有一王姓的员外?” 农夫铁青着脸,啐道:“哪里来的秃驴......” 农夫没骂两句,莫松的拳头便落在了农夫的脸上。农夫晕乎了一阵后,提起手中砍柴的刀劈向莫松。莫松抬起一脚,将农夫踹倒。农夫狠狠地跌倒地上,后背将整整一捆厚厚的干柴压断。 莫松走到农夫面前,冷冷道:“老子问你,这附近可有一王姓的员外?” 农夫摇摇头,边咳边说道:“这荒郊野林的,那会有什么人家。” “最近你可有在你们镇上见过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 “见过!”农夫憋不住,吐出了一滩血。顿了顿,他才接着道:“几日前,那姑娘带着位公子来镇上的药铺求医。听说那公子害了一场大病,所以二人就一直呆在药铺里治病。” “你是说她们此刻还在镇上的药铺里?” 农夫“嗯”了一声,他实在是没气再多说一句话。想到自己的确是被那酒家的老板娘骗了,莫松眼中燃起了火,气得脸上时青时红。他转过身,施展轻功,急急返回黑河镇。莫松先是去了药铺,一进门,他便直走到郎中身旁,提起郎中的前领喝问道:“老子问我,来你们店求医养伤的那姑娘和那小子人在哪?” 郎中十分惊慌地看着莫松,磕磕巴巴道:“这这这位大师,那位姑娘和公子刚走了。” “什么!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莫松截然大怒,那声音如同一声惊天雷鸣,吓得郎中险些晕了过去。 郎中眨了眨眼睛,脸色比退缩到墙角的病者还要难看。他嘴角哆嗦道:“大师,在下真的没有骗你。不信你问他们,那位小姐去叫了辆马车,带公子走了。” 莫松猛然回头,怒眼看向缩在墙角处的两名病患者。那两名病患愣了愣,连连点头。莫松放开了郎中,在药铺各间卧室检查了一番,没见到言若初和郁幽谷二人,他只好离开药铺。出了药铺,他怒气冲冲地回到最早走近的那间酒家。推开门,酒家内已是空无一人,莫松见状,才明白这酒家的店家夫妻二人原是早就做好了逃跑的打算,只是莫松不明白,他们为何会为了一个素未相识的人甘愿舍弃辛苦经营的酒家? 心中怒气越积越盛,莫松并将怒火都撒在店内的桌椅和酒坛子上,将酒家砸得稀烂。不少附近经过的百姓听到动静后上前围观,疑惑议论。砸完酒家后,莫松走出门,见门口围满了人,莫松走上前,随便找了一个白发老头问道:“老子问你,这家店的掌柜是谁?他家里还有谁是住在这镇上?” 老头见他面目凶恶,身强体壮,只好答道:“小老儿不知道呀!这酒家才刚开没多久,小老儿从未进过这家店呐,也不知道这店家是谁。” 莫松觉得稀奇,又问了一位提着篮子上街买菜的妇人。那妇人倒是不怕莫松,冷眼扫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道:“这原是家裁缝店,后来被一外地盘下来该开了酒家。开店至今还没到三日,今天就被你这......大和尚给砸了。至于掌柜是何人,来自何处,这就不得而知了!” “没到三日!”莫松难以置信,“这开店的夫妻不是说都经营多年了么,怎么还没到三日?” “呵呵!”妇人鄙夷地笑了笑,“这镇上就这么点大,要是真经营多年,我们岂会不知道?” 莫松气得直搔头,他想不明白,那对开店的夫妻究竟是何人?怔了一会,他推开人群,往镇外追去。他心想:“那小子受了重伤,应当还未痊愈,如此一来,他和小美人就不会逃得太快。我此刻追上去,没多久定能追上他们二人。” ------------ 第二零七章 紧追不舍 黑河镇的入口在东边,西北面是一座深山。深山上蜿蜒着一条小河,由高往低,顺势而流,傍在小镇的西南角上。莫松听药铺的郎中说言若初和郁幽谷二人是乘坐马车离去,便往东边的入出口追去。此时道上积雪已化,道路有些泥泞,两道车轮碾过的痕迹直直伸向前方。莫松便是沿着这道痕迹,奋力前追。 到了分岔口,见车辙迎向洛阳方向,莫松心疑:“二人原是从洛阳,为何还要返回到洛阳去?”踌躇许久,莫松还是决定追着车辙而去。 追了半个时辰,莫松终见得前方一辆马车,心中振奋又添了些脚力。几盏茶的功夫后,莫松奔到马车前侧。赶车的车夫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见眼前这衣衫褴褛的光头和尚脚力快过骏马,张嘴惊怔,心中暗叹。 莫松边跑着边伸出手指向车夫,喝道:“想要活命的话就赶紧给我停下来!” 车夫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登时身体后倾,强扯缰绳。马儿蹬前蹄,长啸一声后,便停在道上。莫松也停下了,躬着身,左手叉着腰,右手抚在胸口处连连喘气。 “出何事了?”此时,车厢内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镇定温和,不像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莫松心想不对劲,起身急急走到马车前,掀开帘子,只见车内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那妇人穿着体面,身上金银首饰若干,像是个富贵之家的夫人。 妇人只是惊了一下,收回脸上的惊惧之色,不急不慢道:“这位大师,有何指教?” 莫松见追错了马车,气得脸色铁青,破口啐道:“为何是你这一面色珠黄的老女人!” 旁边的车夫后仰着身子缩在一旁,不敢插一句话。妇人听了莫松的话,先是白了莫松一眼,再闭眼强忍住怒气。半晌之后,她睁开眼,脸上又恢复了平静,温和道:“大师若是找错人了,还请让下道。” 莫松怒哼一声后,甩开了拈在手中的帘子。帘子一落,他屈身向前,整个身子如同一座倾倒的大山般压向一旁惊慌失措的车夫。车夫见到莫松那对凶恶的眼睛,哆嗦道:“大师饶命,饶命!” 莫松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车夫,问道:“你们黑河镇可有别的出口?” 车夫摇摇头,惊慌道:“这镇上四周不是山就是水的,就只有此一个出口。” 莫松直接问道:“那方才你可有见到有其他马车经过?” 车夫摇了摇头。 “哼!”莫松不甚满意此答复,暴怒咧嘴,好似是要吃了那车夫。车夫吓得魂都丢了一半,拼了命回想着一路上所见所闻。忽然,他眼中闪烁光芒,惊喜道:“方才在镇上,我有见到一辆马车。” “哦?”莫松狐疑地看着车夫,“你最先不是摇头么,为何此刻又说见到了?” 车夫恐慌的眼中泛着泪光,哆嗦着嘴唇解释道:“小的......小的不是被吓着了么,一下......脑瓜子空空,一下......又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马车后来又到何处去了?” “小的......不......”车夫原想说不知,可料想到莫松定不会满意此答复,便随口说道:“兴许此刻还在镇上,或是往江南去了!” 莫松想了想,眼珠连连转了几圈。随后,他又掀开帘子,对车内的妇人喝道:“赶紧下车!” 妇人只是瞪了莫松一眼,随后乖乖听从下了车。妇人和车夫刚下车,莫松便急着策马调转车头,好在车夫及时搀着妇人躲开,没被急匆匆的马车撞着。看着马车渐渐远去,惊魂未定的妇人又喘又气。 喘着喘着,妇人突然脸上露出狡黠的笑,侧头看向身边的车夫,道:“方才你可装得真像!” “你也不赖!”车夫歪着嘴角笑道。此时,莫松所乘坐的马车已消失在二人眼前。 “不知大小姐那边怎么样了?”那妇人道。 “驾!驾!”泥泞的道上,莫松一边挥着鞭子,一边喊道。来到岔口,见通往江南方向的道上多了数道车辙,莫松心想:“方才我过来的时候,这边可没有一道车辙,看来的确是马车经过。只不过......” 莫松看着七八条车辙复合交错,心中疑惑重重。可想到此方向通往江南,解了之前他心中“返回洛阳”之惑,他便驱车往前方赶去。 莫松刚走没多久,一辆马车从黑河镇的方向驶出。车厢内,言若初和离晚枫二人并肩而坐。其中言若初左手搁在离晚枫后背,右手搀着他的肩膀,只怕颠簸而影响到他胸口处的伤情。 郁幽谷脸上疑虑之色未消,歪着头忧心忡忡地看着身后莫松离去的岔道上。车厢内是封闭的,他自然是什么见不到,只能凭耳朵去留意周围的动静。 “郁公子,别担心啦,莫松一时半会还不会有所察觉!”言若初细声劝慰道。 郁幽谷“嗯”了一声,瞥了一眼才转回头,看着镇定自若的言若初,叹道:“此番多亏了贵府上高人的提醒,才躲过一劫。” 言若初苦笑了笑,眼色有些犹豫。郁幽谷口中的贵府高人,实则都是叶忘仇派来暗地里保护她的双华城弟子。只不过,郁幽谷并不知情,她也不知需不需要向他禀明实情。想到此,言若初心中忍不住埋怨起叶忘仇一番,她原以为叶忘仇此番会随她去找王风吟,不做干涉,哪只他还是派人偷偷跟在她身边。她有些怀疑,叶忘仇派来的这些人,可是仅仅只是为了保护她,抑或是还有其他目的。比如派人监视王风吟的一举一动? “言姑娘,你在想些什么?”郁幽谷打断了言若初的沉思。 言若初晃过神,微微一笑道:“没甚么!我只是想到了适才向我通风报信的那俩人。” “哦?他们二人身上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言若初摇了摇头。一个时辰之前,她刚盘了辆马车带到药铺门口,一对素未谋面的男女突然来到她面前,告诉她莫松已经来到镇上,正要来找她。那对男女是叶忘仇派来暗中护送她到花间派的,从她出双华城一直跟到黑河镇,此间路上遭遇莫松一事也亲眼目睹。除了二人位,随行还有十余人。 怕人多引起怀疑,几人便在镇上盘下了一家店。以供一行人藏身。巧的是,莫松一进黑河镇,刚好找到了他们所藏身的酒家。随后,女人灵机一动,骗了莫松,将他支开到郊外。趁此空隙之时,几人有安排了连环调虎离山之计将莫松引开。 ------------ 第二零八章 再回花间 二月已至。苏州城内,万物复苏,春意爬上枝头,惹得燕雀不舍离去,在枝头上连连吟唱。绿叶如点点绿色繁星般点缀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让刚踏入苏州的王风吟和叶雨乔心中十分舒畅。 王风吟侧头看向身旁的叶雨乔,眯眼笑道:“雨乔,你说将来我们的孩子会不会像枝头上的燕子一样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叶雨乔霎时羞红了脸,心想二人都没成亲,王风吟怎么就提到了孩子的事情。她低下头看向有些潮湿的地面,不经意间鼓了鼓嘴。此举被王风吟见个正着,他哈哈笑了两声后,伸出手轻轻地捏了捏叶雨乔鼓圆的脸。 叶雨乔脸色更红了,抬起头直直拍打了一下王风吟肩膀,斥道:“王风吟,大庭广众之下你可别......” “可别什么呀?”王风吟一脸春风得意。 “讨厌!”叶雨乔白了王风吟一眼,随即大步向前,将王风吟甩至身后。可她没走几步,左手便被王风吟手给牵住了。王风吟抓着她的左手往回一扯,紧紧地将她搂入怀中。叶雨乔惊了惊,怒瞪着王风吟,急道:“王风吟,大庭广众......” 王风吟嬉皮笑脸道:“我才不管什么大庭广众的,反正你叶雨乔迟早是我......我王家的人。” “呸!”叶雨乔啐了一句,“谁答应要嫁到你们王家了?” “你可都带我去见过你爹娘了,莫非还想赖账不成?” 叶雨乔无言以对,哼了一声,也没有推开王风吟。二人就这么牵着手,穿过苏州城的闹市,走向北郊的虎丘花间派。在来苏州之前,应叶雨乔所愿,二人去了趟杭州。在杭州南郊的深山里,王风吟见到了叶雨乔父母双亲的坟墓。辞别之前,王风吟还特意多叩拜了上下,还暗自对叶雨乔爹娘说道会好好照顾叶雨乔。虽然江南冬景不比其余季节,二人一路上嬉笑玩乐,拌嘴缠绵倒也觉得舒心畅意。 半个时辰后,花间派的云岩寺塔已落入二人眼帘。王风吟想起初次回来时,还是借乘着李作乐的马车。如今,李作乐昔日杀手的身份被识破,他不禁叹道:“想两个月前,我首次回花间派时,还是搭乘李作乐的马车。” 叶雨乔嗯了一声,道:“若不是听你亲口所说,我还真不信当今被人啧啧称道的仁侠尽会是如此欺世盗名之徒。” “这世间本非就是善恶难辨,真假不分。”王风吟感慨长叹,“我只是想不明白,李作乐究竟是不是周仲的人,抑或是他身后还有其他仍未露面的高人。此外,他若真是周仲派来的,那六大帮派为何会配合他攻打花间派?” 叶雨乔眉头一蹙。她曾听王风吟说起一事:当今圣上忌惮花间派创派掌门乃前朝皇室中人一事,怕花间派与前朝余党暗中勾结生出事端,便下令要双华城掌门叶忘仇想方设法除去花间派。而此前六大帮派围攻花间派一事,兴许就与叶忘仇有关。如今破生门也牵扯其中,莫非是已与双华城勾结? 突然,叶雨乔哼了一声,幽怨地看着王风吟道:“莫说他人了!关于你的身世,我不也是一无所知。” 王风吟握着叶雨乔的手,苦笑道:“我这不是花间派的弟子么?” 叶雨乔瞪着他又哼了一声,道:“你只说你是花间派奚当归的闭门弟子,其余之事却是只字未提。” 王风吟脸色一沉,停下脚步,侧身转向叶雨乔,愁眉道:“雨乔,我并非是有意对你隐瞒,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唉!”王风吟无奈叹气,“此事一言难尽!不过我向你保证,没多久你自会明白。此刻还不便说,只因怕你,怕你......” “怕我什么?”叶雨乔急催问道。本来她只是想随口抱怨两句,发发小脾气,没想让王风吟如此为难,也让她心里更觉得好奇。 “只怕我此时对你说了,你未必会信!”王风吟声音的越说越小。 叶雨乔横眉怒起,抬眼瞪向王风吟,忿然道:“你说的话我怎会不信!莫非你是......没把我当作......” 叶雨乔又羞又气,整张脸忽红忽青。见她如此,王风吟紧握住她双手,轻声安抚道:“我当然早把你自家人了!” “那既然如此,你又何出此言!”叶雨乔神情有些委屈。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王风吟连连道歉。顿了顿,他接着道:“雨乔,关于我身世之事告诉你也无妨,不过其中一二事,非你所见所想。但愿你心中清楚,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不会骗你,也都会陪伴在你左右。” “嗯!”叶雨乔点点头。 “其实我.......” “王师叔!真的是王师叔!”王风吟刚要开口,只听到前方道上传来一清脆的女声。王风吟侧头抬眼看向前,只见花间派女弟子黄悦儿和男弟子柳开急匆匆地朝着二人走近。 叶雨乔小声道:“王风吟,此事改天再说罢。” 王风吟微微点头,牵着叶雨乔的手迎向黄悦儿和柳开。 “王师叔,终于盼到你回来了!”四人走近之时黄悦儿又说道,脚步轻快的她脸上带着欢悦。 “王师叔,叶姑娘!”走到王风吟面前,柳开躬身揖道。比起黄悦儿,柳开则显得沉着稳重许多。 “原来是悦儿和柳开二位师侄!”虽只在上次六大帮派围攻花间派时见过一两面,王风吟还是记住了二人。“上次去追李贼后不辞而别,是因要事缠身。不知门派内近来如何,林掌门的伤势如今怎么样了?” 黄悦儿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后说道:“师叔放心吧,门派内近来一切都好,掌门的伤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几日前,收到师叔来信说近日要回到门派,夏师叔便要我们二位在山门处等候,定要好好迎接师叔一番。” “唉!真是苦了你们二位了,还要亲自下山迎接我!” “师叔你可是我花间派的大恩人,当然要好好迎接一番!”黄悦儿笑靥如花。 寒暄几句后,黄悦儿和柳开让道将二人迎上山。趁着黄悦儿和柳开在打闹,叶雨乔瞥向王风吟,小声道:“王风吟,看来你这黄师侄挺喜欢你的。” 王风吟面露得意之色,悄悄道:“你可真爱吃醋!” “那你可喜不喜欢我吃醋?” 王风吟连连点头。 ------------ 第二零九章 闲聊说笑 上了山,四人直径走到听风楼阁,而林思雨和夏紫凝二人此时正坐在楼阁之内。二月风轻暖人意,风中夹着的淡淡茶香,让人闻到后倍感舒适,也让王风吟不禁想起昔日为他和李作乐沏茶的燕琉璃。 “王师弟!”正坐在入道对面夏紫凝见到王风吟后面露惊喜道。林思雨也随之转过头来,脸上流露出一丝喜色,喊了声“王师叔”。随后二人连忙起身去迎王风吟和叶雨乔入座。入了座后,林思雨亲自倒了两杯冒着热气的茶至王风吟和叶雨乔面前,王风吟当即端起茶杯一言而尽。 叶雨乔见王风吟有些失礼,白了他一眼。见此,夏紫凝笑了笑,道:“叶姑娘,莫要怪罪师弟了,花间派可算是他的半个家,既然是在家中,自然得随性些好。” 叶雨乔回了夏紫凝一个浅笑,端起茶杯浅浅地尝了一口。此间夏紫凝一直淡笑地看着叶雨乔,像是个姐姐般打量着弟弟带回来的媳妇。叶雨乔放下茶杯之后,夏紫凝握住叶雨乔的手,叹道:“上次叶姑娘初次来访,没有好生招待,还请见谅。兴许是因匆忙紧迫的缘故,上次也没有好好细看姑娘你。适才冒昧打量了姑娘一番,真是失礼。不过话说回来,叶姑娘花容倾国倾城,可真是我王师弟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叶雨乔被夏紫凝如此一夸,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她脸色微微泛红,羞道:“夏师姐过奖了。不过我和王风吟只是......” “哈哈!”王风吟哄然大笑几声,看着叶雨乔得意道:“叶雨乔,你若不是和我关系非同一般,为何也学我喊夏师姐?” 叶雨乔陡然睁大了双眼,才想到方才自己确实是因羞涩而叫错了称呼,霎时,她的脸色更红了。深觉得羞愧的她侧头向王风吟,怒目而视。王风吟登时止住了笑容,面无表情。在旁几位花间派的弟子见状,忍不住埋头发出“格格”笑声。叶雨乔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真想抬起手在抽王风吟几个耳光。 夏紫凝尴尬地笑了笑,用责备的语气对王风吟道:“师弟,叶姑娘不过是一时不慎说错了话,你趁机占人姑娘家便宜可是不对了!” “是是是!”王风吟附和道,便躬身向叶雨乔抱拳道:“叶姑娘,方才是在下失礼了,还请见谅。” 叶雨乔轻轻地哼了一声,小声道:“王风吟,等会再教训你。” “这......”迎着叶雨乔愤怒的目光,王风吟心里打了一个寒颤。一旁的夏紫凝脸上忍不住再脸上露出了一道浅笑,随后说笑道:“叶姑娘所言极是,我这师弟向来有些爱胡闹,待会你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叶雨乔脸色一沉,总觉得像是被人拿来取笑似的,心中对王风吟的恨又增了数倍。王风吟耸耸肩,脸上有些无奈。夏紫凝轻轻抚了抚叶雨乔的手背,轻声道:“叶姑娘莫要见怪!我花间派历来看淡世俗,言行较为随性洒脱。见你和王师弟两情相悦,虽你们二位还未成亲,我等也把你当作自家人了。方才你喊我作夏师姐,我可没觉得有何不妥。” 叶雨乔回头抬眼看向夏紫凝,见她情真意切,心中怒气登时消去,被一股突然袭上暖意所取代。她脸色依旧微微泛红,嘴角轻轻挑起露出浅笑。夏紫凝越看叶雨乔心里越是喜欢,头微微向前凑到她耳旁,喃喃说了些什么。听她说完之后,叶雨乔扑哧笑了笑。王风吟觉得稀奇,便问道:“师姐,你都悄悄对叶姑娘说了什么?” 夏紫凝笑着白了王风吟一眼,道:“师弟,你若再叶姑娘喊着,我可就要在弟子们中给她寻一个如意郎君啦。好让她也喊你做师叔。” “叶姑娘年纪与我相仿,如此一来辈分也就一样了,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这时林思雨也插了一句话。心中还未抹去燕琉璃背叛一事伤痛的她,难得发自内心地高兴了一回。 “好呀!”出乎王风吟意料的是,叶雨乔也说笑了。她冷冷地瞥了王风吟一眼,随后看向林思雨问道:“听闻花间派的弟子各个才华横溢气质俊朗,还请林掌门不吝介绍几位给在下认识。” “叶姑娘,不知你觉得在下如何?”王风吟问道。 叶雨乔鄙夷地看着王风吟,数落道:“相貌不出众,还带着一身痞气。此外,你也不会什么琴棋书画的才艺。若是你不说,还没人会相信你是花间派的弟子。” 叶雨乔这一番数落惹得在场其余人一阵大笑。王风吟苦笑着挠挠头,心想着叶雨乔所言不假,他身上确实是没有任何值得夸耀的长处。见他脸上露出沮丧,夏紫凝挽着叶雨乔的手笑道:“好啦,叶姑娘,你气也出够了,可就别再生我师弟的气啦!你再说下去,只怕他是要没脸见人了。” 叶雨乔摆出一副凑脸瞪了王风吟一眼,嘴角上露出浅浅的笑意。王风吟心中一阵失落,径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夏紫凝脸上笑意收了回去,对林思雨道:“林掌门,近来可有打听到李作乐的行踪?” 林思雨失落地摇摇头。随后,夏紫凝又看向王风吟,欲言又止。顿了顿,她才说道:“师弟,你先和叶姑娘在这坐一会,我们几个先去处理下其他事宜。此处说话不方便,我先差弟子去收拾一下,待会再叫人接你到我那谈些要事。” 一直站在一旁的黄悦儿说道:“夏师叔,悦儿就留在这陪王师叔和叶姑娘罢。” 夏紫凝起身,走到黄悦儿身旁,挽起黄悦儿的胳膊,说道:“你这黄毛丫头,别在这添乱,快到我那收拾一下。” 夏紫凝将黄悦儿牵走后,柳开也搀着林思雨离开了听风楼阁。王风吟挨到叶雨乔身旁,握住她的笑,傻笑了笑。 “王公子,不得无礼!” 王风吟脸上一阵失落,他埋着头,问道:“雨乔,我可真是一无是处?” 叶雨乔一脸惊愕道:“王风吟,你莫非是把我方才所说当真了吧?” “我觉得你说的一点都没错!” “哎呀!”叶雨乔叹了一声,然后侧头倒在王风吟肩上,道:“王风吟,谢谢你。” “谢我?” “嗯!”叶雨乔贴在王风吟耳边轻声道,“谢谢你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 ------------ 第二一零章 疑惑 王风吟与叶雨乔在听风楼阁中闲聊了一阵,黄悦儿又踩着轻快的脚步来到二人面前,脸上带着笑道:“王师叔,叶姑娘,夏师叔请你们二位到屋中一叙。” 从方才在山门碰面到此时,黄悦儿看似心情甚佳,总带着开朗醒目的微笑。王风吟觉得好奇,便问道:“悦儿师侄,为何你今日兴致如此之好?” “因为师叔你呀!”黄悦儿嬉笑道,“师叔你年纪轻轻,武功竟能如此了得,羡煞悦儿也!自古英雄出少年,若不是师叔有了叶姑娘,悦儿定会追求师叔。” “啊!”黄悦儿一席话惹得王风吟惊愕住了。他嘴巴长得很大,同时有些担心身旁叶雨乔的反应。王风吟的目光还未斜落到叶雨乔身上,叶雨乔突然向他靠近,且挽着他的肩膀笑道:“悦儿姑娘,你介绍个贵派的俊俏男弟子于我,我将你王师叔让给你可好?” 王风吟眼中霍然闪烁光芒,侧脸看向叶雨乔,脸上有些不悦之色。叶雨乔瞥了王风吟一眼,眼角上带着得意之色。黄悦儿失落地叹了一声,道:“得不到师叔的心,也要他这人有何用?叶姑娘,我可真羡慕你。不过,我也同样羡慕我望师叔,能有姑娘你这样的佳人相伴。” 说着说着,黄悦儿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她就是像是二三月含苞待放的花儿,充满生机且令人期待。随后,三人边走边说笑来到夏紫凝素日里所居住的院子。院内角落边上,如豆子般樱花一粒粒洒落在树上,好似在告诉世人暖春悄至。 进了屋,夏紫凝和林思雨正襟危坐,脸色严肃。而屋内也不比春色弥漫的屋外,寒冬的寒气仍残留其中。王风吟和叶雨乔入了座,夏紫凝直接看向王风吟问道:“王师弟,我听林掌门说,上次你匆匆离开之前,曾说再回来之时会有要事转告,且还嘱咐我们要小心提防李作乐。你当时匆忙离去,可正是因为李作乐身份一事?” “没错!”王风吟眉头紧锁,“好在朝九替我来门派传话,否则就着了李作乐的道!” 说罢,王风吟看了一眼叶雨乔。其实,他想要向夏紫凝和林思雨转告之事并非只有这一件,还有一个更大秘密。只不过这个秘密跟叶雨乔有关,他怕叶雨乔听到后一时无法接受而情绪失控。所以需找一个好时机,他好好一番向叶雨乔解释清楚,如此一来也方便安抚劝慰。 叶雨乔留意到了王风吟的目光,狐疑地看向王风吟。王风吟微微扬起笑容,假装作只是为了多看她一眼。 “这就不得而解了,当时琉璃也听到了你留下的话。”夏紫凝一脸疑惑。在她看来,燕琉璃应是和李作乐一伙的,王风吟当初说要提防李作乐的那句话,她应该告知了李作乐。李作乐知道之后,应该会想杀王风吟灭口。可事实是,他并没有那么做。 王风吟解释道:“夏师姐!依我看,琉璃并非是李作乐那边的人,而是双华城派来的人。” “双华城?”夏紫凝和林思雨目瞪口呆。 “没错!”王风吟叹了叹,“当初叶掌门创双华城一派,是受了太祖皇帝的旨意。当时江湖上数以百计的帮派势力突起,太祖皇帝怕前朝余党借由江湖帮派势力作乱,故下令要归隐江城的叶忘仇将军创江湖门派,从中监视江湖上的一举一动。” “如此说来,琉璃便是当时双华城成立不久后被派到花间派的线人?”夏紫凝猜测道。 “兴许是如此吧!”王风吟脸色有些困惑,“不仅是我花间派,其余各大小江湖势力应该都有派人监视。而且,被派到花间的线人,应该不只只有琉璃一人。” 夏紫凝、林思雨和黄悦儿无不怔住了。此处,除了夏紫凝外,林思雨和黄悦儿都是在双华城创派之后入了花间,她们二人都有可能是叶忘仇的线人。王风吟说完又和叶雨乔四目一触,在二人心中,这世上只有彼此才是最值依赖。 屋内,霎时陷入了一阵安静。许久之后,夏紫凝笑了笑,对林思雨和黄悦儿道:“你们俩都是师叔看重的好孩子,大家伙也都不会怀疑你们。” 黄悦儿脸色一沉,委屈道:“从此刻起,我不喜欢王师叔了!” 王风吟无奈的搔搔头,笑道:“不喜欢也好,以免让你叶姐姐吃醋。” “王风吟,你净胡说些什么!”叶雨乔登时脸色青红。 王风吟连忙抚了抚叶雨乔的手背,悄悄道:“叶姑娘,别介意啦,在下只是说句玩笑话罢了。” 林思雨扑哧笑了笑,在场尴尬的气氛终得以化解。安抚完叶雨乔,王风吟话锋一转问道:“林掌门,近来可有打听到那六大帮派围攻我派的缘故?” “嗯!”林思雨点点头,她横眉一起,似乎对此事仍耿耿于怀,“不久前那六大帮派的帮主曾暗地里登上庐山向破生门帮主周仲表明归属投靠之意。为了证实他们的决心,周仲要他们除去花间作为考验。” “哦?”王风吟眼中霍然射出一道精光,他似乎已弄明白了一些事情。他连连眨眼,心中在默默整理着线索。半晌之后,见他长舒了一口气,夏紫凝疑问道:“师弟可是想到了什么要紧之事?” 王风吟抬眼看向夏紫凝,点点头,随后解释道:“昔日我混进双华城,曾从叶忘仇口中得知,当今圣上因忌讳我花间派乃前朝皇室所创,要叶忘仇设法出去我派。如今,刚巧赶上了周仲要借六大门派除掉花间一事,如此说来,那叶忘仇极有可能已与周仲暗中联手。” “兴许是巧合赶上了此事?”黄悦儿突然插话道。 “决计不是巧合!”王风吟当即否定道,“周仲若想除掉花间派,早就动手了,何须等到今时?” “花间派虽然敌不过破生门,可毕竟还有江南各大势力联手同盟,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吧。”夏紫凝道。 ------------ 第二一一章 思雨良策 王风吟眼中忽然闪过光芒,他垂头不语,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王风吟,你又在想些什么?”见他许久没有反应,坐在他旁边的叶雨乔问道。长舒了一口气后,王风吟才抬起头,冲叶雨乔笑了笑。随后,他又转向夏紫凝道:“那周仲借六大帮派之手除去我们,说明他并不想明里与我花间派结怨。” “莫非他是忌惮我们花间派?” “当然不是!”王风吟摇摇头,“我料想他是其余更加重要的事去处理,压根就没把心思放在此事之上。” “哦?”夏紫凝感到十分疑惑,“既然如此,他为何不等到把眼前重要的事情解决完了,偏偏要在这个时刻教唆六大帮派来围攻我们?” “这......就不得而知了。”王风吟脸上有些怪异,“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听到王风吟一声沉重的呼吸,叶雨乔向他抛去疑惑的眼光。她能感觉到,王风吟是知道其中内情的。至于他为何不愿说出来,兴许是对林思雨和黄悦儿这二人其中一位感到不放心。王风吟眼中的余光察觉到了叶雨乔抛来的疑惑,嘴角微微上扬回了一个苦笑。正如叶雨乔所猜想的那般,王风吟的确是知道其中内情:周仲要借六大帮派之手除掉花间派,是作为要叶忘仇放了离晚枫和颜书华这两个他安插在双华城内奸的条件。 而王风吟所说的“更加重要的事”,实则也不是他的猜测,他很清楚,破生门内将有一件大事要发生。这件大事的参与者,都是他的仇人,也与叶雨乔有紧密的关系。 顿了顿,王风吟道:“夏师姐,林掌门,破生门那边暂且应该不会再有行动,目前最紧要的是要如何打消当今皇帝除去我派的念头。” 听了他此言,林思雨、夏紫凝和黄悦儿面面相觑,脸上无不流露出对此事的担忧。黄悦儿跺了跺脚,啐道:“此等昏昧之君,还不如派几人潜入皇宫刺杀了他得了,看朝廷上以后还有没有人敢有此念头。” “你这丫头!”夏紫凝瞪着她,有些哭笑不得。 “若真是去刺杀当今皇帝,无论成败与否,到时朝廷发兵铲除我派可就是出师有名了!”王风吟微微笑道。 “师叔所言极是。”黄悦儿深知鲁莽,难为情地吐了吐舌头。 “不知师弟有何高见?”夏紫凝问道。 王风吟笑着摇摇头,道:“我可没什么高见,不过,我瞧林掌门请定神闲的,想必是有了应对的良策。” “哦?”夏紫凝惊喜地看向林思雨。林思雨微微点头,道:“良策不敢当,不过思雨确实是想到了些应对之策。” “说来听听。”夏紫凝满怀期待道。 林思雨解释道:“皇上忌惮我花间派,只是因为我派创派掌门乃前朝皇亲。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向皇上表明忠于朝廷之意?” 夏紫凝嗫嚅着说不出话。她心想着要历来无拘无束的花间派听命于朝廷,有些为难,且有失颜面,可如今大难在前,若不照着如此做,怕是会遭受灭派之灾。 林思雨看出了夏紫凝的困惑,接着道:“师叔你放心,思雨说要表明忠于朝廷,只是让那皇帝心里明白,花间派断不会与前朝余党勾结。他日他若想要我花间派听从于他,思雨是万万不会答应。” “可如何做才能让皇帝相信我派不会与前朝余党勾结?” 林思雨眼中闪烁一道自信的光,看得出来她已成竹在胸。她说道:“近来春雷多发,两日前云岩寺塔顶处遭受雷击破损,可借此机会书信苏州知州,请求朝廷拨款援助修葺。” 夏紫凝赞许地点点头,心想着:“我花间派向来不缺少银两,光是弟子们的几幅字画都值千金。如此一来,皇帝定能明白我派示弱之意。” 林思雨接着道:“虎丘上下山入口处只有一块山石为示。我们可修一座牌坊,并请当朝王丞相在上题字。” “此法可行!”夏紫凝深表认同之意。当朝王丞相曾是皇帝的老师,学识渊博,有天下第一学士之称,如今深受皇帝依赖重用。此外,王丞相曾数次来访虎丘,且留下几段诗文。请王丞相题字,既不失花间高雅,也能让皇帝感受到花间派的归顺之意。 “最后,”林思雨调了一下气息,“虎丘山脚下有一山庄,是历来门派接待贵宾之处。我们可小幅翻修一番,赠与皇帝作为答谢。不过,此后这山庄内的看守修护不再归于我派,而须皇帝亲自派人来处理。” 林思雨此计之意,显然是要皇帝派人来监督花间派的一举一动。夏紫凝叹道:“思雨,此计也是极好。我派行事向来坦荡,也不怕皇帝他派人天天盯着。这样皇帝以后就不会多生疑心,我派也可躲过此劫。” 林思雨问道:“那夏师叔觉得以上三计可行么?” “当然可行!”夏紫凝欣慰地笑了笑,“此三计高明稳妥,看来我当初没选错人!” “师弟,你觉得如何?”夏紫凝看向王风吟。王风吟搔头苦笑,道:“我可不懂其中深奥,只不过既是林掌门想到,又得到了师姐赞赏,决计是高明罢。” “师弟你这可是过谦了!”夏紫凝笑道,“若论聪明才智,你可不在思雨之下。” “师叔所言极是!”林思雨附和道。 王风吟急挥手道:“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会些坑蒙拐骗的小伎俩罢了,若论深谋远虑,可远远不及林掌门。” “那叶姑娘可是被师叔你骗来的?”黄悦儿插话问道,说完她忍不住扑哧笑了笑。 王风吟看向一旁的叶雨乔,叶雨乔努着嘴白了他一眼。王风吟呵呵笑了两声,凑到叶雨乔面前悄悄道:“以姑娘你这等天姿国色,若是不哄骗两句,怕是不会随了我吧?” ------------ 第二一二章 悦儿出逃 出了夏紫凝的屋子,王风吟和叶雨乔来到虎丘山一僻静无人之处。树影婆娑,春色四溢,此外又有远处轻快的笛声传来,让二人倍感惬意。见没人打扰,王风吟便将叶雨乔轻轻搂入怀中。叶雨乔心里有些担心,她东张西望,心想着万一突然冒出一人见到可羞死人也。王风吟微笑着摇摇头,眯着眼贪婪地闻着叶雨乔的发香,道:“你别担心了,不会有人来了。哪怕是有人来了,他们也会装作什么都看到就乖乖离开的。” 叶雨乔无奈地叹了一声,稍有埋怨地看着王风吟道:“是是是!你们花间派弟子们各个超凡脱俗,向来不理会世俗的眼光。” 王风吟嘴贫道:“叶姑娘,迟早有一天你也会是花间派的人,也会像我这般超凡脱俗的。” “不害臊!”叶雨乔嘴里虽在斥着,心里却放下警惕,她也闭上眼睛,安然地享受起这周围的春意。 王风吟道:“待到三月底,虎丘上百花竞开,我们到时候再回来赏花可好?” “嗯!”叶雨乔随口答应道。忽然,她睁开眼,脸色阴沉。感受到她气息变得不安,王风吟也睁开眼,问道:“好好的,你怎么了?” 叶雨乔蹙眉道:“王风吟,你可有想过,离开了花间后有何打算?” 王风吟淡然一笑,轻声道:“当然是去找你的仇人柳下无痕报仇,然后再娶你进门。你都二十了,可不是个小姑娘家了。” 王风吟如此一言惹得叶雨乔不高兴了,她铁青着脸冷冷道:“你若是嫌我老,再找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家便是。” “我当然不是嫌弃这个,”王风吟急道,“我只是怕你哪天觉得我不好了,然后就偷偷溜走了。” “你都不好了,我当然得溜走!”叶雨乔脸色转变,春风得意。 王风吟将叶雨乔紧紧搂着,道:“就算是哪天你溜到天涯海角,我也会缠着你不放。” 叶雨乔知足地笑了笑,抬起手抚了抚王风吟的脑袋,道:“这样才乖嘛!” 二人紧紧偎依了一阵后。叶雨乔缓缓脱离王风吟的怀中,与王风吟四目一触,问道:“王风吟,你是不是知道周仲派六大帮派围攻花间派的其中内情?” 王风吟警觉地还望了一圈,点头道:“没错!周仲曾派两名重要心腹在双华城内当眼线,后来那两名心腹被叶忘仇擒获。十有八九,叶忘仇是以除去花间派作为释放那两名眼线的条件。” “哦?那两名心腹竟如此重要,周仲宁可为了二人如此大动干戈。” “非也!”王风吟摇摇头,“二人虽重要,但不至于让周仲会为二人如此大动干戈。他之所以会答应叶忘仇,我想是他觉得时机到了。” “什么时机?”叶雨乔大为疑惑。 “周仲一统江湖,独霸武林的时机。” “以破生门的实力,两年前就已是称霸武林了。” “破生门虽是在江湖上无人可敌,可在破生门内,周仲未必是一呼百应。” “你是说,周仲要清理门户了?”叶雨乔猜测道,“可此事又跟他想一统江湖之事有何干系?” “莫非你忘了,破生门内,有一人的名声比周仲的名声还要响亮!” “柳下无痕!”一提到此名字,叶雨乔就恨得眼冒杀气。 “不仅仅是柳下无痕,破生门内还有其余身份神秘的大人物。” “王风吟!”叶雨乔狐疑地看着王风吟,“你为何会知道如此之多的内情?” 王风吟愣了愣,道:“周仲和柳下无痕都是我的杀父仇人!” “你......!”叶雨乔大惊失色。她没想到,王风吟竟和他有同样的一个仇人,那为何王风吟此前从未提过,而且他看上去便不急着去寻柳下无痕报仇。 王风吟握住叶雨乔的手,问道:“雨乔,无论我说了什么话,你都会相信我是么?” 叶雨乔抬起王风吟的手,在王风吟手背上轻轻咬了一口。她瞪着王风吟,嗫嚅了一阵,才羞怯说道:“你不是说都要成为你王家的人了,我怎么会不相信你的话。” 王风吟霎时双眼通红,头往前倾,吻了一下叶雨乔的唇。随后,他凑到叶雨乔耳旁,小声说道:“雨乔,有人在盯着我们。” 叶雨乔惊了一下,沉住气,小声道:“你见着那人的脸了么?” “没!”王风吟悄悄道。他脑袋轻轻一斜吻了叶雨乔的额头,又接着道:“不过,我猜想,那人可能就是悦儿。” “悦儿!”叶雨乔难以置信。突然,她话锋一转,鄙夷地看着王风吟道:“王风吟,你方才亲我额头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吧?” 王风吟无奈地笑了笑,道:“确实不是,只是想亲你罢。” 叶雨乔手轻轻掐了掐王风吟右臂,道:“以后当着外人的面,你可不能如此.....” 叶雨乔话未说毕,王风吟突然头往前倾,又吻了叶雨乔。叶雨乔没有将他推开,整张脸羞得通红。 黑夜,月如钩,风凛凛,春意不再,寒气仍存。虎丘山下山的道上,王风吟正躲在某棵树后面。他在等着,一人献身。三更天后,月色渐浓,雾气撩起,寒风中,王风吟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他打起精神,稍稍探出个头。朦胧之中,他看到一少女曼妙的身影。那少女正是黄悦儿,她身上背着行囊。 王风吟知足地笑了笑,心中喃喃道:“黄悦儿,你果然是有问题。” 悄悄地,王风吟跟在黄悦儿身后,离开了虎丘,且在几棵树上留下了暗号。今晨在夏紫凝屋中,王风吟说怀疑到双华城可能已与破生门暗地里联手,黄悦儿突然插口说了一句反驳的话,当即便让王风吟产生了怀疑。此外,联想到之前他说花间派兴许还有别的内奸时黄悦儿惊慌过度的反应,王风吟心中坚定了黄悦儿可疑的想法。 只是王风吟未能确认黄悦儿是双华城的内线还是其他江湖势力,为了不打草惊蛇,查明她背后的一切,他只好先将黄悦儿放下山。 ------------ 第二一三章 若初劫(上) 清晨,红日的光没有穿透虎丘上厚厚的雾。叶雨乔起床洗漱完毕,只听见远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逼近。她带上自己的刀,开了门,此时柳开已到她面前。柳开埋首抱拳急道:“叶姑娘,王师叔可有来找过你?” 叶雨乔摇摇头,疑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找不到他人了?” 柳开顿了顿,才轻轻“嗯”了一声。叶雨乔眼中光芒闪烁,接着问道:“那黄悦儿黄姑娘还在么?” 柳开甚是惊讶,问道:“叶姑娘是如何得知悦儿也不见了?” 叶雨乔长舒了一口气后,将王风吟怀疑黄悦儿身份一事告诉柳开。昨夜她和王风吟分别之前,王风吟曾告诉她,若是他突然离开了花间派,定是去追悦儿或其他可疑之人去了。王风吟要她记住了一个记号,且要她沿着记号去寻他。 柳开听完后,神情惊愕,显然是对黄悦儿是内奸一事难以接受。顿了顿,他收回脸上的沮丧,对叶雨乔道:“叶姑娘,在下这就去向掌门禀报,你若是急着去找师叔的,就先去罢,在下也会向掌门说明清楚的。” “不急!”叶雨乔从容道,“此番离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我还是亲自去向掌门和夏师姐道别吧。” 昨夜王风吟曾三番两次叮嘱叶雨乔:花间派内,除了掌门林思雨和夏紫凝师姐,其他年幼的弟子一个都不可完全信任。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亲自在林思雨和夏紫凝面前说清楚。 “那我们这就去见掌门和夏师叔吧!”柳开道。 半盏茶的功夫后,柳开引叶雨乔去见了林思雨和夏紫凝,向此二人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叶雨乔便在柳开和女弟子佃芳的陪同之下下了山。在山脚处的附近的三棵树的根部,叶雨乔皆看到一扁叶片的暗号,其中叶片尾部的指向,便是王风吟的去向。叶雨乔上了马,寻着暗号踏上了通往扬州的道。 二更天,扬州。寒夜里的寒风,就像是火里的刀,让人觉得窒息难耐。王风吟已跟着黄悦儿到了扬州城内。一路上黄悦儿没有过一次歇息,只是不停地在赶路,当然也忙不上在意身后的动静,故让王风吟跟踪起来也没多少费心费力。 跟着黄悦儿走在扬州城内冷清的街道上,王风吟心想:“不久前破生门才刚洗劫过一次郭庄,莫非他们那些人还没走,劫来的金银财宝还在城内。而黄悦儿会不会就是破生门的内奸,逃到扬州就是为了去找打劫郭庄那伙人?” 忽然,黄悦儿放慢了脚步。她左顾右盼,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地方。王风吟心中惊喜道:“看来她已经快到那个地方了。” 王风吟还在得意之中,突然,他眼睛一瞪,急转身回头,随后往后躬身,迅捷地躲过了一只要擒住他肩膀的手。 “王风吟,是我呀!”一个熟悉且着急的声音。 “是你!”站直身后,王风吟惊呼道。怕被黄悦儿发现,王风吟立刻推着那人躲到暗处。 “郁幽谷,你怎么会在这?”王风吟小声道。 “大事不好了!”郁幽谷急得脸都青了,“若初姑娘被莫松劫走了!” “若初!”王风吟差点都忘了这个人,他抓着郁幽谷的前领,急道:“你说的若初姑娘可是姓言?她怎么会到江南来,怎么会被莫松劫走!” 郁幽谷脑袋连连往身后的墙撞了几下,一副十分懊恼的模样,道:“都怨我,都怨我!” 王风吟紧紧扯了几下郁幽谷前领,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风吟此时已经顾不上悦儿那边了,想到言若初被莫松劫走之后会发生的事情,他只觉得脑袋里都乱哄哄的。 郁幽谷哭丧着脸道:“就是你认识的那位若初姑娘。她此番来江南,是听说了你还活命,便急着来见你。几日前,我在庐州的客栈内遇到她,当时她正被莫松,我用你告诉我的妙计吓走了莫松。我原是打算要到苏州去找师父,就与若初姑娘同行了。一路上,我们多次被莫松纠缠,后来在双华城派来的人援助之下,将莫松支开到江宁府,我们改道去了扬州。” “那莫松此刻不是该在江宁府才是!”王风吟激动道。 “我也想不明白呀!”郁幽谷痛苦搔头道,“我们到了扬州后,若初姑娘说要与你见面了,想要好好梳洗装扮,便要在扬州留宿一宿。当时我......我......” “你到底怎么了!” “我见若初姑娘如此高兴,心中泛起醋意,就要了两壶酒。若初姑娘怜我一人孤独可怜,便陪我喝了两杯。谁知酒中竟放了**,待我醒来之时,听店小二说,才知若初被莫松抱走了!” “不对!”王风吟狐疑道,“你方才不是说有双华城派来的人在暗中保护着若初么!” “他们......他们都被莫松杀了,都死在客栈门外!”郁幽谷神色黯然道。 “还是不对!”王风吟心里仍抱着些侥幸的想法,“凭莫松的功力,他怎么还会大费周章地下药迷晕你们,何不直接抢走若初!” “不知道,我不知道,也想不明白!”郁幽谷突然冲着王风吟大声喝道。说罢,他口中喷出了一滩血,直直溅在王风吟衣物上。 王风吟扶住他,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郁幽谷虚弱道:“莫松在我昏迷之后,往我身上拍了一掌!” 王风吟急忙搀着郁幽谷坐到一面摊内的桌子旁,倒了一杯热茶至郁幽谷面前,道:“你先在歇息会,待会若是见到雨乔,记得要她在此处等我。” 郁幽谷点点头。王风吟跑了两步后,又回头吩咐道:“先别告诉她,我是去找若初了。” 郁幽谷又是虚弱地点点头。辞了郁幽谷,王风吟边张望边想着:“若我是莫松,抓到了一个姑娘家,我应该是......是先找个客栈!若是大客栈,人多吵杂,莫松生性孤僻,决计不会去。若是小客栈,以他的急性子,应该就在闹市上的客栈内,不会跑太远!” 王风吟心中一沉,道:“以莫松的急性子,此刻......“ ------------ 第二一四章 若初劫(中) 月如钩,月色惨淡。空中那片薄薄的云朵,也被染上那股银色的哀伤,淡淡的,悬在扬州城行人的头上。王风吟从一家客栈跑出,神情绝望。这是他在扬州城内找的第四家小客栈了,他抬头看了看挂在细细柳条上的那轮弯月,自言自语道:“若初妹妹,你此刻身在何处?” 此时,风起了。那风里的寒意,让这个夜注定变得不一般。风吹过冷清的街道,来到某个幽暗巷子的巷尾,在这巷尾旁边,有一家四喜客栈。客栈内,一间上等的客房内,莫松从洒满香气的床帘内坐起身。他光着身子,脸上红光满面。下床之前,他不忘掀开那床软软的棉被,依依不舍地赏着躺在棉被里的姑娘。 那躺在被子里的姑娘,正是言若初。此时她仍在昏迷之中,她身上同样是一丝不挂,她还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风吟哥哥!”昏迷之中,她已喊过数次王风吟的名字。 “嘿嘿!”莫松得意地冷笑两声,“没想到你如此喜欢这个叫王风吟的小子。只不过当他知道我们春宵一刻后,他会不会嫌弃你!” 十几年来,虽在四处采花作恶,莫松却从未见过一姑娘家能如言若初般如此完美无瑕。他心想,当初为得到言若初,曾多次无功而返,如今看来也是十分值得。莫松眼睛再次闪烁光芒,上下细细打量言若初光滑的身子。 下了床后,莫松还沉静在床笫之欢中,眯眼傻笑,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一不小心,他踩到了地上言若初那件光滑的外裳上,打了一个趔趄后,他摔到了地上,整个人身子压在了还带着言若初体香的衣服上。 “嘿!”即便是摔了,莫松还是很高兴,闻了闻衣服上的香气,他又忍不住傻笑。他刚要起身,只见眼中闪过一点翠色。他猛然警醒,目光追回到了言若初外衣前领处的翠色之上。那是半块玉,玉上刻着半只蝴蝶。 “啊!”莫松脸色惊变,十分惊愕。他缓缓伸出手,抓起那块玉放到眼前。霎时,他额头上尽是冷汗,整个眼睛里也布满血丝,他摇摇头道:“不!不!不可能!” 莫松手不停地在搔头,整个人近乎抓狂。此刻他的脑海里,尽是一个女人痛哭流涕的模样,而坐在女人旁边埋头忏悔的他,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林寺小弟子。莫松将手中的玉丢至一旁,又急急忙忙地在言若初的衣物里搜寻着。半晌之后,他搜出了一个香囊,又连忙从香囊中抽出一张淡黄的纸。那纸上写着的,正是言若初的生辰八字。 看完了纸上的字,莫松怔住了,面如死灰,像是个死尸一般愣在那。“啊!”半晌之后,莫松双头抱头,仰天嘶叫。他牙齿咬得格格发响,整张脸都变得扭曲,像是体内爬进了千千万万只蛊虫。他双膝跪着,连连将头撞在地板之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待我!”莫松痛哭问天道。 就在此时,门打开了,冲进来的是王风吟。这是他今夜找的第八家客栈,听到了莫松的吼叫声,他如脱了缰的马儿一般冲了进来。见莫松光着身子,王风吟如遭当头棒喝,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从心头涌到喉咙之处,让他说不出半句话,甚是苦涩。 “莫松!”许久之后,他才咬牙怒道。 莫松只是看了王风吟一眼,随后又埋头跪在地上放声痛哭。王风吟眼睛睁得很大,看着地上凌乱的衣物,他缓缓走到床边。拉开帘子,言若初仍在昏迷之中,脸色通红。顿了顿,王风吟才伸出手向前,掀开盖在言若初身上的被子。 “若初妹妹,抱歉,我来迟了!”合上被子后,王风吟半跪在床边自责道。他不敢想象,言若初醒来后会有如何反应。“风吟哥哥!”昏迷中的言若初似乎是听到了王风吟的声音。王风吟眼中泛着泪光,他轻轻抚摸着言若初的脸颊,怜悯道:“若初妹妹,我在这!” “你就是王风吟!”突然,莫松直立起身子惊呼道。随后,他起身走到王风吟身边,手擒着王风吟肩膀,问道:“小子,你就是王风吟么?” 王风吟怒瞪着莫松,眼中透着杀气道:“莫松,我要杀了你!” “砰!”的一声,莫松跪在王风吟身边,他连连磕头求道:“王风吟,在你杀我之前,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你......”王风吟一脸茫然。他这才想起来,莫松方才为何要跪在地上痛哭? 又磕了几个响头,莫松接着道:“王风吟,只要你答应我了这件事,不用你亲自动手,我也会自尽!” “你......”王风吟完全懵了。 “我求你做的这件事情,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她!”莫松惭愧地看向床上言若初。 “为了她?”王风吟鄙夷地笑了笑,“你说你是为了她!那为何你还要如此对她!” 莫松眨了眨眼,脸色铁青。他抓住王风吟的手,急道:“她快醒过来了,可别让她知道是被我......她昏迷时候,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想必她心里有你。若是她以为是和你发生了......想必就不会.......不会......” 王风吟提起莫松的前领,头狠狠地往莫松的脑门撞了一道。王风吟咬牙切齿道:“莫松,你究竟在想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莫松眼泪纵横,“你什么都别问了,为了她就答应我的请求罢。若有来生,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不!不!”王风吟愣愣摇头,“我不答应你,你不告诉我实情,我是断不会答应你!” 莫松面目突然变得狰狞,小声道:“你要是知道了实情,你就得死!就像我一样,我必须得死,只有我死了,才没有人知晓这个秘密!” “为什么?” “为了她!”莫松看着言若初说道。 王风吟不说话了!莫松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他伸手将手中的半块玉递到王风吟面前,道:“这半块玉是她的,你好好替他存着。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第二一五章 若初劫(下) 王风吟愣怔怔地呆在一旁,苦思冥想。见他眼中带着犹豫,莫松明白,他心里实则已经是答应了。至于他为什么会犹豫,莫松不明白,也不愿多想。莫松将手中的那半块玉塞到王风吟手中,道:“这块玉对她而言十分重要,你一定替她保管好了。” 随后,莫松起身,仰天吼道:“我莫松究竟是上辈子做错了何事,你要如此待我!”说罢,一阵凌厉的掌风在王风吟耳边呼啸而过,莫松一掌拍在他了脑门上,霎时七窍流血,毙命倒在地上。王风吟没有阻拦和怜悯,心想昔日这作恶多端的魔僧,就这么一命呼呼了,是不是有些便宜他了? “风吟哥哥!”言若初又在昏迷之中喊了一声。王风吟甚是惊讶,他不知言若初是何时心里有了他的?他想起在双华城的地牢内,言若初剑刺向他胸口所流的眼泪。他喃喃道:“若初妹妹,你当时的眼泪是为我而流的么?” 看了一眼言若初,王风吟更恨莫松了,他冷冷地看着莫松道:“你以为这样就能以死谢罪了么?”王风吟手中的剑蠢蠢欲动,他恨不得将莫松千刀万剐,以解他心头只恨。可莫松已经死了,不仅未能让他解恨,还在心里留下了很多疑惑:“莫松为何突然要以死谢罪?莫松可是发现了言若初的什么秘密?那半块玉为何对若初妹妹如此重要;还有,那另外半块玉在少林寺哪位和尚手中,此人又与莫松和若初妹妹有何关系?” 一切的疑问,都在莫松死后化成了无解。唯一能让王风吟确定的是,莫松的确是为了守住一些秘密而自尽身亡。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王风吟心里并不想知道这些秘密,因为这个会很可怕。有时候,活得不明不白会比活得清楚少了许多烦恼。 “咳咳!”迷迷糊糊中,言若初咳了两声。王风吟蹙眉,心中喃喃道:“不好!若初妹妹要醒过来了!”他立马起身,将莫松的尸身拖至门外。开了门,听到两声惊吓声,在走廊的柱子后,王风吟发现了店小二的身影。 王风吟语气沉沉道:“小二,过来!” 半晌之后,店小二才哆嗦着身子走到王风吟面前。王风吟哼了一声,质问道:“你方才都听到了些什么?” 店小二弓着身子,磕磕巴巴道:“回......回客官的话......小的,小的刚才是听到......听到有人吼叫才才被掌柜的,赶赶过来的.......还没......没走到门口,您就开门......” “嗯?”王风吟拔出手中的剑,“真的是这样的么?” 店小二吓得双腿发软,跪在地上哭道:“客官饶命呐!小的说的可都是实话,哪里敢骗客官您!” 王风吟将莫松的尸体搬出门。昏黄灯光下,莫松那张七窍流血的脸像是个说书中口中的冤死鬼,店小二见到后吓得脸色发白,险些晕了过去。王风吟急忙搀住店小二,拿剑在小二面前晃了晃。剑光闪过店小二眼睛,让他惊醒地叫了一声。王风吟放开店小二,从怀中抽出一锭银子,道:“偷偷把此人给埋了。记得,别让任何知道,否则就休怪我冷血无情!不仅仅是你,还有你一家老小都得咔嚓掉!” 店小二颤抖着手接过银子,随后哭丧着脸将莫松的尸身搬走。王风吟合上门,走到言若初床边,愣怔不语。他还在犹豫,犹豫着是要将事情的真想告诉言若初,还是照莫松所说的那样顶替莫松。 “风吟哥哥!”言若初又喊了一声王风吟的名字。王风吟凑上前,打量着言若初红润的脸,道:“若初妹妹,没想到,你心里竟会有我!” 半晌之后,王风吟仍坐在床边,而言若初的气息也越来越沉重。王风吟真不知该如何抉择,若是告诉若初实情,她会不会想不开做傻事?若是顶替莫松冒了这个罪名,那以后他该如何面对言若初,还有他的心上人叶雨乔?在他看来,相比起养尊处优,被视为掌上明珠的言若初,叶雨乔更需要人珍视和疼爱。若是她知道了此事,定会十分难过。 不知过了许久。言若初的手已经在微微摆动了,只不过人还未清醒。王风吟知道,留给他的功夫不多了,他需要立马作出决定。狠狠将攥紧的拳头在床沿上敲了一道后,王风吟闭上双眼,沉闷地舒了一口气。他起身,缓缓地解开身上的衣物。那一刻,他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叶雨乔难过痛哭的模样。他没想到人的手也会如此沉重,重如千金。他也体会到当初和萧雨霖洞房时她的心情,那像是将心从身上抽走,然后身体如行尸走肉般行走着。 “雨霖,你是个坚强的姑娘!”王风吟心想道。他掀开了被子,整个人钻了进去。他已经窒息了,闻不到被窝里冒出的香气。脑海中,叶雨乔的眼泪,已在脸上滑落。 此时,扬州城黑暗的街道上,四喜客栈的店小二正拖着辆车往城外赶去。躺在车上的,正是莫松的尸体。店小二一边走,嘴里一边念道:“这位爷,小的这是带你入土为安,将来可别来找小的呀,小的与你可无冤无仇,你要找就要去找刚才那位客官!” “站住!”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喝令。店小二吓得不敢出声。半晌之后,一对年轻的男女走到店小二旁边,两人是郁幽谷和叶雨乔。半个时辰前,郁幽谷在面摊内等到了叶雨乔。叶雨乔听到王风吟要去找莫松,心里放心不下,便扶着郁幽谷在城内寻找王风吟。 郁幽谷咳了一声,问道:“三更半夜,你拖着车做什么?” “这!”店小二不知所措。 叶雨乔眯眼喝问道:“这车上装了什么?” 见店小二仍是没有答应,郁幽谷觉得很稀奇。想到这车上稻草底下可能藏得是遭遇不测的言若初,他急道:“叶姑娘,快翻开看看!” 叶雨乔登时弯下腰,掀开表层的稻草,照灯一看。 “莫松!”郁幽谷当即认出了莫松,“是莫松!” 叶雨乔手移到莫松鼻尖处,惊道:“他死了!” “死了!”郁幽谷惊道。 叶雨乔刀架到店小二脖子上...... ------------ 第二一六章 苏醒 感受到刀锋上的冰冷,那小二哀求道:“女侠饶命呀!这人不是我的杀,是一位公子杀的!他把人杀了,命我偷偷把人给埋了。” “公子?”叶雨乔和郁幽谷面面相觑,二人心里都在想着那小二口中的公子,会不会就是王风吟?郁幽谷问道:“那你是在哪遇到那位公子的?” 小二愁眉苦道:“小的本是城东四喜客栈内的一名店小二,那公子今夜就在客栈内入住。一个时辰前,听到公子的客房有大动静,掌柜的便差我去看看。谁知刚要走到那公子客房前,他正好拖着这具尸体走出房间。当时他看到我了,给我了些银子,要我偷偷把这具尸体埋了!” “四喜客栈?”叶雨乔眉头紧锁,她看向店小二,命道:“快带我们去你们客栈!” “这......”店小二一脸为难,他双膝跪地,求道:“女侠,求你放过小的吧。方才那位公子说过了,若是我将此事告知他人,他会要了小的全家性命。” 叶雨乔哼了一声,道:“有我们在,你怕什么!” 小二眼中急出了泪,叹道:“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竟摊上了这等事!” “走!”叶雨乔怒喝道。 “好!好!”小二倏地站起身,将车拖至街道角落暗处后,领着叶雨乔和郁幽谷返回四喜客栈。 此时,四喜客栈内。红烛洒落的泪光,落在王风吟的眼眸中,是一片灰暗。他出神地望着顶上的床帘,心里在问着天:“这是不是我的报应?”当初在红叶镇,他与不喜欢的人入了洞房,伤了另外一个人的心。如今,这种惩罚似乎也回报在他身上,而且他还要伤一个人的心。一个他曾经许诺过,相守一生视若珍宝的人。 “嗯哼!”躺在旁边的言若初又小声低吟了几声。王风吟侧头看向她,她的眼线在慢慢撑开,他似乎看到两道纯净的光。王风吟心中感叹,言若初的一切都是那么纯净和美好。只不过,她却经历着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 言若初缓缓地睁开眼,觉得头脑昏沉,晕晕乎乎的。她感觉她像是睡了许久,传到眼里的光似乎是太亮了些,耀得她睁不开眼。只能眯着眼的她,眼前一片恍惚。 “若初妹妹!” 王风吟一声叫唤,吓得言若初猛然睁开了眼睛。熬过了光的一阵刺痛之后,言若初看到,王风吟正躺在他身边,而且还光着上身。 “王风吟!怎么会是你!”言若初面红耳赤道。一动气,言若初的头晕就更加厉害了,如同脑袋瓜子被棍子在被狠狠地敲了一道。挣扎许久之后,言若初掀开棉被。 “啊!”瞬间,房间内暴发言若初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她裹紧了身子退缩到墙壁边,血红的眼怒目而视。这一切看在王风吟眼里,心里更加怜悯她了,险些忍不住为言若初落下泪来。王风吟沉重地吸了一口气,故作嬉皮笑脸看向言若初,凑到言若初面前问道:“若初妹妹,你可是生气了?” 惊魂失魄的言若初哭求道:“你走开,走开!” 看着她委屈的泪,王风吟叹了叹,伸出手拭了拭她脸上的泪。“别碰我,别碰我!”言若初再次尖叫道。王风吟从未见过她如此崩溃失态,心想着该如何将言若初逗乐? 半晌之后,言若初哭得愈加厉害。王风吟脸凑到她面前,右手托着腮,眼神慵懒地打量着言若初,得意洋洋地笑了笑。言若初没有理会,他便笑得更大声了。言若初听见之后,委屈地瞪着王风吟,嗔怒道:“你对我做了这种事,竟还笑得出来,我当初真是看错你了!” 这下轮到王风吟没有理会她了。他摇晃着脑袋,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你!”言若初抽出头上的发簪,往王风吟刺去。王风吟瞪直了眼,急忙抓住言若初的手腕,道:“若初妹妹,你这是要谋害亲夫么?” “你.....不许你胡言乱语!” “我可没有胡言乱语!我们都这样了,我还不能算是你亲夫么?” “你!”言若初又气又怒,脸上的泪越留越多。王风吟伸手抚摸着言若初的脸颊,问道:“若初妹妹,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在此,和你躺在同一张床上?” 言若初急忙抓住王风吟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王风吟咬牙忍痛,看着言若初的泪渐渐打湿他的手臂。许久之后,言若初才松开了王风吟的手,流着泪问道:“风吟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低贱且又随便的女人么?” 王风吟握着言若初的手,喉咙处一阵酸楚,苦得说不出话,只在眼中回应了一点泪光。顿了顿,言若初幽怨地看着王风吟道:“王风吟,我恨你!” 说罢,言若初掀起被子,盖在王风吟头上。当她为王风吟揭开被子时,她已经穿好了衣服,不过,脸上依旧洒满了泪。她坐到床沿边上,身子倾倒到王风吟怀中,哭着说道:“你知不知道,当初听到我还活着,我有多高兴。” 王风吟皱着眉头,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顿了顿,他才缓缓抬起手,拍在言若初后背上,轻声安慰道:“若初妹妹,你应该是很想我吧?否则怎么会在昏迷时一直念着我的名字!” “没有!”言若初挣脱开王风吟,羞愧地看着王风吟,“若早知道你是如此轻浮之人,我就不会千千迢迢来找你了!” 王风吟握住她的一只手,轻声笑道:“可你已经来了呀!而且......” “不许你再提起此事!”言若初立马用另一只手盖住王风吟的嘴。半晌后,言若初才松开手,脸上的泪又多了起来。她一边擦拭着泪,一边问道:“对了,那郁公子呢?我记得我和他原是在一起喝酒的?” 王风吟哀叹一声,道:“若初妹妹,此事说来惊险。当时莫松在你们的酒杯的上撒了*,你们都被迷倒了。” “莫松!”听到这个名字,言若初心中颤了颤,“那后来呢?” . ------------ 第二一七章 门外之人 “后来......”王风吟慢悠悠的说着,他脸上的笑极其不自然。虽装作是在卖关子的样子,实则是心中沉重说不出口。 “到底怎么样了?”言若初娇嗔道。 王风吟看着言若初强颜欢笑道:“后来当然是我救了你!哈哈!” “怎么就到你救了我了,此间发生的事情呢?”言若初有些埋怨道。 “哎呀!”王风吟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早在言若初苏醒前,他就想好了骗她的说辞。他不紧不慢道:“当时我刚好经过那间客栈,看到莫松将你抱在肩上,就偷偷跟着他跟到了此处。” 此刻言若初像个乖巧的孩童,瞪大着那双明亮透彻的眼睛,静静地听王风吟说着。王风吟冲着她微微一笑,接着道:“我也学他,在酒里下了**。谁知莫松当时性急,没心思喝酒,就要跟你.......” 听到这,言若初又羞又怕,通红的脸上渗出了汗。只不过她眼中仍旧泪光灼灼,让人分不清是热泪还是冷汗。 王风吟挑眉,色迷迷地看向言若初,话锋一转问道:“若初妹妹,你此刻还在怨恨我么?若不是我,你早就被那莫松给......” “讨厌!”言若初轻轻拍打了一下王风吟,娇嗔道:“你倒是接着说呀!” “好好!”王风吟开怀地笑了笑,“当时我见他爬上了床,立马在冲了进来。莫松一见我就暴跳如雷,他跳下床轻功一跃至我面前,我......” “你怎么啦?”言若初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上。 “我打不过他,当然就先逃走啦!” “你!”言若初有些失望,“那你冲进来做什么!” “我冲进来坏他兴致呀!”王风吟解释道。 “那他没有追出去么?”言若初接着问道。 王风吟得意地笑了笑,道:“他当然不敢追出去。若是到时候他去追我,我找个帮手把你救走了还得了?” “原来如此!”言若初恍然大悟道。此时,她眼中的泪已经干了,不过脸上布满了泪痕。 “我逃出去后,见莫松没追出来,又偷偷溜了回去。”王风吟装作回想道,“当时他被我彻底激怒了,正坐在椅子上生闷气。没过一会,就喝了杯酒解解气。” “你在酒中放了**,那他喝了酒后岂不就被迷倒了?” “是呀!”王风吟情绪激动道,“当时他连喝了三杯,都没见他晕倒。看他坐到床边,急得我只好再次冲进门。” 言若初满怀期待地看着王风吟,眼睛依旧透彻明亮。 王风吟咳了两声,神情夸张描绘道:“当时他嘶吼了一声,倏地一下就到了面前,那简直快若流星,让我来不及闪躲。他一招擒拿手虎丘掐住我颈部,左脚一记怀心腿打崩我下盘,将我整个人提了起来!我当时差点就断气了,就在这危机时刻,莫松喝下的**起效了,我才逃过一劫!” 听王风吟说到此,言若初吓出了眼泪,她握住王风吟的手,泣道:“风吟哥哥,没想到你险些为我丧命,我还.......” 王风吟大吃一惊,两眼发直,问道:“若初妹妹,你不生我气了么?” 言若初擦了擦泪,一把甩开王风吟的手,道:“当然还生气!事情一码归一码,方才我只不过就事论事罢了。” “那莫松晕倒后,你如何处置他了?” 王风吟脸色一沉,冷冷道:“我一掌击毙了他!” “什么!”言若初瞠目结舌,“你.......你杀了他?” “没错!”王风吟斩钉截铁道。 “你杀了他!”言若初难以置信,“没想到......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僧就这么被你......” “若初妹妹,怎么,你还割舍不下他不成?” 言若初轻轻哼了一声,道:“当然不是。只是此事太过出乎意料!” “若初妹妹,你是希望和我......还是希望和莫松那个呀?” “你!”言若初气得脸色通红,叱喝道:“谁都不希望!” 说罢,言若初脸上的泪又多了起来。王风吟坐起身,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言若初哭着问道:“既然那莫松淫贼都死了,你为何还对我......莫非是他临死把这采花的本领都传给你了?” “我本也没想到对你......”王风吟蹙眉道,“我走到床边,那时你衣襟处已被莫松扯开,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我名字。我凑到你面前,想要摇醒你,哪只你听到是我的声音后,一把抱住了我,还......” “还......”言若初觉得十分羞愧,将头垂得很低。 “约莫是莫松在你们酒里还加了些催情散,所以你才会如此失态。”王风吟目光发愣,接着说道,“你还亲了我,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像你这样一位绝世美人摆在面前,我哪里能把持得住,所以就......” 听王风吟说完,言若初头更低,整个上身紧紧地贴在了大腿上。王风吟轻拍了拍言若初的背,哄道:“若初妹妹,你不喜欢我么?” 许久之后,言若初才抬起头。她凝视着王风吟,黯然道:“若是不喜欢你,我会千里迢迢来找你么?若是不喜欢你,我会在昏迷之中喊你的名字么?若是不喜欢你,我会在知道你被埋在地牢底下后整天以泪洗面么......若此时躺在这的不是你,而是换作别的男人,我早就寻短见了。” 王风吟一把抱住了言若初,道:“若初妹妹,你放心,我不会.....不会辜负你的!” “叶姑娘!”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呼声。言若初一惊,抬眼看向道:“风吟哥哥,门外有人!” 王风吟面无表情地摇摇头,道:“若初妹妹,我什么都没听见呀,你是不是头还在犯晕呢?” “我好像听到了郁公子的声音!”言若初疑道。 王风吟抬起手撇了下言若初的鼻尖,嬉笑道:“若初妹妹,你是不是对郁公子也心生情愫了呀?我可生气了呀。” “哪有!”言若初头轻轻扎进王风吟怀中。 王风吟眼眸灰暗,脸色青白。他心中明白,言若初方才并没有听错,确实是郁幽谷的声音,而且那“叶姑娘”就是叶雨乔。想到此,他心中隐隐作痛! “雨乔,雨乔......” ------------ 第二一八章 情伤 寒夜。 出了四喜客栈,叶雨乔一个人走在微暗冷清的街道上。方才还笼罩在扬州城上的乌云已散去,都飘进了她心里面。她走着走着,眼泪终于还是落下来了。此时的月光像是一层霜,落在她黯然苍白的脸上。她抬头看向那暗黄的弯月,它孤独地挂在屋檐上,仿佛跟她一样伤心难过。 半柱香的工夫前,四喜客栈的店小二带着她和郁幽谷来到客栈内一间客房前。小二刚离去,就听见房间内传出一姑娘的尖叫。两人立马赶到门前,有听见屋内的姑娘惊呼道:“王风吟,怎么是你!” “啊!”郁幽谷刚要推开门,又听到那姑娘的尖叫声。叶雨乔深感不妙,并连忙阻拦住郁幽谷,小声道:“等等!” “叶姑娘!”郁幽谷一脸着急。 “若初妹妹,你可是生气了?”叶雨乔当然分辨得出是王风吟的声音。 “你走开,走开!”那姑娘哭求道。听到这,叶雨乔如遭晴天霹雳,万箭穿心。她埋下头,不让郁幽谷看到她的落魄。她攥紧了拳头,恨不得立马冲进去狠狠地教训王风吟一顿。可她知道,她输了,从她决定不再拒绝王风吟的时候就已经输了。生再大的气,也只能是证明她更多的用情和投入。 “叶姑娘!”在旁的郁幽谷喊了她一下。她抬眼看向郁幽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让她没想到的,郁幽谷的脸色也如此难看,就像是被人掏心挖肺了一般。 “里面那姑娘,你认识?”叶雨乔觉得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嗯!”郁幽谷像是要哭了,“她跟你一样,也喜欢他。” “别碰我,别碰我!”屋内又传来了声音。叶雨乔已经听不下去了,可她没有离去。她还在奢望着,那只是个误会。 屋内继续传出对话: “你对我做了这种事,竟还笑得出来,我当初真是看错你了!” “若初妹妹,你这是要谋害亲夫么?” “你.....不许你胡言乱语!” “我可没有胡言乱语!我们都这样了,我还不能算是你亲夫么?” ...... 很快的,两个人的幻想和希望都破灭了。此时,站在门外的是两个伤心绝望的人。听着房间里头王风吟和言若初的谈话,叶雨乔觉得胸口像是一次次被锋利的刀刺痛着。 “若初妹妹,你放心,我不会.....不会辜负你的!” 听到王风吟说这句话时,叶雨乔的心彻底死了。这句话有些似曾相识,她冷笑一声。她觉得她很可笑,她当初怎么会相信这样的话。她施展轻功,离开了四喜客栈。“叶姑娘!”身后的郁幽谷喊道。 想着方才所闻所见,叶雨乔脸上的泪越来越多,她的心也越来越冷。她多希望一切都只是个梦! 她想到昔日在九宫山玉梅峰上,王风吟曾说哪里有叶雨乔,哪里就是我王风吟的家;在幽兰谷内,王风吟曾信誓旦旦地向她许诺,此生只会对她一人动情;就在昨日,在花间派的花园内,王风吟还说等报了大仇要娶她为妻......如今看来,一切都是骗她的话,更让她觉得伤心的是,她当初竟然全都当真了。 她步步小心翼翼,好不容易卸下心防,以为真心许对了人,从此不再孤苦一人。到头来,她还是看错了人,被伤透了心。当初二人一起所经历过的一切,留在心里挥之不去,成为无法解开的毒。 “王风吟,我恨你!”叶雨乔哽咽道。此时她正坐在桥上,心中赶不走王风吟的模样,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痛痛快快地哭,在这暗淡无人之处。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好不容易喜欢和接受一个人,真的好不容易!” ...... 叶雨乔一边哭着,一边诉说着心中的委屈。这些话她是不会对王风吟说的,她只能在只有她的世界里,痛痛快快地说出来。 半个时辰后。 不久前还挂在垂柳上的弯月已被不知何处冒出来的乌云遮挡了脸,叶雨乔的世界更加黑暗。她的眼泪已流尽,心中的伤痛还在继续着。她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平复。她心里问过她自己,若是王风吟哪天突然来找她了,向她道歉认错,她会不会原谅他。她讨厌她自己,虽然她很倔强,可王风吟若真的来道歉,她会原谅他的。 她还问过她自己,希不希望王风吟来找她道歉?而她心里的答案,让她瞧不起她自己。若是王风吟不来找她了呢?“比起生气,更多的是失望和难过吧!”她心想。 微弱的光!叶雨乔眼中霍然射出一道精光,在她的前方,有一把被风摇晃的灯笼。“难道是王风吟!”她心跳得很快。 灯笼越走越近,映出提灯之人的身形。那身形虽和王风吟一样消瘦,却比王风吟高了一寸。霎时,叶雨乔的眼眸又暗淡了。叶雨乔叹了叹气,只希望那人不要从桥上走过,若是从桥上走过了,也莫要搭理她。 让她失望的是,那人走上桥了。 “雨乔!”那人喊道。叶雨乔万万没想到,在这座城里,竟有人会认识她。听声音,像是......她抬起头,惊道:“无芳叔叔!” 叶雨乔口中的无芳叔叔,就是武林第一世家的副庄主柳下无芳。当年柳下无痕杀了她爹娘之后,是柳下无泽和柳下无芳将她接到柳下山庄,将她抚养长大。 “真的是你呀,雨乔!”柳下无芳甚是激动,“这几个月你都去哪了?” “无芳叔叔......”叶雨乔语塞,当初她可是趁着柳下无泽和柳下无芳二人去苏州参加诛邪大会之时,偷偷溜出了柳下山庄去找柳下无痕报仇。 沉吟半晌,叶雨乔话锋突转问道:“无芳叔叔,你为何会在扬州?” “唉!”柳下无芳哭丧着脸,“雨乔,叔叔有件事要告诉你。” “哦?” “你柳下无泽伯伯,他......” “伯伯他怎么了?” 柳下无芳突然哭出声来,道:“他被柳下无痕这个逆贼杀了!” “什么!”叶雨乔瞠目结舌。 “叔叔这次就是打听到柳下无痕在扬州,才赶来找他报仇的!”柳下无芳神色黯然道,“可他两日前就离开扬州了!” “叔叔......”叶雨乔又哭了。 柳下无芳拍了拍她肩膀,道:“跟叔叔回家吧!你伯伯死之前,一直都在派人打听你的下落。” “嗯!” ...... ------------ 第二一九章 以宁返家 一场初春绵绵的烟雨后,清风徐徐而来,也让堤岸两边的杨柳挡住了行人的路。此时已是二更天,陶以宁走到桥边,被随风起舞的柳条拍打了脸。埋头沉思的他抬起头,喃喃道:“原来我已回到江宁城了!”这座看着他长大的江南繁华重镇,如今成了他心中的痛。在这里,他曾是名门世家的公子,英姿华发,壮志勃勃。 再回来时,他已经是个落魄丧气、自暴自弃的失意人。自半个月前离开悠然谷后,他去过很多地方。他曾想着远离是非之地,到偏僻安静的地方渡过余生。可是,寻常百姓家日复一日平淡日子没有那么好过,他也没有他想象中强大。对一切感到绝望的他,曾想过以一死来卸下心中一切痛楚。 可他还是回来了。人,总有一些割舍不下的东西,虽然平时未必会如此觉得。他想从他娘口中知道事情的真想:他究竟是不是他爹陶玄德亲生儿子;或者是真如枫树林中那个丑陋男人才是他的亲生父亲。 一盏茶的功夫后,陶玄德来到陶居门前。这个曾经是家的地方,如今也变得十分陌生。他心中酸楚,心想:“在这个地方,我还是不是万千宠爱的少爷;我还是不是我娘眼中那个让她感到骄傲的孩子?” 顿了顿,陶以宁走到陶居门前。“少爷!”守门的几名守卫当即就认出了他,几人拥上前,绕在他四周,躬身行礼。 “少爷,你可算回来了!这两个多月来,老爷一直派人四处去找你。”其中一位跟他较为亲近的守卫激动道。 听到这,陶以宁眼中已泛着泪光。 “我这就去通报老爷和夫人,也让他们高兴高兴!”随后,那守卫接着道。他刚要跑开,陶以宁立马扯住他袖子,道:“不急。我这就去见爹娘,给他们二人一个惊喜,你们几个可莫要张扬。” “是!”几名守卫齐声答应道。 进了陶居,为了避开府中的丫鬟和下人,陶以宁特意走了陶居内花园假山处的小道。一路躲躲闪闪,他终于到了爹娘所住的庭院内。他刚走进院子,突然,爹娘屋子的门打开,一道刺眼的光从房中涌出。陶以宁一惊,倏地一下躲到了院内一棵大树后。 喘了喘,他微微探出头,看着两名丫鬟提着灯笼轻快地走出了院子。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喃喃道:“好在没被她们发现。” 躲在身后观察了一阵,见没有人再进来,陶以宁才悄悄走到房子边上,耳朵贴在门缝处偷听屋内的动静: “你儿子究竟到哪去了?”陶以宁认得出来,这是陶玄德的声音。听到“你儿子”这三字,他的心已经凉了一半。 “我儿子?”听到他娘冯媛的身影,陶以宁忍不住落下一滴珍珠般大小的泪珠。 “难道他不是你儿子么?他都叫了你二十几年的爹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么!”屋内冯媛接着道。 “哼!他是不是我亲生儿子,莫非你还不知道么!” “不是说不再提起此事了么!”冯媛叱喝道。 “既然说好不提了,你为何心里还放不下?” “我心里早就放下了,放不下的是你!”冯媛的哽咽道。 “你若是真的放下了,为何这么多年都不肯与我同房?” “你不是在外面偷偷养了个小妾了么?” “啪”的一声,陶玄德像是拍了下桌子,“若不是你不肯与我同房,我会在外面找小妾么!” “我不愿与你多作口舌之争,反正你得尽快将儿子给我找回来!” “儿子大了,自己长腿,他若不想回来,我怎么找也没用!”陶玄德大声道,“你看你生的都是什么儿子,从来就不让人省心!” “我生的儿子你有脸嫌弃?有本事你自己生呀!” “啪!”的一声,一道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打在陶以宁心上。此刻他所拥有的,只剩下一颗死去的心。“我真的只是个野种”,想到这,他全身瘙痒难耐,心里像是爬进了一万只虫子。 “陶玄德,你竟敢动手打我!”冯媛大声泣道。 “贱人,我打你怎么了!”陶玄德的语气越来越重,“我今天不仅要打你,还要与你同房!” “啊!给我滚,不许你碰我!”冯媛哭道。 “陶玄德,别碰我!”冯媛的哭声越来越急。 这时候,陶以宁起身,怒推开门,走了进去。 “谁!”陶玄德惊慌喝道。此刻他正抓着冯媛的双手,将她整个人压在桌子上。 “宁儿!”看到是陶以宁后,陶玄德整张脸都发白了。 “什么!宁儿!”冯媛惊呼道。陶以宁的突然出现,让她觉得十分耻辱。她推开了陶玄德,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裳,缓缓走到陶以宁面前。她心里十分担心,担心方才她和陶玄德的谈话都被陶以宁听到了,担心陶以宁知道了那个秘密。 “娘,你们方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陶以宁痛哭流涕道,像个年幼的孩子。 “宁儿,最近找不到,爹和娘在闹脾气呢,如今你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像当初那样!”冯媛故作镇定道。 陶以宁连连摇头,泣不成声。 冯媛轻轻抚摸着陶以宁的头,安慰道:“宁儿,你回来了就好,爹娘也会好的,娘不骗你!” “娘!”陶以宁凝视着冯媛的眼睛,“我什么都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我见过那个男人了!” “什么男人!”陶玄德迎上前,脸色铁青。 “枫树林里,那个被砍断双脚的男人!” 陶玄德怔住了! “砍断双脚!”冯媛一脸疑惑,“这是怎么一回事?” 说罢,冯媛看向身后的陶玄德。陶玄德埋着头,不说话了。 “娘,难道你不知道么?”陶玄德紧紧抓着冯媛的手臂,“当初你怀上我后,他把那个人男人的双腿砍断了。” “陶玄德!”冯媛怒瞪着陶玄德,“你不是说他回大漠去了么,怎么被你砍断双脚了。” 陶玄德抬起头,冷笑了笑,道:“他占用了我陶玄德的女人,不杀他已经算是宽恕了!” “你还不如杀了他!”陶以宁怒气冲冲地看着陶玄德道,“你不杀他,只是想让他痛苦一辈子。因为你知道,没了双腿,他一辈子都走不出枫树林;而且,他是个郎中,要他自尽简直是在侮辱他!” ------------ 第二二零章 父子反目 眼见昔日对他百依百顺的“儿子”敢如此大声冲着他大声说话,陶玄德暴跳如雷,怒哼一声后,他啐道:“你这野种,亏我辛辛苦苦将你抚养成人,给你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如今你却倒好,只跟你那残废生父相处了一些时日,竟要为他出头!” 陶以宁怒瞪着陶玄德,两眼发直,脸色铁青。顿了顿,他回头看向眼前的冯媛,道:“娘,我们走!” “不!”冯媛哭着摇摇头,“我要向他问清楚,问他当初为什么要骗我!” “你这贱人!”陶玄德大步流星走到冯媛面前,左手狠狠抓住冯媛的左手手腕处,“我就知道,你当时心里就有他了!” 冯媛被陶玄德手抓痛了,惨叫了一声。她左手往回扯,想要挣脱开陶玄德,无奈却被陶玄德抓得更紧了。见状,陶以宁左手擒在陶玄德左手手腕处,叱喝道:“快放开我娘!” “你娘!”陶玄德这下被气得面红耳赤,冲着陶以宁喝道:“你这逆子,没有我,哪有你今日。” 陶以宁穷尽了全身力气要将二人手掰开,无奈内力全废的他,是拼不过从小传授他武功内力的陶玄德。陶玄德狞笑几声,道:“逆子,你这身功夫都是我教你的,莫非你还妄想胜我不成? 说罢,陶玄德手劲稍微足了些,就让陶以宁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冯媛痛得嘶叫几声,急哭道:“陶玄德,你快放开我!” “休想!”陶玄德眼神恶狠狠地看着冯媛道,“今天若不好好教训你这贱人和这逆子,我就不叫陶玄德!” 陶玄德话音刚落,陶以宁突然一脚踹在了他大腿外侧。陶玄德巍然不动,牙齿咬得格格发响。他抬起另一只手随手一挥,击在陶以宁右肩,没有半点的内力陶以宁半分不能抵抗,被击退半丈远,推倒在地。倒地之后,陶以宁口吐鲜血,脸色苍白。陶玄德愣怔了一下,道:“两月不见,功力竟退了甚多!” “陶玄德,你竟敢打我儿子!”冯媛尖声喝道。她如同发了疯似的,俯首咬着陶玄德的手。陶玄德觉得有些理亏,愣怔之中放开了冯媛。冯媛疾步至陶以宁身旁,半跪在地上扶起陶以宁道:“宁儿,你没事吧?” 陶玄德吐了一口鲜血,虚弱道:“娘,我们走,远离这个地方!” “好!好!”冯媛连连点头道。 陶以宁刚起身,陶玄德突然一个健步至二人身后,单手紧紧擒住陶以宁的肩膀,道:“你们两人都休想走!” “陶玄德!”冯媛叱喝一声,她从头上取下一颗镶着颗碧玉珍珠的金簪子,簪子的尖端对向陶玄德,道:“若不放开我儿子,我就跟你同归于尽!” “哼哼!”陶玄德一脸鄙夷,冷笑了笑。突然,陶玄德抬起掌,拍在冯媛脸上。身体虚弱的冯媛哪里经得起这点力道,脑袋里一阵轰鸣,只觉得头晕目眩。见她摇摇晃晃,陶以宁急忙扶住她,痛心道:“娘!” 冯媛嘴角渗出了血。她仇视着陶玄德,紧握着手中的簪子刺向陶玄德。陶玄德微微侧身,轻而易举就躲开了冯媛的簪子。攻击未果的冯媛哭道:“陶玄德,我要杀了他!” 她刚要再抬手,陶玄德双指轻轻一弹,一道气劲击在冯媛手腕处,打落冯媛手中的簪子。随后,陶玄德一步向前,再次抬掌拍向冯媛。眼见冯媛要再次挨打,陶以宁突然挺身而出,替冯媛挨了一道耳光。“啪!”的一次震耳的声响,听得冯媛心都颤了几道。陶以宁挨了掌后,脸上立马浮现通红的五指。 “宁儿!”冯媛心疼道。 “娘,我没事!”陶以宁虚弱小声道。 “哟!”陶玄德讥笑,“真是母子情深呀!” 陶以宁缓缓抬眼看向陶玄德,冷笑道:“不仅仅是母子情深,这半个月来,我还和那个人父子情深!” 陶以宁此言深深刺痛着陶玄德的心,怒不可遏的他抬起脚,踢在陶玄德腹部。“呃!”惨叫一声后,陶以宁口喷大血,喷在陶玄德脸上。陶玄德擦了擦脸上的血,随后又连连抬脚踢向陶以宁,嘴里连连说道:“父子情深,父子情深......” “住手,别打了!”冯媛跪在地上哭道,她爬向前,抱住陶玄德的脚。 挨了一阵陶玄德脚踢,陶以宁险些昏了过去。他眼冒金星,笑着虚弱道:“他比你.....比你好多了,而且......”陶以宁话未说尽,又再遭到陶玄德一阵拳打脚踢。 “再打人就要死啦!”冯媛已拦不住陶玄德。正当陶玄德想要收脚时,陶以宁突然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要刺向陶玄德要害之处。陶玄德打了一个激灵,及时一个向后的轻功身法躲开。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的陶以宁眼色黯然,手中的匕首也随之掉落到地上。 “你想杀我!你竟然想杀我!”此刻,陶玄德心中的怒火已经是难以浇灭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陶以宁身边,他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匕首,痛哭道:“我对你视如己出,你今日竟想要杀我!” “陶玄德,你想做什么?”冯媛一脸担惊受怕。 “他想杀我,难道你没看到吗?”陶玄德眼神黯然看着冯媛道,“我今日一定杀了这个逆子!” “不!” 匕首刀锋上光晃过冯媛的眼睛。 ------------ 第二二一章 剑圣 “宁儿!”冯媛嘶吼道。她闭上眼,不愿看到她丈夫亲手杀了她儿子这一幕。 “呃!”出乎她意料的是,半晌后,响起的竟是陶玄德惨叫声。她睁开眼,只见陶玄德已经倒在了地上,左手捂在胸口,其中两条细长的血流从他手背上直直流到袖子里。冯媛侧眼看去,只见陶玄德旁边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手中握着一把剑,剑上沾着鲜红的血。 “啊!”冯媛惊吓叫了一声。随后,心生恻隐的她看向倒地的陶玄德,眼中有些不舍。陶玄德虚弱地喘气,眼神急迫地看着冯媛,虚弱问道:“你当初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冯媛脸色倏地一变,神色漠然。她摇了摇头,冷冷道:“没有!” 听到她这个答复,陶玄德心满意足地笑了笑。“不过,我心里也从未有过你!”冯媛接着冷冷道。 “只要你......”陶玄德勉强地撑着要合上的眼皮,“你心里没有......” 话没说完,陶玄德已死去,脸上带着笑意。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冯媛见他死了,心里甚是难过,再一次哭出声来。“是你!”死里逃生的陶以宁抬起眼,他没想到,出手救他的老人竟是剑圣。 陶以宁虽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还是对陶玄德的死感到痛心。此刻他细细想来,这些年陶玄德对他虽是严苛了点,可他能感受到严父之爱。如今他有些后悔了。后悔刚才当着陶玄德和冯媛的面拆穿了一切。“这本来是一家团聚的喜事,都是我的错!他虽非我生父,可这些年来他待我也算是关怀备至。只要我回来了,他和我娘就会相处如初,我也还是那个名门世家的少爷。都怨我,他是不是生父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不重要!”陶以宁心想道。 “你舍不得他?”剑圣似乎看穿了陶以宁的心事。 陶以宁瞪着剑圣,道:“我的事你管不着!” “哦!”剑圣讥笑两声。那嘲笑声听在陶以宁心里,像是当着狠狠地抽了他耳光。他恨剑圣,剑圣知道了所有的秘密;他更恨王风吟,若不是王风吟的出现,他还活在他爹娘为他营造的美满世界里,他的雨霖妹妹还是个冰清玉洁的姑娘,他也不会被剑圣带到紫烟山,传授他内力逼得他废掉全身武功。 陶以宁爬到冯媛身前,双手紧紧握着冯媛的手臂,道:“娘,你以后还有孩儿呢,我们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 “宁儿!”冯媛脸上的热泪已弄花了她脸上的妆,她擦了擦眼泪,不让陶以宁看到她难看的模样。她双手抱着陶以宁的脸,苍白的脸上露出微笑道:“宁儿,娘很骄傲,能有这么一个儿子!” 陶以宁疑惑地看向冯媛,他不明白他娘此话是何意。突然,冯媛将陶以宁推到一边,从陶玄德手中接过匕首,刺向自己腹中。一直以来是个慈母的她,怎么能够忍受得了儿子知道她所做过当年的丑陋之事。只有死,才是让她解脱的最好办法。 “娘!”陶玄德红着眼嘶吼道,他整个人趴在地上,像是一只无能为力且疲惫不堪的狗。“娘,娘......”随后,他一边哭着,一边爬到冯媛身前。 “宁儿!”临死之前,冯媛的手和陶以宁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冯媛苍白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嘶道:“宁儿,以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这世上人事难免会有缺憾,你别太挑剔了。” “娘,孩儿不要你死,孩儿只有你了!”陶以宁淘淘大哭,像是个孩子。 “你的雨霖姑娘呢?”冯媛蹙眉。 “她......她......”陶以宁难以启齿。冯媛缓缓抬起手,抚摸了下陶以宁的头,道:“如果你心里......还有她,就把她找回来,别跟.......别跟自己......过不去!” 说罢,冯媛撒手人寰! “娘!”陶以宁声嘶力竭道。只可惜,他永远换不起他娘了。他想到小时候,在河边的亭子里,她娘亲抱着他,跟他讲了很多很多故事;四五岁后,他开始读书习武,他娘就坐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他陪着他。到后来,他喜欢上了萧雨霖,他娘就要他把萧雨霖带到亭子里,像是对待自家人一样和萧雨霖说笑......他知道,他娘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他。可如今,而那些曾经如此幸福美好之事,只能出现在他回忆之中。 “看来你娘还挺了解你!”此时,剑圣说话了。陶以宁醒过神来,猛然发现自己脸上竟带着笑。他没有理会剑圣行自如,而是拔出冯媛腹中的匕首,嘴边念道:“爹,娘,孩儿来陪你们来了!” 蹭的一声!剑圣一招弹指功打落陶以宁手中的匕首。陶以宁怒气冲冲地看向剑圣,喝道:“你为何不拦住我娘?” “你娘心已死,我拦得住一时,拦不住一世!”剑圣冷冷解释道。 “那我的心也死了,你为何还要拦着我!” “非也!”剑圣驳道,“你的心还没死,你还有救!” “莫非你比我还要了解我不成?” “你心里还有那个丫头,所以你跟你娘不一样!况且,你心里还有恨,你恨我,当然,你更恨王风吟!” 陶以宁愣怔地看着剑圣,一言不发。 剑圣接着道:“你娘心里只有你,只不过,她对你很放心。而且,她心里没有恨,所以我拦不住她。” 陶以宁垂下头,趴在地上痛哭。剑圣叹了叹,道:“你应该听你娘的话!” “为什么!”哭了一阵,陶以宁抬起头,满脸怨恨,“为什么你要教我武功;为什么要传授我内力;为什么你要救我?” “因为你跟我很像!”剑圣倘开心扉说道,“看到你我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你........” 剑圣抬起头,说起当年的往事。 ------------ 第二二二章 成都奇案 三十五年前,成都。 那一年剑圣行自如二十八岁,那时他还是李姓,乃剑庄掌门李无式座下首座大弟子。李自如本是成都城内一无家可归的流浪孤儿,九岁那年,他在大街上与他人打架时被李无式撞见,李无式见他有武学资质,便将他收入门下。当时恰逢剑庄首次招收外姓门徒,李自如也有幸成为剑庄门下的第一名非本族弟子。 缘于李自如从小就被爹娘抛弃街头,没有正式的姓名姓氏,只有一个被乞丐伙伴们称作“狗蛋”的外号,李无式便赐了“李自如”这个名字于他。二十二岁那年,李自如娶妻成家,妻子名吴雪,是他的一位师妹;一年后,吴雪为李自如生下一女,名为李仙冉。能过上如此体面幸福的日子,让李自如心中对李无式感激不已。 在剑庄,李自如为大弟子,地位甚至高于李无式的三位亲生儿子李渐远,李渐作与李渐生。作为李无式的长子,李渐远对李自如一直心生嫉恨,常挑事对李自如百般为难。念在李无式的恩情,李自如常常对其忍耐。 吴雪生下李仙冉一年后,其肤色更显白皙娇嫩,体态也更加丰腴。一日,吴雪带着李仙冉在剑庄花园内嬉戏,当时李渐远恰好经过花园,见吴雪身姿曼妙,一时被迷失了心智,扑上前想要强行占有吴雪。李渐远将要得逞,李自如及时献身,因二人内力相差悬殊,李渐远被恼羞成怒的李自如打成重伤,且被李自如断了左臂。李无式知晓此事后,非但没有怪罪于李自如,而且还重罚了李渐远。 自李渐远之后,李自如对李无式的敬佩之情更甚;而门派内,原先随从李渐远与他暗中较劲的弟子们也对他大有转变,言行谈吐十分礼貌客气。在平淡无奇之中,李无式度过了简单快乐的五年,李无式原以为将来的一切将会按部就班,直到女儿李仙冉长大,直到他和吴雪衰老病死...... 二十八岁那年,李自如先是迎来了一桩喜事,那便是妻子吴雪又怀孕了。那年夏天,莲花开满了门外的池子,剑庄内一片翠绿、碧海连天,显得生机勃勃。就是在这火热的时节里,李无式却得到了一块寒地精铁。精铁是从西域的胡商那买来的,当时还是由李自如经手买卖交给李无式。李自如当时万万没想到,就是这块在他看来平淡无奇的寒地精铁,却让他的一切发生了转折。 吴雪孕中五月,李自如到城内药铺买安胎药。在城内的老字号药铺中,李自如从郎中口中得知,最近城内发生了一桩奇事:那便是不少女孩夜里被偷不知去向。知府曾官差衙役夜里加强巡逻,几夜前曾遇见几个盗女孩的盗贼,谁知几个盗贼各个身怀绝技,轻而易举打伤数十名捕快,从天罗地网中从容逃走。 当天夜里,李自如换了一身黑衣,潜入城中,试图想替官府捉拿几名盗女的贼,换来百姓安宁。果不其然,子时时分,城内发出叫喊吆喝之声。李自如寻着声音而去,赶到现场当时,几名黑衣盗贼正在戏耍玩弄官差。那几名黑衣人只是用了几招粗浅的外功招式,看不出门派出处或是内功套路,唯一能确定的是,那几人功力不浅,基本功扎实,像是从小经过勤练的江湖门派弟子。 拔出剑,李自如混入黑衣人中,与几人大打出手。为了隐藏身份,李自如并没有用剑庄的武功招式,而是用了昆仑派的招式。几名黑衣人原先仍是用江湖外功与李自如周旋,几招之后,被逼入绝境的几人终于出招了。 让李自如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几名黑衣人竟用的都是剑庄的剑法招式。对于剑庄的招式,李自如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剑庄创派才仅仅二十年,当年李无式变卖清音十子得到万贯家财,经几年的周转,得到了不少江湖上的武功招式和内功心法的秘笈。李无式闭关十年,期间都在修练这些武功招式和内功心法。出关之后,李无式自创了一套“无式十绝”的剑式,此剑法也成为了剑庄的门派招式。而门派的内功心法,一直用的是少林的易筋经。 那几名黑衣人招式一出,李自如当即便认出了是无式十绝。江湖之上,除了剑庄的弟子之外,决计不会有外人会使用此套剑法。其中的原因有二:一是此套剑法向来不外传,剑庄这些年也没有背叛逃离的弟子;二是此剑法并非是何上乘的武功招式,也没有让江湖高手觊觎之处。 顿了顿,李自如纵身一跃,迅速离开。为了保全剑庄的颜面,他不能让那几名穿着黑衣的弟子被官府抓捕;此外,他觉得此事有太多蹊跷,不能打草惊蛇,他想调查清楚,此偷盗女孩案为何会与剑庄有关。 随后,李自如隐藏在回剑庄的路上,等待那几名盗女孩的弟子归来。一盏茶的功夫后,几名黑衣人果然路过此地,这让李自如心中实在失望。跟着几名黑衣人,李自如来到剑庄的后山。 剑庄的后山有一山洞,洞内有一个长约三丈的大火炉子,那便是历代先人铸剑之处。见洞内一片火光,又有“叮叮锵锵”的敲铁声传出,李自如十分疑惑:“自清音十子之后,庄内就没有再造过剑。看洞内的动静,想必是有人在铸剑,那会是谁下的令呢?” 想了一番,李自如脸色变得十分惊愕,他喃喃道:“他们抢盗女孩,莫非是为了铸剑!” 这时,几个身影走进洞。见其中一人那残缺的手臂,李自如当即就认出了是李渐远。他攥紧了拳头,咬牙怒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干的!” ------------ 第二二三章 遭人陷害 离开了剑庄后山后,李自如没有换掉身上的黑衣,便径直去找师父李无式。没多久,他来到李无式屋前。此时李无式屋中一片漆黑,远远能听到他响亮的鼻鼾声。顾不上深夜贸然打搅有些欠妥,他敲响了李无式的门。 “谁呐?”半晌之后,屋内传出李无式略有些疲软的声音。 “师父,弟子李自如深夜贸然打扰,是有极其紧要之事要向师父您禀报!”李自如悄悄道。 霎时,昏黄的烛光照亮了屋子里头,随后门也开了。 “自如,你穿这身黑衣是去做什么?”李无式惊问道。原本睡醒惺忪的他,看到李自如这身黑衣,陡然精神了许多。 “师父,不好啦!”李自如急道,此时他心中想的都是那些被抢掠而来的女孩。 李无式眉头一皱,伸手将李自如拉近屋中,便紧紧地合上了门。“自如呀,你行事向来谨慎,考虑周全。想必不是什么紧急要事,你也不会深夜来找为师。说吧,究竟发生了何事?”李无式一脸严肃地看着李自如道。 “师父,”李自如有些踌躇,“弟子不知该说不该说!” “有话就快点直说,”李无式脸上的皱纹又多了些,“若是不该说,你是不会来找为师的。” 顿了顿,李自如便从白天在药材铺听说到成都抢掠女孩案,直说到不久前在后山见李渐远秘密铸剑。听他说毕,李无式登时拍案而起,脸色铁青。李自如愣在一旁,吓得不敢再多说半句话。 沉吟半晌之后,李无式面色难堪地看着李自如问道:“你是说他们这几个逆徒抢掠女孩有可能是为了铸剑?” “嗯!”李自如轻声只应了一句。 “哼!”李无式再次气得两眼发直。 “师父请息怒,依徒儿拙见,眼前还是尽快阻止他们铸剑为好,以免今夜那些个被抢来的女孩被投入剑炉之中!”李自如小声说道,他从未见过李无式如此大发雷霆。 “所言极是!”李自如点点头,“为师这就派人去捉拿那个逆子,放了那些个被他们几人抢来的女孩!” 李无式起身,走了两步,转身回头,问道:“你还没将此事告诉官府吧?” 李自如走到李无式面前,躬身抱拳道:“弟子知道此事后,找的第一个人就是师父您。” “嗯!”李无式冷冷道,他抬手拍了拍李自如的肩膀,道:“为师这辈子,没有教出个好儿子,好在还有你这个弟子!” “师父您过奖了!”听着这席话,李自如心里觉得暖暖的。 “你先回去把这身衣服换了,然后再到此处来,为师要当着所有弟子的面好好教训下这个逆子!” “是!”李自如低着头离去。突然,他脑袋如遭重击,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当李自如再醒来时,已是在一间黑暗的监牢里,身上套着枷锁,脚上和双手还被拷上了铁链。一切茫然不知的他站起身,将身上的铁链都得叮叮作响。这时候,一名狱卒走到牢门口前,冲着他喝道:“你这人贩子,给老子安静点,大家伙都能省点心,否则就等着吃老子的皮鞭!” “人贩子!”李自如心中打了个冷颤,“你说我是人贩子!” “呵!”狱卒鄙夷地笑了笑,“崩装了!你师父把你送过来时,你身上还穿着黑衣。” “什么!”李自如简直难以置信,“你说是我师父把我送过来的?” 狱卒哈哈大笑起来,道:“若不是你师父亲自将你擒获,我们哪敢闯进剑庄抓人呢!你说你这是何苦呢,好好的剑庄大弟子不当,竟干起了人贩子的勾当!” 李自如不说话了,心中十分惊愕。他回想起晕倒前一幕是在李无式的屋中,当时他准备离去,此时才明白,原是师父李无式趁他没有防范时击晕了他。“师父要陷害我,绝不可能!”李自如心想道,“师父待入如亲生儿子,他怎么会害我!一定是其中有误会,或是我忽略掉了一些重要的细节,有可能,有可能是李渐远联合他人劫持了师父,对,一定是这样!” 这时,李自如的情绪才稍有缓和。想到师父若被李渐远控制,自己的妻女也可能会遭到李渐远迫害,李自如的心又纠得很紧,他喃喃道:“我一定想办法逃出此处!” 不知在牢中熟睡了多久,当李自如再次睁开眼时,眼前多了一人,那人便是李渐远。 “你醒了!”李渐远嘴角微微上扬。 “李渐远!”李自如登时暴跳如雷,“你拿师父怎么样了?” “哦!”李渐远笑了笑,“我爹他好的很,此刻正装作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躺在床上。” “你......你此话何意?” “哈哈!”李渐远得意地笑了笑,“你真是我爹的好徒弟,比狗还要衷心!自己的爱徒做了人贩子这种勾当,他老人家不是要装得很伤心么?” “不可能,”李自如摇摇头,“是你劫持了师父,将他囚禁了!” “哎呀!”李渐远凑上前,轻轻拍打了李作乐的脸,“李自如,你怎么就这么糊涂,虎毒不食子,这道理你都不明白么?况且,铸剑一事并非是我所愿,是我爹的主意!” “不可能,”李自如仍旧在摇头,“师父怎么可能会拿人血去铸剑,只有你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李渐远狞笑几声,小声道:“李自如呀,看来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我爹!你可知我爷爷当年是如何铸成清音十子的么,是他自己的血!所以我爹为了铸一把绝世无双的剑,当然得用更多的人血!” 李自如不说话了,恶狠狠地盯着李渐远。李渐远接着道:“你可知当年你断了我的一条手臂,若不是为了顾及到门派内你们这些外来弟子的想法,我爹恨不得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李自如目光一片愣怔。李渐远右手掐着他的下颚,面目狰狞道:“你肯定想不到,我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今日就不妨再告诉你,我爹当年之所以创派收徒弟,只是为了成为少林方丈那样的宗师,也是为了提升剑庄在武林上的声望!你们这些收养的弟子,只不过是他养的狗罢了!” “我不信!”李自如目光有些犹豫。 “我爹果然会养狗!”李渐远松开了手,“忘了说一事,吴雪真是个人间尤物!哈哈哈!” ...... ------------ 第二二四章 家破人亡 陶以宁听得出神。良久,没听到剑圣再说话,他抬起眼,只见剑圣脸色凝重,眼中泛着灼灼泪光。如今虽是三十多年过去了,想必剑圣对此事仍是耿耿于怀。无需剑圣多说,陶以宁已猜想到,当年剑圣被诬陷投入深牢之后,吴雪必是遭到了李渐远的**。此时陶以宁心中的最大的疑问,就是当年剑圣的师父李无式究竟可是真如李渐远所说那样徒有虚表、丧心病狂。 此刻,剑圣闭上了双眼,喉结处颤抖了几下,显然是哽咽说不出话。陶以宁心中默默替他哀叹了一声,想到《易行记》书中有写到,剑圣在三十五年前的某个夜里,一人屠杀了整座剑庄,唯有李无式三子李渐生外出治病躲过一劫。陶以宁心中又有了疑问:“当年剑圣被关在铁牢中,且被铁链锁住,后来他是如何逃出牢狱,又是如何凭他一人之力屠杀了剑庄?” “当时想到妻女遭到为难,”剑圣终于又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我整个简直都快疯了......” 剑圣接着回想: 那日,李渐远探视离开后,李自如心神不宁,十分焦躁。就在此时,他体内突然有一股莫名的内力涌出,心里想到的尽是一些梵文。两年多以前,他曾经在剑庄的书阁内找到一本残败不堪的经书。那经书只有区区三十多页,他拿到手中已经缺了后面的一大半。若是一般的经书,行自如定会放入架子上;可此书上写的全是梵文,且李自如曾为了专研少**学略懂一些梵文,便翻看了一遍。 将那半本秘笈译了一遍,李自如没能将经书前后接连贯通;后来又研究阅读了数遍,还是未能将经书上的内容弄明白,反倒是将经书背了个滚瓜烂熟。此时,焦急之中的李渐远想到这些经文时,才明白这经书竟然是一本内功秘笈。普天之下,以梵文抄录的书籍,绝大多数是出自于少林寺一派。可向来对少林寺武学有所研究的李自如,却从未见识过少林寺有如此内功心法。 李自如甚是意外,他不明白为何此时会想到这本来路不明的内功心法。随后,他盘坐在地上,闭眼运气。几个时辰之后,已是傍晚时分,夕阳余晖透过牢房的天窗,照在李自如憔悴的脸上,他却全然不知。他额头鼻尖上渗出了冷汗,脸色时青时红,体内的内力在不断剧增膨胀。李自如曾想停止运气,无奈已经失控。 这时,狱卒走到了门前,喊道:“李自如,李自如!” 见李自如许久没有回应,狱卒有些不高兴了,威吓道:“李自如,爷在跟你说话呢,再不答应今晚就甭想吃饭了!” 李自如仍旧毫无反应。“哎呀!”狱卒怫然不悦,抬起脚将牢门踹得“咚咚”发响,道:“李自如,爷跟你说,你别给我装死,待会爷若是开门了你可就要倒大霉了!” 李自如心里是想回应他的,可他就是无法让自己张开嘴。 “喂!”狱卒怒喝道,“爷算服了你了,晚上就等着挨饿吧!爷来找你,是来告诉你一件事,你妻子吴雪因羞于你贩卖人口一事,不久前带着你女儿投河自尽了。如今,你妻子的尸体捞上来了,只不过你女儿的还未找到。” 说罢,狱卒悻悻离去。突然,李自如霍然睁开眼,咬牙大声嘶吼道:“吴雪,女儿,是我害了你们!” 狱卒听到他的吼叫声,又退回到牢门口前,冲着他喊道:“李自如,小声点,这里是牢房,容不得你放肆!” “李渐远,我一定要杀了你!”李自如的吼声越来越大了。 狱卒忍不住了,腰间逃出钥匙想要开门进去教训李自如一顿。可狱卒刚接了锁,“梆”的一声,铁门被撞开了,他贴着铁门被冲开撞到了墙上。随后,几名狱卒闻讯赶来,见李自如蓬头垢面,一脸邪气,几人心中不禁打起了冷颤,各自紧挨着向后退了几步。“呼呼”如同一阵疾风,李自如纵身跃起,从几名狱卒头上掠过。 还弄不明状况的几名狱卒愣了愣,才呼喊道:“不好啦,快去禀报知府,犯人逃走了!” 出了牢房,走火入魔的李自如飞快赶去了剑庄后山。后山铸剑的山洞里,几名弟子在忙着加些柴火,而李渐远和李渐作在站在一旁监工。 “李渐远!”从洞口传来一声深沉且充满怒气的声音,李渐远和李渐作二人诧异地转头看向洞口。见到是满脸杀气的李自如出现在眼前,二人一脸惊愕。“李自如?”李渐远浑身颤抖道。 飞步流星!李自如转瞬之间就来到了二人面前,掐住了李渐远的脖子!一旁的李渐作刚想拔出剑,被李自如一掌击飞,撞到滚烫的剑炉炉壁之上,“嘶嘶!”几声,李渐作的身子像是被烧开了似的。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后,李渐远倒在了剑炉旁。霎时,一股刺鼻的焦味散开。 洞内其余几位弟子见状后,立马逃出了山洞。李渐远也吓得双眼直立,嘴巴大张。李自如怒瞪着他,喝问道:“你把吴雪怎么样了?” “我.......我......”李渐远结结巴巴,“我没有杀她,是她自己要跳河自尽的。” “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我......”李渐远胆战心惊,连谎话都不会说了。李自如牙齿咬得格格发响,怒不可遏,抬起手在李渐远脸上连连打了几拳。中拳之后,李渐远眼冒金星,只觉得天旋地转。李自如又问道:“我女儿呢?” “她......她.....被投进炉子......铸剑了!”李渐远迷迷糊糊道。 “啊!”一声怒吼之后,李自如将李渐远投入了火炉之中。 ------------ 第二二五章 无式剑 李自如盛怒之下将李渐远丢如了开盖的剑炉之后,他双膝跪地,对着热腾腾的剑炉哭道:“小冉,是爹对不住你,是爹害了你!”剑炉底下那熊熊燃烧的炉火火光映在他脸上,也让他的泪像是从眼中流出的怒火。心中怒火填满胸腔之后,李自如抑制不住,仰天嘶吼。吼声虺虺,犹如惊雷,而他体内的内力随之倍增。 这时,李自如目光落在剑炉一侧的铸剑台上。想到女儿已经和这把剑化作一体,他立马上前,半跪着从铸剑台上的屉子里抽出了剑范模具。“嘶嘶!”两声,李自如两掌触碰模具的肌肤霎时被烫开了。李自如双手一甩,将模具丢入右手边上那装满水的水缸之中。 模具“咚”的一声沉入水中,陡然间一团水汽腾起,那水汽飘到李自如脸上时,还有些热腾。一盏茶的功夫后,山洞外传来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李自如先是侧眼瞥了一眼洞口,再是回过头来走到大水缸旁,从水里捞出了那把沾着她六岁小女儿李仙冉鲜血的剑。他握着剑,眼睛细细打量着剑上的每一处细节,眼泪也随之倾盆而出。 “大师兄!”这时候,六七十名剑庄的弟子举着剑冲进来了。李自如缓缓走到他们面前,冷冷道:“师父没来么?” 剑庄的弟子们看着一脸杀气的行自如,俱是有些畏惧,不由得往后退了退。对于李自如手中那把阴气十足的剑,众人心中也是十分好奇。 “大师兄,这几日门派内发生太多事了,师父也为此犯了心病,一直都躺在榻上!”说话的人是李无式的二弟子解小东,向来与李自如相处不错。 李自如沉吟许久,问道:“你是说,这些天都没有见过师父?” “那倒不是,”解小东摇摇头,“今日晌午我才去看望过师父。” “那师父可有给你使眼色或暗示过些什么,再或者是你有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解小东眉头一蹙,两眼放光,他回想了一番,茫然地看向李自如,摇了摇头,道:“师父今日好了些,还跟我聊起了家常,还说起了大师兄你!” 李自如心中凉了半截,阴着脸问道:“那他都说了我什么?” “师父说.......” “你们还愣在这做什么!”这时候,身后传来一句熟悉亲切的声音。李自如目光立马绕过这几十名弟子,出现在洞口之人,正是他的师父李无式。他手扶着拐杖,脸色苍白,二人目光一触时,他又咳了几声。 “师父......”几十名剑庄弟子齐抱拳见礼道。 “你们还不快动手,”李无式横眉怒目,激动之余还将手中的拐杖举到半空中,整个虚弱的身子摇摇晃晃,“将这个不肖之徒给我拿下。” 眼前所见所闻,让李自如的心彻底凉了。他低着头,泪水又哗哗而流,他嘀咕着:“师父,没想到你竟真的是那种人!”想到昔日李无式慈眉善目的模样,和与他相处若亲生父子的场景,李自如真是难以想象这一切都是伪装出来的。对他而言,李无式就如再生父母,何等伟岸,他这些年勤奋好学,就是想有朝一日能成为像李无式那样善待亲近,受人敬仰的人。 听到师父命令,剑庄的几十名弟子愣了愣,便没有挥剑向前。见状,李无式更是气急败坏,他面红耳赤,另一只手扶着腰,喝道:“难道为师的命令都不管用了,还不如这个做出人贩勾当的逆徒!” “李自如,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别逼得我们师兄弟们刀剑相戈,再惹师父伤心!”这时,一名作李乐的道。此人乃李无式的远方亲戚,向来与李渐远走得很近,也都有些歧视外姓的弟子。 “大师兄,你还是先放下手中的剑,到时候我们再去向师父求情!官府那边,我再找人流通,我相信以大师兄你的为人,是不会做不出人贩子勾当这种事情的。”解小东小声劝道。 “解小东,你这话是何意?这李自如贩卖女孩,是人赃俱获,而且还是师父亲自抓的他,你这么说是说师父抓错人了,要故意陷害他?”李乐一句话驳得解小东哑口无言。 “你们究竟还要不要动手,”李无式气得重咳几声,右手扶着胸口。众弟子回头看向他,手中的剑已经缓缓出鞘。 “啊!”突然,李无式又发出了一声惊叫。他拄着拐杖,踉踉跄跄走到弟子们前面,弯着腰看向剑炉旁边躺着的李渐作,目光愣怔问道:“李自如,你把作儿怎么啦?” “死了!”李自如冷冷道。 所有弟子哗然。李无式站直身,哭丧着脸接着问李自如道:“那远儿呢?” “在那火炉里!” “哎呀!我的儿呀!”李无式伤心过度,晕厥倒地。众弟子忙上前,搀扶住他。见他两眼翻白,脸色惨淡,众人无不动容,便对李自如的厌恶倍增。 “师父,”李乐哭喊一声,“师兄弟们,这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岂非我等能够体会。李自如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当年师父好意收养了他,他如今却恩将仇报!此等小人,焉能轻易放过他!” “我们为杀了他为两位师兄报仇!”群情激愤。 “哈哈!”李自如突发出一声狂笑。众人不解,李乐啐道:“你这逆徒,有何可笑!” 李自如突然不笑了,恶狠狠地盯着李乐道:“我虽不是白发人,却也是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怎么就不见有人同情我!” “大师兄,”解小东一脸疑惑。 “我女儿也被李渐远投入了剑炉中练剑,怎么就不见有人同情我!”李自如声嘶力竭道,面目扭曲。 “血口喷人!”李乐当即反驳道。 “呵,是不是血口喷人你们这些李姓的弟子心中自然清楚,”李自如鄙夷地笑了笑,“剑庄已经有数十年没有铸剑,今日为何突然有人在此生火铸剑?” 解小东狐疑地看向李乐。李乐耸了耸肩,道:“此事我怎知道!” 众弟子们面面相觑,听李自如如此一说,都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解小东刚要起头议事,李无式突然又醒来了。 ------------ 第二二六章 无式剑(下) “师父!”众弟子见李无式醒来,注意力又全都转移到李无式身上。李无式右手紧紧按着半跪在他身旁拖着他后背的弟子的右肩,左手用拐杖一撑,在众人的轻轻托衬之下站了起身。他哼了一声,推开扶着他右臂的那名弟子,且一把夺过那弟子配在腰间的剑,一边拔剑出鞘,一边咳嗽着说道:“你们不听为师的话,那为师只好亲自去对付他!” 李无式这么说,让旁边的弟子各个面目惭愧。是想一个刚失去了两个二字的白发老人,白养了一群徒弟,还得当着这些个徒弟们的面,亲自拖着羸弱的身子去向仇人报仇,此话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惹天下人笑话?于是,众弟子急忙阻拦,俱是口口声声说道要为师父报仇!李乐见时机已到,霍然拔剑出鞘,那剑尖“嗡嗡”颤了数道,那声音听在李自如心里甚是刺耳。 这一切李自如看在眼里,仰天发出了几声讥笑。李乐听着心中一阵虚寒,面色沉沉道:“李自如,你笑什么?” “哈哈!我一笑这老贼装得像;二笑你们这群愚蠢驴都被他耍得团团转!” “你说什么!”李自如这一席话倒是惹了众怒,众弟子们无不抬指喝斥,“你竟敢以上犯上辱骂师父!” 连一向与李自如走得亲近的二弟子解小东也对他十分失望,心觉得看走了眼看错了人,“连师父都敢辱骂了,还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解小东心想道,此刻,他的手已经摸在了剑柄之上,只等着有人一声令下,拿下李自如。 “畜生!作孽呀!”李无式苦道,脸上皱纹几乎都挤到了一块,“为师将你视如己出,有时甚至是比我那三个儿子还要好,这些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没想到,如今却落得你这一声老贼,实在是作孽呀!” 说罢,李无式已是老泪纵横。众人看着他那老迈消瘦的背影,心中对李自如怒火又是增了许多。 “老贼,妻女之仇我今日必报不可!”李自如见李无式装得声泪俱下如此真切,心中盛气怒火愈烈。他瞪大眼睛,怒视着李无式,道:“早日有今日,还不如当年不被你带回剑庄,成为你这伪君子瞒骗世人的一枚棋子。” “为了这把剑!”李自如举起手中刚刚出炉的剑,“你竟然要......” “李自如,受死罢!”李乐突然挥剑刺来。李自如眼中霍然闪出一道火光,极快的一剑!许多弟子都没看清招式,李乐就倒在了李自如的面前。李乐倒地之后,众弟子看到,他死前双目惊恐,颈部有一道细长血红的剑痕! 见李乐倒地后,众弟子们无不为之愤怒,皆拔出剑刺向李自如!而李无式在一名弟子的搀扶之下退到了山洞洞口处,看着近几十名弟子为了他厮杀,他脸上虽是哭丧,心中却在窃喜,暗暗道:“差点就被这小子坏了好事!只不过,我那个两个儿子,唉!技不如人,死得也不算是冤枉!” 此时李无式最挂念的,莫过于李自如手中的那把剑!自创派以来,江湖上提到剑庄,无不先想到是他爹所铸的那十把剑“清音十子”。无论走到何处,但凡是遇到个江湖人,见到他所提及的并非是他这剑庄掌门的身份,而是关于清音十子的下落。对此,为了得到天下人的正视,和超越他爹的“清音十子”。这些年来,他可是花费重金,命人全天底下搜寻玄铁,只为造一把绝世神剑,以立威名。 两个多月前,李无式终寻得一块寒地精铁。为了铸成神剑,李无式命两位儿子带领工匠和几位信得过的李姓弟子偷偷在后山山洞内开炉铸剑。想到当年他爹是投身于剑炉之中方才铸成“清音十子”,李无式便想到效仿此法用人血铸剑。由于寒地精铁性极寒,李无式便要李渐远几人到城中劫来女孩,投入剑炉之中。原本铸剑之事十分顺利,直到神剑快要铸成之时,却被李自如发现了。 李无式叹了叹,喃喃道:“好在一切有惊无险!” 当李无式再抬起眼看向面前时,他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只在他这短暂冥想的功夫内,李自如竟将弟子们杀得所剩无几了。陡然间,他浑身惊出冷汗,看着杀红了眼的李自如,他苦苦疑问道:“怎么可能,仅凭他此时的修为和功力,对付五名弟子都是难了,更何况是八十多名弟子!” “呃!”一声惨叫后,死在解小东倒在了李自如剑下!李无式慌乱中忙起身,浑身颤抖,眼前这李自如已不是素日里那个正直大方的大师兄李自如,否则他也不会连最亲近的师弟解小东也杀。“他定是走火入魔了,不知是背着我修练了什么神功!”李无式心想道,此时的他惊恐万分。 无式剑,铸造之时,就已是沾染了数十名女孩的血;铸成之时,刚刚出鞘,又夺了数十条人命。看着那把阴冷的剑上鲜红的剑,李无式后悔了!为了这把剑,可算是毁了他的一切,如今估计他自己也要死在这把剑下。 李自如缓缓走到李无式面前,道:“你当初收留我,可是出自于真心,还是只是为了你这一代宗师的名号?” “我......”李无式犹豫了一下,他刚要开口,便被李自如封了侯。李自如知道,他犹豫了,说明他不曾真心对待过。他倏地双膝倒地,跪在李无式面前,连连磕了几个响头,便昏了过去。待他再醒过来时,洞外已是漆黑一片。剑炉中底下的火也已经没了气势,只有几块碳还在烧着,也让洞中微亮。 行自如起身,带着那把剑,走出了山洞,离开剑庄,也远离了江湖。而那把沾满血的剑,原是想以女儿“仙冉”命名,想到它杀气过重,也为惦记李无式之恩情,便取名作“无式剑”。 ------------ 第二二七章 包袱 剑圣说到此事时,眼中泛着的泪光已如两颗硕大的珍珠在眼眶中打转。陶以宁既有些惭愧,又有些感激。他知道,要一人说起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就像是在快要愈合的伤口上又捅了一刀。陶以宁小声问道:“想必当时你连死的心都有了罢?” “没错!”剑圣的眼神倏地变得刚毅,“当时出了山洞,我像个丧心病狂的疯子见人就杀!待剑庄内的所有人都死后,我万念俱灰,想要挥剑自尽!我记得,那天晚上是个月圆之夜,拔出剑的那一刻,那月光映在剑身之上,在我眼前晃了晃,当时,我隐约听到我女儿小冉银铃铛的笑声。” “所以你没有......”陶以宁的神情有些拘谨。 “嗯!”剑圣点了点头,目光和神态都恢复回以往那副冷峻,“只要这把剑一直在我身边,我的女儿永远都不会离我而去!” 剑圣看向陶以宁,目光如炬,道:“你比我好多了,至少这世上还有一个值得你在乎的人!” 陶以宁明白,剑圣说的是萧雨霖。他沉吟良久,脸色越来越阴沉,对他而言,接受一个不完整的萧雨霖还是有些为难。陶以宁微微摇了摇头,道:“我怕是难以接受她了。” “哼!”剑圣怫然不悦,脸上的皱纹气得微微颤动,他拍了拍陶以宁的肩膀,道:“我曾经跟你一样,我不想辜负师父对我一番栽培,于是事事都显得小心谨慎,也别任何人都更要勤学苦练。任何事,我都想要做到最好,我不想让师父对我失望,更不想被那些李姓的弟子看轻。可那种自尊感,就像是一个沉重的包袱,一直压在我身上。那些年,说实话,我过得并不开心。” 顿了顿,剑圣接着道:“后来,出了那件事后,我成为了江湖上恶贯满盈的魔头,就如过街老鼠在江湖上人人喊打。可那时的我却是开心的,我不用再担心别人看轻我,反正都是罪大恶极了;我只身一人独来独往,也不怕任何人对我失望,我心里已经卸下了那个沉重的包袱。后来我走遍千山万水,才发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再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住我的脚步,于是我换该了姓,换成如今‘行自如’这个名字。” 听了剑圣这一席话,陶以宁的心更加不平静了。正如剑圣行自如所言,他从小也是怕让爹娘失望,有辜负了头顶着的那名门世家之后这个称谓,所以他一直严以自律,事事追求尽善尽美,而他却活得很累。如今再细想起来,在幽兰谷的那段时日,没有任何世俗牵绊,成了他此生所度过的最开心的时光。 “前辈......”此时,陶以宁看剑圣的眼神充满了敬意,“我真的能卸下那个包袱么?” “铜镜本非台,菩提亦非树,本是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包袱本该就不存在,只是你我都多想了。”剑圣开导道,“只有懂得宽恕自己,才会懂得宽恕别人。人之大幸,不在于完美,而在于能够求善,求真,求美。是想今日,江湖人提起我时,是说那个屠杀剑庄的李自如多,还是后来被人称作剑圣的行自如多?” 剑圣这一席推心置腹如醍醐灌顶,令陶以宁茅塞顿开。顿了顿,他双膝跪地,抬头仰视,诚恳道:“小辈何德何能,能得前辈好言开导,实乃小辈之幸!” “呵呵!”剑圣难得一笑。他向上微微抬手,示意要陶以宁起身。陶以宁不肯从命,剑圣无奈叹了一声,又接着问道:“昔日因为老夫未经你答应强加传授内力于你,害得你自废武功,你可有怨恨?” “不瞒前辈说,是有怨恨!”陶以宁实话相告。 剑圣又笑了笑,道:“不过,老夫有一事要告知于你。凭你当时的那点内力,还不足于驱走老夫的内力!” “啊?”陶以宁既是惊喜,又有疑惑。若真有剑圣所说,那他为何会感觉不到丝毫内力的存在? 剑圣看出陶以宁的心事,吩咐道:“你且起身,待会你自然会明白。” 陶以宁腾地起身。剑圣向前一步,左手两指在陶以宁丹田处点了几道。感受到一股强盛的内力在经脉中流转,陶以宁两眼直立。他心中猜测,估计是他当时自废内力时,两股内力为了避开相冲,剑圣传进他体内的那股内力便流入丹田之内。再是因内力过于猛冲,而封住了穴道。如今,经剑圣解了穴,那股内力便从丹田流出。 真气贯通之后,陶以宁脸上霎时恢复了血色。剑圣眯着眼,问道:“你这时还嫌弃老夫的内力么?” “前辈!”陶以宁又跪在地上,“小辈有个不情之请,既然前辈都愿意传授小辈内力了,还望你能收小辈为徒?小辈定会尊师苦练,不会辱了前辈大名。” 剑圣摇了摇头,道:“老夫既然已传授内力于你,收你为徒与否那只是个名分罢了。眼前,你应是还有更为紧要之事要去做吧?” “小辈明白!”陶以宁神色犹豫困惑。 “老夫明白,要你立马改变有些困难,可路始终是走了才算启程,你若愣在原地不动身心,只怕是难以改变!” “这些道理小辈都明白,”陶以宁一脸苦楚和无奈,“只不过,只不过......” 他不知该如何说明心事。剑圣无奈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想当年,老夫悟透时,可是花了数年功夫,要你在片刻之间就做出改变,的确是心急了些。这样罢,你且先随着老夫练些剑法招式,待你想通明白之时再说吧。” 随后,二人分别背着陶玄德和冯媛的尸体出了屋子。屋子外,正站着数名陶居的奴才丫鬟,他们拼命地眨眼蹙眉,像是被人封了穴道。 剑圣解释道:“方才你们三人在屋内争执时,这些人都在外头偷听,老夫便封了他们的穴道。要杀要剐,都由你定夺。不过你可得想清楚,若是放了他们,没两日江湖上都知道你们家的丑事了!” “走罢!”陶以宁不假思索道,“前辈不是说,若是人人都觉得你罪不可赦了,也就不怕别人冷眼看轻了!” “哈哈!”剑圣仰天大笑。 二人缓缓地出了陶居,而陶以宁心中也在渐渐地卸下包袱。 ------------ 第二二八章 追问 早春的夜,有些微凉,月色也有些惨淡。出了陶居,陶以宁和剑圣二人来到江城郊外的树林,将陶玄德和冯媛埋入土中。心若是空的,情绪也不知该到何处,陶以宁就默默地跪在二人坟前,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更没有眼泪。凛冽的风忽忽而过,陶以宁看到的是一片空无。他并没有将父母二人合葬在一起,因为他心里明白,他们二人之间便没有爱。 “走罢!”剑圣走到陶以宁的身边说道,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长到将陶以宁整个人都淹没在那片阴影之中。陶以宁看着底下剑圣的身影,会心一笑。他站起身,看向剑圣问道:“前辈,我们接下来可是要回紫烟山?” “非也!”剑圣摇了摇头,“只有游遍天下,人的心境才会增大。只有心境宽广,为人心性和武学修养才有可能提升!” 陶以宁皱眉,面色犹豫道:“小辈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只怕冒犯了前辈!” “直说便是!” “既然如前辈所说,那前辈这十几年来为何都隐居在紫烟山上,几乎不再踏足尘世半步?” “你看眼前这棵树!” 陶以宁的目光追随剑圣的指处而去,落在前方一棵榕树上。那榕树树根错杂,树须如珠帘垂落,时逢初春,枝头上嫩叶如繁星点点,尽显生机。“哦?”陶以宁一脸疑惑。 “试想一下,在数十年之前,甚至是更早之前,这棵树也只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种子!”剑圣叹道。 陶以宁恍然大悟,眼中闪烁惊喜的光芒。他躬身抱拳,喜道:“小辈明白了,前辈这是要小辈在心中撒下一粒种子。” 剑圣笑着摇摇头,道:“并非是一粒种子,而是一个世界!人的心就像是一粒种子,将长出一个无穷无尽的世界。” “是!”又是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陶以宁抬起头,看到是一片浩瀚的星辰。 辞了爹娘的坟墓,剑圣与陶以宁二人返回江宁城中。此时刚过子时,城内空无一人。当然,同往常一样,这块富庶之地,青楼里的丝弦作乐声是不会断绝的。二人走到城南堤岸旁,此时被风搅乱的杨柳,像是离人纷飞的长泪,惹得陶以宁又是一阵伤心。 “小东西!”正当陶以宁陷入伤心之时,剑圣突然惊道。陶以宁目光沿着剑圣目光而去,只见在前方客栈门口,郁幽谷正站在灯笼底下。 “郁幽谷!”陶以宁也惊道,“他怎么会在江宁城?” “走去问问!”剑圣道。二人刚抬步前行,郁幽谷也起身离开了客栈。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客栈跟了出来!“前辈,等等!”陶以宁急忙拦住剑圣。怒火霎时填满了他的胸腔,因为跟在郁幽谷后面的那人是王风吟。 “你还恨他?”剑圣问道。 陶以宁正怒目而视,不用他亲自开口说都能看出他心底的想法。 “你可有想过,当初若不是他,那萧姑娘都已经丧命于他人手中了,”剑圣的声音有些低沉,他看着陶以宁的眼神像是在试探,“莫非你不希望萧姑娘活着?” “前辈,这......”道理陶以宁全都懂,只是要他做到感恩王风吟,简直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这两个小子出现在江宁城,神神秘秘的,不妨跟过去看看!”剑圣道。 “嗯!” 陶以宁和剑圣二人前方,郁幽谷的脚步越走越快,他心中有太多谜团,他迫切想要弄清楚一切;王风吟的脚步则越走越慢,他知道郁幽谷找他的目的,可他不想解开郁幽谷心中的疑惑。言若初被莫松占了身子那件事,他不想这天底下还有第二个活人知道。 在那个让他痛苦的夜晚,言若初醒来之后,他曾对言若初发誓,此生绝不会负她。言若初接受且原谅了他,便要他早日登门提亲。想到名节之事甚为重要,王风吟只好答应,便带着言若初从扬州直下,来到江宁城,再计划着由江宁城乘船向西到江城。没想到这一路上,郁幽谷一直跟在二人身后。由于王风吟和言若初二人呆在一处,郁幽谷不便献身。今夜言若初因小染风寒,早早入睡,郁幽谷才去找了王风吟。 一盏茶的功夫后,二人进入了一间民宅。屋子内,烛光摇晃,合上门,郁幽谷一把将王风吟推至门扇上,急问道:“王风吟,那天夜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你当时不是都在门外听到了么?”王风吟冷冷道,神情有些厌烦。 “我不信!”郁幽谷狠狠地摇头,“那夜你要我在那等叶姑娘,你知道我们会找到你,怎么还会和言姑娘发生那种事情?你心里只有叶姑娘,根本就没有言姑娘!你那么在乎叶姑娘,怎么会忍心伤她的心!” “我向来风流成性,见如此佳人躺在面前,自然是把持不住!”王风吟冷冷解释道,“至于那叶姑娘,算我对不住她,辜负了她一番好意!” “你骗人!”郁幽谷叱喝道,“言姑娘那夜被莫松劫走了一个多时辰后,我才遇到你的。若照你当时对言姑娘所解释的那番,你应是在言姑娘被劫走后没多久就献身阻拦了!” 王风吟直瞪瞪着看着郁幽谷,语气沉重道:“郁幽谷,此事既然已经发生,就别再多问,你就权当是为了大伙好!” “为了大伙好!”郁幽谷冷笑,“你可知叶姑娘有多难过,你这也算是为了她好?” “我知道,我知道!”王风吟突然嘶吼道,脸色阴暗。顿了顿,他闭上双眼,头往后倾,重重地砸在门扇上,“你以为我不知她有多伤心难过么?我又何尝不是!” 说到这时,一行眼泪从王风吟眼角滑落。这些天他总是在憋着,总是忍不住会想起叶雨乔,可他醒过神来之时,眼前和他十指紧扣的却是言若初。言若初对他越是依赖和关心,他心底越是难过,就觉得自己像是欺骗了她的感情。 ------------ 第二二九章 有苦难言 见王风吟如此,让郁幽谷更觉得此事有重大隐情!郁幽谷双手紧紧地抓住王风吟,摇了摇,急切问道:“王风吟,那天夜里究竟发什么了何事,你快告诉我!” 王风吟眼露凶光,一把推开了郁幽谷,冷冷道:“这是我王风吟自己的事,你郁幽谷还管不着!” 郁幽谷斜肩往前一撞,将王风吟整个人挤到门上,王风吟拿他无可奈何,只是怒瞪着他。二人对视了一阵,郁幽谷脸色也变得阴沉,他埋下头,苦道:“王风吟,我知道你心中没有言姑娘,你迟早会将她伤得很深!” 说着,他又抬起头瞪着王风吟,道:“今夜我不妨告诉你,我心中有言姑娘,我不允许你伤害她半分,否则我决不会饶过你!” 郁幽谷说这话时目光坚定,也让王风吟感受到了他的真心实意。王风吟哀叹一声,此刻感觉浑身软绵无力他,整个身子贴着门扇缓缓下滑,坐到了冰冷潮湿的地板上。郁幽谷的头也随之埋得很低,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王风吟。 沉吟良久,王风吟才抬起头,迷离的眼神不知看着何处。他愁眉感慨道:“早知如此,那天晚上找到若初的人是你就好了!” 听王风吟如此一言,郁幽谷倏地一下蹲身,急切问道:“此话何意?” 王风吟打量着他,眼中尽是疑色,他不知眼前的郁幽谷是否值得可信。郁幽谷看出王风吟心事,心中怒火腾起,厉声说道:“王风吟,你可知我心中有多恨!我恨我自己,是在你之后认识言姑娘!为何先遇见言姑娘的不是我,而是你!” 听了他这一席话,王风吟才说道:“我也恨!我恨我比你先认识了她,我恨那天晚上遇见了你!我恨你当时受了伤,我恨找到她的不是我,而是我!我恨......我恨是我顶替莫松......” 王风吟欲言又止,他还是未能说出口。 “什么?”郁幽谷似乎发现了一点头绪,可这点头绪让他感到有些惶恐,“你替莫松做了什么?” 王风吟心想,反正事已提及,也无需再对郁幽谷隐瞒下去。这几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说出来告诉郁幽谷听或许会让他心中好受一些。这世上多一个人理解,总比自己默默承受着孤独还是好些。 沉沉地吸了口气后,王风吟将那晚辞别郁幽谷后,寻找到言若初的来龙去脉都一五一十地向郁幽谷。郁幽谷听完后,整个人都呆怔住了。想着堂堂一位端丽冠绝的大家闺秀被莫松这种十恶不杀的淫贼占了身子,他心中怒气腾升,无处可宣泄,便攥紧了双拳,狠狠地朝地板连连砸了几道,手上皮开肉绽鲜血喷洒也不停歇,直到力气全无才停手。停手之后,他身子身子往后仰,直直倒在地板上,掩面破涕,嘴里不断哭说道:“都怪我,都怪我没有保护好她,害她落入莫松之手!” 王风吟怔怔地看着他,嘴上没有半句安慰的话,心中也没有半分同情怜悯之意。此时,对他而言,这世道太过残忍,世人都是受苦受罪之人,故也没有人好同情的! 随后,二人沉默了许久。王风吟起身,对郁幽谷道:“或许这就是她的命罢,也是我王风吟的命!你若真想对她好,就把我方才对你所说的都忘了吧。” 王风吟缓缓转身,欲要开门离去,他向后侧头,冷冷道:“还要烦请你一件事,将来若是得空,就帮我去照看下叶姑娘。”想到叶雨乔,王风吟心中一阵酸楚。“想必此刻你应该很伤心吧?”他心中喃喃道。 突然,王风吟眼中霍然射出一道精光。他看到门外一个黑影,在朝着门口逼近。他登时打开门,拔剑刺去。 “是你!”王风吟的剑尖在陶以宁胸口处停下前行。 郁幽谷也爬起身,两步蹿到屋外,惊道:“陶公子,你怎么会在此地?” “我从小在江宁城长大,”陶以宁冷笑道,“倒是应该我问你们二位,为何会出现在此?” “我只问你,方才你是不是都偷听到我们所说的话了?”王风吟冷酷道,脸上带着杀气。郁幽谷连忙挽住他的手,只怕他的剑往前几寸,刺穿了陶以宁的胸口。 “王风吟,别冲动!”郁幽谷劝道。 “呵,”陶以宁气定神闲,“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王风吟看着郁幽谷,冷冷道:“那件事情,关乎到若初性命,决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你若是为她好,就杀了他!” 郁幽谷面带惭愧,他急迫地看着陶以宁,道:“陶公子,此刻可不是置气的时候,你若是没有在外偷听,就实话告诉他!” “郁公子,可惜了,”陶以宁笑着叹声说道,“从你们二位出了客栈,我就一直跟在你们后面。方才你们在屋子里所说的一切,我都偷听得一清二楚!” “郁幽谷,话已至此,你是否该放开你的手了!”王风吟眯眼看着郁幽谷。郁幽谷犹豫了一阵,缓缓松开手。王风吟对陶以宁道:“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虽然我和雨霖曾成亲洞房,可当时我也是为了救她才迫不得已。还有,我一直都不觉得亏欠于你,因为那是雨霖她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有选择活命的权利!” 听到这,陶以宁有些不高兴了。王风吟接着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也不敢拿若初的性命声誉作为赌注。所以为了她,我只能杀了你!” “且慢!”这时候,剑圣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王风吟脸色一沉,收回了手中的剑。 剑圣走到陶以宁身旁,问道:“怎么,你不打算杀他了么?” “想杀!”王风吟答道,“可是杀了他也没用,你也知晓了此事。我杀不了你,所以干脆连他也不杀了!” “不错!”剑圣称赞道,“你这小子很聪明!要不这样,老夫拿老夫的性命作为担保,担保他这辈子都不会向他人泄露此事半句。如若不是这样,老夫就在紫烟山上,你随时可来取下老夫的项上人头。” ------------ 第二三零章 化 “若是他真的开口了,我取下你的项上人头又有何用?”王风吟黯然道。说罢,他飘然离去。 “王风吟!”王风吟离去不远,陶以宁突然在身后叫住了他,“你真的要娶那位姑娘么?你真的不介意她是完璧之身么?” 王风吟停下脚步,回头冷笑一声,道:“与其问我这个,还不如问问自己,是否是真心喜欢雨霖,或者只是喜欢你自己罢了!” 王风吟又转身走了!陶以宁怔怔地看着他消瘦的身影,心里不断地在自问着那个问题。突然,王风吟又停下脚步,又回头,看着剑圣道:“前辈,能否请教你一下?” “乐意之至!” “我怕一位姑娘丢了性命,伤了另外一个姑娘的心,这样做对么?” 剑圣沉吟了一阵,才道:“你可知道,有一种痛苦叫生不如死?” “看来我错了!”王风吟头埋得很低,“那我该如何是好?” 剑圣摇了摇头,道:“老夫也不知。只不过,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哼!”王风吟笑了笑,再转身离去。这一次,他都没有再回头,消失在惨淡的月色中。郁幽谷这下着急了,他担心若是王风吟反悔了,将一切事实告诉言若初,那言若初会不会想不开做傻事? “老东西,我先告辞了!”郁幽谷连忙向剑圣告辞。他刚从剑圣身旁走过,便被剑圣拽住了,他急道:“老东西,抓着我手干嘛?我还有要事在身!” “放下吧,”剑圣劝道,“你和那姑娘没有缘分。” “胡说什么!”郁幽谷不悦道,“我只是怕王风吟反悔了。” 剑圣笑了笑,道:“你真是糊涂!他要是会反悔,还是王风吟么?依老夫看,是你心中割舍不下那位姑娘罢!” 郁幽谷不说话了,阴沉着脸。剑圣松了松他的手,笑道:“难道你这小东西开窍,遇上了儿女情长之事。这下是老夫要向你告辞了,哪天见到你师父替老夫向他问声好!” 剑圣和陶以宁也消失在月色之中。寂静幽暗的巷子里,站着一个心有不甘,心中苦楚的失意人。 王风吟回到客栈门口时,只见言若初正站在门口处左右张望。王风吟喊了她一声,言若初登时转身看过来,见到是王风吟,她紧蹙的眉头陡然间舒展,笑着迎到王风吟面前。她紧紧握住王风吟的手,心切问道:“风吟哥哥,这三更半夜的,你到何处去了?” 自从那夜过后,言若初对王风吟甚是亲近,也十分依赖王风吟,像是换了个人,没有昔日那副高傲大气的架势,变成个小鸟依人的弱女子。对王风吟而言,要习惯接受她的这些转变,还需一些时日。此时面对着言若初,他搔头想了想,才说道:“房间里太闷,便到附近走走!” “看你这样,就知道是在骗人!”言若初娇嗔道,一脸的嫌弃。 王风吟苦笑,话锋直转问道:“若初妹妹,你不是早早就睡了么,为何又醒来了?” “做了一个噩梦被吓醒了!”说着,言若初挽过王风吟的手臂,头轻轻靠在王风吟肩上。“我梦到你不要若初了,就被吓醒了。醒来之后,我就去找你了,你恰巧又不在房中,我还真以为你不要我了!” 说到此处,言若初眼中已有两滴泪。王风吟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便道:“若初妹妹,你放心吧,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此话一说出口,王风吟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他想起在九宫山的玉梅峰上,他也曾对叶雨乔说过类似的话。想到此,他心中十分愧疚,既觉得辜负了叶雨乔,又觉得欺骗了言若初。 “风吟哥哥,”言若初神情有些沮丧,“你是不是不开心呀?这一路上,你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不是你不喜欢若初呀?如果真是这样,你走罢!不必去向我爹提亲了,若初也不会.......” 言若初哽咽了。见状,王风吟连忙将言若初搂入怀中,轻轻捏了捏她小手,安慰道:“若初妹妹,你净胡说些什么!自从那晚过后,你像是变了一个人,敏感和爱闹小脾气,这可一点都不像当初我认识的那个若初妹妹!” “不知道!”言若初委屈地努努嘴,“也许是我太在乎风吟哥哥了吧,我怕风吟哥哥你不喜欢我了!想当初,在地牢内,你曾断剑与我恩断义绝!” “好啦,好啦,”王风吟轻轻拍了言若初的肩膀,“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啦!” 王风吟有些担心,言若初再如此下去,他有些招架不住了。在他心底,他偏爱于叶雨乔这样蛮横直爽的性子,有话直说,有气直出。虽姑娘家都会敏感,可叶雨乔的敏感却如清池之水,言若初的敏感倒像是捉摸不透的浓雾。此外,叶雨乔的倔强和独立,都不会让他觉得有压力。 这时,言若初抬眼看向王风吟,伸手掐着王风吟的手臂,质问道:“你说,你在江宁府可是有位老情人?” “老情人?”王风吟被言若初就说法逗笑了,“没想到你这堂堂大家闺秀竟也会些市井里如此落俗的说辞!” “我也在江湖上闯荡些时日,”言若初神色高傲道,“什么样的人我都见过,什么样难听的话我也有听过。” “那你要是跟着学坏了,我可就不喜欢你了!”王风吟说着玩笑话。 “哼!”言若初撅了撅鼻子,“你若是敢欺负我,我就告诉我爹听!这下你可就惨了,整个江湖上,无时无刻都会有人在追杀你!” 见言若初如此,王风吟心中感叹:“俗话说的没错,每个姑娘家都有可爱任性的一面,看来我此前对若初妹妹可是一点都不了解!” 这时,言若初轻轻扯了扯王风吟手臂,道:“风吟哥哥,我睡不着,你陪我到走走罢!” “夜黑风高,你就不怕遇到坏人么?” “不是有你在身边么?”言若初紧紧挽着王风吟手臂,“你都快要向我爹爹提亲了,我将来可是你的包袱了?” 王风吟苦笑。 随后,二人携手走到堤岸边上。客栈附近,郁幽谷正躲在暗处偷偷看着二人,提起手中的酒壶,一言而尽。 ------------ 风吟若初 ------------ 第二三一章 重返江城 第二日清晨,王风吟便和言若初登上了前往江城的行船。江面上,凉风嗖嗖,犹如寒冬未去,毫无半分春意。行船一直摇晃不止,言若初小犯头晕,便走到舱外。此时王风吟正倚着栏杆,眺望着江面。言若初踉踉跄跄走到王风吟身后,王风吟全然不知,她心中有些埋怨,嗔怒道:“风吟哥哥,我都站在你身后半晌了!” 王风吟惊愕地回头,哭笑了笑,道:“方才是有些犯困了!” “胡说!”言若初走到王风吟身旁,眼神有些幽怨,“这外头风这么大,寒风刺骨,你怎么可能还会犯困?” 王风吟辩驳道:“我身上衣物穿得多......” 言若初手捂住王风吟的嘴,道:“哎呀!风吟哥哥,你就别骗我了。若初看得出来,你是有心事了!” “而且,这一路上你一直都有心事!”言若初补充道。王风吟阴着脸,只能无奈地看着言若初,无言以对。言若初握着他的手,温柔说道:“风吟哥哥,你究竟是有什么心事呀?能否对若初说说?” 王风吟定定看着言若初许久,才缓缓说道:“想到你我第一次见面,至今都有半年了吧。我只是稍有感慨,这光阴似箭,有些无情。” “扑哧!”想起二人首次见面的情境,言若初捂着嘴笑了一声,“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时,风吟哥哥你都紧张得说不出话。” “是呀!”王风吟感慨,“当处的若初妹妹落落大方,可不像现在的若初如此调皮。” 言若初白了王风吟一眼,道:“哪有,哪有!” 见言若初脸色发白,眸子暗淡,王风吟问道:“若初妹妹,你可是身子有些不适?” 言若初偎依在王风吟怀中,眯着眼道:“这船一路颠的厉害,头有些晕!” 王风吟眉头一皱,急道:“既然如此,这外头风大,快进去罢,可别把身子给吹坏了。” “不要!里头太闷了,你又不陪我说话,像现在这样挺好的,你继续想你的心事,我睡我的觉!”言若初紧紧抱住王风吟。 王风吟有些拿她没办法,只能任凭着她,怕她被风吹着凉了,便用双手紧紧搂住了她。“若初妹妹,你可是越来越任性了。” “没有,没有!”靠在王风吟怀中的言若初撒娇道。 四日之后,船终于抵达江城。下了船,言若初仍觉得天旋地转,脚下的土地也像是在上下颠簸着。她整个人瘫在王风吟身上,气色甚是不佳。王风吟笑了笑,问道:“若初妹妹,你这可不是头一遭乘船了吧?” 言若初眼神迷糊道:“我此前也曾搭乘过数趟,可没一次如此次这般狼狈不堪。不知是怎么了,总觉得浑身乏力......” “估计是因为风吟哥哥你吧,你一直在我身边闷闷不乐的,也把我弄不高兴了,所以才会如此!”言若初又接着道。 王风吟哼笑两声,轻轻掐了掐言若初脸颊,道:“若初妹妹,你真是越来越调皮任性,竟然数落起我的不是来了。” 言若初委屈地努努嘴,虚弱道:“都到江城这地面了,你可别欺负我,小心这附近双华城的弟子找你算账!” “是是,大小姐!”王风吟边说着边将言若初抱起,随后在附近雇了辆马车。上了车,言若初喝了几口水,头依在王风吟怀中问道:“风吟哥哥,待会就要向我提亲了,你有没有些紧张?” 王风吟摇了摇头。 “那我爹要是不答应怎么办呀?”言若初又问道。 王风吟轻笑两声,道:“你爹可是堂堂天下第一大门派的掌门,又是当年威风凛凛的开国大将军,他要是不答应,我能怎么办?只好作罢呗!” “你......”言若初霍然抬起眼怒瞪着王风吟,脸色铁青,“我爹若是不答应,你就偷偷告诉他,说我们......我们俩已经......” 言若初羞怯,不敢再说下去。王风吟一惊,道:“我若说了,你爹岂不是会一怒之下把我杀了!” “就算是杀了你你也得说!”言若初哼道。 “好,好!”王风吟嘴角微微上扬,“你爹到时候若是不答应,我就拔剑在他面前自尽,你看如何?” “那还是算了!”言若初摇了摇头,“要是我爹真把你杀了,那可怎么办?风吟哥哥,我爹到时候要是不答应,你就先退下,我再好好向他求情。” 王风吟轻轻拍了一下言若初脑袋,笑道:“若初妹妹,我看你真是晕糊涂了。你爹可是什么人呐,怎会失态到要杀了我泄恨!再说,凭你爹的武功,只怕是杀不了我吧?” “你......”言若初又笑又怒,“我爹虽然杀不了你,不过换作是别人就说不准了!你说你上门提亲,没有半点聘礼,就想我爹把我嫁给你,真是妄想。” 二人一路上说笑打闹,不知不觉就到了双华城城门口。下了马车,守城的守卫们一看到言若初,登时敞开城门,便整齐如一地向她见礼。王风吟抬眼看向前方,没了中央那幢高耸入云的群言楼后,双华城的壮观气势看上去少了甚多。几月前,正是他们几人为了搭救萧泰放火烧毁的群言楼,虽稍有些惭愧,王风吟心中则是窃喜得意多些。 众守卫见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扶着大小姐进城,俱是疑惑不已,却又不敢多问,只能眼看着二人进城。进了城,守卫的将领立马拉来了一辆马车,将二人带到叶忘仇所在的莫言轩门前。下了马车,王风吟回头看了看被烧毁的群言楼废墟。如今已过数月,被烧毁发黑的枯木头、崩塌的残垣断壁仍留在原地。王风吟十分不解,便问道:“若初妹妹,为何至今还未派人清理掉这被烧毁的群言楼?” “我要爹爹将这些留着,就是等着哪天你回来了,好让你看看你曾经做过的坏事!”言若初先玩笑说了一句,然后才解释道:“爹说留着这些,是想让众人莫忘昔日之难!” 这时,一名弟子走过来,躬身抱拳道:“大小姐,进去吧,城主已恭候多时了。” “恭候多时?”王风吟惊诧。 ------------ 第二三二章 提亲 二人进到莫言轩中,首先传到耳边的是叶忘仇那熟悉的咳嗽声。王风吟跳眼看去,只见叶忘仇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右手上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左手紧紧握着斜靠在椅子左侧的拐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王风吟斜着脑袋向言若初使了一个眼色,悄悄道:“前些时日,江湖上都在传你爹快要.....今日瞧他这气色,完全看不出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言若初白了他一样,脸色暗暗哼道:“王风吟,你是不是巴不得我爹不好呀?” 王风吟耸耸肩,脸上有些笑意。二人眉来眼去着走到了叶忘仇身前。“嗯哼!”叶忘仇怕二人兴致过盛将他遗忘在旁,便重重地咳了一声。“爹!”言若初看向叶忘仇,脸上的神情倏地一变,有些顽皮,又有些稚气,像是个撒娇的小姑娘家。 王风吟和叶忘仇四目对视了一瞬,阴着脸一揖道:“叶城主,咱们又见面了!” “没想到,”叶忘仇有些惊叹,“没想到你这小子竟然还真活着。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老夫还真不敢相信!” “小辈让城主失望了,实在是罪不可赦,还请城主见谅了!”王风吟讥讽道,此时的他显然已将提亲一事抛之脑后,心里想到的全是昔日在双华城地牢经历的百般刑罚的折磨。 “王风吟!”一旁的言若初边说着,边胳膊肘向外顶撞了王风吟一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呢,你可别忘了你今日是来找我爹求亲的。” “若初,”叶忘仇脸上甚是平静,全然察觉不出他的半点心思,“你又在偷偷嘀咕着些什么呢?” “爹!”言若初娇嗔了一句,脸色阴沉不悦,“他今日求见您是有件重要的事要对你说。” “是么?”叶忘仇慢悠悠地茶杯轻放到桌上,微微一笑,两撇发白的八字胡往外开,“那还请说来听听?” 言若初眉头一蹙,心急如焚地看向王风吟。王风吟和她四目相对了半晌,才对着叶忘仇又是一揖道:“叶城主,在下今日前来,是向您提亲的,还望您能将令千金许配给在下!请您放心,在下将来定会照顾好她,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叶忘仇怔住了!适才听下人说王风吟与言若初二人携手求见,他猜想到二人可能已是心意相属;然而此时王风吟突然向他提亲,实在是大大超出他的意料,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爹,”见叶忘仇久久没有反应,言若初心中急不可待,“你不答应么?” 叶忘仇咳了一声,脸色时青时红,他看着言若初,眼神里有些责备之意,道:“你们俩才相识不到半年,相处的时日则更少,此事太过草率,你说爹能轻易答应么?” “爹,”言若初走到叶忘仇旁边,身子紧紧挨着叶忘仇,撒娇置气了一阵,“爹你此言差矣,从古至今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多数新人都是在洞房之夜才见的第一面,别说是有相处过了,甚至好多都不相识。那如此说来,他们岂不是更草率了?” “你也知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叶忘仇沉不住气了。 “爹,你别生气嘛!”方才还一副据理力争架势的言若初登时温柔娇嗔道,“你若是不喜欢风吟哥哥,当初怎么会答应让女儿去找她!” 言若初这三言两语软硬兼施,说得叶忘仇无言可辨。叶忘仇叹了叹,无奈道:“爹看你气色苍白,想必是舟车劳顿了。你先回去休息,容爹考虑一番再给你答复。” “那好,”言若初心中窃喜,以她对叶忘仇了解,叶忘仇有七八成是答应了。她轻快地走到王风吟身旁,挽着王风吟的手臂,欣喜道:“那我和风吟哥哥就先告退了。” “且慢!”叶忘仇说得中气十足,“若初你先下去,爹有话要跟他说。” “爹,”言若初一下子没了兴致,语气低沉,“爹你要留下风吟哥哥问什么?” “你要爹答应把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嫁给他,总得让爹了解了解下他吧!”叶忘仇不耐烦道,此时他的完全没有城主的架势和镇定,全然一副心酸父亲的无奈样。这一切王风吟看在眼里,让从小就没有爹娘疼爱的他羡慕不已。他心想着,即便是再严厉的父亲,面对子女的事情,往往都比平日在乎和包容吧。 “好罢!”言若初有些不乐意。她看着王风吟,小声叮嘱道:“风吟哥哥,你定要好声好气地跟我爹说话,别惹我爹生气。” 王风吟眼珠在眼眶内随意打转,看似毫不在乎。言若初见他如此,轻哼了哼,怒气冲冲地出了屋子。言若初走后,整间屋子霎时没了生气,空气变得凝重,茶杯的热气好像也越来越闹腾。 “坐罢!”言若初抬手示意王风吟坐到旁边。没半分犹豫,王风吟大摇大摆地走上前。入座后,叶忘仇慢悠悠地给王风吟倒了杯茶,且道:“你说你上门提亲,没点彩礼,也没媒婆,你这样就想把你女儿带走?还是,你是打算入赘到我们家?” “是娶进门还是入赘对我而言都不重要,一切都有你来定,”王风吟漠不关心道,“叶城主,你留我下来,想必不是只想跟我提亲事吧?” “没错!”叶忘仇点点头,“老夫确实不是想跟你谈亲事!王少侠向来直爽,老夫也就有话直说了。那晚在扬州,若初被莫松劫走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你又是何时出现的?” “那你先告诉我,你的人后来是什么时候见到我和若初的?”王风吟反问。 “是四天前你们在江宁府码头,见到了你和若初上船。” 听到此,王风吟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叶忘仇的人没有听到在江宁府的那晚他和郁幽谷的谈话。他回答道:“那晚若初被莫松劫走后,我恰好在你的人被莫松杀了之后赶到。随后,我便跟着莫松来到一家客栈。我在他们的酒里下了**,莫松喝了几杯后就晕倒了,我趁机把他给杀了,救走了若初。” “什么!”叶忘仇惊叹,“你说莫松被你杀了?” “没错!”王风吟目光坚定道。 ------------ 第二三三章 雨乔身世 “这......”叶忘仇愣怔地看着某处,眯成线的眸子闪过一道光。王风吟看得出来,叶忘仇是不相信他的话。 “无论你信或不信,反正莫松就是死了!”王风吟稍有不耐烦道。 “没想到,”叶忘仇哀叹,“十几年来,江湖上有多少位身怀绝技的高手想杀莫松都无功折返,连少林寺的空闻方丈都死在他手中。而如今他却栽在你这初出茅庐的小子手里!” “此人之事,无需再提!”王风吟冷冷道。 “哦?”叶忘仇疑惑地点点头。顿了顿,他接着道:“昨日老夫收到了圣上的一道密令,圣上要老夫暂缓除去花间派的行动。” “呵!”王风吟长舒了一口气,发自真心笑了笑。这是这些天以来,他唯一一件让他感到开心的事情。 “向朝廷请求拨款修补云岩寺塔此计想得真妙!”叶忘仇赞叹道,“此计可是你想到的?” “我哪里懂你们这些读书人的心思,”王风吟不情不愿道,“这是花间派林思雨林掌门想到的应对之策!” 一说到林思雨,怎能不想到燕琉璃。突然,王风吟倏地坐直身,瞪大着眼睛看向叶忘仇,急问道:“琉璃可是你安插在花间派的眼线?” 叶忘仇脸色一沉,和王风吟对视了一阵,才微微点头,道:“没错,她的确是老夫派去花间派的眼线。” “那黄悦儿呢?”王风吟又问道。 “黄悦儿?”显而易见的,叶忘仇并未认识黄悦儿。 “看来悦儿是破生门帮主周仲派来的眼线了!”王风吟心中喃喃道。想到看上去天真可爱的两位姑娘,竟然是从小经过严密训练培养出的内线,他心中一阵惶恐。不知道,在花间派内,还有多少人是其他江湖势力派来的眼线。更可怕的是,这江湖之上,还有多少人是值得可信的。 “嚯嚯!”叶忘仇突然笑了两声,打断了王风吟的沉思。王风吟有所思地端起茶杯,喝了几口压惊顺气。叶忘仇咳了一声,微微一笑,只要不提及女儿言若初的事情,他总是这副形容,“王少侠莫要觉得惊讶,别说是花间派,就是在这城中,只怕也安插了不少别处的眼线。好比如不久前被发现的颜书华和离晚枫二人,此二人是破生门帮主周仲的眼线。” “嗯!”王风吟脸上毫无惊讶,他早就知晓了此事。 “唉,看来王少侠早就知道此事了,老夫真是愚钝!”叶忘仇叹道,嘴角依旧微微上扬,“此外,不仅仅是破生门,贵派也在这老夫这安插了不少眼线!” “哦?”王风吟觉得稀奇,“不知叶掌门都发现了谁?” “王少侠不妨想想,”叶忘仇道,“若不是贵派的眼线,当初地牢坍塌之后,你如何能够逃过一劫?” “什么!”王风吟整个人都僵住了,背上冷汗直流,心中一阵剧痛!他惊讶不是当初守地牢的五位老头中有一位是花间派的人,而是叶雨乔!地牢坍塌一事,他唯独对叶雨乔一人提起过,叶忘仇也知晓此事,那就意味着,叶雨乔是叶忘仇的人! “她......她.....是什么人!”王风吟心中又惊又怒,眼中如有泪光,他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说话时有些哽咽。 “她?”叶忘仇一脸茫然! “别装了!”王风吟叱喝,“叶雨乔是你什么人?” “看来老夫不慎说漏嘴了!”叶忘仇微微一笑道。他向来滴水不漏,王风吟明白,他是有意将此事说出口。 叶忘仇接着道:“雨乔是老夫侄女。” “你们都是叶姓。”王风吟恍然大悟道,他嘴角在不停地抽搐着,他终弄明白了一事,那便是当初叶雨乔为何会出现在双华城内救了他? 叶忘仇脸色霎时变得冷峻,厉声道:“王少侠,你和侄女的事情老夫略知一二,故老夫是不会答应你和若初这门亲事,也不容许你日后再靠近她们二人。否则,老夫不但杀了你,也要花间派牵连受罪!” 王风吟不说话了,头埋得很低。他明白,叶忘仇会说到做到。二人沉默了一阵,王风吟才抬起头,此时他心中惶恐焦躁。心里觉得在叶忘仇面前,他太过稚嫩,就如被叶忘仇玩弄于指掌之间。 “那她此前对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在骗我么?”王风吟黯然道。 “这些都不重要,”叶忘仇也没有再装作平静,他横眉怒眼,气势逼人,“真没想到,老夫最疼爱的两个孩子竟然都喜欢上你了!” 王风吟缓缓起身,愣怔怔地走出莫言轩。出门之前,叶忘仇还不忘叮嘱他道:“赶紧离开双华城,给老夫记住了,此生都不要再出现在她们面前!” 出了莫言轩,王风吟被屋外和煦的阳光刺痛了眼。他看向前方,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他感觉一切都变了,他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也有太多的恐惧。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是,言若初没有在门口等着他,否则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此时,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言若初没有找到他之前,彻彻底底地消失。 踉踉跄跄地,王风吟走到群言楼废墟旁。这时,两名双华城的弟子走到王风吟身旁,分别在他左右搀扶着他,道:“王少侠,城主命我们送你出城!” “好!”王风吟失魂落魄道。说罢,两名弟子架着他双臂纵身一跃,落地时已到一马厩旁。随后,站在他左侧的那名双华城弟子拿出一个钱袋,交到王风吟手里,道:“掌门说了,你救过大小姐,这些是给你的谢礼!你这就从马厩中随意挑走一匹快马罢,便于赶路。” 王风吟点头照做。他明白,叶忘仇是要他赶紧离开江城,也是怕他被言若初追上。上了马,王风吟愣了一下,问道:“你们城主你允我向你们大小姐留一句话?” “这.......”那弟子有些为难,“城主没说过此事,要不少侠你先留话,到时我再去问城主。” “好!”王风吟点点头,“告诉你们大小姐,当初并没有算命先生要我去江宁府救什么有缘之人!” 说毕,王风吟挥鞭扬尘离去! ------------ 第二三四章 一月之后 一个月后。 淡白轻粉的樱花开满整座双华城,漫天里也尽飘着樱花的花瓣。雅园之内,言若初一个人坐在亭子内,星眸黯淡,若怀心事。比起这满园春色,一脸怅然的她颇为格格不入。自打王风吟上次不告而辞之后,她日渐消瘦,犹如此刻那些飘在空中的花瓣,弱不禁风,惹人怜惜。每有清风在园中拂过,她身上的衣带总显得宽了许多。 “大小姐,掌门来看你了。”这时候,丫鬟小翠赶到园子说道。 “你跟他说,我不想见他!”言若初冷冷道。说罢,她起身走回房间,将房门紧闭。半晌之后,叶忘仇拄着拐杖走进园中。小翠走到叶忘仇面前,抿嘴摇了摇头。叶忘仇望向房门,唉声叹气后,转身离去。因为叶忘仇不答应王风吟提亲一事,言若初甚为生气,至今都不肯见他一面。 见叶忘仇离去,言若初又走出门。小翠搀扶着她坐到亭子内,道:“大小姐,你都有一个月不见掌门了!” 言若初哼了哼,道:“他不答应我和风吟哥哥的亲事,又不肯告诉我其中缘由,我才不想见他!” “大小姐,你变了。”小翠嗫嚅了一阵才说出口,“你以前同情达理、温柔大方,不像现在这么任性!” “小翠!”言若初脸色不悦,“是我爹蛮横不讲理,我也是被逼无奈才会如此。你告诉他,哪天我告诉我缘由了,我才会见他。否则,否则......” 言若初再耍性子也不会说出狠话。小翠无奈地摇摇头,看着她心疼道:“大小姐,你看你最近都瘦成什么样了!小翠这就去给你弄些点心吃好不好?你尽管跟咱们闹脾气,可别拿自己的身子赌气。” “小翠,我哪里是不肯吃东西呐,”言若初红了眼圈,“风吟哥哥如今不知到何处去了,我哪里还吃得下东西。他若是负了我,喜欢别的姑娘家怎么办?” “若他真的移情别恋了,如此薄情寡义的男人,根本就不值得大小姐为他如此?”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说着,言若初眼中落下两滴泪。 “大小姐,你别伤心难过了。”小翠边轻拍着言若初的后背,边安慰着。拍着拍着,言若初突然反酸作呕,一阵晕眩,依在小翠身上。小翠扶着她的肩膀,急问道:“大小姐,你怎么了?” “头好晕,好想吐!”言若初虚弱道。 “大小姐,小翠先扶你回房,再去请陆郎中!” 言若初回房躺下后,小翠先是差守卫去请了城中的军医,再到莫言轩向叶忘仇通报此事。叶忘仇闻讯后,连忙赶去雅园。半柱香的功夫后,陆郎中除了言若初的房间,脸色惊慌。一直坐在亭内焦急等待的叶忘仇起身,走上前问道:“若初她怎么样了?” “将军,大小姐她......”陆郎中神色有些犹豫。 “她倒地怎么啦?”叶忘仇颤了颤身子。 陆郎中抬眼看向一旁的小翠,命令道:“小翠,小姐身子虚弱,你先去给小姐熬些参汤补补身子。” “是!”。小翠离去之后,陆郎中凑到叶忘仇耳旁,小声将言若初的病情告诉叶忘仇。“什么,你没诊断错罢!”叶忘仇听到后登时恼羞成怒,气得脸色紫青。 “将军息怒!”陆郎中吓得单膝跪地,“这种事情,没有反复数次把脉,小的哪敢确诊!” 叶忘仇双眼愣怔,重心不定向后退了一步。陆郎中怕他摔倒,急忙向前抓住他的手臂,劝慰道:“将军,事已至此,还是赶紧做一番打算才好。” 顿了顿,叶忘仇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没错,没错,老夫得赶紧想个对策才行。你记住,此时不得对他人透漏半句,若是有第三个人知晓此事,老夫唯你是问!” “遵命!”陆郎中抱拳道,“将军,大小姐近来消瘦不少,需要多吃点补补身子。” “老夫明白,”叶忘仇心中平复了许多,“你这就下去开几副补身子的药给若初服用,还要配些药膳给厨房!” 陆郎中退去之后,叶忘仇怀着痛心和失望走进若初房中。此时言若初已醒来,见到是叶忘仇,她立马将脸转到另一旁背对着叶忘仇。叶忘仇坐到床边,轻拍了拍言若初的肩膀,心疼苦道:“若初啊,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呀。” 听到叶忘仇的语气是如此伤心,言若初急转身回头,茫然道:“爹,你怎么了?” 叶忘仇哀叹一声,眼中泛着泪光。言若初十分惊慌,在她看来,叶忘仇顶天立地,哪怕是天塌了,他都不会眨一下眼,更不用说是落泪。她害怕得流出眼泪,握住叶忘仇的手,道:“爹,若初好怕!” 叶忘仇抚摸了一下言若初的脑袋,像个慈父般说道:“若初,别怕,无论发生何事,都有爹替你顶着。” “嗯!”言若初哭着点头,“那爹告诉若初,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若初,你有身孕了!” 言若初怔住了!许久之后,她嘴角抽搐了几下,泪如雨下,嘴里念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爹,这不可能!” 言若初微微起身,整个人扑倒叶忘仇怀中痛哭。叶忘仇抱着她,心疼不已。哭了整整半个时辰之后,言若初才停歇。她头枕在舒适绵软的枕头,出神地望着窗外。未婚先孕之事,若是传出去,不仅让自己身败名裂,还得连累家人蒙羞受辱,一辈子都抬不起头。那一刻,言若初很透了王风吟! 叶忘仇轻拍了一下言若初的手,轻声问道:“若初,你告诉爹,这孩子是不是王风吟那小子的?” “嗯!” 叶忘仇咬牙怒目,恨不得将王风吟碎尸万段。他接着问道:“当初你急着要他来提亲,就是因为你们......” “没错!” “那好!”叶忘仇心中做了一个决定,“爹去把王风吟找回来,爹答应让他娶你。” “爹!谢谢你!”言若初泪眼模糊,“对不起,女儿真的不是故意的!” “傻孩子!”叶忘仇无奈叹道。 “那爹能找到他么?” “他现在在少林寺。” “什么,他出家当和尚了?” 叶忘仇无奈地笑了笑。 ------------ 235玄易和尚 嵩山,少林寺内。空气中淡淡的野花香与寺中焚香之味混在一起,让这千年宝刹更显清幽。然而,就在两日前,昔日被破生门灭帮,江湖三大帮派之一飞羽帮的少帮主肖才带着数名高手夜闯少林寺,要刺杀弟子少林玄易;此外,山门处,肖才又集结了五百多号人马攻打少林。这几百人都是些被破生门灭帮的江湖帮派幸存帮众,他们攻打少林寺的目的也是为了逼迫少林方丈法明大师交出玄易。 他们要杀玄易和尚,全是因为《易行记》一书。当年,为了抵抗破生门的侵入,中原各大帮派组成联盟联合抗击。后来,玄易所口述的《易行记》在世上广泛流传,书中所列举的三大帮派的排名在中原各大帮派中引发争议。除了破生门之外,江湖上没有任意帮派敢说凌驾于其余帮派之上。于是乎,不少认为与飞羽帮和天门帮实力相差无几的帮派不甘屈于两大帮派之下,脱离帮派联盟,且向两大帮派发起挑战。 久而久之,帮派联盟瓦解。瓦解之后的中原各大帮派相互厮杀,破生门不仅能坐收渔翁之利;还能趁此机会休养壮大。几年之后,破生门卷土重来,势不可挡,屠戮中原。那些个惨遭破生门灭帮的帮派残余帮众便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在玄易身上。他们认为,当初若不是玄易的《易行记》一书,中原帮派联盟岂会内乱瓦解,他们也不会落得今日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之境。 那一夜,先是肖才等人刺杀玄易未果,被少林众弟子擒获;而山下的那几百名当时已冲破山门,攻上少林。正当形势岌岌可危,玄易在众人面前献身,且当着众人自尽谢罪。玄易自尽之后,对他恨之入骨的肖才还割下他头颅,丢至数百人人群中,任由脚踢刀叉,羞辱泄愤。少林众弟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如此血腥场面,敢怒不敢言,直到那数百名帮众尽兴离去。 西厢房。少林弟子玄大赶着脚步走到院子内最北边的厢房门前,敲了敲门,说道:“王施主,方丈大师有请!” 半晌之后,房门打开了。走出来的是一个相貌清瘦的少年,脸上胡渣邋遢,这少年正是王风吟。几盏茶的功夫后,王风吟进了方丈室。此时方丈室内,除了少林方丈法明之外,还坐着两名莫字辈的高僧,其中的脸型较长颧骨突出的是罗汉堂首座莫言,而另一看似心宽体胖的高僧则是般若堂的莫慧。 王风吟走到三位大师面前,双掌合十向三人行礼。“阿弥陀佛,”方丈大师睁开眼,抬掌请王风吟到边上入座。王风吟入了座后,方丈大师直说道:“劳驾王公子到舍下一趟了。” 王风吟微微一笑,道:“劳驾不敢当!方丈大师急召见在下,又有莫言莫理两位大师在场,想必是有什么重要之事要问在下吧?” “王施主果真是慧眼明察,”方丈大师叹道,“老衲与两位首座在此商讨一件怪事,实在想不透其中。王施主一向机智过人、心思缜密,厢房内人多眼杂,实有不便,故才冒然将王施主请来,还望王施主海涵,指点一二。” 方丈大师此话说罢,坐在他左右两边的莫言和莫慧大师脸色阴沉,白了白眼。在他们眼中,王风吟只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轻狂小子,要他们三位少林寺的高僧向他求教,实在是有失身份。 “方丈大师实在是高抬在下了!”王风吟有些受宠若惊,“方丈大师若不嫌弃在下是个外人,直说无妨,在下只愿能侥幸看出其中一二破绽,不负三位大师抬举。” “嗯!”方丈大师微微地点点头,他看向王风吟,说道:“九年前,蔽派般若堂的两名弟子玄易和玄空曾在院内切磋剑法。” “玄易?”王风吟眉头一蹙,眼波流动。两日前,玄易才刚被逼迫自尽身亡,适才少林方丈大师有说到是一件怪事,那其中会是有何蹊跷? 方丈大师接着往下说:“二人原先只是打算研习交流,没想到却因一招半式见解上的分歧而发生争执,并为证彼此对错而大打出手。到最后,玄易左胸口被刺伤,玄空右胸口被刺破。” “哦?”王风吟一脸茫然,他不明白方丈大师为何要说起这桩陈年旧事。 “就在昨日,弟子们们在给玄易换身赶紧衣服的时候,”说到这,方丈大师神色哀愁,“却发现玄易右胸口上有个疤痕,而左胸口上却没有!” “这......”王风吟嘴巴张得很大,“你是说那人可能不是玄易?” “没错,”方丈大师点点头,“不仅如此,他胸口上的那个疤痕,与玄空当年被刺伤的位置几乎是一模一样。而且,照剑痕上看,正是当年他们为之争吵而大打出手的那套剑法!” “那玄空人呢?”王风吟问道。 “玄易下山云游的那年,山中有草寇扰民,我当时便命数十名玄字辈的弟子前往支援。后来,玄空为救被山林大火所困的山民,葬身火海之中。”玄空的师父莫慧说道。 “那后来可找到他的尸身?” “没有!”莫慧摇了摇头,“当时山中大伙连连烧了四天,等大雨被火浇灭时,已是一片灰烬,别说是人了,就是连那数百年的古树都分辨不出。” “如此说来,那玄空可能没死?”王风吟眯眼说道。 “哼!”莫慧甚是不悦。自己的爱徒当年舍生救人,如今却遭人怀疑,他这当师父的自然是不能容忍。莫慧厉声道:“玄空若是还活着,怎会不回少林?” 王风吟冷笑一声,道:“大师莫要生气!” 随后,他看向法明,问道:“方丈大师,玄易云游归来之后,有没有何异常之处?” 法明摇了摇头,道:“老衲昨夜都问过这些年与玄易朝夕相处的弟子了,都没有人如此觉得。” “哦,在下想明白了!”王风吟惊喜道。 三位大师眼眸豁然一亮,满怀期待地看着王风吟。王风吟笑道:“是你们记错了,当时玄易是被刺中了右胸口,玄空是左胸口!” “唉!”莫慧失望叹气,“当初是我亲自给他们二人医治伤口的,还会错么。况且,所有的弟子都知晓此事,总不会所有人都记错了吧?” “既然如此,那......”三位大师又是满怀期待地看着王风吟,王风吟无奈地耸耸肩,苦笑道:“那么如此果然古怪!” “你!”莫慧有些急了,双目圆睁。而一直在旁默不吭声的莫言也失望地埋下头,心想着:“如此心智不定的毛头小子,方丈大师怎会找他来商量议事?” 法明方丈捻了几下手中的佛珠,若有所思道:“老衲此前曾听说过,江湖上有一种刮骨换皮的易容之术,王施主年纪虽轻,可究竟是名门名师之高徒,又在江湖闯荡了一些时日,见识自然是高过我们这些个佛门中人。不知王施主可曾见识耳闻过这易容之术?” 一听到“刮骨换皮的易容之术”几字,王风吟眼中登时闪过精光,他想到了萧雨霖一家。他暗暗自问道:“会不会是有人借用这易容之术顶替了玄易?若真是如此,而当今世上会这刮骨换皮的易容之术也只有萧伯父一人,如此说来必定是萧伯父给人易容顶替了玄易。不对,这些年萧伯父一直都被关在双华城地牢底下,除非是.......叶忘仇要他帮忙。” 想到这,王风吟脸上已尽是惊惧之色。依他看来,凡事只要与叶忘仇扯上关系,那事情背后绝对还牵扯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王施主?”见王风吟脸色惊变,法明方丈打断道。 王风吟如猛然惊醒,抬眼看向法明,眼角边上惧色犹存。顿了一阵后,他勉强翘起嘴角苦笑道:“近来夜梦较多,心神难定,适才有些迷糊走神,还请见谅。” 法明方丈定定地看着王风吟颤了颤头,手仍是捻着佛珠,道:“还以为王施主是对这易容之术有亲身见闻。王施主若如有不适,就先回房歇息罢,此事以后再议也不迟。” “嗯!”王风吟起身,双掌合十向三位和尚大师辞行道:“多谢方丈大师体谅,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莫言和莫慧二人有些鄙夷地瞥了一眼王风吟,轻轻哼了一声。王风吟走到门口前,迟疑了片刻,又转身回头,道:“方丈大师,实不相瞒,在下此行的确有听闻过这易容之术。只不过,此易容术乃昔日夺命六杀手之首夺命毒萧老大的独门技艺。三十多年前,萧老大逃命至西域,此易容术因此在江湖上失传。” “哦?”法明方丈一惊,“看来此江湖传言不假!如此说来,此玄易可能非彼玄易,而是被人易容之后冒充顶替。” “嗯!”王风吟点了一下头,随后看向莫慧,冷冷道:“若玄易师父真是被人冒充顶替了,那么冒充他的人应当正是玄空!” “什么!”莫慧勃然怒喝。 ------------ 236 玄空和尚 “在下先行告退了。”王风吟早料到莫慧会如此大发雷霆,而他不愿迁怒于莫慧,只好选择离去。 “慢着!”莫慧起身,从身后叫住王风吟,“今日你若不当着方丈的面把话解释清楚,我是不会放你走的。是想玄空当年是为救人而舍身火海,如今却被你这黄口小子诬陷,身为他的师父我怎么能看着他受如此大的羞辱!” “唉!”王风吟无奈叹气,只恨自己方才管不住嘴巴,多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 “莫慧!”法明方丈脸色有些难堪,“王施主乃我少林贵客,不得有失待客之礼。” “方丈,”莫慧回头看向法明。他嘴里牙齿撞到一起,发出吃吃声响,忍住没将埋怨牢骚的话说出口。 “若不是玄空冒充了玄易,那还会是谁呢?”王风吟心知此刻若不解释明白,莫慧定会纠缠到底,反正这些话是迟早要说的。此话说毕,王风吟又坐回到方才的位置上。 莫慧金刚怒目,瞪着王风吟道:“那你又有何凭据料定是玄空所为?” “贵宝刹近些年玄字辈的弟子中,除了玄空之外,其他弟子可都还安在?” 法明方丈点点头。王风吟接着问道:“那此前玄空和玄易二人相处如何?” “二人是在同一年入寺,从小一起玩闹功课,亲如兄弟。除了九年前那次因招式见解分歧大打出手之外,几乎就没有过大争执。”莫慧阴着脸说道,玄空和玄易都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徒弟,二人之事他也是比较清楚。 “如此说来,玄空对玄易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王风吟反问道。 “当然,”莫慧大声道,“你小子此话何意?” “在下在意,若是玄空冒充玄易来,想必其他人很难察觉到破绽!”王风吟解释道。 “这......”莫慧迟疑了一阵,“这也未必,弟子中对玄易了如指掌的又不是单单只有玄空一人。” “那这个假玄易身上胸口的剑痕又作何解释?”王风吟问莫慧。 “这岂不是更好解释了,”莫慧讥笑两声,“少林寺内会此招式的弟子并非只是玄易一人,随便换作别的弟子也能在他人胸口上弄出这道疤痕。” “没错!”对莫慧的反驳之言,王风吟深表赞同。随后,他轻轻笑了两声,让莫慧看了心里很不痛快。莫慧怒哼一声,喝道:“王施主,若不是念在你是方丈请来的客人,贫僧定不会容你诬陷我徒儿!” “莫慧大师先别急着生气!”王风吟神情自若道,“在下的话还没问完呢!当初山下有草寇滋扰山民,敢问后来可逮到些流寇?” “当时山民被困在大火中,弟子们自然是先救人要紧!待到火势弱后,已是三天之后,那些草寇早就逃得没影了。”莫慧攥紧了右拳,此时的他有些不耐烦了。 “那草寇滋扰山民是为何?是想杀人还是想打家劫舍?” “那几年粮食欠收,西北战事不断,百姓捐税繁重。草寇聚集,滋扰百姓,大多数是为了那半口粮食。”法明哀道,眼中尽流露着对贫苦百姓的怜悯。 “既然如此,那就怪了!当时贵派弟子奉命下山驱赶草寇,那百姓又怎会被草寇关押到一处,以百姓作为人质?除非有人告诉他们贵派派了弟子下山解救。” “这又有何稀奇!”莫慧再次反驳道,“他们派几个人盯梢,只要发现任何风吹草动及时发出暗号便是。” “没错!”王风吟再次大声附和。此时,莫慧霍然站起身,紧着咬牙,目露凶光。他对着法明方丈合十道:“方丈,这姓王的小子说了半天,都没有找出个确凿的证据。莫慧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根本就是妄加猜测,草率定言诬陷玄空。” “阿弥陀佛!”法明抬眼看向莫慧,“稍安勿躁,且听王施主说完!” 莫慧鼻子急急哼出了一口怒气,又坐回到蒲团上。他闭眼抄手,试图静下心神。待他睁开眼时,王风吟才道:“草寇一般都是些寻常百姓出身,练些粗浅的外功招式的都不会。若是知道少林弟子要来驱赶他们,怎会不落荒而逃,何必要以卵击石?此外,想要造成一场连烧三天三夜的大火,若不是经过一番精心布置,只怕是不成吧?” “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精心安排好了,就是为了制造玄空死于大火的假象?”莫慧道。此时他脸上没有丝毫怒气,而是多了一些夹杂嘲讽之意的笑,“王施主果然是心思缜密,才智过人!只不过,贫僧有一事不明白想向王公子请教,这些人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让玄空冒充玄易?” “这在下就不得而知了。“王公子笑着摇头道,“不过,玄空冒充玄易一事已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你这些推理看似各个合情合理,实则都无确凿证据,怎么就无可争辩了!”霎时,莫慧胸口又填满了怒气。 王风吟冷冷一笑,站起身,道:“该说的在下都已经说了,是对是错想必三位大师心中都已有判断。那么在下就先告辞了!” “阿弥陀佛!”法明大师站起身,笑着送王风吟离开方丈室。此间莫言和莫慧二人跟在法明身后,其中莫慧也不再多做纠缠。出了方丈室,王风吟独自一人边走边在沉思。莫慧方才最后一问,他心里其实有想到些头绪。只不过因其中牵扯过大,且有太多疑惑他还未想透彻,故无法在三位大师面前道出。 “玄空假死,经易容之后长成与玄易一模一样。因其从小与玄易朝夕相处,对玄易性情、习性和言谈举止都了如指掌,故冒充起玄易很难有人会看出破绽。”王风吟心中盘算着,他忍不住叹道:“一切都是天衣无缝!若不是这个假玄易被逼死,估计没人会发现这个秘密!” “玄空顶替玄易回到少林之后,《易行记》一书也随之出世。看来,此前一切精心策划都是为了这本在江湖上掀起波澜的书?”王风吟接着推测着,“当初抄录《易行记》一书在少林寺苦修的贬官;到将此书引到朝廷之上、看望故友的钦差;到最后《易行记》一书在天底下广泛流传.....这一切显然也都是经过精心策划。” 想到这,王风吟心中一凛。原先只是巧合的事情若都是精心策划安排好的,那背后必是一场大阴谋。想到天底下只有萧泰一人会这刮骨换皮的易容之术,王风吟早就将此事与叶忘仇联系在一处;此外,叶忘仇当初是封皇帝之命暗中监控整个江湖,且《易行记》又有朝廷官员和皇帝参与其中,王风吟推断:“这一场阴谋都是由叶忘仇或当今皇帝策划,其中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干涉江湖之事。” “只不过.......”王风吟一脸疑惑,“《易行记》此书面世之后,最大的收益者是破生门,莫非破生门是受朝廷命令控制?” “不可能!”王风吟当即否定了他自己的推测,“周仲不可能会听命于朝廷!” “那朝廷此举究竟意欲何为?”王风吟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一路上埋头苦思的王风吟像是撞到一堵墙上,他抬起头,只见眼前站着一个和尚大师。那和尚身材魁梧,面色冷峻,左眼眼眸灰暗阴森。当然,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只有一只手臂,此出家人就是江湖人称“断臂僧人”的莫情和尚。 “得罪,抱歉!”王风吟急忙合十道。莫情瞥了王风吟一眼,也合掌道歉,只不过语气较王风吟冷淡许多。二人四目相对,无话可说。王风吟无奈苦笑了笑,他刚想开口说些化解尴尬的话,谁知莫情倏地就抬脚离去。看着莫情离去的身影,王风吟心中暗笑道:“如此甚好,明知道是无话可说,何必偏偏要去找话说。” 一盏茶的功夫后,王风吟已来到西厢房前院的一棵枝形沧桑老态的菩提树下。他坐到树下的石凳上,打量着枝头上嫩绿的新叶。一阵春风徐徐而至,带着清香芬芳,让他顿感心旷神怡。沉思一阵后,他喃喃自道:“来到少林寺近一个月了,不知外面的世界如何?” 与其说是“外面的世界”,还不如说是他心中总是忘不下两个人。那一夜在扬州的四喜客栈,叶雨乔在客房门外听到了王风吟和言若初同床夜话,并在一怒之下一走了之,从此没了消息。这一个月多以来,王风吟听到的唯一一件与她有关的事情,是从叶忘仇口中得知。只不过,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叶雨乔竟是叶忘仇的侄女。 此刻再想到此事,王风吟仍是心如刀割。“你怎么能是叶忘仇的侄女?”他愁眉叹道。叶雨乔对于他而言,就如他对于叶雨乔一样,都是一无所知。当时离开了双华城,他曾想过去找她,然而,他没有。 王风吟心中割舍不下的另外一人,就是面容乖巧,举止端庄的言若初。一个月前离开了双华城,王风吟无意之中发现了一个关于言若初亲生父母的惊天秘密。这一切,都得从他在洛阳城外遇到法明大师说起。 ------------ 237 若初身世(上) 一个月前,没有向言若初告辞,王风吟就在双华城两名弟子的催促之下离开了双华城。因叶雨乔真实身份乃叶忘仇侄女一事,王风吟感到心灰意冷,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信得过,包括他自己。出了双华城,他不知该往何处去。此前的爱恨情仇,都已被他抛之脑后,他只想找个清静之地,重新去接受这个世界。或者是,永远地逃避这个他看不懂的世界。 王风吟骑着马,漫无目的地走在被春色包围的山水间,心中却如仍处在严寒。数日后,他来到洛阳城外。通往洛阳城的黄土道上,漫天沙尘,王风吟坐在马上,眺望向远方的洛阳的城墙。兴许因这黄沙,这洛阳看在他心里也变得厚重悠久。城墙越来越近,胯下的马儿则越走越慢。王风吟跳下了马,轻轻抚了抚马头,牵着马继续往前走。 这时候,城门口,几个身披金色袈裟,头顶佛帽的僧人从城中走出,其中正中间一位手中还拄着少林的方丈禅杖。见此,王风吟不禁自问道:“前些日子法元方丈死在莫松手中,那这位新上任的方丈又是哪位?” 从沉吟中醒过来时,几位少林寺的僧人已走到王风吟身前。王风吟埋下头,与几人擦肩走过。随后,王风吟停下脚步,犹豫了一番,他回头背对几位僧人喊道:“几位大师请留步!” 几位僧人回头,其中中间的方丈合掌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有何指教?” 少林方丈虽看似十分谦逊客气,而他左右两边其余六位僧人就有些不高兴了,他们冷眼斜看着王风吟,心想着哪里来的毛头小子? 王风吟松开牵马的缰绳,上前几步,躬身合十道:“在下花间派弟子王风吟,曾在苏州李园与法元大师有过一面之缘,不久前听到法元大师不幸罹难噩耗,痛心疾首,为之扼腕。今日幸见得方丈大师,冒昧请教大师法号。” “哼,你这小子算什么东西!”这时候,站在法明大师左边的莫慧喝道。莫慧乃般若堂首座,皮肤黝黑,面目粗狂。 “诶!不得无礼!”方丈大师轻声道。随后,他向前一步,对王风吟道:“原来是花间派的王风吟少侠,久仰久仰!老衲法号法明,法元乃老衲师弟。” 听法明大师说久仰,让王风吟心中不禁有疑问:“这位法明大师此前真有听说过我么,还是真的说句客套罢了。”他笑了笑,对方丈大师再次合掌道:“法明大师,今日有幸相见,实乃晚辈福气。” 法明大师呵呵乐笑,道:“王施主去年在诛邪大会上横空出世一鸣惊人;半月前又在贵派遭遇险情时力挽狂澜,剿灭贼首,保住贵派百年之业。能有如此一位少年才俊,实乃贵派与江湖武林之福。” 听法明大师说完这席话,王风吟愣住了。法明大师口中的“久仰久仰”,可不是客套之话,而是之前确有听闻。只不过法明方丈这几句夸赞的话,让他觉得有些羞不敢当,并慌道:“不敢当,不敢当,方丈您过奖了。” 法明大师慈悲地笑了笑,随后问道:“不知尊师奚当归奚大侠近来如何?早在三十多年前,老衲就与尊师有过几面之缘,且还曾向他领教过贵派剑法绝学。如今一晃已是三十多载,只愿奚大侠一切安好。” 王风吟脸色一黯,对法明道:“方丈大师,在下实有要事相商,不知大师能否行个方便?” “哦?”法明大师犹豫了一下,“老衲贸然问一句,是为何要事?” “莫松!”王风吟向前一步,凑到法明耳旁悄悄说道。 听到莫松二字,法明眼中登时射出一道精光。他环望四周,见城门右侧边上有一间毛草铺盖的茶铺,便道:“王施主,你看到那边茶铺下坐下一叙如何?” 王风吟“嗯”了一声,便与法明大师联袂走向那间茶铺。而身后跟着的六位面面相觑,俱是满脸疑惑,猜想王风吟适才究竟是在法明耳边说了些什么? 茶铺里入了座,法明大师命其余六位大师另作一处,他与王风吟单独一桌。六位大师虽心有不甘,可还是只能听从。满了茶杯,法明大师小声问道:“王施主,近来可见过我这不肖师侄?” 王风吟点点头,道:“几日前才刚在扬州见过。” “哦?”法明一惊,“那他可是又在扬州惹祸了?” 王风吟登时怒火填胸,眼露杀气!顿了顿,他愣愣地点点头,道:“他又玷污了一个姑娘家的清白。” “阿弥陀佛!”法明心神陡然慌乱,不停地捻着手中的佛珠。王风吟也不想再绕圈子,直接说道:“不过,后来他死了。” 法明大师怔住了!许久之后,他才睁开眼,眼中泪光闪烁,问道:“王施主可是亲眼所见?” “当然!”见法明对莫松这一罪大恶极的淫贼还有怜悯之心,王风吟怫然不悦,他鄙夷地看着法明,讥讽道:“法明大师对此恶贼之死如此叹息,莫非你还想他继续祸害其他姑娘家不成?” “唉!”法明叹了叹,“莫松乃老衲师侄,老衲看着他从小长大。数十年师侄情谊,听闻到他死去之讯,老衲为之痛心也是人之常情罢。对于他犯下种种的过错,作为师伯,老衲也有一份不可推脱的责任。” 王风吟长长舒了一口气后,对法明道:“适才是在下失言,还望方丈大师见谅!” “莫松他罪大恶极,遭此下场也算是死有余辜!”法明脸上的皱纹陡然间多了几道,“还请王施主告知老衲,他是怎么死的?” 沉吟半晌,王风吟才道:“是在下先用*将他迷倒,再一剑夺去他性命!” “唉!”法明一直在叹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能这一切都算作是他的报应呐!” “方丈大师,我杀了你师侄儿,将来会不会得到恶报?”王风吟问道。 “当然不算!”法明又开始捻手中的佛珠,“阿弥陀佛!王施主是替天行盗为民除害,非但不是遭受恶报,而且将来必有善报?” 冷笑两声后,王风吟无奈摇头道:“在下曾经为了救人......” 沉寂半晌,王风吟才接着道:“后来就遭到了报应。在下一直在问自己,是不是太爱多管闲事了?” 法明大师笑了笑,道:“那也只是时候未到罢了,并非是不会有善报!多管闲事未必是对的,但是见死不救决计不是善人所为。” “但愿会等来善报吧!”王风吟眼眸有些暗淡。 此时,法明大师突然想到一事,便问道:“王施主,你可知莫松将我师弟法元的尸首葬在何处?” 王风吟摇了摇头,惊道:“在下不知!莫松当时为何要夺走法元大师的尸身?” “唉!”法明大师的叹声愈加沉重,他抬头看向天边,一片黄沙飞扬、昏天暗地落入他眸子中,“虽说是莫松杀了法元师弟,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与法元的感情深厚,甚于常人,就如亲生父子般。” 王风吟有些难以置信,问道:“那既然如此,他当初为何还要忤逆师门,擅自下山?” “此事说来话长,”法明的眸子中如若看到一阵阴雨,“三十多年前,法元师弟下山办事,回来的路上,在山脚下捡到一出生不久的弃婴,那弃婴就是莫松......” 随后半柱香的功夫,法明大师从莫松四岁时就被发现武学天赋秉然,直说到莫松十四岁被法元大师废掉武功。听到这,王风吟心中不禁怜悯起莫松来,感叹道:“莫松孤僻古怪,原来都是小时候受尽欺凌才导致而成。真是可惜了!若是当时能得到正视或关爱,兴许就不会走到如此地步!” “没错!”法明大师附和道,语气里尽是些无奈和遗憾,“若是老衲当初没有云游,好好教导他一番,今日他可能已是少林乃至江湖武林的中流砥柱之一。” “不过......”王风吟疑惑,“既然他十四岁被废了武功,那他后来又怎会成为武林绝世高手?” “莫松被废去武功之后,先是派到大雄宝殿打扫.......”法明大师又接着回想。 ------------ 238 若初身世(中) 莫松十四岁那年,因不肯答应与莫净切磋武艺,莫净无法逃避心魔而走上极端自尽身亡。法元大师将莫净之死全怪罪在莫松身上,一怒之下废掉了莫松的武功,并将莫松逐出罗汉堂,不允他此生再学功夫。此番风波之后,莫松变得更加孤僻,整天阴着个脸,不与任何人说话交谈,若是见到寺内的尊长就会远远躲开。 一年前的重阳比武会上,莫松曾因傲慢曾惹怒了不少师兄弟。他武功被废掉之后,此前对他心生怨恨和不满的师兄弟都找他算账。被逐出罗汉堂后的前半年,他几乎每夜都会遭到师兄们的拳脚教训。遭受到如此欺凌,年纪小小的莫松则是不哭不闹,也不去找师父或管事的告状,只能在心中默默忍受委屈。 一年之后,莫松被调到了藏经阁作扫地僧。此前一年,他曾在大雄宝殿、达摩洞和后山塔林几处看守打扫。这一年内,为防莫松私下偷偷习武,每隔三月,法元大师都要莫松所供事之处的掌管检查莫松内力。当时藏经阁内,掌管藏经阁日常的是法字辈的弟子法见。 藏经阁乃少林禁地,一般的弟子未经允许不得踏入藏经阁半步。法明大师知道莫松平日里时常遭受到师兄弟们欺负,便几番通过调转莫松的打杂供事之处,可几次都不见效。最终,法明费尽心思,才将莫松调到了弟子们不能随便踏入藏经阁。 到了藏经阁后,终于再没有弟子再来欺负莫松。掌管藏经阁平日事宜的法见也是个孤僻性子,甚少会与莫松谈话,也不差遣莫松做事,任由着莫松不管不问。这一切对于莫松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每天清晨,他就在藏经阁门前的院子打扫;打扫完前院后,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可由他随意安排。莫松喜欢站在藏经阁前院的树下,晒着暖和的阳光。来到藏经阁的一个多月后,莫松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 可事无尽善! 到了藏经阁后,一切事情似乎都很好,唯有一事让莫松觉得奇怪。那便是每日清晨起来,他总觉得脑袋昏沉,精神恍惚,十分疲惫。他甚是疑惑,他每天都是闲来无事,心中更是畅快舒适,身心怎会如此疲惫不堪?后来,经过几日的调查,莫松发现,在他住的房间内的香炉里竟加了些迷沉香。藏经阁内,只有他与法见二人,下**之人必然是法见了。 莫松不解法见为何要将他迷倒?于是,在那天夜里,莫松如往常一样按时躺到床上。为了不吸入迷香,他偷偷运行了闭气大法。半个时辰后,在落在寒地上的月光中,一个身影越来越近。莫松眯着眼看向面前,只见法见拖着轻轻的脚步走到他床边,然后轻声喊道:“莫松,莫松!” 莫松当然是要装作昏迷,不省人事。喊了几声后,莫松听到法见长长的舒气声。随后,法见的脚步声也响亮和轻快许多,显然他真以为莫松是昏迷了。半晌之后,莫松看到,法见从怀里拿出一本秘笈,盘坐在地,抄手运气,嘴里开始小声念着类似于佛家经文的口诀。 “原来这法见将我迷晕,是想偷偷练习武功!”莫松心想道,“他面前的那本书应该是从藏经阁中偷出来的!” 莫松怕此时站起来当面拆穿法见,会被他下毒手杀害,只能继续装睡,听他继续念着秘笈上的字句。随后几夜,莫松仍装作昏迷,听法见读秘笈。听了几夜,法见依旧在重复着第一夜所读的那十余句,听得莫松都腻烦了,便索性不闭气装睡,吸入迷香进入昏睡。又过了七日,法见终于换了新的口诀,莫松才再次闭气装睡,直到将这口诀记在心中。 如此往复了一个多月。 又是一个晚上!法见如同以往,抄手运功。只不过,这次他念的尽是《洗髓经》中的口诀。《洗髓经》和《易筋经》乃少林寺两大武学秘籍,乃始祖达摩所创。《洗髓经》是内功心法,《易筋经》为外功招式,两者相铺相成,成就了少林寺武林泰山北斗的地位。江湖上的大多门派和散人,修练的都是《洗髓经》上的内功。 莫松从小习武,对《洗髓经》早就记得烂熟。他心想道:“洗髓经上的内功口诀任一弟子都能背,倒不是什么稀奇的秘笈,法见习武数十年,还需要修练这洗髓经上的心法么?”随后,听法见连续读着《洗髓经》上的口诀,莫松睡意越来越重。就在他昏昏欲睡时,忽然,他眼中射出一道精光。听着法见将《洗髓经》读到最后几句,他以为法见就要停歇了。哪知法见竟然还接着往下读,只不过法见并非是从头再读一遍,而是读了些前一个多月他夜里重复念的经文。 莫松恍然大悟,心中惊道:“这两部分内容竟能衔接得如此天衣无缝,莫非......” “莫非师父交给我们的《洗髓经》心法并不完整,还有另外半部经书藏在藏经阁中!”顿了顿,莫松才接着心想道,“难怪师父们的武功都比我们这些徒弟厉害,原来是偷偷留了一手,不让弟子进入藏经阁,也是为此罢!” “哼!”莫松心中鄙夷暗笑,“既然有缘听闻到完整的《洗髓经》,我莫松为何不好好修练一番?” 于是,从第二日起,莫松每日早起打扫了藏经阁前院后,就偷偷跑出寺,到山脚下一无人隐蔽处修练内功。当时正是炎炎夏日,每当练功之后,难免汗流浃背。一日,莫松练功之后,到山下一清水河中游泳。正当他觉得清爽畅快时,他突然感到四肢僵硬,体内内力乱窜,如走火入魔了一般。在河中挣扎了一阵之后,莫松渐渐沉入水中。感到窒息的他,视线越来越模糊...... 当他睁开眼时,发现他已是趟在一张床上。莫松站起身,咳了几声,咽喉和肺里面还呛着水。他四处张望,这是在一间简陋草屋,屋内除了一张床,一个柜子和一张桌子之外,就没有任何摆设。 “小师父,你醒了!”这时候,进来的是位年约十七八岁的姑娘。 “这位姐姐,可是你救了我?”莫松疑问道。 那姑娘点点头,淡笑道:“方才到河边洗衣,发现小师父你不幸跌落水中,就将小师父你带上来了。” 莫松顿了顿,躬身合掌道:“姐姐救命之恩,莫松此生没齿难忘!” “呵呵!”那姑娘笑了笑,“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民女筱蝶,小师父以后你叫我筱蝶吧?” 筱蝶笑声爽朗,明眸皓齿,小家碧玉,看得莫松怦然心动。他搔了搔头,红着脸埋头道:“姐姐,师父还在等我回去呢。莫松改日再来找你报恩!”说罢,他跑出了筱蝶的屋子。在回少林寺的路上,心中一直砰砰乱跳! 自那日之后,莫松每天到山下练完功之后,就会去找河边的草屋找筱蝶。原先,莫松还有些见外,在筱蝶面前不怎么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筱蝶。时日长了之后,他才渐渐对筱蝶敞开心扉,将这些年在少林寺所经历的一切苦难和委屈都向筱蝶述说。筱蝶听了莫松的心事,对莫松的遭遇甚是同情,便也将她的心事说与莫松。 筱蝶本是岭南秀州城中人。一年前订婚夫君家中遭遇重大变故,到少林出家遁入空门。筱蝶心中放不下那订婚夫君,便追到少林寺山脚之下,只等订婚夫君回心转意。莫松听了筱蝶的心事,曾想帮筱蝶带那位订婚夫君下山见她。因筱蝶不愿透漏订婚夫君的名字,只好作罢。 不知不觉,又过了两月。 一日清晨,法见走到莫松床前,道:“莫松,依照惯例,要给你测内力了。” 莫松惊醒,愣怔之中与法见对掌。对掌了半晌,法见眉头一蹙,眼睛瞪得很大,又惊又怒道:“莫松,你竟敢私自修练内功!我,我这就去告诉法元师兄!” “哼!”莫松冷笑了笑,“那你就快去罢。” “你......”法见怒指着莫松,“你来藏经阁四个多月,我法见待你不薄吧!没叫你做过什么粗活累活,随你贪玩贪睡。你倒好,竟然给我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你若真心想待我好,为何要在夜里用迷香将我迷晕?” 法见脸色一沉,合掌夹住莫松双肩,抖了抖莫松的身子,急问道:“那你还知道了些什么?” 莫松冷笑一声,“我还知不知道些什么,取决于你要对法元说什么了?” “你......”法见脸色霎时一变,眼露杀气,“那你给我记好了,除了我之外,不能让他人知道你会武功。” “好!”莫松点头答应,“以后你也别在夜里偷练了,打搅我睡觉。” 法见瞪着莫松,一言不发。那一天,法见去见了法元大师,且告诉法元莫松身上没有半分内力。自那天之后,莫松和法元不再避讳彼此,但有空闲工夫,直接在屋内练起功夫。法元也无需夜里熏迷香,半夜起来偷练。 不知不觉,到了那年中秋。那夜,莫松摸黑跑出寺,到山下与筱蝶齐过中秋。二人在河边赏月,吃了些筱蝶自己做的月饼,配上筱蝶自己泡的桂花茶。正当二人相谈甚欢时,莫松突然脑袋一阵晕乎,口干舌燥,胸前火热难耐。看着白皙如玉的筱蝶,一难以抵抗的冲动袭上心头。 “莫松,你怎么了?”筱蝶疑问道。 ...... ------------ 239 若初身世(下) 待莫松再醒来时,只见他光着身子躺在床上,而筱蝶正蜷缩在一旁,呜咽哀鸣,衣冠不整,乌发凌乱。“筱蝶姐姐,我对你做了什么?”莫松搔头怵目,整张脸都扭曲崩溃。筱蝶只是一直在哭着,没有回应他。 “不!”莫松吓得热泪横流。愣怔了一阵,他穿上衣服,疾步离开了筱蝶的屋子。此时已是清晨,惶恐不安的莫松没有回少林寺,而是到了山下的步空镇。在镇上的客栈内,莫松生平第一次喝了酒,只喝了半壶,他就醉倒过去。客栈掌柜见他这个出家人破了戒律,便差小二上山告知少林寺。 空闻大师听闻此事后,当即派数名莫字辈的弟子下山将莫松捉拿回寺。莫松醒来之后,头昏脑胀,浑身还散发着酒气。他抬眼看向前,只见空闻方丈、法元大师、法明大师、法印大师正襟危坐,脸色铁青。莫松挣扎了一下眼皮,整个人歪歪扭扭,没个正经。“你们......”莫松他刚要开口,就打了一个酒嗝。闻着那股酸臭味,几位大师更是怒不可遏。 “莫松!”法元大师厉声道,眼神里寒气森森,“方丈和几位师叔师伯都坐在这,不得无礼!” “师父!”莫松手叉着腰,勉强跪直了身子,嘿嘿笑道:“师父真的是你么,我不是在做梦吧?” “唉!”法元大师无奈叹气。 “来人,”法明看向守在门口的两名弟子,吩咐道:“给莫松倒杯醒神的茶!” 过了一会,莫松喝了醒神的茶后,整个人看似清醒了许多。他怔怔地沉吟了半晌,随后整个人埋头趴在地上失声痛哭!几位大师面面相觑,疑惑不解。法明走上前,安抚了一下莫松,轻声问道:“好孩子,告诉师伯,都发生什么事了,使你如此伤心难过?” 莫松紧紧抓住法明的手,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哭道:“师伯,莫松不配当少林弟子。莫松不仅破了酒戒,而且还破了色戒,实在是罪不可赦呀!” “啊!”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 “莫松,你这个逆徒!”法元大师坐不住。他跺着脚怒站起身,手指着莫松大喝道:“我法元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一个没用的徒弟!” “是,是,师父你说的对!莫松非但没用,而且常常犯下滔天罪行!”莫松的心早已是心灰意冷,“莫松别无他求,只求一死,还望方丈和师父师伯们成全!” “唉!”空闻大师十分失望,“莫松呀,莫松!想你年纪十岁的时候就锋芒毕露,老衲对你曾有很高的期许!没想到仅仅过了几年,你就坠入魔道不可自拔!真是可惜呐!” “孩子,可别说傻话!”法明依旧是慈祥和蔼,“出家人慈悲为怀,不仅是对众生慈悲,也得对自己慈悲!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以后虚心改正,虔诚修行,那还是我少林寺的好弟子。” “没错!”空闻大师点头道,把法元欲说出话的责备之言堵了回去。 这时候,一弟子走进大厅,合掌道:“禀告方丈,那掌管藏经阁的法见大师已不知去向,弟子们在寺中寻了几遍都未能找到。” “法见!”听到这个消息,莫松眼中怒光闪烁。沉思了一阵,莫松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这一切都是法见从中作梗!他定是因为我之前威胁他一事心生怨恨,然后在那晚我们喝过的水里下了药,害我神志不清才对筱蝶姐姐.......” “莫松,你在说什么?”蹲在莫松身前的法明大师蹙眉疑问道。 莫松腾地起身,道:“师伯,莫松要去把法见找回来!” “胡闹!”法元大师叱喝道,“找法见一事方丈只有安排,无需你操心!” 莫松满眼怒火道:“我非要亲自将法见捉拿回来不可!” “大胆,连为师的话也不听了!”法元大师这下气得捶胸顿足,并对门前的两名弟子下令道:“快拦住他,将他拿下!” 两名弟子倏地站在门口中间,挡住莫松去路。一年前莫松被法元大师废掉武功一事,少林寺内人尽皆知。两名弟子都以为此刻站在面前的莫松不会半点武功,要对付莫松易如反掌,二人看着莫松轻蔑地笑了笑。 哪只转瞬之间,莫松一个轻功身法从右边的那名弟子身旁绕过,跑出了大厅。那二人回神后转头去追莫松时,莫松已没了人影。 “法元,你不是都废掉那孩子的武功了么?”莫松走后,空闻大师疑问道。 “对呀!”法元道,“前几日,法见才求见弟子说莫松不会武功。” “看来,这法见很可疑!”空闻大师道。 “不好!”法明大师突然想到一件重要之事,“那法见一直掌管着藏经阁,他会不会是偷了几本珍贵经书和秘笈逃出寺了?” 法明这一问将在场所有德高望重的大师都吓住了。空闻大师愁眉,吩咐道:“法明,你快带罗汉堂的弟子去藏经阁清点一下书籍,看下都有哪些书丢失了?” “是!” 从那天后,莫松就再也没有回过少林。再过几年,“采花淫贼”“魔僧”之名在江湖上逐渐传开。 ...... 说完莫松以前在少林寺的经历,法明脸上仍带着些遗憾和自责。而坐在他旁边听他讲完故事的王风吟,则是全身颤抖,眼中泪光闪闪,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王施主,你没事吧?”法明大师关切问道,眉目慈祥。 王风吟嘴角颤抖,脸型扭曲,两行牙齿相互摩擦,发出吃吃声响。许久,他都嗫嚅说不出话。 “王施主!”法明大师大声道,他伸手向前,封住了王风吟两处穴道。半晌之后,见王风吟脸上平静了许多,他才解开穴道。 “方丈大师,你所说的那些可都是真的?”激动之情稍有缓和后,王风吟便急问道。 法明点点头,解释道:“四年前,老衲曾在苏州与莫松见过一面,这些事都是他亲口告诉老衲!可惜的是,老衲当时未能说服他回少林!” “那你当时就这么轻易放他走了?” “唉!”法明叹了一声,“莫松......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老衲当时也是无能为力。” “那莫松后来可有找到法见?”惊魂未定中的王风吟问道。 “没有!”法明微微摇头,“这些年敝寺仍派人四处打听法见的下落,只不过到如今仍是一无所获。” “那当时少室山下被莫松夺了清白的那位筱蝶姑娘呢?那她要等的那位订婚夫君是寺中的哪位前辈?”王风吟又问道。 “从当年莫松下山到老衲得知此事,此间隔了十五年,那筱蝶姑娘早就没有住在山下了。”法明叹道,“当时筱蝶姑娘曾到敝寺求见她的未婚夫君,当时接待她的是老衲的师父空闻。在老衲知道此事前两年,师父已死在邪神柳下无痕刀下。后来,老衲又查了一下,那几年,少林寺共收了两百多名弟子,其中与那筱姑娘年龄相仿的有五十余人。这五十余人中,据老衲所打听了解到的,有十余人是岭南人。只不过,这些人中,有几位是英年早逝,有几位在闭关修禅,老衲能问到的几人都不认识这筱姑娘。” “唉!”这下轮到王风吟叹气了,“如此看来很难找到那位筱蝶姑娘的未婚夫君?” “王公子可有认识那位筱蝶姑娘?”法明疑问道。 王风吟摇了摇头!他没有骗法明,他确实不认识那位筱蝶姑娘。不过,他虽不认识筱蝶姑娘,却认识一个人,此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位筱蝶姑娘的女儿,她就是言若初。方才听法明说完莫松的遭遇,王风吟才心中暗自以言若初的年龄推算了一番,正好与言若初她娘当初怀她的时日吻合。此外,联想到莫松此前因为与言若初同床而以死谢罪一事,王风吟此前对于此事的疑惑也随之一一解开。所以,王风吟方才被吓得全身发抖、说不出话。 “阿弥陀佛!”这时,法明大师站起身,“王施主,天色不早,老衲也该启程了。” 王风吟急忙起身,合掌道:“方丈大师保重!” “容老衲过问一句,”法明大师微微一笑,“不知王施主接下来要往何处去?” 王风吟顿了顿,黯然道:“实不相瞒,在下近来有些失意,并不知该往何处?” “哦?”法明大师眼波流动,“若是王公子不嫌弃的话,到敝寺小住几天如何?敝寺虽贫苦,却也清幽,王施主小住些时日,兴许能助公子平心静性。” “这......”王风吟眼色有些犹豫,“那晚辈就打扰了。” 那一日,王风吟便跟着法明去了少林,直到今日。 ------------ 240 叶姓公子 三日之后。少林寺内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弟子们功课诵经的声音如笛声悠远,让伫立在窗前的王风吟觉得心静如水。这时候,一位少林悟字辈,年仅十五岁的小弟子悟空埋头,急赶着脚步进了西厢房的院门。 半晌之后,悟空走进王风吟的屋子,双掌合十道:“王施主,大雄宝殿上有一位叶姓的公子要求见你!” “叶姓的公子?”王风吟眯缝的眼里尽是茫然,他此前并不认识什么叶姓的公子,只认识一位叶姓的老头和一个叶姓的姑娘。 “小师父,容在下更衣洗漱后再去大殿。” 悟空走后,没过半晌,一位白面如玉,身穿华服,气质出众的公子走进了西厢房院,再径直走进王风吟所住的房间。这位公子刚踏进门,与正要前去大雄宝殿的王风吟撞个正着。相顾无言,惟泪千行!霎时,那公子脸上已是梨花带雨。 “王风吟,我恨你!”那公子瞪着王风吟说道。说罢,他几步向前,整个人抱住了王风吟。原来,这位相貌清秀的公子是言若初女扮男装而成。一月不见,如过数年,眼前这个泣不成声的言若初,让王风吟觉得陌生,也觉得害怕。就像是一个被遗忘的伤口,在毫无预兆中再次发作。愣怔许久,王风吟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他展开双臂抱住言若初,语气沉沉道:“若初妹妹!” “你......当初......”三字之后,言若初啜泣说不出话,将王风吟抱得更紧了,就像是怕他会再次消失在眼前一般。王风吟感到十分惭愧,心想道:“看来上次的不告而别,确实是伤透了若初妹妹的心了。” 直到王风吟的胸襟被眼泪沾湿,言若初才松开了王风吟。她向后退了一小步,低埋着头,双手在她那泪痕交错的脸上擦拭了一番后才抬起头。见她双眼肿红,眼眸暗淡,王风吟心疼不已,缓缓伸出手抚摸在言若初憔悴的脸颊上。“你又瘦了!” 言若初看着王风吟,眼中的恨意虽少了许多,眼泪却越来越多了。“你当初说过,此生都不会负我,可你还是不辞而别了!”这原本是被言若初设想为要摆出兴师问罪架势说出的话,真正到了王风吟的面前,却说得如此难过和卑微。 “若初妹妹,”王风吟面色黯然,找不到一个能骗过言若初的理由,“抱歉!上次不辞而别,实在是抱歉!” “那你告诉我,当初为何要不辞而别,是不是我爹不答应你提亲?” 王风吟沉默不语。 二人沉默了半晌。言若初缓缓抬起双手,将王风吟的手从她脸颊上拿开。霎时,她脸色一沉,问道:“如今我爹答应我们的亲事了,你还要不要娶我?如果你不愿娶我的话,我也不会......” 说到这,言若初又再次泣不成声。她斜着头抿着小嘴,眼神中黯然与高傲之色此消彼涨。顿了顿,她边抬起右手擦拭脸上的热泪边接着说道:“我也不会逼你娶我的。” 沉吟一阵后,王风吟向前一步,将言若初搂入怀中,且说道:“要,我要娶你!” 听王风吟说完此话,言若初悬着心终才落下,她闭着眼,又紧紧抱住王风吟。随后,王风吟将言若初牵到桌旁坐下,一边心疼地打量着言若初,一边伸出右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言若初则用双手紧紧握住王风吟左手,好几次想对王风吟说些今日苦苦思念的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 许久之后,言若初终于不落泪了。她眼神幽怨地看着王风吟,道:“这辈子没遇到你之前,我都没哭过几次!从小爹就很疼我,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不知道是上辈子倒了什么霉,遇到你这讨人厌的家伙。” 王风吟脸色黯然,心想道:“没错,若是若初妹妹当初没遇到我,她也就不会遇到这么多的不幸!” “不过,”言若初担心这一席话惹王风吟难过自责了,便连忙笑脸相迎,将王风吟的手提到脸庞,微微侧脸趴在王风吟手背上,轻声说道:“不过若初还是觉得很幸运,此生能遇到你!” 言若初的温柔体贴,让王风吟心中动容。他定定地看着消瘦的言若初,眼中忍不住泛着泪光,心中暗暗道:“若初妹妹,你真是个善良体贴的好姑娘。只愿你的寒冬已过,下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不好的事情。” “咕咕!”这时候,言若初的肚子竟然叫了两声。她甩开王风吟的手,霍然起身,跑到窗台作呕了一阵。王风吟倒了杯热水,端到言若初身后,手轻轻拍打着言若初后背。言若初接过杯子,喝了几口水后,整个人倒在王风吟怀中。 “若初妹妹,你可是为了赶路,一路上都没吃什么东西吧?”王风吟问道。 “嗯!”言若初眯着眼道,“当然知道你在少林后,我若不停蹄就赶来了,就怕你出家当和尚了。否则将来我可怎么办呀?” “看来你此生是非我不嫁了?”王风吟说的这句话,听不出他是高兴得意还是有些无奈。 “当然,”言若初睁开眼,脸色微微泛红。犹豫了一阵,她踮起脚,在王风吟耳边轻声说道:“风吟哥哥,我有身孕了!” 说罢,羞怯难当的她直直垂下脑袋,侧靠在王风吟胸口。而王风吟听到之后,目光惊惧,脸色煞白,如遭惊天之雷。此前从法明大师打听到莫松的经历后,他推测言若初可能是莫松与筱蝶的女儿。若真有此事,那言若初腹中的孩子.......王风吟已不敢再往下想。 见王风吟许久没有作声,原本还有些期待看到他又惊又喜反应的言若初抬起头,有些失落问道:“风吟哥哥,你是不是后悔你当初对我的所作所为了?” 王风吟眼眸直落,看着言若初强颜欢笑道:“若初妹妹,这个消息太让人震惊了。我王风吟现在还像个孩子,没想到我就要当爹了。” 随后,王风吟的笑容越来越灿烂。言若初这才露出淡淡的笑,她双手勾住王风吟的脖子,道:“当初知道有身孕这件事后,我当时都快被吓死了。而且你又不在我身边,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如今,好在一切劫难都渡过了,只等着你......” “只等着你早日将我娶进门了!”言若初埋下头轻声道。 王风吟心中五味杂陈,他轻轻抱着言若初,道:“若初妹妹,你放心,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言若初“嗯”了一声,道:“我爹说了,要你尽快跟我回去成亲。到时候我们的孩子生下来了,就说是早产了。如此我们之前干的坏事也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你爹是因为孩子才答应我们的亲事吧?”王风吟蹙眉问道。他能体会到叶忘仇的无奈,因为他正忍受着这种无奈的煎熬。 “嗯!”言若初抬起头,随后手轻轻放置到腹部,微微笑道:“虽然这小家伙来的不是时候。可如果没有他,爹爹就不会我们的亲事。如今看来,我们得好好感激他一番。” 听言若初这么说,王风吟心中沉痛不已。他只希望将来都能如言若初所说的一般,她一切的劫难都渡过了。 当日午饭过后,大多少林弟子已回屋歇息。言若初嫌屋里太闷,并要王风吟陪着到少林寺四处闲逛。二人走了半个时辰,爬上五乳峰半山腰。王风吟挂念言若初身孕,怕她劳累奔波而伤了胎气,便靠近搀扶住言若初。他左手轻轻扶着言若初手臂,右手搭在言若初细柳腰上。言若初脸上泛起红晕,便笑道:“王公子,虽只说男女授受不亲,可男男也不宜亲密过甚!” 经言若初提醒,王风吟才想起言若初正化作假小子的装扮。他苦笑了一番,道:“若初妹妹,你真是越来越调皮了!只不过,你这般打扮倒挺俊秀。” 言若初侧头看向王风吟,噗嗤一笑,道:“若风吟哥哥你是个姑娘家,可会愿意嫁给我?” 王风吟两眼直立,只觉得言若初越来越不像他起初认为的那样,比想象中更加平易近人。只不过,她此刻问的这个问题,让他觉得古怪,他叹道:“我这副容貌,还是不当姑娘为好。” 王风吟这席话惹得言若初一阵嘻笑。随后,二人坐到山路边的亭子里。山风呼呼而响,亭内有些阴凉,言若初身子哆嗦了几下,自然而然地缩进王风吟怀中。王风吟尴尬笑道:“若待会有人经过,看到你我偎依,必会吓得不知所措。” 言若初没有理会,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再从香囊中翻出一块只有一半的玉,递到王风吟面前,道:“听我爹爹说,这是我亲娘留给我的玉。” 王风吟打量着玉,问道:“那你爹当初是在何处见到你亲娘?” 言若初摇摇头。王风吟刚要接着说些什么,突然脸色一变,急道:“若初妹妹,有人来了。” 言若初一惊,急忙脱离开王风吟怀中,坐直了身子。没一会,江湖人称“独臂僧人”的莫情出现在二人眼前。 ------------ 241 苦等一生 王风吟和言若初起身,合掌向莫情见礼。莫情冷冷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跟着双掌合十,便接着往山上走去。谁知,王风吟和言若初二人刚坐下,莫情突然回过头,眼睛一直盯着言若初手中那块玉。王风吟看得很清楚,莫情的脸在渐渐抽动着,眼波也越来越明亮。 “施主,你这块玉是从哪里来的?”莫情激动地看着言若初道。 “我娘留给我的。”言若初茫然回答道。 “你娘!”莫情看上去很诧异,“你娘叫什么名字,仙乡何处?” 言若初看向王风吟,她有些不知所错。王风吟接过言若初手中的玉,走到莫情面前,急问道:“大师,你看清楚了,此前可真有见过此块玉?” 莫情伸手向前摸着那块玉,浑身都在颤抖。他看着那块玉,想起了一桩往事。 二十年前,端州城。城墙根上,青苔渐起。 端州城内,筱员外家有女初长成,其名筱蝶。筱蝶有一青梅足马的订亲情郎,其名为卢定山。卢定山年近二十,文武兼得,其祖父乃前朝端州知州,前朝消亡时,其哀痛身绝;改朝换代后,新帝登基,天下初定,朝内动荡朝外草寇滋生,当政者无暇顾及到南方州城端州,端州城连遭城外南岭寨抢掠,危急之时,城内百姓推其父卢远志接任端州知州。卢远志任后,选拔城中壮丁,其余之人在家中编织弓箭兵刃供护城所用。南岭寨的帮众主要以端州城周围穷山恶水的刁民为主,为讨粮草而在城外数十里外的南岭上汇集建寨。 卢远志担任知州后半月,草寇入侵,卢远志组织的守城义士早在城墙上做好埋伏。南岭寨的那群山贼一踏入城门,数百人手持木枪棍棒冲出,山贼见势不妙,往城外退去。城墙上已布满壮丁,壮丁不断投丢巨石,弓箭手们万箭齐发,射伤数十名敌人。这一波南岭寨的帮众无一潜逃,共百余人被捕获。城中百姓欢庆,在知州府外跪谢卢远志。 三日之后,南岭寨寨主祁汉三亲自摔千余人再次向端州发起进攻。端州城内的义军仅有数百人,寡不敌众。卢远志命人紧闭城门,弓箭手和投石手在城墙上退敌。南岭寨分批攻城,意在耗尽城内弓箭和投石。两日之后,弓箭投石大多耗去,南岭寨的人仍在侵扰,如此下去,城门不保。 筱蝶赶到卢家,找到了卢定山。卢定山正披上盔甲,正要跟随义军开门迎敌。 筱蝶道:“山哥,你这是要出城抗贼么?” 卢定山意气风发,道:“筱蝶妹妹,我自幼习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保家卫国。现端州城危在旦夕,正是我为城中百姓尽一份力的时候。” 筱蝶哀怨道:“我俩婚期将近,你可曾想过,你若有不测,剩下一人该如何是好?” 卢定山抱住筱蝶,道:“筱蝶妹妹,此趟出城迎敌,不仅是为了保护城中百姓,还是为了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家。你放心,我定会活着回来娶你。” 筱蝶两行泪下,打湿了卢定山的衣衫,她言道:“端州城内,筱家有女,等着未来夫君归来。你若不归,此生不嫁!” 卢定山只在筱蝶额头上留下一个浅吻便离去,筱蝶抬头看向远处城墙,战火遮蔽了期盼。 两日之后,义军归来,南岭寨山贼被击退。端州城百姓在城门口处夹道欢迎义军归来,义军进城,义军士气低落,队中抬着伤员或者死尸。不少百姓纷纷上前围看,死者家属哀嚎痛哭,其余百姓也为之落泪,端州城上空阴霾笼罩。筱蝶忐忑不安,便找到卢远志,问道:“卢叔叔,可有见到山哥?” 卢远志一脸哀愁,丧气道:“还未见到,这孩子.......” 俩人找遍了所有活着的义军,终不见筱蝶身影。筱蝶心灰意冷,转向躺在地上被包布盖着的死尸。 她举步维艰,脑中一片混乱。就在此时,卢定山不知从何处冒出,从身后将她抱起。 筱蝶识得他身上的味道,喜极而泣。 卢定山将筱蝶放下后,筱蝶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看着卢定山:“你终于回来了,这城中的桃花好像都开过了两遍。” 卢定山笑道:“我才走了两天,也觉得苍老了许多。大难不死,才知何可贵。筱蝶,我明天就去你家提亲,我们成亲吧。” 筱蝶羞涩地点点头。 第二日,卢定山上门提亲,筱家父母也答应了婚事。南岭寨大势尽去,城内百姓也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筱家和卢家两家人都在忙着置办两人的婚礼。可在婚礼前半个月,大名鼎鼎的隐侠夜恒却私闯端州知州府衙,杀了卢远志,并取走了卢远志的人头。 筱蝶听闻此消息后,连夜赶到知州府衙。卢家已搭起灵堂,卢定山和下人们都在跪在大厅守灵。筱蝶哭着进了灵堂,吊唁了卢远志后到卢定山身旁,握着卢定山的手。 卢定山道:“杀爹之人是夜恒,他亲口对我说他叫夜恒,是祁汉三派他来杀我爹的。” 筱蝶只是一介良家女子,从未听过夜恒之名。她劝慰道:“山哥,节哀。卢叔叔在天之灵定是盼你能平安快活。” 卢定山没有回应,只见冥纸燃起的火在他眼中越烧越旺。 卢远志下葬一日后,筱蝶从她爹口中得知,卢定山正集合义军去城外找祁汉三报仇。筱蝶立马向城门处追去,刚到城门就见到义军队伍。听到身后筱蝶的喊声,卢定山停下来,走到筱蝶身前。筱蝶眼中带泪道:“山哥,你要出远门,为何不来与我道别。还当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么?” 卢定山安抚道:“我怕你为我担心便没去找你,筱蝶妹妹,你可要保重了。” 筱蝶问道:“山哥,你可要记得,端州城内,筱家有女,等着未来夫君归来。你若不归,此生不嫁!” 卢定山手轻轻放置在筱蝶肩上,道:“傻妹妹,我什么都能丢下唯独就不能丢了你。不过还要苦等三年守孝期才能娶妹妹过门了。” 筱蝶柔情道:“别说是三年,三十年我愿意等!” 说毕,她从怀里拿出一块玉佩,道:“这是爹爹找人为我刻的玉,玉上有只蝴蝶,山哥你就带在身上,想我的时候就看看这块玉。” 七日之后,义军剿灭草寇归城,可卢定山因追逃跑的陈埭不知去向。筱蝶每日站在城墙上盼着卢定山归来。一月,三月,半年过去了,她仍站在城墙上,城外墙上的青苔已爬有一仗多高。 筱蝶等不住了,便私自出城寻找。三月之后,筱蝶寻卢定山无功而归。到家后才知一月前卢定山回来过,他左眼被刺瞎,左臂已断,走路还有些坡脚,且他已在少林出家。此番回来是为了解除婚约,便将筱蝶之玉归还于她。筱蝶听闻后,如遭晴天霹雳。第二日,筱蝶只留下一张书信便赶往少林。 到了少林寺后,筱蝶求见卢定山无果,便在少林寺山门前跪了一天一夜。少林方丈空闻大师亲自献身劝道:“女施主,莫情已经闭关修炼了,没个三五年是不会出关的。” 筱蝶道:“若是如此,我就在这寺外等他四五年。望大师能替我转告他,端州城内,筱家有女,等着未来夫君归来。若他不归,此生不嫁!” 空闻大师被筱蝶感动,便上五乳峰峰顶找到卢定山。 空闻大师道:“莫情,有位女施主求我转告于你,端州有女苦等未来夫君,此生非其不嫁!” 卢定山听言后痛哭流涕,可他断臂身残,不愿耽误筱蝶,便道:“方丈大师,弟子已看破红尘。特来此地苦修,只为落个清静,参悟佛法真理。” 见莫情如此,空闻大师只好作罢。 五年后,卢定山苦修出关,转为达摩院罗汉堂弟子。 十年后,卢定山云游经过端州,顺道进城探访旧友。此时,端州城外墙上青苔约摸有三丈高。城中楼阁街市依旧,只是不识闹市中乱跑的儿童。 卢定山到筱家拜访,是筱蝶胞弟筱文接见了他。后经筱文才得知,其双亲数年前已连连病逝,而筱蝶更是早在十二年前便离世。十五年前卢定山在少林闭关苦修,筱蝶在少林寺外的荒山中搭起草屋等他出关。 两年后,筱蝶身染重疾,无计可施之下返回家中。回家静养一些时日后筱蝶病情略有些好转,筱家父母为她找了几门亲事,无一不被她推掉。筱蝶终日沉默寡言,每日都会一人登上城墙眺望沉思,即便是冬冷天亦是如此。半年后,筱蝶旧疾复发,终香消玉殒,临死前嘴里念着“端州城内,筱家有女,只等未来夫君归来。他若不归,此生不嫁!” 卢定山听闻筱蝶之事后,怀着愧疚之心离开了端州。返回少林后,心中难以割舍筱蝶之事,坐在寺内古树下诵经静神。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古树叶落尽,遍地是离愁。卢定山久久望着枯树,终一笑释然。 来年春,卢定山再访古树,此时古树枝繁叶茂,他树下参禅,心中无悔无爱。 ------------ 242婚事将近 莫情原以为他早已放下一切,六根清净,如今再见到这块代表着筱蝶的玉,才明白一切只是他心中一直在逃避而已。往事再现,他内心依旧澎湃;秀州城墙上的青苔,也仍在他眼中斑驳着。 “这么说,若初的亲娘真是那叫筱蝶的女子!”听了莫情的故事后,王风吟喃喃道。他面如死灰,侧头看向坐在身旁的言若初,心生十足怜意。他不明白,为何如此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要遭到如此非常所见的劫难。他心里唯一想到的是,此生好好照顾言若初,别再让她受半点苦难。 言若初正埋着头,声泪俱下。她之所以会如此伤心落泪,一是因为被筱蝶的痴情守候所打动,二是因为这是她此生第一次听到有关于她亲生爹娘的消息。 “你说这半块玉是娘留给你的?”莫情十分疑惑地看着言若初,“贫僧记得当年筱蝶她并未嫁过人,怎么会有孩子?” 王风吟心想不妙,若是再被莫情追问下去,那个秘密也许就会被莫情揭开。他急忙道:“既然那位筱蝶姑娘当初没嫁人,我这位小兄弟当然就不是他的......他的儿子了。依我看,很有可能当初那位筱蝶迫于生计,变卖了那块玉筹作回家的路费,再被我这位兄弟的亲娘买了。” 王风吟这一席话让言若初翻滚热腾的心陡然间冷却了。 “不可能!”莫情双目圆睁激动说道,“这块玉对她来说如此重要,她怎么可能会把它变卖了!” “非也非也!”王风吟心里虽很赞许莫情的话,嘴里却不停地否定着,“对她而言,人才是最重要的。人都等不到了,留着块玉又有何用?” 莫情不说话了,只冷冷地瞥了王风吟一眼后,便转身往五乳峰峰顶上走去。王风吟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待他回头看向言若初时,言若初脸上的泪已经干了,灰蒙蒙的眼眸定定地看着王风吟。二人相顾了一阵后,言若初努嘴道:“风吟哥哥,讨厌你!人家心里好不容易才见到点希望,一下子就被你两句话给浇灭了!你说,你讨不讨厌?” “讨厌,讨厌!”王风吟连连点头。他坐回到言若初身旁,左手两指拈着言若初尖细的下颚往上抬,道:“这位公子长相胜过一般女子,哭起来更显柔弱娇艳,真是可惜了是一男儿身。” “哼!”言若初轻轻拍打了一下手臂。顿了顿,她感慨道:“没想到那位叫筱蝶的女子如此痴情。” “嗯!”王风吟点点头。他打量着言若初,想象着筱蝶的模样。 “她应该跟你长得一样好看吧!”王风吟叹道。言若初嫣然一笑,双手紧紧握住王风吟的左手,道:“若初不仅跟她一样貌美如花,而且也会像她那样痴情。” 王风吟浅浅笑了笑,鄙夷道:“可从没见过一个姑娘家这么夸自己长得好看的!” “若初是说真的!”言若初灰暗的眸子闪烁光芒,“若是哪天风吟哥哥突然消失了,若初也会等你一辈子的。” 王风吟说不出话。一半是因为感动,一半是因为内疚自责。 第二日,王风吟向法明方丈辞别离开少林。三日之后,他与言若初二人回到双华城。为了二人早日成亲,叶忘仇早就暗中筹备二人的婚事。双华城内,下人们忙碌的身影随处可见,有的在修剪盆栽景致,有的忙于悬挂灯彩,有的则在忙于让有些陈旧的屋子焕然一新......就连被大火烧毁的群言楼废墟,也已被清理干净,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搭建完毕,只等着铺上红毯的大台子。 去见叶忘仇时,言若初心中异常紧张。她紧紧握着王风吟的手,连着数遍对王风吟道:“待会无论我爹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你都别理他,一切都由若初来说。” “知道啦!”王风吟无奈道。 “还有,你也别总是闷闷不乐的!”言若初接着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爹爹,可是他很快就要成为你老丈人了。你就权当是为了我,别再生我爹的气了好不好?” “我有闷闷不乐么?”王风吟登时变成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凑到言若初耳旁小声道:“若初妹妹,我可没生你爹爹的气,我还怕他生我的气呢。” “不会,我爹既然答应让你娶我了,就不会再为难你!” 二人说着,这时莫言轩里出来了一弟子,将二人迎进屋中。进了莫言轩,言若初手抓得更紧了,眼睛也眨得更快。王风吟先是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再冲她微微一笑,暗示她莫要紧张。 二人走到叶忘仇面前。见礼后,叶忘仇咳了一声,平静说道:“回来啦。” “爹,我和风吟哥哥都回来了。”言若初道。 顿了顿,叶忘仇才抬眼看向二人,道:“若初啊,你走的这些天,爹已经在命人准备你们的婚事了。” “谢谢爹!适才这一路上,若初都看到了。”言若初每一句都说得很谨慎。 “怎么?”叶忘仇有些不高兴了,“有了如意郎君后就跟爹生疏了么?” 言若初和王风吟对视了一眼,愁眉舒展。她松开王风吟的手,走到叶忘仇身旁,整个人黏到叶忘仇身上,娇嗔道:“爹,若初不是怕你要向我们兴师问罪么?所以才不敢乱说话了!你看,女儿额头上好多汗,都是被吓出来的。” “事已至此,爹怪罪你们又有何益,还不如开开心心地,给你们办一场风光体面的婚事。”叶忘仇慈祥笑道。王风吟看着叶忘仇,心生敬意,虽言若初非他亲生,他却依旧视如己出,爱若珍宝。 “爹!”言若初眼中已泛着泪光,“你真好!以后若初定会乖乖听你的话了。” “你都要嫁人了,还听爹爹的话做什么?将来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你们夫妻二人共同商量面对,可不能再向以前那样撒娇任性。若是实在没办法,就来找爹啊!”叶忘仇说这句话时,眼里尽是不舍和无奈。 “爹,女人这不是还没成亲么,还是你的女儿,当然还是要听爹爹的话。即便是以后成亲了,那也还是爹爹的乖女儿,也还得听爹的话。”言若初话若蜜饯,让叶忘仇心里听得阵阵暖意,十分舒心。 见被冷落在一旁的王风吟面色尴尬,叶忘仇咳了一声,便向王风吟招手道:“王风吟,你过来!” “哦!”王风吟走到叶忘仇面前。这时候,叶忘仇牵着言若初的手递到王风吟面前,道:“你当初派人烧了群言楼,此事的确曾让老夫怀恨许久。不过,此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老夫可就把我这唯一的女儿交给你了,你以后可要好好待她,否则老夫决不会饶你!” 王风吟愣了愣,才从叶忘仇手中接过言若初的手,道:“叶掌门,你就放心吧,在下将来会照顾好若初。” “你怎么还叫叶掌门呀!”这时候,言若初急向王风吟提醒道。王风吟看着她,装作一脸茫然的样子。他明白言若初的心思,只是接受这一切,他还需一些时日。直到叶忘仇请他入座,王风吟都没有再开口。而站在一旁的言若初早已被他急得小脸通红。 入了座,叶忘仇给王风吟倒了杯茶后,说道:“王风吟,从今以后,你我就是一家人了。那些客套的话,我们该省则省,以免生疏。两日前,老夫已经命人写好了请帖,其中有一份是送到花间派掌门林思雨手中。” “嗯!除了花间派,我王风吟在这世上就没有别的亲朋好友了。”王风吟黯然道。 “那此前你千方百计要救的那个萧泰,还有那无为派的弃无味呢?这些人都不用请了么?”叶忘仇疑问道。 王风吟想了想,道:“萧伯父应该回大漠去了,估计此生都不会再踏入中原半步。此外,他和弃无味与我都只有过几面之缘,只怕我还没资格作他们的朋友罢。” “哦?”叶忘仇目光诧异,“当初你为了救萧泰,甚至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不顾。如今你却说与他只有过几面之缘,这让老夫相信你所言。” “当初在下找萧泰,原本是为了打听一件事,到后来是为了江城外饥寒交迫的流民!” “爹!”言若初插话道,“你不是才说过完的恩怨不再追究的么,怎么还说这种不相信你未来女婿所言这样的话。” “唉!”叶忘仇叹了叹,“若初你所言极是,爹不问了。他那边要请什么样的朋友,都由着他来,爹不过问了。” “不过......”叶忘仇话锋突转,让言若初整颗心又悬起来,“你们二人成亲后,还得住在城内。那在外人眼中,就相当于让王风吟你入赘过来。不知你介不介意此事?” 言若初眉头一蹙,道:“爹,要不就在江城买座府邸,我和风吟哥哥就在那成亲。您放心,我们会常回来看望爹爹你的。风吟哥哥再怎么说也称得上是当今花间派第一剑客了,你要他入赘到我们家来,岂不是让整个花间派都失了颜面。” “这......”叶忘仇有些舍不得了。 “无妨!”王风吟道,“不管是入赘还是取若初进门,对我王风吟而言都是一样的,只要若初作我的新娘子就好。” “可.......如此一来就怕有失贵派的颜面呀!”叶忘仇这时候反倒为王风吟着想。 王风吟笑了笑,解释道:“我花间派向来不在乎世俗观念,何况还是入赘到别人家享受荣华富贵。” ------------ 243 真正的江湖 “爹!风吟哥哥将来可能是接任花间派掌门,如今入赘到我们双华城来了。怎么说你也得答应将来把这双华城掌门的位置传给他吧,否则他入赘到我们这来,反倒还是我们占了他便宜。这要是传出去,我堂堂江湖第一大门派,岂不是要遭人笑话了。”言若初道。 “你这孩子!”叶忘仇双眼一瞪,觉得既可气又好笑,“人还未成亲,心就已经向着未来夫君那边去了。还跟爹讨价还价。” “哪有,”若初娇声嗲气挽着叶雨乔的手臂,“我这还不是为双华城的声誉着想嘛。” “若初你所言不假,这半年来,你的如意郎君的确是在江湖上声名鹊起。如今,你们二人联姻,一位是老夫的掌上明珠,一位是名派名师之后,称得上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叶忘仇咳了一声说道,“你放心吧!一切爹自会安排,不会亏待这小子的!” ...... 见了叶忘仇之后,王风吟与言若初二人携手走到言若初所住的雅园。二人坐在园内亭中,欣赏着这满园春色。不过自二人出了莫言轩,言若初脸上一直闷闷不乐,心事重重。 “若初妹妹,你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呢?”王风吟问道。 “风吟哥哥,”言若初抬起眼,神色十分屈,“方才若初一直想问爹爹关于我亲娘的事情,可是我怕爹爹会伤心,或者是生气反悔了不答应我们的亲事,所以一直就憋在心里不敢问他。” “那就待我们成亲之后再去问他罢,”王风吟安慰道,“到时候他想反悔都来不及了。” “风吟哥哥,你真坏!”言若初娇嗔道,“不过你也得想清楚了,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到时候你想反悔也同样来不及了。” 王风吟连连点头。关于成亲的事,他从来都没有认真想过。他一直都在想着的,是如何护着言若初渡过此次劫难。如今听言若初如此一说,他心里突然慌了,一种莫名的恐惧的袭上心头。 “还有,你以后也不可以再欺负若初了。否则若初会很伤心的。” “只怕不止如此吧,”王风吟嘴角微微上翘,“你还会一直哭,直到井林里的几百口枯井被你的泪水填满。” 言若初轻哼一声,脸色青白,怒目而视。王风吟看向言若初的屋子,道:“若初妹妹,你可还记得,当初在你的房间内,你曾用美人计将我困在铁笼内。” “那还不是因为你当初欺负羞辱我!”言若初撇着嘴说道。 “你还把我关进地牢,还命人对我施以严刑逼供,后来我还险些丧命于地牢之中。”王风吟接着道,此时他的心里,已全是叶雨乔那生气难过的模样。 “那都是我爹的主意!”言若初当即否认道。随后,她白了王风吟一眼,怨道:“再说了,当初你来找我,本来就是想利用我进入地牢之内救人的。如此说来,是我该生气的。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就好欺负我。” 王风吟耸耸肩,轻笑道:“若不是你当初一心只想着抓我,也不会被我利用!” “那还不是.....”。言若初想了想,随后撒娇道:“反正就是风吟哥哥你不对。”王风吟无奈地叹了一声,见他如此,言若初脸上春风得意。 夜里,与言若初分开之后,王风吟独自一人去找叶忘仇。 莫言轩内,叶忘仇正坐在书案旁,埋头翻阅着簿子。见到是王风吟,叶忘仇招呼他到边上来,且道:“风吟啊,你来看看还少了些什么人。” 王风吟站在一旁,端起簿子一看,上面尽是些在江湖上大人物的名字,这些人都是他和言若初成亲之日要宴请的宾客。王风吟扫视了一眼,少林寺的主持法明方丈、花间派的掌门林思雨、柳下世家、无为派的元无贞掌门等人都赫然在列。 “在下听说过的,都写在上面了。”王风吟道。 “哦!那就好!”叶忘仇抬起头,长长舒了一口气。他看似有些疲惫,也比平日老态。他侧头看向王风吟,眉头一蹙,问道:“若初休息了吧?” “嗯!”王风吟点头道,“在下深夜打扰,是有事情要向你请教。” “你来得正好,老夫也有事情想向你请教!”叶忘仇边说着,边扶着王风吟的肩膀将他带到入座。显然,在他心里,已经接受了王风吟这个女婿,这让王风吟有些受宠若惊。入了座,王风吟喝了口茶稳定心神。 叶忘仇咳了咳,问道:“老夫听若初说,尊师奚当归奚大侠几年前已因病离世。” “嗯!”王风吟点头道,“师父晚年时日,不愿踏足江湖,便带着在下归隐长安城外的老君山中。师父死后,我留在山中守孝三年半才再次出山。上次在诛邪大会上,怕此事突然,伤了花间派弟子们的心,只好暂且先将师父死讯隐瞒。” “哦?”叶忘仇十分怀疑,“据老夫打听的消息,尊师是在八年前拜访柳下世家之后就突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而且,他当时也还没收过一名弟子。” 听到“柳下世家”四字,王风吟心中不安定。见他久久不语,叶忘仇咳了一声,语气转为平和,笑道:“风吟,老夫只是随口问问,你可别放在心上。想必这些年你跟随着你师父在山中吃过不少的苦,有很多难言之隐。” “叶掌门,”王风吟终于开口说话了,神情冷峻,“既然也成为家人了,太客气就显生疏了。你还是把你想不明的事情都问了吧。” “嗯!”叶忘仇脸色一沉,“不知一切是不是巧合,柳下无痕曾有一子,名字也刚好叫作风吟。八年前,在尊师拜访柳下世家前后,那位叫柳下风吟的公子,被他生父柳下无痕所杀。” 顿了顿,王风吟冷冷道:“看来在下也无需再作隐瞒,在下真实的身份正是柳下风吟。” 虽此前有猜想过会是如此,可听到王风吟亲自开口承认,叶忘仇还是免不了为之震惊。他端起茶杯,喝了几口。王风吟看向他,将八年前在柳下世家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叶忘仇。待他说完之时,已是三更天,然而叶忘仇听了他的故事,反而没有了半点困意。他不停地摇头,惊呼道:“难怪,难怪呀!这下老夫都弄明白了。” “叶掌门,你还有别的事要问在下?”王风吟问道。 叶忘仇摇摇头,脸上仍带着惊愕。王风吟接着道:“那接下来轮到在下请教叶掌门了。” “好,好!” “叶掌门可知少林寺的玄易和尚不日前被逼死了?” 叶忘仇眼中霍然射出一道精光,微微点头,叹道:“看来又被你王风吟发现了些什么秘密!” 王风吟冷冷一笑,接着问道:“那在下就直接问了。那玄易和尚可是假的玄易和尚?” “没错!” “那假的玄易和尚真实身份可就是你派到少林的眼线玄空?” “没错!”半晌之后,叶忘仇才迟迟说道。 “那《易行记》一书之所以如此在朝廷与达官贵族间受捧,是有意而为之的吧?” “也没错!不过这是当今圣上的主意,并非老夫。” 王风吟大为疑惑,问道:“《易行记》一书在天下广为流传,中原帮派为了书中的排名反目结仇,破生门坐收渔利。那皇帝小儿大费周章,莫非只是为了帮破生门谋利?” “这就是当今圣上的过人之处!”叶忘仇感叹道,“自古以来,朝廷都不干涉江湖之事。可在几年之前,数十万江湖帮派帮众荒废农田,不顾农事;聚众闹事,为害一方,以帮派之名,行黑道之实,藐视地方官府,欺压百姓。圣上圣明,想到此计,不用一兵一卒,就除去了这帮乌合之众。” “可破生门的手段不是更为残忍恶劣?” “非也!”叶忘仇摇摇头,“要对付一个破生门,比对付成千上万个飞羽帮简单甚多。到破生门称霸武林之时,一可招安让破生门归顺朝廷,赐予破生门头目官爵,其他帮众充军可支援西北战场;二可给破生门列下几大罪状,再派军队镇压,不出半月,就能攻破破生门总舵,擒下周仲。想必江湖上没有人会反对朝廷出兵镇压破生门,当今圣上也会因此在江湖武林建立威名。” “如此说来,任凭江湖人如何厮杀恶斗,最终真正的受益之人都会是当今圣上?” “的确如此!”叶忘仇道,“就连向来不受拘束的贵派也不是都向朝廷示好暗示归顺了之意么?” “哼哼!”王风吟失声冷笑。他额头上已渗出了冷汗,心中一阵惶恐。 “相比起朝廷之上的斗争,江湖之中的斗争就如儿戏。当今圣上,只用一招,就将整个江湖掌握在他手中。”叶忘仇接着道,“可在朝廷,圣上日夜操劳,费尽心思都未能掌控一切,还得受制于某些位高权重的大臣。” “如此说来,那皇帝小儿当初为了听江湖事不上早朝的传言都是假的了?” “嗯!” “以周仲他的性格,是不会答应归顺朝廷。如此说来.......” “那圣上定会出兵讨伐破生门!”叶忘仇脸色轻蔑道,“破生门在江湖上再怎么所向披靡,可毕竟是些乌合之众,面对正规经过严格训练的军队,将会是不堪一击。” 王风吟仰天长叹一声,喃喃道:“普天之下,莫非黄土。即便是远离朝廷的绿林江湖,也被朝廷暗中操控。” “你说的没错!” ------------ 244 四方闻讯 问完了江湖事,王风吟犹豫了一阵,才开口接着问道:“叶掌门,雨乔如今身在何处?” 王风吟话音刚落,叶忘仇勃然拍案,大喝道:“你都快与若初成亲了,莫非心里还想着雨乔!” 王风吟不说话了。 叶忘仇脸色愈发铁青。他双目圆睁,定定地瞪着王风吟,道:“若不是若初怀了你的孩子,老夫万万不会将她许配给你。你可要记得,你不仅是快要为人夫的人,也是要为人父的人。下去吧,回去好好想想你身上所背负的责任!” 王风吟起身,一言不发,黯然离去。 “你尽管放心,老夫会照顾她的。你告诉老夫的那个秘密,老夫也会尽快告知她!”王风吟走出莫言轩时,叶忘仇又补充了几句。 出了莫言轩,王风吟走在通往迎客院的中央大道上。在前方明亮的灯火下,他看到了言若初消瘦的身影。 “若初妹妹!”王风吟急忙迎上前。 “风吟哥哥!”言若初跑到王风吟面前,一把抱住了他。霎时,几滴晶莹的泪水从她眼中落下,她哭问道:“风吟哥哥,你到哪去了?” “我......你爹找我商量婚事事宜,我方才见你爹爹去了。”王风吟解释道,“若初妹妹,你怎么了?你不是早就入睡了么?” 言若初抬头看向王风吟,努嘴道:“若初做了一个梦,梦到风吟哥哥你又偷偷溜走了。那个梦太过真实,若初很害怕,就去找你。没想到,风吟哥哥你真的没在房中,若初就以为你真的又不要若初了。” 王风吟轻轻抚摸一下言若初的脸,微微一笑道:“傻孩子,只是一个梦而已。” “风吟哥哥,你答应若初,这辈子都不会丢下若初一个人。” “好,我答应你!”王风吟又轻轻捏了下言若初通红的鼻子。言若初抽泣了几下,鼓圆了脸倒在王风吟怀中,埋怨道:“都过三更天了,爹才放你回房,爹爹不对!” 随后,王风吟送言若初回雅园。在言若初所住的屋子门前,她拉着王风吟的手,道:“风吟哥哥,若初睡不着,你进去陪若初说会话好不好?” “若初妹妹,三更半夜,孤男寡女,这要是传出去可还得了。你先别急,我们过几天就成亲了。”王风吟小声道。 “风吟哥哥,你瞎说什么呢!”言若初白了王风吟一眼,“若初只是叫你进去陪我说会话,若初一个人害怕。” “若初妹妹,你最近可是越来越爱撒娇了。”王风吟感慨道。这段时日,随着与言若初日渐亲近,他也渐渐认识一个真实的言若初,不同于他此前所想象认为的言若初。 二人进了屋子。王风吟坐在床头边,言若初则躺在床上,右手爬出被窝与王风吟十指紧扣。兴许是方才王风吟有提到孤男寡女,此时共处一室的二人有些尴尬了,许久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对视。 “风吟哥哥,你可还记得你曾说过,若初的手很软,要是天底下的枕头都像是若初的手那么软就好了?”言若初小声问道。 “嗯!”王风吟轻声说道。 “那若初拿手给你当一回枕头,”言若初声音越来越小,“你快躺着。” “啊!”王风吟愣了半晌,才缓缓斜下身子,脑袋轻轻枕在言若初手背上。二人四目一对,一时间心跳如麻,呼吸也渐渐变得沉重急促。 “你喜欢这个枕头么?”言若初脸色绯红,一双大眼明亮透彻。王风吟被阵阵扑鼻而来的香气迷得神魂飘然,只愣愣地点头。对视了一阵,言若初嫣然笑道:“风吟哥哥,若初手麻了。” “哦!”王风吟恍惚道,随即起身坐回到床头。言若初向旁边挪了挪,头紧挨着王风吟,闭着眼道:“风吟哥哥,你就坐在这陪着若初一会,待会若初睡着了你再走好嘛?” “好,若初妹妹,天色不晚,乖乖睡觉吧。”王风吟轻声说道。 “风吟哥哥,过来。”言若初睁开眼向王风吟挥手道。 “若初妹妹怎么啦?” “你快过来,若初有句悄悄话想对你说。” 王风吟微微倾身,侧脸凑到言若初面前。言若初抬起头,轻声在王风吟耳边说道:“风吟哥哥,我喜欢你。”说毕,言若初在王风吟左脸处留下轻轻的一个吻,随后娇羞地把头躲到被子里头。 王风吟如一个木头,许久定定未动。 夜更静。王风吟手捂着嘴,轻轻地打了一个哈欠。身旁的言若初已经入睡,乖巧的脸蛋上弯着甜美的笑。王风吟看着言若初,心里回想着叶忘仇提醒他说的话——“你可要记得,你不仅是快要为人夫的人,也是要为人父的人。下去吧,回去好好想想你身上所背负的责任!” 三日之后,苏州虎丘,花间派。一大清早,花间派掌门林思雨着急地找上夏紫凝,手里拿着一封刚刚收到的请帖。院内,夏紫凝正提着水壶浇花,听到林思雨急促的脚步声,她回头,疑问道:“思雨,可是有何急事?” “师叔,王师叔要成亲了。” “师弟要和叶姑娘成亲了!”夏紫凝惊了一下,不过很快便露出浅笑,“这可不是一件大喜事么,思雨你为何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和王师叔成亲的并非是叶姑娘,而是双华城掌门之女。”林思雨解释道,脸色铁青。 “什么!”夏紫凝目瞪口呆。 “师叔你自己看吧!”林思雨将喜帖递到夏紫凝手中。 读完喜帖之后,夏紫凝眉头一蹙,慌乱不已,嘴中喃喃道:“一个多月前,王师弟和叶姑娘还如胶似膝、情意绵绵,怎么如今就要跟这双华城的千金小姐成亲了。” “没想到王师叔如此风流倜傥!”林思雨愤愤不平道。 “思雨,你王师叔不像是那样的人,”夏紫凝道,“兴许是他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那叶姑娘到哪去了?”林思雨道。 “是呀,叶姑娘到哪去了?”夏紫凝十分担忧。 九宫山,一天门。蓝天碧水间、万千流云中,有一间木屋就坐落在山阳面的峭壁之上。从山脚下往上眺望,那木屋随着云海奔腾若隐若现。在通往木屋的栈道上,一白衣少年埋着头,心事重重地走着。这少年英气逼人,长相俊朗,他就是昔日陶居的公子陶以宁。只不过,当年他爹娘借种生子的丑事已在江湖上传开,如今的他已经成了江湖人口中的杂种。 木屋门前,一个面庞极其精致的少女正烧着饭,柴火冒出的热气使她的脸颊通红明艳。这少年就是萧雨霖,自从上次离开了幽兰谷,她便到江城郊外找到了阔别多年的爹萧泰。之后,又跟随着萧泰住到了九宫山上来。在萧泰易容术帮助之下,她又恢复了精致完美的容貌。 “雨霖妹妹!”陶以宁走上峭壁,便笑脸相迎,喊了萧雨霖一声。 萧雨霖侧头看向他,脸色一沉,怒哼一声,起身走到门口,对着屋内道:“爹,快把这人赶走!” 陶以宁急忙解释道:“雨霖,今日我上山找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对你说!” “爹,爹!”萧雨霖的声音越喊越大。 “爹来了!”这时候,萧泰从木屋中走出来。看到是陶以宁,他无奈地叹了一声,走到陶以宁面前,拍了拍陶以宁的肩膀道:“唉,雨霖不想见你,你还是下山去吧。改天再来!” “什么改天再来,”萧雨霖不高兴了,“爹,你告诉他以后永远都别来了,我不想再见到他!” 萧泰摇头叹气,心想:“你们这两个小家伙闹脾气,别总把我夹在中间呀。” “伯父,烦请你转告雨霖一事,王风吟要成亲了。”陶以宁道。 “什么!风吟哥哥要和叶姑娘成亲了。”萧雨霖激动地转回头。霎时,她脸色又沉下来,白了陶以宁一眼,又转身回去。 陶以宁定定地看着萧泰。萧泰一愣,才甩头对萧雨霖道:“女儿,王风吟那小子要成亲了。” 萧雨霖不作声了。 “不过,”陶以宁道,“不过他并非是要和那位叶姑娘成亲,而是和双华城掌门的女儿。” “什么!”萧泰和萧雨霖齐惊叹。顿了顿,萧雨霖走进木屋,陶以宁想跟随着她,却被萧泰阻拦了。萧泰一脸皱纹,小声道:“小子,走罢,改天再来。今天已经大有进展了,雨霖至少跟你说一句话了。” “也是!”陶以宁知足地笑了笑,“那伯父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陶以宁刚转身走了两步,萧雨霖这时候突然冲出屋子,走到陶以宁身后。 陶以宁回头,满脸笑意,激动道:“雨霖妹妹!” 萧雨霖看了他一眼,回头对萧泰道:“爹,你告诉他,要他去无为派找李朝九。告诉李朝九,他好兄弟王风吟要成亲了,只不过亲娘并非是叶姑娘。” 萧泰顿了一下,看向陶以宁,道:“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陶以宁点点头,脸上春风得意。说罢,陶以宁往山下跑去。 看着陶以宁急急离去的身影,萧雨霖忍不住道:“笨蛋,山路湿滑,慢点走呀!” “女儿呀,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原谅这小子呀?”萧泰忍不住问道,“如今王风吟都成亲了,没缘分作我萧泰的女婿了。陶以宁这小子还不错,虽然比王风吟差点。” “爹!”萧雨霖哭笑不得,“你这么喜欢风吟哥哥,干脆你嫁给他得了。” ------------ 245 九宫山上 下山路上,陶以宁每一步都走得轻快。萧雨霖终于开口对他说话了,这一切对他而言都太不容易了。一个月前,从郁幽谷口中打听到萧雨霖的行踪后,他便辞了剑圣行自如,马不停蹄赶到九宫山。 当时的九宫山,仍是一片苍茫。在无为派内,陶以宁遇到了李朝九和郁幽兰二人,又从郁幽兰那打听到萧雨霖在这山上的住处。那夜,不顾风雪,借着暗淡的月光,陶以宁沿着湿滑陡峭的栈道,走了三个时辰,终于才找到萧家父女所住的木屋。 敲了门。不知盼了多久,门才开了。开门的人,正是萧雨霖。一见到是陶以宁,她眼中倏地落下两行惹人心疼泪儿。二人相顾无言,沉寂了许久。陶以宁还记得,那个时候,连在他耳旁呼啸凛冽的寒风,在那一刻都是寂静的。然而,萧雨霖的每一次呼吸,嘴里牙齿的每一次摩擦,却都如此清晰可辨。 “雨霖妹妹!”陶以宁满眼深情地看着萧雨霖道。 “雨霖,门外是谁来拜访。门外天寒,还不快把人请进来。”屋内的萧泰问道。 萧雨霖没有回应萧泰,而是脸色登时变得冷峻,冷冷问道:“你来做什么?” 陶以宁上前握住萧雨霖的手,喘气道:“雨霖,我错了,我当初不该嫌弃你,说那些.......” “走!”陶以宁话未说完,萧雨霖猛然挣开他的手,大声叱喝,“你走吧,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当时听萧雨霖这么说,陶以宁的心比头顶上的玉梅峰飘得白雪还要寒冷。 “这位公子是.......?”这时候,萧泰也走到了门口。看到眼前站着一位素未谋面、浑身哆嗦的公子,他便问道。 “爹,别理他是谁,女儿不想见到他,你快把他赶走!”萧雨霖哭道。 见萧雨霖如此难过,萧泰心里已明白了个大概。他脑袋伸出到门外,张望了一下,叹道:“这山上都下雪了,没多久我们这也会下雪,从这到山上最快也得一个时辰,而且路滑不好走。我看今晚就暂且留他在这过一夜,明天早早爹就请他下山。” “爹!”萧雨霖嗔怒,“你都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欺负女儿的!哼,我回房去了,要不要留他都随你的便。明日清晨我起床后,这个人就不能出现在我面前。” 说罢,萧雨霖转身走回房间,且将房门紧闭。萧泰无奈地叹了一声,凭他对萧雨霖的了解,萧雨霖也是为天寒路滑担心这位公子不好下山,所以才要独自一人回房生闷气。“这位公子,快进来吧!”萧泰将陶以宁迎进屋中。 进了屋,萧泰给陶以宁脚边添了个火盆,再给他手中递了个小火炉。没一会,陶以宁脸上恢复了气色。 “喝口热茶吧!”忙活了一阵后,萧泰将一杯热腾腾的茶递到陶以宁面前。 “伯父热情款待,在下感激不尽!”陶以宁感激道。 “唉!”萧泰叹了一声后,坐到陶以宁身旁,接着问道:“还不知公子贵姓?” “在下陶以宁,家住苏州城南。”陶以宁道。 “苏州城南!”萧泰好似又明白了些什么。沉吟半晌,他直接问道:“陶公子,不妨说来听听,你当初是如何惹我闺女生气了?雨霖虽然有点小脾气,可向来也不是什么记仇的人。” 陶以宁脸色一黯,犹豫了一阵,才开口将他与萧雨霖二人间的过往如实告知萧泰。听完之后,萧泰愁眉苦脸,若有所思道:“萧某先得感谢你,这些年对雨霖的照顾。” 陶以宁刚要开口,被萧泰抬手打断,萧泰目光一直定定落在脚下的火盆上,让人看不透他的心事。他接着道:“这件事,错不在你!要是换作别的男人,想必也会介意。” 陶以宁欣慰地点点头。 “不过,”萧泰顿了顿,“不过错也不在雨霖,你想想,她若是不肯与王风吟洞房,老夫可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是不孝;她当初与你曾立下相许一生的誓言,她没有办到,那就是背弃誓言,属于不义。” 陶以宁愣愣地点点头。 萧泰看向陶以宁,道:“你当初生雨霖的气,认为雨霖即便是死了也得为你守住处子之身,莫非是你想雨霖背负不孝不义的罪名么?此外,你曾说过要抛弃她的话,实则是你没有遵守诺言,这是不义!所以,后来你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说着说着,萧泰气得手狠狠地拍了一下大腿,那声音就像是一道响亮的耳光,打在陶以宁脸上。陶以宁羞愧埋头,心想道:“如此简单的道理,我陶以宁却想不明白。” “伯父教训的是,小辈的确是迂腐愚昧,真是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之书!”陶以宁面色惭愧道。 萧泰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你此前所读的圣贤之书中,本来就有很多迂腐愚昧的见解。所以,不能说是你枉读了,只能说是没有白读了这些圣贤之书。” 陶以宁尴尬苦笑。萧泰此言虽说得狂妄,却也句句在理。 萧泰哼了一声,语重心长地看着陶以宁道:“还有,公子你并非是迂腐愚昧,实则是有些自私,凡事只为自己考虑。若是多为雨霖考虑,兴许你们就不会闹至今日之境地。” 陶以宁不说话了,脸上一直挂着苦笑。萧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在你知错能改,我这女儿也并非是铁石心肠。” “雨霖她向来吃软不吃硬,你让她出几天恶气发泄发泄一下,然后再耐心哄哄她就行了。”萧泰凑到陶以宁耳边悄悄道,“可别告诉她是我教你的。” 此时,房间内,萧雨霖趴在床上痛哭流涕,整个枕头都被她的泪水打湿了。 第二天,陶以宁早早便下了山。随后一个月,他每天都会上山来找萧雨霖,虽然每次萧雨霖每次见到他或是怒气相向,或是冷漠,或是避而不见。他坚信,终有一天,萧雨霖会原谅接受他。 陶以宁走到山下时,已是黄昏时分。此时夕阳斜照,暖暖余晖落在身上,让他心中一阵暖意。余晖中,一对身影联袂向他走来。那对携手并行的二人,便是李朝九与郁幽兰二人。在无为派修练了两个多月的心法和剑法,李朝九的武功可谓是日渐倍增。幽兰谷主于长生传授给他的内力,他已能自若掌控其中三层。武功长进之后,李朝九的气质也大有改变,身材日渐魁梧的他,看似成熟了许多。而他身边的郁幽兰,则越显娇小,像个乖巧的媳妇,紧紧跟随着夫君。 “陶公子,今日可去见过萧姑娘了?”李朝九问道。 “见过了,”陶以宁点点头,“二位,今日在下求见,是有件事要告知二位。” “哦?”李朝九与郁幽兰茫然对视。 “王风吟要成亲了,不......” “什么!”李朝九一惊,随后有所怨言道:“王大哥要成亲了!竟然都没有告诉我一声。” “朝九,陶公子还没说完话呢,你先别着急!”郁幽兰愁眉道。陶以宁狐疑地看着她,心想她是不是早已知道了什么。 “陶公子,你不会是还在生我王大哥的气吧?”李朝九笑问道。 “不是!”陶以宁冷冷地摇头,“和王风吟成亲的,不是那叶姑娘,而是双华城掌门的女儿。” “啊!”李朝九嘴巴张得很大,都能塞下几个拳头。 “你是说那位言姑娘!”许久之后,李朝九才合上嘴。虽然震惊,可听到王风吟要和言若初成亲,他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相比起凶悍孤僻的叶雨乔,他对那位端庄温柔的大小姐言若初更有好感。 “是,就是那位言姑娘!”陶以宁眼眸暗淡道。想到言若初在扬州遭遇的苦难,以及王风吟的艰难抉择,他心中不禁怜悯起二人。 陶以宁走后。李朝九问郁幽兰道:“幽兰,我们明日就出发去双华城吧。” “去那做什么?”郁幽兰有些不悦道。 “王大哥大婚之日,我怎能错过。”李朝九笑道。 “他又没给你发喜帖,你去了也会被拦在门外。” “凭我的轻功,混进双华城并非难事。” “李朝九!”郁幽兰生气了,脸色阴沉,“王风吟娶的并非是叶姑娘,你心里是不是特别高兴?” 李朝九茫然了,他可从未见过郁幽兰生气。他耸耸肩,苦笑道:“我是觉得,那位言姑娘跟王大哥在一起,她会更体贴王大哥,会对王大哥更好。” “你们男人各个都是薄情寡义,见异思迁!”郁幽兰越说越生气了,“可你有没有替叶姑娘想过,她若是听到此事,会有多难过。” “幽兰!”李朝九挽住郁幽兰的手,“是我不好,我没有替叶姑娘考虑。你别生气了,可好?” 郁幽兰瞪着李朝九,眼中忍不住落下一滴泪。李朝九急忙擦拭,哄道:“别伤心了,此事的确是王大哥欺人太甚,我一定去找他为叶姑娘讨个说法。” 郁幽兰咳了两声,失落道:“嗯,这样才乖嘛!不知道那叶姑娘此刻身在何处?” ------------ 246 大婚前夜 双华城内,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此时巧逢暖春,百花齐放,姹紫嫣红。花簇丛间,群蝶起舞;新枝嫩叶上,黄鹂雀跃,犹如都被明日新人大婚的喜庆感染。迎宾院内,王风吟站在楼上眺望,看着远处忙着布置婚礼的下人们,心中愈发觉得孤独。他叹道:“没想到我王风吟明日就要成亲了!” 他似乎一切都没准备好。 突然,屋顶上传来脚步声!王风吟一惊,抬头望向屋檐,随后纵身一跃,跳上了屋檐。那一刻,王风吟的心静止了,他感到窒息,憋了许久的眼泪欲要夺眶而出。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个人,正是他牵肠挂肚的叶雨乔。 叶雨乔侧身对着她,头高高仰望。呼呼而响的风吹乱她长长的黑发,她没让王风吟看清她的脸和她的难过,却让王风吟看到了她的倔强。二人就站在屋檐上,沉默了许久。直到夕阳斜射,将叶雨乔的身影拉长,长到王风吟心里。 叶雨乔终于转过头,那是一张支离破碎的脸。她只瞥了王风吟一眼,便掠空离去。一盏茶的功夫后,王风吟追着叶雨乔来到了双华城外一片幽暗的树林中。 叶雨乔停下来了,仍是背对着王风吟。王风吟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叶雨乔身后。这是分别这四十多天以来,二人离得最近的一次。王风吟恨不得将手搭在叶雨乔肩膀上,或是上前握住她的手,或是从身后紧紧地抱住她...... 可半晌之后,他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说。 夜已近,夜已静。 “你都要成亲了,”叶雨乔还是先开口说话了,就像是她先主动来找王风吟,“就没什么话要对我所么?” 她的身影很低沉,像是在哭泣。王风吟刚想说些什么,却又哽咽住了,他强忍着泪,忍着撕心裂肺的痛。 顿了顿,王风吟才道:“你瘦了!” “哼!”叶雨乔冷笑,“难道你都快要成亲了,对我连一句交待的话都没有么?” 说罢,叶雨乔掩面痛哭。她的倔强终于还是败给了她的伤心难过。 “对不起!”见她难过落泪,王风吟眼中终也流下两道热泪,“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叶雨乔回头怒喝道。她凑近王风吟,脸上的热泪越来越多,“见到我你还会难过,说明你心中还有我。” 王风吟擦拭下眼泪,连连摇头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辜负了你!” “记得,你曾对我说过,我们会白头偕老,”叶雨乔啜泣道,“可还不到半年,你就要跟别的姑娘成亲了。只怪我当初太傻,这誓言太过美好,本就不可信。我一度以为那些海誓山盟会是真的,因为我曾经幸福过。不过一切到头来,都只是证明我真的太傻!” “对不起!”王风吟其他话都不会说了。 这时候,叶雨乔不再落泪,冷冷地看着王风吟,道:“不过你放心,没了你,我叶雨乔还是会过得很好。” 说毕,她头凑上前,吻向王风吟。那个吻很长,直到叶雨乔的唇瓣都凉了。分开之前,叶雨乔咬破了王风吟下唇,道:“等到你伤口好的那天,希望那时你心中已经没有我了。好好疼爱你的新娘子,别再让好姑娘为你伤心难过了。从今以后,你我......” “恩断义绝!”说完这句话时,叶雨乔又是泪流满面,心也已经死了。随后,她飞身一跃,离开了王风吟的世界。 寂静的树林里,留下一个失意的少年。 夜已深!王风吟回到迎宾院。房门前,一位双华城的弟子已在那等候许久。 “姑爷,掌门有请!”那弟子毕恭毕敬道。 听着“姑爷”二字,王风吟觉得很不习惯。心中还对叶雨乔念念不忘的他,冷冷地答应了一声,便跟随那名弟子去了莫言轩。莫言轩内,淡淡的茶香依旧在弥漫着,叶忘仇招呼王风吟坐到身旁,便叫所有的下人退出门外。 “雨乔今天来找老夫了,说要见你最后一面!”叶忘仇无奈叹气道。 “我们见过了!”王风吟声音很低沉。 叶忘仇咳了咳,道:“明日你就要与若初成亲了,该放下的也该放下了。” 愣怔了一阵,王风吟抬眼看向叶忘仇,他眼里的黯然神伤让叶雨乔感到忧虑。王风吟问道:“你说雨乔是你的侄女,为何当年叶府遭人灭门后你没有将她接到双华城中抚养。” “唉!”叶忘仇愁眉紧皱。沉吟一阵,他才道:“既然你都成为老夫的女婿了,老夫将此事告知你也无妨。” 叶忘仇喝了一口茶,想了想,缓缓道:“不知你可有听过叶天开此人?” 王风吟茫然地摇摇头。 “他是老夫的祖父,”叶忘仇眯缝着眼,“一百多年前,当时江湖上的第一刀客。” “嗯!”王风吟出神地听着。 “老夫这个祖父,手持双刀,可他并非是一般的双刀刀客。”叶忘仇眼波流动,忙着回想着,“祖父叶天开出招时,左右两边手上所用的并非是同一刀法,而是一阴一阳两套不同的刀法。” “什么!”王风吟觉得难以置信,“体内能同时运转相冲相抵的阴阳两种内力,实乃奇人!此外,出招之时能顾及得上两边不同的招式,也是常人所能及。” “嗯!”叶忘仇点点头,“祖父这双刀,左手握的是飞叶刀,右手握的是流云刀。” “飞叶刀......流云刀......”王风吟眼珠子差点跳出眼眶,“这飞叶刀不是雨乔她家的传家宝刀么?还有,这流云刀不是北玄宫的掌门传物么?” “没错!”叶忘仇又点点头,“祖父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便是老夫家父叶盛;二儿子乃雨乔的祖父叶清,三儿子就是北玄宫的创派掌门人叶枫。当年三人曾为了争夺流云刀和飞叶两把刀及刀法致兄弟反目,无奈之下,祖父只好交飞叶刀和一半飞叶刀法的秘诀传给了雨乔的祖父;又将流云刀及一半流云刀法传给叶枫;而家父得到这两套完整刀法口诀。” “如此分配,倒也公平!”王风吟感叹道。 “当初三人也没什么异议,”说的此,叶忘仇脸色一黯,“可祖父过世之后,三人又闹矛盾了。叶清和叶枫觉得祖父偏袒家父,便逼迫家父交出另外一半的刀法口诀。家父坚决不从,闹了几番后,三兄弟积怨成仇。最终,三人决裂,叶清去了江南娶妻成家,叶枫则到长白山创立了北玄宫一派。三兄弟从此也再无来往。” “没想到双华城、叶府和北玄宫间竟有如此深的渊源!”王风吟感叹道。 “家父为老夫取名作叶忘仇,是期盼有朝一日叶家三兄弟能忘掉仇恨,重归于好。”叶忘仇眼中泛着泪光,“只可惜,他老人家没有等到那一天。临死前,他千叮万嘱,要老夫一定要找到当年他两位兄弟的后人,还要飞叶刀和流云刀双刀合璧。” “去年在双华城,若初妹妹、孤星和离晚枫三人在江宁府外找上邪神柳下无痕,莫非是想从他手中夺回流云刀?” “没错!”叶忘仇微微点头,“他们三人想为老夫献上流云刀作为贺礼,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好在最后有惊无险。后来知道离晚枫是破生门的人,觉得此事十分荒谬。不过庆幸的是,那晚雨乔也出现了,也是在那之后,老夫才派人与雨乔联系上。” “你还没告诉我,当年叶府被灭门后,为何没有将雨乔接回抚养,反而让她被贼人抚养长大?”王风吟又问道。 “当时雨乔并不知道叶家祖上两代的恩怨,老夫若是贸然派人去接她,只怕柳下世家不会答应放人吧。此外,若不是那天你告诉老夫柳下世家那些内情,老夫怎知杀害雨乔双亲的竟是那几位。”叶忘仇解释道。 “如今飞叶刀和流云刀都在周仲手中,你打算如何从他那夺回?”王风吟又问道。 叶忘仇摇摇头,道:“若初没告诉你么,如今这两把刀都纳入老夫手中了。” “哦?”王风吟一脸惊奇。 “当时周仲拿这两把刀,和老夫交换了离晚枫和颜书华二人。” “不对,”王风吟觉得有些蹊跷,“离晚枫既然是周仲的人,那周仲岂会答应将两把刀还给你?他为何不留着自己练?” “没用的!”叶忘仇冷笑道,“当初家父死后,那完整的流云刀法和飞叶刀法口诀也失传了。” “他没传授给你?”王风吟疑道。 “传授过,”叶忘仇浅笑,“不过老夫好像都忘了。此外,老夫只告诉若初她们这两把刀只是祖上丢失的传家宝,没有告诉他们其中的秘密。” “如此说来,若是你哪天又想起了这些口诀,那岂不是成为武林第一高手了?” 叶忘仇摇摇头,道:“老夫并不稀罕成为武林第一高手!老夫只希望家人团圆,儿女平安快乐。” 他话音刚落,突然门外传来一弟子着急的声音:“掌门,姑爷,不好啦,有刺客闯进了大小姐的雅园。” 王风吟眼色突变,箭步流星出了莫言轩。 ------------ 247 大婚之日(上) 没一会,王风吟就到了雅园。此时雅园门口围满了人,王风吟走近,见若初被几名举剑的弟子团团护住,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若初妹妹!”隔着人群,王风吟喊道。 言若初朝他转过头来。在人群之中,她第一眼便找到了王风吟,陡然间,她眼中落下两滴珍珠般大小的泪。“风吟哥哥!”喊了一声,言若初跑出了几位的弟子的包围,直奔王风吟怀中。就像是年幼之时,受到惊吓的她总会投入叶忘仇怀中一样。这一切,让跟在王风吟后面赶来的叶忘仇看在眼里,他有些高兴,又有些心酸。 “若初妹妹,别怕,我在这!”王风吟轻声安抚道。 “是离晚枫,他来找我了。他说他不想让我和你成亲,他想要带我走!”言若初惊道。 王风吟抬眼看向前方,只见在雅园的院子内,几名弟子正与一个黑衣人交手。从对阵上看,黑衣人的武功远在那几位弟子之上。王风吟心中不禁感叹,才短短几月,离晚枫的武功就有如此之大的长进。 “若初,你没受伤吧?”这时候,叶忘仇走到二人身边。 “爹!”言若初离开了王风吟的怀抱,投入到叶忘仇怀中。叶忘仇安抚着言若初,脸上露出欣慰的笑。这时候,言若初歪头,瞥了一眼王风吟,便朝他吐了吐舌头。王风吟这才恍然明白,言若初是怕叶忘仇心酸难过,所以才投入到叶忘仇怀中。王风吟心中暗自叹道:“没想到‘古灵精怪’这四字用在若初身上也很合适。” 这时候,王风吟从一双华城的弟子中借过一把剑,走进雅园。 “都退下来罢!”王风吟对前方正在与离晚枫交手的几名弟子道。几名弟子转头看了王风吟一眼,几人想到他是掌门叶忘仇的女婿,在面面相觑后,便退至到他身旁。王风吟缓缓走到离晚枫面前,道:“离晚枫,我们又见面了!” 一身黑衣的离晚枫怒瞪着王风吟,道:“王风吟,你配不上若初!” “我配不上,莫非你就配得上了?”王风吟冷笑问道,“你可是丧心病狂的大魔头周仲的义子,敢问你配得上若初么?” “不许你侮辱我......义父?”离晚枫冲着王风吟叱喝道,他手中的刀已经在颤抖。 “你义父?”王风吟又是冷笑。他走近离晚枫。二人间的距离也不过是一把短刀的长度,王风吟小声道:“我看,他不仅仅只是你的义父罢?” 离晚枫的脸型变得扭曲,面露惊色,道:“你说什么!” “事到如今,我也无需再隐瞒,”王风吟眼中已聚满了杀气,“堂哥,告诉你爹,他那条命,没多久会亲自去取。” “什么!”离晚枫一脸惊愕,“你叫我堂哥?” “不会是用惯了这个假名字,连自己本是姓什么都忘了吧?”王风吟讥笑。 “你是.......你是.......”离晚枫浑身都在颤抖,连声音也是。 “回去问你爹,顺便替我向他问声好!”王风吟一只手已经握在剑柄,另一只手也已攥紧拳头,可明日就要大婚了,他不想节外生枝。 离晚枫不说话了,整个人陷入惊惧之中。 “我俩同家同姓,我若是配不上若初,你也没资格!”王风吟鄙夷地看着他,“你走罢!下次若再让我见到你,我决不饶你!” 怔了怔,离晚枫纵身跃起,消失在夜空之中。王风吟身后,所有双华城的弟子齐看向叶忘仇。叶忘仇眨了眨眼,示意一切听从王风吟的安排。 随后,大多弟子们都散去了,只留下四个身手较好的守在雅园四周。言若初走到王风吟面前,问道:“风吟哥哥,你方才都跟他说了些什么呀?” “怎么?”王风吟眼波流动,“你是不是舍不得你那个痴情的大师兄呀!” 言若初怫然不悦,哼道:“胡说!” 王风吟哈哈大笑,道:“那你为何如此生气?” “早知道我就不问了,”言若初努着嘴说道,“没想到风吟哥哥你也是个小心眼儿。” “我若真是个小心眼儿,怎还会放他走?” “你不是小心眼儿,那只能说明你不在乎若初!”言若初嗔怒道。 王风吟无奈地耸耸肩,道:“早知如此,我就不拿你取笑了。” “咳咳!”这时候,一直站在二人身后的叶忘仇咳了两声,“看来老夫不便久留!” “爹,你说什么话呢!”言若初紧紧搀扶着叶忘仇,“还没成亲呢,他就要欺负若初了,爹你快替若初作主,教训他一番。” 叶忘仇笑着挣开言若初的手,道:“明日你们就要成亲了,以后如何打闹都是你们二人的事,老夫绝不过问。” “爹!”言若初娇嗔喊道,抖了抖叶忘仇手臂。 “爹走了,你们也早些休息!”说罢,叶忘仇拄杖离去。言若初握着王风吟的手,道:“风吟哥哥,都说成亲前一个月新郎新娘不宜见面,你看我们这该如何是好?” 王风吟笑了笑,将言若初抱入怀中。宛如银霜的月光落在他额头上,似乎看到了几道皱纹。 翌日。正午,双华城内,接连不断有来自五湖四海的宾客登门贺喜,好不热闹。雅园内,言若初已经化妆更衣完毕,紧张不安地坐在床上,时而双拳紧握,时而轻咬下唇,时而照下铜镜,时而命下人扇风解热..... 理事院,南边的落霞苑,王风吟顶带花翎,身着蟒袍玉带,坐在苑内的亭子内,等着去迎娶他的新娘。此番成亲,他是以双华城藏书院总理事承焕年义子的身份迎娶言若初,故不能算作是入赘到双华城,这也是叶忘仇想到的最好顾全到他和花间派颜面的方法。此刻他所在的落霞苑,便是叶忘仇赠予他的宅子,也会是将来他与言若初共同的家。 “王师叔,恭喜呀!”这时候,落霞苑门口处传来一阵祝贺声。王风吟侧头看去,原来是花间派的掌门林思雨和夏紫凝,身后还跟着柳开等人。 王风吟连忙起身,走到众人跟前,抱拳笑道:“师姐师侄不远万里赶赴在下婚事,实在感激。” 花间派几人都没给他好脸色,俱是阴着脸,鄙夷地看着他。王风吟早料到会是如此,垂下头来,暗自难过。这时候,夏紫凝向前几步,将王风吟推倒一边,蹙眉小声问道:“师弟,你此次可是有何难言之隐?” 王风吟摇摇头,佯装笑道:“师姐,此话和解?能取叶掌门的掌上千金为妻,实乃我王风吟三生之幸,哪来难言之隐!” “你这臭小子,”夏紫凝横眉啐道,“在师姐面前,何苦强颜欢笑。方才师姐见你第一面,便瞧得出你有心事。” “师姐!”王风吟索性不再掩饰,哀叹一句,,满面愁容,“事已至此,无需再问,今日这门亲事,是我王风吟的自己所选。师姐若是还念我是你的师弟,就祝福我罢!” “师姐明白了。无论你做了什么,你始终都是我花间派的弟子,也是我夏紫凝的好师弟!思雨她们年纪尚轻,难免有些意气用事,你也把放在心上。”夏紫凝笑道。 “师姐,谢谢你!”王风吟感激不已。 花间派众人离开之后不久,媒婆急忙来到王风吟身边,道:“王公子,该出门迎亲了。” “嗯!”王风吟点点头,此时心里有一种难言的紧张和喜悦。 “奏乐!”唢呐声与锣鼓声响起,在媒婆的引路之下,王风吟走出落霞苑,坐上了迎亲的马。上了马,鞭炮声响起,迎亲队伍出发。走在迎亲队伍前头的,是旗锣伞扇队,旗面飘扬,锣鼓喧天,十分壮观。旗锣伞扇后,有五乘八抬大轿,其中花轿三乘,花轿轿身红幔翠盖,上面插龙凤呈祥,四角挂着丝穗;另外二乘是蓝轿,用蓝呢子围盖,上面插铜顶。 迎亲路上,每走几步,便燃放大炮,以示庆贺。队伍直往西走两里地,便到了中央主道。中央主道两排,早就站满了人,一些是花间派的弟子和士兵;另一些人则是前来贺喜的宾客。听到炮声,人群涌向路口,只为一睹新郎官英姿。见到如此声势浩大的迎亲队伍,众人啧啧称赞,惊羡不已。 在中央主道上走了三里,便到了双华城的正中央。此处原是群言楼的原址,如今这已搭了一个大台子,那便是待会王风吟与言若初拜堂的地方。台中间,叶忘仇正忙着招呼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宾客。而台两边,王风吟看到了少林寺的法明方丈,花间派掌门林思雨和师姐夏紫凝,无为派掌门元无贞,北玄宫掌门陆有生等人。 “王大哥,王大哥!”这时候,传来几声呼唤。 王风吟侧头往左侧看去,只见在人群当中,李朝九正跳着向他招手,旁边站着郁幽兰。王风吟激动不已,笑着向李朝九招手。 绕过大台子,迎亲队伍又往西北方向走了半里地,便到了雅园的门口。见到迎亲队伍赶来,小翠连忙跑回屋中,激动喊道:“来了,来了!” 言若初紧张地吸了一口气,小脸急得通红。 ------------ 248 大婚之日(下) 霎时,屋里乱作一团,两个丫鬟忙乱走到床边将言若初搀起,小翠则取来凤冠戴到言若初头上。三四个丫鬟又在屋子墙角拿出马鞍和火盆,急急走到门口,先将马鞍套在门槛上,寄托希望于新娘出嫁之后一世平安;又在门前几尺摆放了火盆。 这时候,王风吟已下了马,与三位媒婆、伴郎齐走到了屋前。三人身后,则是跟着一群看热闹的亲朋好友。“新郎官来咯!”媒婆吆喝道。 言若初听到这句话,紧张得颤抖了一下身子。扶在她左侧的小翠忍不住扑哧笑了一下,取笑道:“小姐,你有什么好紧张的呀?又不是没见过我们这位姑爷!” 旁边两位丫鬟被小翠这席话也给惹出笑声。言若初苦笑,轻轻掐了一下小翠。小翠叫了一声,不停呵呵笑着说道:“小姐,别闹了,快出去见你的新郎官吧。” 说罢,三名丫鬟扶着言若初往门外走。快要到门口,见门前的丫鬟站在向新郎官讨要红包和喜糖,小翠连忙上前一步,挡住了言若初,惊呼道:“不好,还没给小姐戴盖头呢!” “啊!”言若初情急之中往后退了几步,“还不快去拿!” “哦!”另外两名丫鬟立马跑到妆台取盖头。这时候,屋外传来起哄声,伴郎刘星大声喝道:“新娘怎么又回去了?我们的新郎官可等不及了!” “没打发我们几个,新郎官休想带走新娘!”一名丫鬟笑道。 戴上盖头后,言若初这可什么都不看到了,她紧紧抓着小翠的手,道:“小翠,我太紧张了,该如何是好?” 小翠安抚道:“小姐,这出嫁可是女人最重要的一件事,谁都会紧张的。尽量想些开心的事情,比如待会就要跟你的如意郎君洞房啦!” 说着说着,小翠难为情地红了脸,身旁的两名丫鬟也掩面而笑。言若初抬脚轻轻踩了一下小翠,道:“好啦,你们快将我扶出去吧。” 三名丫鬟将言若初扶到门口时,屋外即刻爆发处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新娘来了,新娘来了!”听这架势,言若初更紧张了,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轰鸣。站在他对面的王风吟,看着红衣霞帔的言若初,心中颤了颤。 在丫鬟搀扶之下,言若初顺利踏过火盆。媒婆抓着王风吟的手腕,牵他至言若初面前;随后,小翠在言若初耳边轻声说了句:“小姐,伸出手!”言若初愣了愣,缓缓抬起手。“老身在这祝新郎新娘永结同心,早生贵子!”媒婆一边说着,一边将二人的手牵在一起。二人相握那一刹那,言若初的心登时平静下来,仿若心里在告诉自己,她找到那个对的人。 见新郎新娘手牵在一起,在场之人又大声起哄,便齐呼道:“新郎抱,新郎抱!” 王风吟尴尬地笑了笑,张望四周一番后,便轻轻将言若初抱起。众人又是一阵欢呼!王风吟转身,抱着言若初缓缓往外走。言若初双手紧紧勾住王风吟的脖子,小声问道:“风吟哥哥,是你么?” 王风吟哭笑不得,道:“不是我那还会是谁!” “你不明白!”言若初娇嗔道,恨不得此刻能往王风吟脸上咬一口,“若初好紧张,手心里都是汗!” “我也是,”王风吟叹道,“感觉像是在做梦!” 没说几句,言若初就被送上花轿,而王风吟和伴郎则坐上蓝轿。乐声礼炮一响,迎亲队伍往双华城中央回走。走了半里地,二人来到搭建的台前。王风吟先下了轿,再到花轿前迎接言若初下轿。见新郎新娘牵手联袂走上台,众人起身,围到红毯两边,拍掌欢呼。 “风吟哥哥,是不是很多人呀?”言若初问道。王风吟看了看两旁,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向他这位新郎官抱拳祝贺。 “风吟哥哥,你说话呀!”言若初急道。 “哦!”王风吟愣了愣,“确实是蛮多人的,不过我没一个是我认识的!” “你不会也紧张了吧?”言若初笑了笑,“没想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风吟哥哥也会紧张!” “王大哥,王大哥!” 王风吟急忙四处张望,只在李朝九站在他前方右侧向他招手。王风吟冲他笑了笑,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 李朝九笑了笑,又大声道:“王大哥,我嫂子好漂亮!”李朝九这席话惹得王风吟开怀一笑,然而,站在他身后的郁幽兰却有些不开心。 “那王大哥是在叫你吧?”言若初问道。 “嗯!”王风吟道,“那漂亮的嫂子叫的就是你!” 盖头里的言若初微微埋下头,羞红了脸。 二人在红毯上走了几丈后,在高堂前停下。王风吟看了看两边的贵宾,法明大师在合掌向他道贺;夏紫凝脸上则带着灿烂的微笑;林思雨则阴着个脸;其他德高望重的大人物则向他抱拳祝贺...... 高堂之上,坐着两人,一位是叶忘仇;另一外则是王风吟名义上的义父承焕年。这时候,婚礼司仪走到侧边,朗声喊道:“呈天地桌!” 这时候,六名身着喜庆的下人扶着一张天地桌摆放至王风吟身后西南侧,桌上放着大斗、尺子、剪子、镜子、算盘和秤六物。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拜之后,王风吟扶着言若初起身。这时候,等不及婚礼司仪宣布,底下看热闹的宾客已齐喊:“入洞房!” 婚礼司仪忍笑高喊道:“新郎新娘入洞房!” 众人欢呼,簇拥着王风吟和言若初二人上了花轿。几盏茶的功夫后,王风吟和言若初才到落霞苑的洞房内。洞房之外,原是围满了闹洞房的宾客,媒婆和丫鬟们花了几盘糖果和散钱才将众人打发离去。众人离去之后,落霞苑内登时冷清了许多。 媒婆呈着“如意吉祥”秤杆、两杯茶和两杯交杯酒放到桌上,冲着坐在床上的两位新人笑了笑。王风吟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包银子赏给媒婆。媒婆拿了银子,飘然离去。房间内,只留下王风吟与言若初二人。王风吟走到桌边,愣了半晌,才拿起“如意吉祥”,缓缓走到床边。 他倾身低头,小心翼翼地用秤杆挑去言若初的头盖。头盖之下,藏着的是一张惊艳动人的面容。虽已见过数次面,今日这经过悉心打扮的言若初还是让王风吟为之惊叹。明亮的眸子,白皙的脸庞和那被胭脂染红有些淘气的红唇。言若初只斜眼瞥了王风吟一眼,羞得埋下头,两只巧手紧握着。 王风吟起身,将秤杆放回到桌上的盘子中,再从盘子取走两杯交杯酒。随后,他坐回到言若初身旁,递了一杯酒叫给言若初。言若初接过酒杯,与言若初四目对视。对视一阵之后,二人笑了笑,便默契地举起酒杯,喝了交杯酒。 喝过交杯酒,王风吟又端来了两杯茶。这两杯茶为改口茶,喝了之后成亲的新人从此将以夫妻相称。二人喝过茶,将茶杯放至床沿边。沉默了一阵,王风吟才伸出手,将言若初挽入怀中。 言若初抬起手抚摸着王风吟的脸,羞红着脸小声道:“相公!” “娘......子!”王风吟吞吞吐吐道。 言若初扑哧一笑,道:“以后我还是喊你作风吟哥哥吧,你也仍喊我若初妹妹。” “好!”王风吟点头道,“那这杯改口茶算是白喝了。” “我们有改口说了一句!”言若初道。 随后,二人又沉默了。直到桌上的花烛快要烧尽,王风吟才轻轻地言若初放躺到床上。王风吟倾身,头缓缓贴向言若初。言若初羞得闭上眼,心中砰砰乱跳。王风吟吻了一下言若初红唇,头倚在言若初耳边,轻声说道:“若初妹妹,如今你有身孕在身,我们暂且还不能洞房。” “嗯!”言若初睁开眼,连连喘气,脸红得如被胭脂擦过了似的。 王风吟躺在言若初身旁,目光怔怔地看着桌上的花烛。此时的他竟情不自禁地想起叶雨乔来,“若是躺在身边的是雨乔,那就好了!”王风吟心想道。突然,他眼睛霍然闪烁光芒,宛如梦中惊醒,暗自自责道:“既然我都取了若初妹妹,就不该三心二意想着雨乔!我真是个混蛋!” 这时候,言若初头靠在王风吟胸口上。王风吟左手挽着她的腰,右手握住言若初的巧手。 “风吟哥哥,我们成亲了!”言若初轻声说道,“这一切都好像是在做梦!” “嗯!”王风吟同样是有如此体会。 言若初抬起头,上身轻轻压在王风吟胸口上,红着脸羞道:“风吟哥哥,让我好好看看你。” 说着,言若初左手捏了捏王风吟的脸,轻轻笑了几回,道:“真的是你,风吟哥哥。” “啊?”王风吟一脸茫然,“难道你一直都怀疑我是假的王风吟么?” 言若初摇摇头,道:“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说毕,言若初又捏了捏王风吟嘴唇、鼻子和耳朵。王风吟不乐意,也抬起头捏了言若初的鼻子和脸颊。二人就在打闹之中度过了洞房之夜。 ------------ 249 噩梦 自颜书华叛离之后,双华城掌法理事之位一直空缺。王风吟与言若初成亲后不久,叶忘仇便让王风吟接任这掌法理事之位。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双华城内的人都明白,将来这双华城的掌门之位非叶忘仇的这位女婿莫属。王风吟并不在乎这些权力职位,每日陪伴在有孕在身的言若初左右,悉心照顾。二人如胶似膝,举案齐眉,好生令旁人羡慕。 可这样的好日子只持续了二十天。一切变化,都被从王风吟做的一场噩梦说起: 落霞苑内,落雪纷飞。王风吟站在屋外,前后踱步,十分焦虑;站在他旁边的,正依靠在墙上的是满头白发的叶忘仇,他手拄着拐杖,不停地咳嗽,向来镇定自若的他此时也有些焦躁不安。 屋内,言若初的惨叫*声不断敲打着门外二人的心。不久后,她将迎来她的第一个孩子,成为一个母亲。产婆一直握着她的手,不听地鼓励她“吸气、用力、加把劲!”而丫鬟小翠在一旁,一边被吓得热泪直流,一边在为言若初擦拭着身上的汗。 “啊!”言若初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之后,整个世界突然寂静了。王风吟愣住了,心切期待着屋内的下一个动静。“哇哇!”婴儿两声清脆的声响,让王风吟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忍不住喜极而泣。他看向叶忘仇,此刻老家人眼中也是泛着泪光。 “恭喜掌门和姑爷,小姐给姑爷生了大胖小子。”媒婆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走到门口向二人贺喜。 王风吟激动地走进屋子。还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只听见小翠惊慌道:“姑爷,不好啦,小姐出了好多血!” “若初!”王风吟一惊,连忙跑到床头,握住言若初的手。此时的言若初脸色惨白,浑身冷汗,奄奄一息,她挣扎着眼皮看向王风吟,嘴角哆嗦说不出话。 “姑爷,让在下给小姐把把脉!”站在身后的陆郎中说道。 王风吟连忙起身,退至一旁。陆郎中把了一阵才起身,垂头丧气哀道:“掌门,姑爷,小姐怕是不行了!” “什么!”王风吟一把扯住陆郎中前领,“你是双华城内最好的郎中,你一定能治好若初的。” “姑爷,小姐失血过多,在下也是无能为力呀。”陆郎中看着王风吟,满脸愁容。 “风吟.......哥哥.......”这时候,躺在床上的言若初竭力嘶道。 “若初,我在这,风吟哥哥就在这。”王风吟一把推开陆郎中,跪到床边,紧紧握住言若初的手。 言若初看着王风吟,笑了笑,眼角上一滴泪滑落。王风吟伸手替她拭去那滴泪,哭道:“若初妹妹,你一定要撑住!” “风吟哥哥,对不......起......”言若初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眼眸也越来越黯淡,“若初不能再陪......” 话未说尽,言若初撒手人寰。 “若初!”王风吟心痛嘶吼,头埋在言若初手背上泪流不止。叶忘仇走近,坐到床上,一言不发,浑身颤抖。 “啊!”这时候,产婆发出一声惊叫。她抱着孩子跑到王风吟身后,惊呼道:“姑爷,这孩子,孩子.......” 王风吟起身,接过孩子一看,言若初刚生下的孩子竟是一个面色阴沉,脸蛋扭曲,头带犄角的怪物! “风吟哥哥,风吟哥哥!” 王风吟惊醒,只见言若初熟悉的脸庞就出悬在眼前。他伸出手,惊魂未定道:“若初妹妹,你没事吧?” 言若初蹙了蹙眉头,伸手为王风吟擦拭去额头上的冷汗,温柔道:“风吟哥哥,你这是做噩梦了吧。” 王风吟一把将言若初抱入怀中。言若初笑了笑,哄道:“风吟哥哥,若初就在你身边,好好的,别害怕!” 王风吟没有再说话,而且紧紧地抱着言若初。 “风吟哥哥,别抱太紧,小心孩子。”言若初轻声道。 “孩子?”王风吟目光愣怔地说着,眉宇间带着忧色。 翌日清晨,王风吟早早便独自一人藏书阁。随后三日,他翻遍了藏书阁,查看了十余本医术,都未能找到关于女怀父子的记载和病例。只从陆郎中那听说,自古不允同宗三世近亲通婚,有其中一原因同宗三代内近亲通婚,所生子女多为智残,且易患怪疾,寿命不及常人一半。 王风吟回到房中,坐在桌旁沉思。言若初正坐在学习针线活,见王风吟心事重重,兴致低落,言若初放下手中针线,坐到王风吟身旁,抬起手至王风吟眼前,苦笑道:“风吟哥哥,若初是不是很笨?” 王风吟回过神,见言若初纤细嫩滑的手上多了几个被针扎的伤口,伸手握住言若初的手,心疼不已道:“若初妹妹,以后这种针线活就交给下人们来做,可不能再伤了自己的手。” “若初想亲自给风吟哥哥做双鞋子,将来还要给我们在冬天出生的孩子做件毛衣。” 听到“孩子”儿子,王风吟的心宛如纠缠在一处。察觉到他神色突变,言若初关切问道:“风吟哥哥,你这几日总是闷闷不乐,也不爱搭理若初,可是若初哪里做的不对,惹你生气了?” 王风吟连忙摇头,解释道:“若初你好得很,我哪里舍得生你的气。兴许......兴许是近来天气干燥,有些心焦吧。” “你心里若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对若初说好嘛?”言若初温柔道,“如今若初是你的妻子了,能与夫君同甘共苦也是种福气。” 听了言若出这席话,王风吟心中甚是感动,便轻轻将言若初揽入怀中。言若初欣然笑了笑,接着道:“风吟哥哥,听说你几天都很用功,整日都呆在藏书阁,莫非是打算将来去考取功名了?” “啊!”王风吟大吃一惊,苦笑道:“哪有!我王风吟作为你们家的上门女婿,此生都不必再为荣华富贵发愁,还须考什么功名。” 言若初扑哧一笑,“我也觉得此事绝非可能,风吟哥哥向来都不思上进。” “我那是淡泊名利,”王风吟辩解,“不过,我这些天去藏书阁,都是去查看医术。” “医术?” “嗯,我想知道若初妹妹你身孕这段期间该吃什么补身子、安胎,又该忌口哪些食材药膳。” “风吟哥哥,你真好!”言若初甚是高兴,“不过,你大可直接去向陆郎中请教,省得整日翻书操劳。” 那噩梦一直在心头缠绕不去,也未能从医术上查到相关记载。此外,言若初腹部微微隆起,妊辰反应日渐强烈,王风吟心中担忧不已,整日寝食难安。就在他一筹莫展之时,有一位神秘客人来拜访。 那日晌午,刚用过午膳,王风吟与言若初到落霞苑院内花园闲逛。这时候,一守城的士兵疾步入园,禀报道:“王理事,城门外有一老者求见?” “老者?”王风吟茫然,“什么样的老者,何姓何名?” 士兵摇头,接着抱拳道:“那老者双目失眠,自称无名无姓,还大言不惭地说他是个专门坑蒙拐骗的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王风吟眼前一亮,面带惊喜。不过很快,他的脸就阴沉了,因为士兵有说过,是个双目失明的算命先生。 “你快将算命先生迎进城,我安顿一下就去城门口找他。” “遵命!” 士兵走后,王风吟扶着言若初的手道:“若初妹妹,我先扶你回房歇息罢!” “嗯!”言若初点点头,问道:“风吟哥哥,这算命先生可是当初要你去江宁府找有缘之人的那位先生?” 王风吟点点头,道:“没错,就是他。” “有缘之人”四字让二人心中都颤了颤,二人同时都想到同一个人。 将言若初送回房,王风吟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城门口。城门之下,见算命先生拄着一根盲杖,和几位士兵统领有说有笑,脸上带着一种超然的镇定。王风吟心中既有怜悯,又有钦佩。 “老骗子!”王风吟远远就大声招呼道。 “哦!”算命先生笑了笑,又对身旁几位士兵玩笑道:“小骗子来了!” 几名士兵统领听了,脸色严峻,埋头不语,不敢接话。王风吟走到算命先生面前,扶住算命先生手臂,忍不住问道:“老骗子,你的眼睛怎么了?” “带我四处逛逛吧,我可没来过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算命先生笑道。 “嗯!” 王风吟走后,那几位士兵统领面面相觑,心想:“这老头不是个瞎子么,有什么好逛的?” 走了几步,算命先生开怀地笑了笑,道:“你可是在疑惑,我们怎会再见面?” 王风吟“嗯”了一声:“记得当初在苏州城外,你说我们俩缘分已尽!” “嚯嚯!”算命先生笑得很得意,“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今日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知足了,瞎了这双眼睛又能算什么,只要心还是明亮的就好。” “老骗子,你来的正好,”王风吟脸色一沉,“我刚好有一件事要向你请教!” “我知道,”算命先生不笑了,“我来找你正是为了此事。” ------------ 250 失明 王风吟脸色一黯,叹道:“你早知道我要问什么?” “别忘了我可是个算命的,虽然算别人的事情不怎么准,但算你的事情我可一件都没算错!”算命先生点点头。顿了顿,他接着道:“如今我瞎了,也记不清你这小子的模样,不知道你成亲之后变成什么样了。我只记得当时第一次在长安城外见到你,你是个贪图钱财、好管闲事的小子。” “是呀!”算命先生这席话惹得王风吟长叹感慨,“想当时至今也不过半年而已,我却觉得如过数载。这半年来,在我身上发生了太多事。” 算命先生笑了笑,手寻摸着找到王风吟右肩,轻轻拍了拍,劝道:“人难免总会遇到些事,多或少都无异!好在经历了这么多,你还是原来那个好管闲事的小子!” “此番你千里迢迢赶来此处,就是特意为我排忧解难,可真是有劳你了!”王风吟扶住算命先生的手臂。 “非也,非也!”算命先生摇摇头,“我当初大难不死,逃过一劫,兴许就是为了今日找到你,为你解此劫!” “哦?”王风吟觉得玄乎。 “每个人的命,或运,或多或少都与他人相关,”算命先生终于捋了捋胡子,见他如此,王风吟就知道他这老骗子又要开始忽悠了,“从相逢交易的那一刻起,你我之间的命就注定要.......” 王风吟一边听着算命讲道理,一边将算命先生带到了井林。一到井林,算命先生掐指算了算,大声叹道:“哎呀!小子,你当初险些丧命于此地吧?” “嗯!”王风吟轻声道。当初是叶雨乔从井里将他救了出来,后来又把他带到了九宫山玉梅峰。那段艰辛痛苦的日子,如今想起却成了此生最美好的回忆。 “你想她了?” “嗯!” “忘掉她吧,即便过去再美好!”算命先生这一笑饱经沧桑。 “既是美好,为何还要忘掉?”王风吟摇头叹气。 “因为你正在经历着美好,只不过你此刻还没发现,”算命先生感慨道,“等到你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就像你此刻,在怀念过去一样!” 王风吟不说话了,心里在固执地想着某些往事。 “你想不想知道当初是哪个老头将你从地牢底下丢上来的?”算命先生问道。 “不想!”王风吟直接说道。 “为何?”算命先生有些失望了。 “你不是要忘掉过去么?”王风吟冷冷道,“我想不仅仅只是忘记开心的事吧?” “没错!”算命先生哈哈大笑,“说来觉得可笑,我能算准你的命,却一向猜不透你的心思。” “唉!”王风吟垂头哀叹,“实话告诉你罢,我不想知道,是因为我倒希望当初我就死在这了。如此一来,若初妹妹就不会再去找我途中遭遇莫松,雨乔也不会因被我辜负而伤心难过。” “错了,错了!”算命先生大声道,“照你这么说,当初我就不该提示你去江宁府救你的有缘之人,如此你就不会认识那两位姑娘了!抑或是当初我就不该找你帮忙救人,如此那陶公子就不会嫌弃那萧丫头了!” “没错!”王风吟双眼直立,闪过精光,他双手紧紧扯着算命先生前领,怒道:“若不是因为你当初要我去雨霖妹妹,后来他们就不会被我王风吟连累!” 算命先生黯然地摇摇头,冷冷道:“我给你算算,当初你若不出现,他们那些人的命运将会如何?” 王风吟冷静下来,松开了算命先生。算命先生捋了捋胡子,道:“当初我若不去找你帮忙,就没人肯帮忙去救萧丫头,只好我亲自去救。顾霜怜知道我是当年给孟朝九算命的先生之后,一怒之下将我杀了;在红叶客栈内,萧丫头会被顾霜怜擒获,她交不出她爹的下落,只有死路一条。这是其一!” “其二!”算命先生接着算,“那夜你若不到江宁府救人,言姑娘虽有离晚枫保护,可叶姑娘就会死在柳下无痕和周仲刀下!你若没出现,言姑娘与离晚枫之间的关系暂且不会动摇,没多久后,叶忘仇便会答应离晚枫的提亲。成亲之后,叶忘仇被离晚枫下毒毒死,离晚枫接任双华城掌门之位。周仲到时候会与他勾结,江湖武林被二人操控不说,只怕难得太平的江山也会因二人的勃勃野心而再次大乱。” “嗯!”王风吟点头认同,“我明白,周仲的野心不仅仅是称霸武林!” “哼!”算命先生说得兴起,接着道:“终有一日,言姑娘会发现是离晚枫毒害他爹,伤心绝望之下离家出走,在途中遭遇莫松,再被莫松.....” “为什么!”王风吟脸色铁青,“为什么若初妹妹就非得如此?” “因为那是她的命!”王风吟先生朗声道,“我还没说完呢!那个叫李朝九的小子,会在闯入地牢的时候被抓,最后被孤星折磨致死!而孤星的下场,注定要被离晚枫所杀,他发现了离晚枫下毒毒害叶忘仇的秘密。跟当初他陷害你时一样,他曾经在临死前向言若初揭穿离晚枫的真面目,可他还是没有!” “还有那姓陶的小子,他会在某夜无意听到他父母争吵,便发现了他身份的秘密。没有你,他就不会遇到剑圣;没有剑圣,他拔剑自尽时就不会有人阻拦!这是其三!”虽是意犹未尽,可算命先生一口气算了这么多已让他觉得疲惫,“还有那幽兰谷的三师徒,你自己想吧,我就不一一跟你算了!” 王风吟愣怔怔地站在原地,闭眼想象着算命先生所描述的一个个场景。待他再睁开眼时,他额头和鼻尖上已渗出了冷汗,衣服也被汗水沾湿。他喃喃道:“即便是没有我王风吟,每个人的命也依旧如此。如此说来,这并非是我王风吟的错!” “那当然不是你的错!不过,这也不是我的错!”算命先生微微一笑,“所以过去之事就不再多想,要忘掉过去。我们所能改变的,只有眼前和将来。不过眼前总在片刻间,易错过,要会知足和珍惜;将来虽不测,未雨绸缪便是给自己退路和喘息之机!” “老骗子,那你告诉我,若初这腹中的孩子该生下来么?”王风吟终于说出了这些天一直缠绕在他心头的疑惑。 “你近来不是有做过一个梦么?”算命先生反问道。 王风吟不说话了。无奈冷笑几声,心想着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是这个老骗子所不知? “这孩子生下来就是个呆子,从小身患多种疑难杂症,阳寿不过五年!”算命先生接着道。 “如果我赌一把呢?”王风吟道。 “万万赌不得!”算命先生连连摇头,“即便这孩子能如常人一般长大成人,可他身世来历乃天理所不容!他真实的身份一旦败露,必遭天下人喊打唾弃,简直生不如死!除此之外,到时候言姑娘和叶掌门被连累遭千夫所指,双华城也会遭江湖武林围攻!” “既然天理不容他!那为何还要若初怀上他!”王风吟怒火填胸,手指向天怒骂道:“苍天无眼,为害世人!即便有眼,也是有眼无珠;即便有眼有珠,看到的也都是狗屎!难怪天底下这么肮脏事,这么多遗臭万年之人!” “骂得好!”算命先生拍手叫好,“虽我一辈子都在劝人听天由命,可我心里一直对他就十分不服气!” 王风吟看向算命先生,算命先生那对失明的双目似乎闪烁着火光! “老骗子,你眼睛是怎么瞎的?”王风吟问道。 算命先生怒指向天,道:“天意!” “所以你对老天爷很有怨恨?” “我恨它,并非是我双目失眠!”算命先生脸上突然有了好多皱纹,他虽是早已白发如雪,可在王风吟的印象之中,算命先生一直都是满面红光,脸上难见岁月的痕迹。仿佛是在顷刻间,这个向来得意的算命先生变得衰老无助! 算命先生仰天长叹一声,接着道:“它只教我算得世人前生来世,却没有赋予我改变命途的能力。每每预见故人亲友将遭劫难,只能眼睁睁见之应验,无能为力!我曾忤逆天意,为了友人谭笑无逃过一劫,后来他非但还是死了,而且还把孟朝九牵扯进去!” “哦?”王风吟一脸茫然。 算命先生脸色惭愧,解释道:“三十多年前,谭笑无本该是奉命在夺命六绝萧老大毒害当时的太子之后去杀了那六人!可我此前有替他算过,他杀了夺命六绝之后,十日之后也会因中了夺命针而毒发身亡。所以,半年前,我要他在萧老大毒害太子之前去大漠中找我,便要他发誓此生若不是找不到我就不会回中原!可后来,他还是回来了!” 王风吟目瞪口呆!心想当年眼前这位算命若没有忤逆天意,夺命六绝和谭笑无早就死在了三十多年前。如此一来,十六年前孟朝九就不会在大漠遇到顾霜怜;半年前,他也不会在去柳下世家的路上遇到算命先生...... “可是.......”算命先生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可是我后来赌对了你,你改变了很多事情!” ------------ 251 妥协 “我改变了再多事情,却未能若初妹妹她逃过此劫!”王风吟垂神色黯然道,“当初她遭遇劫难之前,你为何不事先来告诉我,好让我去阻止一切!” 算命先生无奈叹气,解释道:“你不是一直都在问我这眼睛是如何瞎了?” 王风吟“嗯”了一声。 算命先生笑了笑,道:“顾霜怜可有将帝兰剑交给你了?” “嗯?”王风吟疑惑,心想此事与算命先生双目失明有何关联? 算命先生接着道:“当时她拿着帝兰剑想要在孟朝九坟前自尽,被我出面劝阻了!正是因为如此,被恼羞成怒的周仲推下山崖。” “什么!”王风吟一惊,“你说周仲当时就在你们附近!” 算命先生点点头,道:“自顾霜怜被你骗到双华城之后,她就被破生门的人给盯上了。她先是取了趟大漠,取了帝兰剑再回到中原。周仲当时原先是要到江城救离晚枫和颜书华二人的,听说顾霜怜带着帝兰剑到长安之后便立马改道去了长安。” 王风吟眉头不解,问道:“那他当时为何不直接从顾霜怜手中抢走帝兰剑?” “因为他没把握!”算命先生淡笑,“周仲看似行事冲动、生性暴戾、痴迷神兵利器,实则不然。他比天底下任何人都要小心谨慎,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他绝对不会亲自去做。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把全江湖的人都骗了,破生门也才会在他的率领之下日渐壮大!” “此前我一直以为柳下无泽才是幕后的罪魁祸首,”王风吟眉头紧蹙,“可不久前听到柳下无泽的死讯之后,才明白一切原来都是周仲所为,柳下无泽只不过是被他欺骗利用罢了!” “没错!”算命先生捋了捋胡子,继续苦笑道:“当时被周仲推下山崖之后,我以为我会死,而且此前三天,我已经算到了我会死。当我再醒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在做梦!虽然因此不能再看见东西,可我已经很知足了,起码我还能再见到你。只可惜我行动不便,未能在言姑娘遭受劫难之前赶去阻止!” 想到算命先生此前历经劫难,身体不适之下还得为了他人四处奔波,王风吟心生愧疚,他紧握住算命先生的手,道:“老骗子,真是难为你了!” “这哪是难为我呀!”算命先生握着王风吟的手抖了抖,“难为你倒是真的!替莫松顶罪,真是苦了你了!唉!” “那若初妹妹肚子里的孩子,真是要不得了?”王风吟脸色凝重。想到言若初伤心难过的模样,他心中隐隐作痛。 “的确是要不得!”算命先生紧紧握住王风吟的手,就怕他不听劝,“你想赌,起码要有胜算才能赌,哪怕是有不到一成的胜算我也会支持你。可此事毫无胜算,赌了只会是血本无归,家破人亡。” “真的是毫无胜算么?哪怕是一点点?” 算命先生轻轻拍了拍王风吟手背,安抚道:“如今我还能活着站在你面前,兴许是老天爷对我们的一次妥协,连老天都学会妥协了,何况是你。你若执意要赌一把,我此番摔落山崖大难不死将会毫无意义!” “妥协?”王风吟喃喃念道。 井林内,王风吟与算命先生一直聊到夕阳西下。王风吟想留算命先生在双华城安度晚年,可算命先生万万不从,以好游山玩水为由拒绝王风吟好意。苦劝不过,王风吟只好作罢,便安排车马车夫,将算命先生送出城。 临别之前,斜阳余晖落在算命先生脸上,让他看似十分安详,他握着王风吟的手,发自肺腑说道:“小子,谢谢你!” 王风吟没有回应。他不明白算命先生为何道谢,也不明白眼眶为何会湿润。这算命先生虽然没叫他遇见什么好事,却也教会他学多。不知道,下次再见到算命先生,会是什么时候?也许,这一别就会是一辈子。 王风吟回到落霞苑时,夜已黑。进了屋子,言若初正坐在桌旁,桌上的饭菜虽已经凉了,却没有人动过的痕迹。 “风吟哥哥,你可算回来了,若初一直都在等着你吃饭呢!”言若初起身去迎王风吟。 王风吟脸色一沉,不悦道:“若初妹妹,都什么时候了,你为何还不吃饭。你就算不为你着想,也得为肚子的孩子着想,怎么能让他挨饿!” “风吟哥哥!若初......若初只是想等你一起吃饭罢了!”见王风吟突然发这么的火,言若初有些不知所措。 “以后我若不在,你就一个人先吃!”王风吟瞥了言若初一眼,“我累了,先去休息,你自己吃罢!” 说完,王风吟推开言若初的手,径直躺到床上。见此,言若初觉得委屈,几滴泪倏地夺眶而出,这可是二人成亲以来,王风吟第一次对她发脾气。她抬起手擦拭去脸上的泪,走到床边,轻声问道:“风吟哥哥,你今天去见了那位算命先生,可是打听到了什么烦心事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累了,想睡觉!”王风吟冷冷道。 “你吃点东西再睡觉吧,免得待会饿了。”言若初温柔道。 王风吟霍然起身,冲着言若初大声道:“若初妹妹,我累了,想睡觉,你别来烦我好么?你赶紧去吃饭,别饿着了肚子的孩子!” 言若初明眸霍然一黯,低头不语。二人僵了半晌,王风吟倒在床上,背对向言若初。言若初气得小脸通红,泪眼婆娑。瞪着王风吟一阵,她才起身,先将被子盖到王风吟身上,随后一个人走到桌边拿起筷子。王风吟眯着眼,听着言若初的动静,没一会,言若初的抽噎声传入耳中。听此,王风吟心痛不已,他多想去安慰言若初。可他不能如此,因为他要杀掉她腹中的孩子,他不想她恨他的时候心生犹豫。除此之外,还因为算命先生在井林对他说的另外一件事: “孩子非但不能要,而且你也不能再和言姑娘在一起!”算命先生说道。 “若初妹妹没了孩子,还要她没了丈夫,这未免也太残忍!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她!”王风吟咬牙嘶道。 “你留在她身边,那件事迟早就会被她知道,只怕到时候她接受不了!”算命先生解释道。 “不可能!”王风吟摇头,“此事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三人知道。他们答应过我,不会将此事告诉他人!” “唉!我算不到她是如何知晓此事!”算命先生叹气,“只能说她命是如此吧!莫松此生造了太多孽,都得她来偿还!” “她是她,莫松是莫松,凭什么莫松犯的错就得她来偿还!”王风吟叱喝。 “不过,此事有胜算,你可以赌一把!” 王风吟双手搔头,面色痛苦道:“我怎么能拿若初妹妹的名声和性命来赌一把!为什么,为什么!” “风吟哥哥,你睡着了么?”突然,言若初的话打断了王风吟的回想。王风吟没有回应他,假装熟睡。这时候,言若初轻轻趴在王风吟身上,小声痛哭说道:“风吟哥哥,若初好难过,这是你第一次对我发脾气。虽然,若初知道,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争吵总是难免的。可若初还是觉得好难受,若初只想和你开开心心.......” 言若初哽咽住了,这让王风吟听了心中心疼不已。 “你以后可以生气,可你不要不搭理若初。若初真的好害怕,害怕哪天你不在了,若初该怎么办?”言若初的眼泪已经打湿了王风吟后领。 此时,护送算命先生离开双华城的马车已到了江城城外。 “停!”车厢内的算命先生大声喊道。 “吁!”车夫停下车,回头问道,“老先生有何吩咐?” “我要下车,不去京城了!” “万万不可!”车夫急道,“王理事有吩咐过,定要亲自将老先生送到京城。恕难从命,还请老先生见谅。” “哈哈哈!”算命先生笑了笑,问道:“你可有算过命?” 车夫傻笑了笑,道:“不瞒老先生说,小的年近三十还没娶媳妇。为此,曾到江城请几位先生算过姻缘。” “那我给我算算吧!”算命先生已经在掐指,他边眯眼边说道:“当年前朝的皇帝曾花万两黄金求我给他算上一卦我都没答应,你今天可算是走运了!” “那太好了!”车夫惊喜说道,脸色则变得阴沉。 “虽隔着帘子,我算到你不高兴了!”算命先生自若道,“你并非只是个马车车夫,你还是双华城内甲字营内的军官,武艺不凡,胆识过人,深受叶掌门器重!” 车夫不说话了。 “你没骗我,你的确还没娶媳妇,”算命先生笑声变得怪异,“不过你碰过的女人可不少了,不得不奉劝你一句,色字头上一把刀!” 算命先生掀开窗帘,笑道:“走吧!” “你不是说不去京城了么?” “我又没说去京城!” “那你要去哪?” “去见派你来跟踪我的那个人!”算命先生笑了笑。 “你是说......” “叶忘仇!”算命先生道,“我想要见他,想必他也想见我吧。” ------------ 252 若初失子 夜已深。 月如霜,洒在落霞苑内,叫人见之心生寒意。虽是夏日将至,可双华城的夜里,凉风总会如约而至。拖着踉踉跄跄的脚步,王风吟走过如霜铺满的寒地,他看上去像是醉了。实则,他的心却是清醒的很。 推开门,王风吟直接倒在了地上! “风吟哥哥,你又喝酒了!”此刻正在床头等待言若初疾步走到门口,搀着王风吟。随后便对门外急喊道:“小翠,小翠!” “小姐,来了!”没一会儿,小翠赶来。见王风吟醉醺醺的躺在地上,脸上颇有抱怨道:“小姐,姑爷他怎么又喝多了!” “快把他扶到床上去!”言若初蹙眉道。 “小姐,姑爷他醉了,你不能让他睡在你们床上!他身上酒气那么重,熏到你对你腹中的孩子可不好!”小翠道。 “无妨!我待会给他擦擦,再给他换件衣裳就不会有酒气了!” 小翠没有再说话了,和言若初一齐将王风吟扶上床。 “小翠,我给姑爷换件衣裳,你快去打盆热水来!”言若初一边在柜子里给王风吟翻衣裳一边说道。 小翠横眉怒目瞥了王风吟一眼,心有不甘道:“小姐,你跟小翠回雅园去住吧,姑爷就不管他了,让他明天醒来他自己再梳洗!” “小翠,你这是说什么话呢?”言若初白了小翠一眼,此时她手中已经多了几件衣衫,“留他一个人在这,我放心不下,要是他半夜不注意盖被子,将被子踢开了受凉了可好?” “那他也是活该!”小翠哼道,“明知道小姐你有孕在身,他还天天跑去喝酒,每次都喝得不醒人事,还要小姐你亲自照顾他。小翠看不下去了,明天他醒了定要替小姐骂他几句!” “好啦!”言若初将小翠往门外赶,“我要给姑爷换衣裳了,你快去烧盆热水!” 关上门后,言若初走到床边,一边为王风吟宽衣解带,一边拭泪低泣。自从那日见了算命先生之后,王风吟如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以往他都会呆在屋中,在言若初身旁悉心陪伴。如今,王风吟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说是要了解城内的事务,直到深夜才回落霞苑。回来之后,他只和言若初打了声招呼便倒头大睡了。此前有两次像今日一样,喝了个酩酊大醉,还要言若初整夜照顾在他身旁。 这样的日子虽只有十日,言若初已感到心力交瘁,终在今晚忍不住伤心落泪。她一边为王风吟更衣一边小声道:“风吟哥哥,你最近老是不搭理若初,是不是真的不想要若初了?”她以为王风吟醉了,什么都听不见。 听着言若初这席话,眯眼假装醉倒的王风吟心中阵阵刺痛,自责不已。前两日夜里,他回到落霞苑时,已是半夜三更。他推开门,见言若初正坐在床头绣着针线,如此温柔贤淑,他多么希望言若初怀里的孩子是他王风吟自己的孩子。如此一来,他就能尽一个丈夫的责任,照顾陪伴着妻子,期盼着他们孩子的到来。那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会像他娘一样善良美丽。 想到这,王风吟眼角已经湿润。 第二天,一大清早,王风吟睁开眼,轻轻翻身,只见言若初平静的睡脸就在眼前,与他之间只隔着他那沉重的呼气。细细一看,她的唇在微微蠕动着,苍白的脸上泪痕密布。王风吟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言若初的脸。言若初的脸虽憔悴不堪,王风吟却越看越着迷。忍不住,他头往前倾,吻向言若初的唇。 当他睁开眼时,他有些不安害怕,便急忙起身下床,轻快地出了屋子。他坐到院内的亭子,双手抱头,回想着方才他对言若初所做的一切。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亲吻言若初,他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做。 夜已深! 月依旧冷如霜,王风吟又踉踉跄跄地回到落霞苑。不过,这一次,他是真的醉了。这一天,他都在想一个问题:言若初在他心里,究竟是何地位。而今天那种心动,又意味着什么?他推开门,又倒在地上。他抬起头,迷迷糊糊中见言若初向她急急赶来。那一刻,他心里很踏实,便醉倒过去。 又是一个早晨。只不过,王风吟今天比以往起得都要晚一些。他睁开眼,觉得头昏脑胀,天旋地转。连连甩了甩头,他才觉得清醒了些。突然,一阵酒臭味扑鼻而来,他垂头一看,身上还穿着昨夜那件衣裳。 “若初妹妹昨晚没给我换衣裳!”王风吟喃喃道,他心里有些生气,又有些担心。他往旁边看去,言若初便没有躺在身边。他急忙起身,在屋内找了一圈,随后又跑出屋子,张望了许久,都没有看到言若初和小翠的身影。 不知何时,莫言轩门外的守卫阿健已到他身后,抱拳道:“王理事,掌门有请!” 王风吟眉头一蹙,心想着叶忘仇都来找我,莫非昨晚我醉酒之后做了什么?莫非是我打若初妹妹了!他眼中霍然射出精光,道:“我梳洗更衣之后就去见掌门!” 半柱香的功夫后,王风吟进了莫言轩。 他刚合上门,叶忘仇拍案喝道:“王风吟,你也太不小心了!” 王风吟怔了一下,才问道:“岳父大人,昨晚我喝醉后没对若初动手吧?” “你还想对她动手!”叶忘仇怒发冲冠,整张脸气得抽搐变形。王风吟这才长舒了一口气,道:“还好没对若初动手!” 顿了顿,叶忘仇才抑制住心中怒火,道:“王风吟,你是怎么回事,你以前可是滴酒不沾的,近来怎么就沾上酒瘾了!这可一点都不像你!” 王风吟苦笑了笑,问道:“岳父大人,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我起床就不见若初和小翠人影了。” “哼!”叶忘仇心中怒火再次提到喉咙处,“老夫都跟你说了,成亲之后就别再三心二意了,没想到你心里还是放不下雨乔!” “雨乔?”王风吟许久都没想到这个人了,“我昨晚喝醉了之后提到雨乔了?” 叶忘仇眯着眼,微微点头。王风吟这才明白,原来是言若初听到他不省人事时念了叶雨乔名字后被气走了,便问道:“那若初妹妹此刻身在何处?” “她回雅园住了!”叶忘仇皱着眉头道,与言若初的事情,他难以做到以往般镇定自若。“这些天你先别去打扰她,以免她伤心动了胎气。门派内的事务你暂且别管,回去好好反省反省,等若初心情恢复了些,你再去把她接回落霞苑!” 出了莫言轩,王风吟站在雅园的门口往里瞧了瞧。想到言若初为此事伤心难过,整日以泪洗面的样子,他恨不得在自己脸上抽几道耳光。在回落霞苑的路上,王风吟心里还在想着那个问题:此时言若初在他心里意味着什么? 随后两日,王风吟一直呆在屋中,足不出户,屋子里的冷清和安静让他想念起言若初来。成亲一个多月,他已经不知不觉地习惯了家的存在。如今,屋子虽然还在,少了言若初,家的感觉已荡然无存。 可是,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情需要王风吟去做。此前算命先生对他说过,言若初腹中的孩子,最好是早日除掉为好。否则每拖延一日,对言若初性命的威胁就越大。而如今,下手的时机已经到了! “若初妹妹,对不起!”他喃喃道。 夜已深,月色惨淡。王风吟悄悄走到雅园门口前,手里提着一壶酒!他揭开塞子,先把半壶酒灌入口中漱口,再将嘴里的酒吐到衣裳上。在门口前犹豫了许久,他才装作踉踉跄跄的样子进了雅园。 “若初,若初,你在哪?”王风吟一副醉醺醺的模样,说着说着,他将手中的酒壶摔至地上。 这时候,小翠和一名女弟子从屋子中走出。小翠怒指着王风吟道:“姑爷,掌门说过了,这段日子不许你来见大小姐!你快回去,否则我这就去向掌门禀报此事!” “那你快去!”王风吟哈哈大笑,“若初是我的妻子,我要见她是天经地义!你去找掌门呀,我王风吟也不怕!” “你......”小翠无计可施。 王风吟冲到门口,小翠二人连忙阻拦。小翠一边扯着王风吟衣裳,一边急道:“王风吟,小姐不想见到你,你快点离开雅园!” “你叫我滚?”王风吟金刚怒目,一道凌厉的掌风将二人拍到在地。随后,王风吟推开门!此时言若初正坐在桌旁,见王风吟蛮横进门吓得起身。见到言若初的那一刻,王风吟眼中忍不住落出泪儿。言若初见到他,更是霎时就哭成了泪人。 “若初妹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和你的孩子!”王风吟心中喃喃道。 “你......出去,出......去!”言若初抽噎道。 王风吟走上前,一把擒住言若初手腕,道:“若初妹妹,快跟我回去!” 说着,王风吟拽着言若初往外走。言若初边拼命挣脱边哭道:“风吟哥哥,你抓疼若初了,你快放手,你不能再伤害若初了!” 小翠和那女弟子也过来帮言若初的忙,可三人再使劲,力道仍不及王风吟。无奈之下,小翠便张嘴狠狠咬在王风吟手背上。 “啊!”王风吟怒吼一声,猛一用力,推开三人。 ------------ 253 若初失子(下) 将言若初推开的那一刻,王风吟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他装作醉倒在地,眼角处不断有热泪涌出。 “大小姐,你没事吧!”小翠爬到言若初身旁急问道。 “小翠,我流血了!”言若初虚弱道。 “啊!”旁边的女弟子受到惊吓喊了一声。她连忙起身,道:“我这就去找陆郎中,小翠你照顾好大小姐!” 那女弟子走后,小翠将言若初缓缓扶起,坐到地上。此时言若初脸色苍白,头冒寒冷,呼吸急促,她紧紧抓着小翠的手,嘶声说道:“小翠,我和风吟哥哥的孩子不会有事吧!” “大小姐,你放心,不会有事的!陆郎中他马上就来了!”小翠急哭道。 “风吟.......风吟哥哥呢?”言若初又问道。她的声音虽越来越虚弱,却一句一字在王风吟心中作响着。 “大小姐,是他伤了你,你还管他做什么!” “他是.......我的风吟.......”话未说完,言若初便晕厥过去。 “小姐,小姐!”小翠急喊两声。这时候,王风吟突然起身,从背后打晕了小翠。小翠倒地之后,王风吟坐到言若初边上,将言若初抱入怀中。他抬手轻轻拭去言若初额头上的冷汗,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霎时,王风吟脸上又多了两行泪。 随后,王风吟从怀中取出一粒丹丸,这是一具有打胎药效的丹丸,是十多天前算命先生来拜访时交给他的。算命先生告诉他,只要言若初尽早服下这粒丹丸,流产对她身体所造成的伤害就越小。 这是一颗轻如骰子的丹丸,如今握在王风吟手里却如千斤重,他手不停地在颤抖着将药丸递到言若初嘴边。他犹豫了,一个无辜的小生命即将要他无情地杀害,而且还是他妻子言若初腹中的孩子。 王风吟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头上早已是大汗淋漓。他浑身每一个部位都在瑟瑟发抖,那感觉就如跌入到寒冰谷底!然而,他脸上的泪却是热的。 他闭上眼,咬牙狠下心,将丹药塞入到言若初口中。随后,他轻轻将若初放躺至地上,嘴贴在言若初苍白发冷的唇上,轻轻往言若初嘴里吐气,将丹药推至言若初腹中。 一盏茶的功夫后,陆郎中赶至!与此同时,莫言轩内,叶忘仇听闻言若初被王风吟推倒流血一事,连忙下床。当他走出门口时,被一人拦住了去路。那人手中同样是拄着一根拐杖,他就是前几天来找王风吟的算命先生。上次他离开双华城之后,要叫送他出城的车夫将他秘密带回去见叶忘仇。 “叶掌门,我有事要找你!”算命先生道。 “在下有急事在身,阁下还是先请回吧!”叶忘仇急急说道。 “叶掌门,我连夜来找你就是为了你这件急事!”算命先生脸上毫无表情,“我知道如何能救令千金!” “救若初?”叶忘仇一惊,“你是说若初会有性命之忧?” “没错!”算命先生点点头,抬手示意叶忘仇回到屋中,“请吧!” 叶忘仇犹豫了一下,才将算命先生请到屋中。入了座,算命先生心知叶忘仇爱女心切,便直接说道:“叶掌门,今晚令千金不会有性命之忧,以后可就不一定了。所以,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她将来该如何逢凶化吉。” 算命先生的神机妙算,叶忘仇早已领略。因此,听算命先生说言若初今晚不会有事,他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算命先生哀叹一声,“不过令千金肚子里的孩子怕是活不过今晚!” “你!”叶忘仇勃然拍案,“老夫这就去命人去将江城内最好的郎中都请来!” “没用的!”算命先生连连摇头,“陆郎中算是全江湖最好的郎中了,连他都治不好了,江城内的郎中更别指望!” “王风吟!”叶忘仇咬牙嘶道。 “此事怪不得他!”算命先生摇头道。 “若不是他将小女推倒,小女腹中的孩子又怎会没了!”叶忘仇早已是怒火填胸,“前两天老夫要劝他要戒酒,可他不听劝,如今酿成大错,你说他将来该如何面对小女!” “若不是王风吟,怕是令千金早就没命了!”算命先生喝了一口茶后说道。 “哼!”叶忘仇怒瞪着算命先生,“阁下和王风吟关系甚好,替他求情说话也是人之常情。不过阁下无中生有,找个莫须有的理由为他开脱,实在是欺人太甚!” 算命先生笑了笑,道:“若我真的是私心包庇王风吟,方可在他将令千金推倒之前去阻止,何苦在此求见多此一举!” “你是说,你早就算到小女今夜会遭此劫难?”叶忘仇眼睛圆睁,双拳紧攥。 “叶掌门,先莫要生气!”算命先生神情自若道,“你可知,王风吟这小子为何从不喝酒?” 叶忘仇哼了一声。 “你可知,王风吟最近为何会喝酒了?” 叶忘仇忍不住喝道:“别再故弄玄虚,有话就直说!” 算命先生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几口茶后,从袖中抽出一瓶丹药,递到叶忘仇面前,道:“这瓶药是救心丸,你先服下一颗!” “阁下要在下服用救心丸做什么?”叶忘仇疑道。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怕你接受不了,故先要服下这救心丸!” “我若是不服呢?” “那我什么也不会说!”算命先生淡笑道,“那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王风吟最近为何会变得嗜酒如命?” 愣了愣,叶忘仇服下了一颗救心丸。算命先生点点头,喜道:“很好,那我说了.......” 随后,算命先生将两月前言若初在扬州被莫松劫走,直说到王风吟近来是如何设计除去言若初怀中的孩子。 听完之后,叶忘仇怵目惊心,整张脸变得扭曲,全身抽搐!若不是事先有服下算命先生的救心丸,说不定早已猝死身亡。半晌之后,他埋头掩面,老泪纵横,扼腕叹道:“小女为何如此命苦!” “唉!”算命先生叹息一声,“命中注定有此劫,好在有贵人相助,平安度过此劫。只不过贵人可遇,却不可留。” “在下明白!” 雅园屋内,陆郎中在忙着抢救言若初腹中的胎儿,小翠和几名弟子在床边帮忙下手。而王风吟装作大醉不醒躺在地上,众人无暇顾及到他。这时候,门推开了,进来的是两名男弟子。小翠一惊,回头大声问道:“你们进来做什么!” 一男弟子解释道:“是掌门派我们来的,一是看下大小姐的情况,二是来将王理事带到莫言轩!” 小翠横眼瞥了一下躺在地上的王风吟,道:“陆郎中还在为小姐医治,这个混蛋姑爷就快将他带走吧!” “嗯!”两名弟子将王风吟抬出了屋子。没一会,王风吟被抬进了莫言轩。他闭着眼,一动不动,耳朵在留意着屋内的任何动静。 “小子,起来吧,别再装了!” “老骗子!”王风吟一下就辨出了算命先生的声音,他腾地起身,睁开眼,只见坐在前面的,只有算命先生一人,并没有叶忘仇。 “你怎会在这?我岳父大人呢?” 算命先生解释道:“我是你岳父大人请回来的;他身体不适,回床歇息了!” “那是你要我来这的?” “非也!”算命先生摇头,“是叶掌门要你来这的!我已经告诉他一切了,他答应放你走了!” “什么!”王风吟一惊,“你怎能将如事告诉他!” “不告诉他的话,只怕你是逃不出这双华城了!”算命先生解释道,“你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当过大将军的人,什么苦难没见过?” 王风吟愣了愣,失落道:“有你在,我也就放心了!我该走了!” 说罢,王风吟缓缓走到算命先生面前,将一封拟好的休书递到算命先生手中,道:“这休书你帮我转交给岳......叶掌门!” “休书?”算命先生哈哈大笑,“按理说,应该是你被休才是!” “没错,是我休了我自己!”王风吟笑不出来了,“老骗子,以后你就留在双华城吧,若有机会,替我多开导开导若初!” “别担心我了,你快走罢!”算命先生冷冷道,“等言姑娘醒来,你可就走不了了!” 王风吟摇摇头,黯然道:“我害她没了孩子,她还会舍不得我走么?” 算命先生虽又说了些什么,王风吟却什么都听不见了。此刻,他心里想到的是,眼睛里看到,耳朵里听到的是,全是成亲一个月以来,他和言若初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 回到落霞苑,王风吟坐在床上,不舍地看着屋子里的一切。床头边上的屉子里,放着办只鞋子,那是言若初亲手一针一线为它的鞋子,鞋上的针线活不过细腻,鞋子也未绣成,王风吟却十分喜欢,便装进了他自己的包裹里。 “风吟哥哥!” 王风吟眼中闪烁精光,他回头,只见言若初正坐在书案旁,手里端着书,冲着他嫣然一笑。他睁开眼,才发现只是他自己泪眼模糊。 清晨,天色微凉,王风吟独自一人,出了双华城。 ------------ 254 此生不弃(上) 晌午,雅园里一片寂静;屋内更是如此,只不过比屋外多了点悲伤。叶忘仇坐在床头,带着忧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躺在床上闭眼的言若初。时而蹙眉,时而摇头。他不知道,待言若初醒来之后,该如何告诉她一个残忍的事实。 叶忘仇的身后,站着丫鬟小翠。自昨夜王风吟闯进雅园闹事以来,她一直都未合过眼,她也没心思睡着,即便她正在手扶着懒腰,连连打的哈欠,眼睛红得像生气的兔子。因为她知道,此刻还安详躺在床上的言若初,待会醒来之后会十分难过。想到此,她眼中不禁又落下泪儿。 “呃!”这时候,言若初的一声痛哭嘶叫打破了周围的寂静,所有的人心在那一刻都提到嗓子眼上。小翠看着叶忘仇弯曲的后背,眼里想到是一个伤心难过的白发老翁,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掌门和伟岸的城主,如今也成了一个寻常人家的老父亲。 言若初睁开眼了,如同雪地里一朵淡白的梅花上镶了一颗珍珠。不过,这颗珍珠看上去不怎么明亮。 “爹!”言若初的声音沙哑虚弱,让人听得心疼。 “小翠,快去给小姐倒杯水来!”叶忘仇连忙吩咐道。说罢,他倾身向前,握住言若初苍白枯瘦的手,道:“若初,你醒了!” “爹!”言若初脸上突然多了两行泪,“若初觉得肚子里空空的,是不是孩子没了?” “若初.......”叶忘仇嗫嚅说不出话。 “我的孩子.......!”言若初哽咽住了,憔悴的脸上似乎看到了皱纹。 “小姐,喝口水吧!”小翠一边哭着一边将杯子递到言若初面前。言若初没有接过杯子,而是手连带着叶忘仇掩面痛哭。言若初的热泪沾在叶忘仇的掌心上,打湿了的,却是叶忘仇的眼眶。他轻声安抚道:“若初呀,没事了,没事了!孩子没了,以后还可以怀上。只要你平安无事,爹就放心了。” “一切苦难都已经过去了,过去了!”想着言若初此前遭遇,叶忘仇补充感慨道。 这时候,言若初松了手,问道:“爹,风吟哥哥呢?” “小姐!”小翠哭着插话,“都是他害你没了孩子,你还提他做什么!” “爹,你不会是将风吟哥哥关起来了吧?”言若初面露忧色,“爹,他不是故意要这么对若初的,求你放了他好不好?” 叶忘仇唉声叹气,摇头道:“若初啊!爹没有将他怎么样了,是他醒来之后只觉得对不起你,便写了封休书把他自己给休了,他人已经走了!” “爹,你为什么不留住他!”言若初急喘气,眼睛睁得很大! “他.......这么对你,爹怎能还留得下他!”叶忘仇叹气解释道。 “风吟哥哥!”喃喃说了一句后,言若初便晕了过去。 “若初,若初!”叶忘仇急得摇了摇言若初,“快去叫陆郎中!” 一个月后。 玉门关。 漫天黄沙下,是一座孤城。城墙上守城的士兵,看着眼前一片炙热和干枯的沙漠,只能将思乡和思念故人的情绪寄语于头顶上飞过的大雁和孤鹰。 城门下,一少年,一把剑,一壶酒。那少年面黄枯瘦,腰间的剑外裹着一层蓝布,衣衫褴褛的他手里整天都叼着个酒壶。这座城里,没人知道他从何处来,也没人知道他要到何处去。士兵们只知道,他是一个穷酒鬼。他们永远都不会想到,眼皮底下这个穷困潦倒的小酒鬼,一个月前还是江湖第一大门派双华城掌门的女婿,如今被江湖人称作花间派第一剑客的王风吟。 王风吟每日都坐在城门边上,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城墙边上过往的人群。以前他不爱喝酒,那是他还不懂得什么是忧愁,和怕酒后吐露他所知道的秘密;如今,他每天都被忧愁折磨,他也不怕酒后向别人吐露秘密。因为,在这种地方,人们只顾着匆匆而行,没人愿意花时间听一个酒鬼将故事,也没人会相信一个小酒鬼所说的话。 夜已深。此时虽是盛夏,可玉门关的夜依旧是寒冷的。在关城门之前,守城的士兵走到门口,将醉得不省人事的王风吟抬起来,丢进城中,这已经成了近日来士兵们的习惯。若不将他带回城中,明日躺在门口的,就是一具冰冷尸体或是被饿狼撕碎吃剩下的骨头了。 二更天,寒风刺骨!王风吟被冻醒,他扶着墙,缓缓起身,嘴里念道:“若初妹妹,叶雨乔,老骗子,李朝九......” 踉踉跄跄,王风吟往城内走去。城内有一间迦叶寺,庙寺里有一间空闲的草屋,每天日落之后,迦叶寺的住持都会命弟子开门将像王风吟这样无家可归的人收留进草屋过夜。来得早的,还有一碗稀粥喝。王风吟原是打算早点赶去迦叶寺喝完粥的,此刻看来,他又错过了。 “救命呀!”走在冷清的街道上,王风吟听到了右侧巷子里有姑娘呼救。他笑了笑,扶着墙,打着趔趄进了巷子。 “姑娘,陪爷玩玩!” “爷这辈子可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 ...... 暗淡月光下,王风吟见四个老爷们的背影。 “喂!放开那姑娘!”王风吟大声喝道。 “哪里来的酒鬼,敢坏我们兴致!”四个老爷们回头怒道。 “光,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你们竟敢欺负.......一个弱女子,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王风吟醉醺醺说道。说着,他没扶住墙壁,差点摔倒在地。 “哈哈!就你这样还想英雄救美!”四个老爷们大声笑道。 “一个酒鬼而已,别理他!”其中一个老爷们说道。 说罢,四人转身对向被他们围在角落的姑娘。 “住手!”王风吟拔出了手中的剑,“再不走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咦!还想动手了!”一位老爷们转身,怒气冲冲朝王风吟走去。他刚要抬起手给王风吟教训,王风吟下意识挥剑反击。浑浑噩噩之中,王风吟哪里知道控制力道。“嘶”一团剑气射出,砍断了那老爷们的手掌。 “啊!我的手断了!”那老爷们惊叫一声后便晕倒过去。 见到血光,王风吟陡然清醒了一些,惊呼道:“血!我剑上哪里来的血!” 说罢,他垂头看向地面,怔了怔,傻笑道:“他的手掌怎么能和手腕分开,看来我真的醉了!” 随后,他抬眼看上前,笑了笑,道:“既然是在做梦,那就不必太客气!想砍手就砍手,想砍脑袋就砍脑袋,反正只是做梦而已!” 他举着剑,踉踉跄跄向前。另外三人惊得大叫一声后,四处逃开。王风吟连挥几剑,剑身划在厚厚的墙壁上闪出数道火光,吓得那三个忙着躲避的老爷们连连惊叫。几剑之后,王风吟醉倒在地。那三个老爷们立即背着晕倒的老爷们逃离此处。 半晌之后,被王风吟解救的那位姑娘走近他,将他扶到墙边。顿了顿,依靠在墙上的王风吟睁开眼,先是两眼直立,随后眼眸倏地暗淡,苦笑道:“若初妹妹,我又梦见你了!” 那姑娘掩面而泣,哭道:“风吟哥哥,你看清楚了。你不是在做梦,我就是你的若初妹妹!” 王风吟眯着眼,笑了笑,道:“你别骗我了,若初妹妹怎么会出现在这。梦中的若初妹妹,你可真不听话,每次都叫你别来找我了,可你偏偏还是要来!” 言若初抚摸着王风吟的脸,伤心道:“风吟哥哥,你怎么会沦落至今日这种地步,你还有家呀,也还有你的妻子若初呀!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一个人在外受苦!” “你的手好冷呀!”王风吟又笑了笑。突然,他惊醒,抓着言若初的双手,叹道:“你是真的若初妹妹?” “傻瓜!”言若初已哭成一个泪人。她倾身向前,吻向了王风吟。王风吟眼睛越瞪越大,人也越来越清醒。他推开言若初,手不停地拍打他的脸,喃喃道:“难道这真的不是梦?” “啪!”言若初抬起手在王风吟脸上狠狠抽了一个耳光,阴着脸道:“这下你该清醒吧。” 王风吟愣愣地点点头,沉吟许久,他缓缓抬起手,抚摸着言若初的脸,热泪横流,道:“真的是你,若初妹妹!” 言若初扑进王风吟怀中,痛哭流涕道:“王风吟,我恨你,我恨你!” 王风吟抱着言若初,有些不知所措。顿了顿,他双手抓着言若初的肩膀,问道:“方才那四个人没对你怎么样吧?” 言若初摇摇头,道:“你不是及时赶来了么?” 王风吟长舒了一口气,接着问道:“若初妹妹,你为何会来到这玉门关?” “夫唱妇随!”言若初目光坚定地看着王风吟,“风吟哥哥你去哪,若初也跟着去哪?哪怕是你沦落街头当个叫花子,若初也愿意跟着你!” 言若初句句说的情深意切,王风吟听着心中阵阵暖意,眼中泛泪。 “风吟哥哥!”言若初紧紧抱住王风吟,“别再丢下若初了好不好?” ------------ 255 此生不弃(下) 王风吟心中已经说了无数遍好,然而嘴上却说道:“若初妹妹,是我害死我们的孩子,我无法原谅我自己!” 王风吟之所以如此做,是因为算命先生说过,若是他不离开言若初,终有一日,言若初会知道她当时腹中孩子真正的身世秘密。倘若言若初知道了这个秘密,只怕她整个人都会崩溃!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言若初竟然原谅了他,还亲自跑到玉门关来找他。 言若初伤心地哭了,泪如雨下!她左手擦拭着眼泪,右手轻轻拍打着王风吟胸口,道:“风吟哥哥,为什么,你每次都要欺负若初!若初什么都不想要,若初只想要你,你还不明白么!孩子没了,我们都还年轻,还能再怀上!若初非常舍不得那个孩子,是因为那是我和风吟哥哥的孩子,你明白么!” 那一刻,王风吟的心动摇了。他凝视着言若初,忍着上前将言若初抱入怀中的冲动。离开双华城的这一个月,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言若初在他的心里,是他的妻子,是他的责任,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情。那种不可分割的感觉,让他如此幸福和依赖。所以,在离开落霞苑的那一刻,他才会如此留恋和不舍。 可他最终的选择,还是推开了言若初。他起身,背对着言若初,不想让言若初看到他的泪,他冷冷道:“若初妹妹,当时我已经把休书交给你爹!从你爹答应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已经正式解除婚约了。所以,你走罢!别再来找我了!” “你说的这张纸么?”言若初从怀中抽出当时王风吟写的休书,哭着将休书撕成碎烂!她抽咽道:“风吟哥哥,休书作废,若初还是你的妻子!” 王风吟转身,大声道:“言若初,你还不明白么,我心里从来就没有你!当时我和你同床只是一时冲动,我喜欢的,是另外一个姑娘!那天晚上我喝醉酒以后,嘴里一直喊着的叶雨乔!” 言若初不哭了!霎时,她脸色一变,眉宇间带着些怒色。她双手往前狠狠一推,将王风吟推至墙上,然后整个人凑上前,吻向王风吟。王风吟还在愣怔之中,言若初已向后退了一步,质问道:“你实话告诉我,你方才可有心动?” 王风吟很固执地摇摇头。 言若初哼了一声,道:“大师兄,你可有想若初师妹?” “大师兄?离晚枫?”王风吟不明白言若初在搞什么名堂,只是听到言若初当着他喊离晚枫的名字,心里又怒又酸。 “如果你心里没有我,怎么会生气?”言若初冷冷道。 王风吟这才明白,言若初原来是在故意刺激他,想要试探他的反应。他眼波流动,解释道:“离晚枫跟我有深仇大恨,听到他的名字我当然会生气!” “那你告诉我!”言若初瞪着王风吟,“如果你心里没有我,为何当初离开双华城时还要带走你亲手为你绣的鞋子!若是我没看错的话,那半只鞋子此刻就穿在你脚上!还有,如果你心里一点都不在乎若初,那此刻你脸上的眼泪又为何会流?” 王风吟哑口无言! 言若初扯着王风吟的前领,道:“王风吟,你心里明明有若初,为何还要说这种讨人厌的话惹若初伤心。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这些话,若初听了心里有多难过!难道承认喜欢若初,是件很羞耻的事情么?” 突然,言若初抬起手,轻轻在王风吟脸上拍了拍,怒道:“你都是若初的人了,心里还想着别的女人,该打!” “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王风吟脸色不悦道,他推开言若初,道:“反正我心意已决,不会跟你回去!明天我就离开玉门关,到一个你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去,你回去罢,开开心心做你的大小姐!” 说罢,王风吟施展轻功纵身跃起至旁边的墙上。 “风吟哥哥!”言若初冲着他离去的身影大声喝道,“没有你,若初生不如死!” 听此,王风吟心有触动。犹豫了半晌,他回头,言若初已经倒在了地上。王风吟急忙跳回到原地,抱起言若初,急问道:“若初妹妹,你怎么了?” 言若初微微睁开眼,虚弱道:“风吟哥哥,你别离开若初。” 说罢,言若初倒在王风吟怀中。王风吟当即抱着言若初,赶去城里找郎中....... 翌日清晨,天气微凉! 言若初一睁开眼,口中急念道:“风吟哥哥!”她神色一惊,侧头看向身旁,见王风吟正歪头趴在身旁闭眼,心里才安定下来。她静静打量着王风吟,眼中泪花打转,心中暗暗道:“风吟哥哥,你可知不知道,这半个月以来,若初找你找得好辛苦!” 随后,见王风吟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浑身冒着酒臭味,言若初破涕为笑,有些嫌弃道:“风吟哥哥,你当小叫花子还是很适合!” 言若初又哭又笑,这番动静虽小,却也吵醒了浅浅入睡的王风吟。王风吟睁开眼,捂嘴打了一下哈欠,睡眼悻悻道:“若初妹妹,你醒了,觉得怎么样了?” “不好!”言若初哼了一声,“觉得很不好!” “啊!”王风吟立马打起了精神,着急问道:“哪里觉得不舒服?我这就去叫郎中给你瞧瞧!” “诶,风吟哥哥,别去了!”言若初急忙扯住王风吟的手,“若初身体好的很,只是心里不舒服!你不想要若初了,若初估计这辈子是好不了了!” “别无理取闹了!”王风吟有些埋怨地看着言若初,“郎中说你刚刚流产,身体虚弱得很!真是胡闹,还跑这么远!” 言若初努努嘴,道:“还不是嫁了一个不让人省心的丈夫,果真是女怕嫁错郎!” “那你后悔还来得及!” “风吟哥哥!”言若初脸色陡然间沮丧黯然,“莫非在你心中,婚姻只是儿戏,想反悔就反悔!” “没错!”王风吟摆出一副臭脸。他也是无计可施了,才想到用如此无谓的态度对待言若初,“成亲这种事情,无非就是喜欢就成,不喜欢就休!” “风吟哥哥,”言若初突然温柔道,她轻轻向王风吟招手道:“你过来!” “你想做什么?”王风吟十分警惕,“我告诉你,你若是再对我动手,我立马就走人!” “快过来!”言若初的声音越来越柔软。 王风吟缓缓靠近言若初。突然,言若初头前倾,吻了王风吟嘴唇。一切出乎王风吟意料,他目光愣怔,直到言若初的退回去之后才回过神来。言若初笑了笑,道:“我堂堂双华城的大小姐,竟亲了一个小叫花子,此事若是传出去还得了!” 王风吟伸手轻轻捏着言若初的脸,疑问道:“你真的是若初妹妹?不会是有人冒充来骗我的吧?” “风吟哥哥,别捏了!”言若初求饶道,“我真的是若初!只不过,之前,有一位算命先生告诉我,要说服你这么无理取闹的人跟我回去,就得比你还要无理取闹!” “算命先生?”王风吟十分意外,“你说的算命先生可是个瞎子?” “风吟哥哥,难道你见过.......”言若初嘴巴长得很大,恍然大悟道:“原来这位算命先生就是你此前认识的那位算命先生!若初还以为是爹爹的朋友呢。” 王风吟百思不得其解!当初要他离开言若初的是算命先生,如今教言若初去找他回来也是那算命先生,他不明白,算命先生为何要这么做? “若初妹妹,可是他告诉你我在玉门关的?” “没错!”言若初点头,“当初若初要偷偷出城去找你,没想到刚走出落霞苑就遇到了那位算命先生。他告诉若初,如果若初执意要出城,可能遇到血光之灾。若初跟他说,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找到风吟哥哥!于是,他就把风吟哥哥在玉门关的消息告诉若初了。而且,他还说,路上若遇到流氓无赖,千万不要还手,危急时刻风吟哥哥会献身救若初的!” “这老骗子的话你还真信了!”王风吟阴着脸,“若是我到时候没有献身救你呢,莫非你被那些流氓无赖欺负了还不还手。” “可你昨夜不是出现了么?”言若初娇嗔道。 王风吟脸色一黯,小声道:“若初妹妹,你还住在落霞苑呀?” “当然!”言若初鼻子酸楚,“那里是若初和风吟哥哥的家,是若初一辈子的家。若初想过了,如果找不到风吟哥哥,若初此生也不会再嫁人,一直等到风吟哥哥回来。” “傻姑娘!”王风吟紧握住言若初的手。 “风吟哥哥,跟若初回家吧!如果你不喜欢呆在双华城,若初也可以陪你浪迹天涯!只要有你在身边,对若初而言就足够了!” 王风吟的心彻底动摇了。沉吟许久,他说道:“若初妹妹,你答应我,将来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要为了我,为了我们这个家.......” 言若初一把抱住王风吟,激动涕零道:“风吟哥哥,只要你不抛弃若初,若初什么事情都答应你!” “那你跟我拉钩!”王风吟竖起左手小指,“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我夫妻二人都不离不弃!” 言若初梨花带雨,哭着笑着与王风吟勾手承诺。 ------------ 柳下世家 ------------ 256 雨乔成亲 双华城,莫言轩。叶忘仇呆坐在椅子上,歪头斜身,看似有些疲倦,又有些落魄。女儿言若初离家出走近二十日了,他倾尽全派之力寻找打听她的下落,至今仍旧是杳无音讯。这对于向来运筹帷幄,掌控一切的他而言,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掌门!”这时候,双华城内突然多了一个黑衣人。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了这间密不透风的屋子。“大小姐回来了,姑......王风吟也回来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叶忘仇的脸色便沉了下来。他实在不明白,王风吟为何要回来了。那算命先生曾说过,只要王风吟不离开言若初,有一天言若初就会知道那个骇人听闻的秘密。王风吟回来了,岂不是不顾言若初的生死安危。 半柱香的功夫后,言若初和王风吟到莫言轩门口。言若初握着王风吟的手,道:“风吟哥哥,我先进去见爹爹,待会你再进去!若是爹爹不肯原谅,若初就跟着你远走高飞!” 言若初说的时候目光坚定,可也藏不住她心底的忧伤。叶忘仇养了她十七年,视她作掌上明珠,爱她若珍宝,如今她说出如此不孝的话,实在觉得愧疚!王风吟抚摸了一下言若初的头,淡笑道:“他若是不答应,你就对他撒娇,直到他答应你为止。” 进了莫言轩,言若初脸色凝重地来到叶忘仇面前,难过道:“爹,若初回来了!” “若初啊,你又瘦了!”叶忘仇说这句话,尽显苍老之态,眼里全是对女儿的怜惜和思念之意。他咳了一声,招手要言若初走近。言若初哭着,缓缓来到叶忘仇身前,叶忘仇抬起拐杖,忍不住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且道:“真是胡闹,身子还没恢复,就离家出走!” “爹,你打我!”这时候,言若初竟如小女孩般淘淘大哭起来。哭了一阵,又娇嗔道:“从小到大,爹你就没打过我!” 叶忘仇眉头一皱,脸上尽是皱纹,他叹道:“你离家出走,杳无音讯,可知爹坐在这有多担心。如今好不容故意回来了,爹教训你两下,你还要撒娇闹脾气,莫非爹真的是半点都说不得你!” “嘻嘻!”言若初登时破涕为笑,她靠在叶忘仇身旁,扯着他的手臂,娇声娇气说道:“爹,女儿不听话,你教训的是。这些......这些都是风吟哥哥教我的,他告诉我,想少挨爹爹骂,就对你撒娇!” “我看是不用他教你也知道这么做吧!”叶忘仇脸上有些无奈,“听说王风吟也跟你回来了?” “爹,风吟哥哥就在外面候着!”言若初脸色一变,谨慎说道。 “他还回来做什么!”叶忘仇不高兴了,“当初他害你没了孩子,又把你休了。如今他反悔了,就能回来了么。别忘了,他写的休书还在爹这呢!” “爹,什么休书呀?”言若初一脸茫然,“风吟哥哥写的休书呢,快拿给若初看看,若他真的写了,若初定会跟他恩断义绝!” “休书.......”叶忘仇想了一阵,又抬起拐杖敲打言若初脑袋,“爹当时把休书交给你看了,你还没还给爹,如今看来,定是被你这丫头给撕了!难怪说得轻巧,原来是给爹设套,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今什么都向着王风吟去了。” “爹!”言若初抖了抖叶忘仇手臂,“若初当初既然都嫁给他了,就想着能与他白头偕老。虽然孩子一事,错全在风吟哥哥身上,可他毕竟是无意,也答应若初以后不再沾酒。若初原谅他,非但是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也是给若初一次机会。怪只怪,若初太傻了,说不清他哪里好,心里就是放不下他。” 听言若初如此推心置腹说着,叶忘仇心中怅然,他心中不禁叹道:“若初呀,你真是个好姑娘!”此时,叶忘仇又想到当初王风吟替莫松顶罪、默默承受痛苦一事,心中又叹道:“两人都是好孩子!兴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二人此生会是对有缘人,不过想要长相厮守先需历经劫难和考验。如今二人好不容易又走到一起,老夫怎能狠心再为难。以后二人再遇苦难,想必二人夫妻同心也能迎刃而解!” “爹,你就原谅风吟哥哥好不好?”见叶忘仇拉着脸不说话,言若初哭着哀求道。 叶忘仇从冥思之中回过神,咳了一声,冷冷道:“去把王风吟叫进来!” “爹.......你先答应.......”言若初还想求情说两句,被叶忘仇抬手打断。无奈之下,她只能先去喊王风吟进去。 门外,见言若初黯然失色,泪眼婆娑,王风吟忍不住哈哈大笑,手轻轻瞥了言若初通红的鼻子,取笑道:“若初妹妹,你可真是个爱哭鬼!” “你!”见王风吟嬉皮笑脸,全然不将如此重要之事放在心上,言若初气得脸色铁青,抬手拍打了一下肩膀,哼道:“你这没良心的风吟哥哥,若初都急哭了,你还有心思玩笑。” 王风吟抬手擦拭了一下言若初眼中的泪,道:“我刚才已经想好,我们要是私奔的话该到哪去,不会被你爹的人找到。” “好罢!”言若初委屈地撅着嘴,“爹要你进去。待会你好好向他认错,你害他没了外孙,他骂你两句也是应当。如果他不肯原谅你的话,你就带若初私奔,将来我们有了孩子,再带孩子回来见他。到时候他看到他的外孙,说不定就原谅你了。” 王风吟扑哧一笑,他没想到言若初会想得如此深远,突然觉得她可爱不少。 王风吟进了莫言轩,屋内的气氛十分凝重。他走到叶忘仇面前,笑道:“岳父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叶忘仇抬眼,一脸阴沉,冷冷道:“王风吟,你怎么又回来了?” 王风吟埋下头,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叶忘仇怒哼一声,道:“难道你就不担心,有朝一日若初知道了那件事,会......” “当然担心!当初我离开若初,就是因为此事!”王风吟头垂得很低,就像他跌至谷底的心情。 “既然如此,为何你还要回来!” 王风吟摇摇头,黯然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是不是因为若初执意挽留,你不忍心拒绝?” 王风吟又摇摇头,道:“并非只是若初,我心里也有些舍不得。这里,也算是我王风吟的家吧?突然要放下这个家,实在是太难。当若初在玉门关找到我时,我无法再躲避她了,她是我王风吟的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能再丢下她。” 突然,叶忘仇笑了。他起身,拄着拐杖来到王风吟面前,拍了拍王风吟肩膀,问道:“你们两人都不容易,既然又走到一起了,就好好珍惜彼此吧,该放下的也该放下了!将来再遇到困难,你和她夫妻二人可要相互扶持,共渡难关。” “你是说,”王风吟面露惊喜,“答应让我回到若初身边了?” “子孙自有子孙福!”叶忘仇感慨,“老夫这下是真的把若初托付给你了!以前因为你和雨乔的事情,老夫曾对你有所偏见和戒备,后来知道你为若初所承受的一切,刮目相看,感激不尽!老夫虽不明白你此刻对若初是何感情,但是老夫相信,把她交给你绝不会错。” “谢谢你,”王风吟感激地看着叶忘仇,“岳父大人!” 叶忘仇会心一笑,握住王风吟的手。二人对视一阵后,叶忘仇咳了咳,道:“风吟,有件事老夫想要对你说。” “岳父大人请说!” “雨乔她明日就要成亲了!” “什么!”王风吟目瞪口呆,心如刀割! 见他如此反应,叶忘仇失望地摇摇头。顿了顿,王风吟脸上才稍有平复,叶忘仇才接着道:“雨乔是要和柳下无芳成亲。” “柳下无芳!”王风吟怵目,连连摇头,“不!雨乔不能与柳下无芳成亲。岳父大人,你没将那件事告诉雨乔么?” “老夫说了。”叶忘仇冷冷道,“只怕她是要动手了?” “你是说......” “没错!”叶忘仇无奈地叹了叹,“老夫派人去劝过她了,可她就是不听劝!” 翌日,三更天,柳下山庄。由于不久前,前任庄主柳下无泽才死于非命,故今日新任庄主柳下无芳的婚事办得十分简单。没有宴请远方宾客,也没有张灯结彩,只做了三桌酒席与下人同乐。新郎新娘入了洞房后,庄子里很快就陷入平静。 夜已深。 叶雨乔睁开眼,侧头看向身旁熟睡的柳下无芳。霎时,她眼中填满了泪。她看得很清楚,和她洞房的男人,并非是王风吟。而是眼前这个四十岁左右的老男人。当初王风吟和别的女人成亲时,是这个男人陪她度过那段最难熬的日子。然而,她对他却没有半点感激,或有半分感动。她答应嫁给他,只是为了杀他! 这是一个戒心很重的男人,除了在洞房花烛夜上,她没有想到更好接近他的方法。她从枕头底下翻出一把刀,刺破了柳下无芳的喉咙。 “呃!”柳下无芳双眼直立,什么也来不及说,就倒在了床上。 ------------ 257 重逢 双华城,落霞苑。 月如钩! 屋内,烛光闪闪,言若初坐在桌旁,专注地盯着手中的丝线,一针一线织着鞋子。此刻房间内,除了她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人。上次见王风吟将她亲手为他做的鞋子穿在脚下,她心里十分高兴。于是回来之后,就再次拾起了针线,赶着为王风吟做一双完整的鞋。每每想到自己针线活再差,王风吟也不会嫌弃,有些困意总会倏地打起精神。 “笃笃笃!”敲门声。言若初抬头看向门前,喊道:“谁呐?” “咳咳!若初,是爹!” 言若初放下手中的针线,前去开门。见到叶忘仇,言若初眉开眼笑道:“爹,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呀?” 叶忘仇走进屋中,见桌上摆放着针线,叹道:“若初呀,什么时候学起针线活来了?” “爹,”言若初将叶忘仇搀扶坐到桌旁,得意道:“若初成亲之后,闲着无事,便向小翠学了几日针线功夫。风吟哥哥的鞋子旧了,若初在给他做一双新的。” “唉!”叶忘仇哀叹一声,“王风吟这小子可真是有福气,爹都跟你一起住了十六年了,都没见你给爹做过鞋子!” “爹,你别取笑若初了!”言若初白了叶忘仇一眼,“等风吟哥哥的鞋子做好后,若初也给你做一双!” “那就这么说定了,爹等着你的鞋子!”叶忘仇呵呵笑道。咳了咳,叶忘仇脸上收了笑意,道:“若初啊,你真的放心王风吟这小子去找叶雨乔么?” 言若初点点头,若无其事道:“昨夜回到屋中,风吟哥哥一直闷闷不乐,若初问他,他犹豫了很久才将他的身世秘密和那位叶姑娘的事说给了若初听。没想到,风吟哥哥从小就这么命苦,那位叶姑娘更是如此。若初看得出来,风吟哥哥很想去阻止叶姑娘的亲事,只是因为怕伤了若初的心,所以他才没有去找叶姑娘。” “可是,若初了解风吟哥哥,若是那叶姑娘真的嫁给了她的仇人,或是报仇未果反遭不测,风吟哥哥会自责一辈子的,”言若初的脸上渐渐显露无奈,“风吟哥哥如此在乎若初的感受,若初又怎能不在乎他的感受,于是便让他去找那叶姑娘了!” 叶忘仇“嗯”了一声,问道:“你可问过王风吟他和那位叶姑娘是何关系?” 言若初黯然地摇摇头,看着叶忘仇苦道:“上次风吟哥哥喝醉后不停念着叶姑娘的名字,若初心里好难受!所以若初还是别问了,免得让自己伤心。如果风吟哥哥愿意说,若初就愿意听;如果他不愿说,若初也不会过问。” “爹,谢谢你!”言若初握住叶忘仇的手,“若初知道,爹深夜来看望若初,是担心若初会为此事难过。爹放心吧,若初好得很。” 言若初淡淡笑了笑,眼中透着一股自信,她接着道:“若初相信,风吟哥哥心里是有若初的,而且比任何姑娘的分量都要重。即便不是如此,终有一日,也将会是如此。” 叶忘仇欣慰地笑了笑,道:“若初,你长大了!” “爹,不知道风吟哥哥此刻赶到柳下山庄了没?” 此时此刻,长安城外,马声嘶鸣,震响山林。时隔九年,王风吟终踏上了回柳下世家的路上。走到一座峻岭之上,他往下眺望,只见月光下,一座山庄坐落在山谷之间。他喃喃道:“九年了,九年了.......” “驾,驾!”王风吟挥动鞭子大声喝道,夜越深,他的心里就越着急。“雨乔,千万别嫁给柳下无芳!” 可他还是来迟了。当他赶到柳下山庄门口时,叶雨乔刚好从飞身跃出柳下山庄,从他头上飞快掠过。王风吟勒停马儿,抬头喊道:“雨乔!” 叶雨乔的身影落在一株老树的枝头上停了下来,她回头,看到是王风吟,眼睛睁得很大。陡然间,她的眼中已是泪光盈盈。王风吟纵身跃向叶雨乔,见他飞来,叶雨乔转身,飞身离去。王风吟跳上了枝头后,弹指一挥,一道剑气从他指尖射出,精准地刺向叶雨乔左腿,将叶雨乔击落。王风吟低空飞掠,接住了叶雨乔。 倒在他怀中的叶雨乔愣怔怔地看着他,脸上的泪越流越多。 一盏茶的功夫后,王风吟抱着叶雨乔来到一清泉边上。银色月光下,那清泉看似寒气逼人。王风吟放下叶雨乔,问道:“我来晚了么?” 叶雨乔看着他,一言不发。 “你杀了柳下无芳?”王风吟又问道。 叶雨乔仍旧没有回应。 王风吟抖了抖叶雨乔身子,厉声道:“告诉我,你是不是和柳下无芳成亲了?” “是!”叶雨乔突然冲着王风吟吼道,“我和他成亲了,还和他洞房了,最后趁他熟睡把他杀了!” “啪!”王风吟抬起手狠狠地拍打了叶雨乔的脸,“叶雨乔,用这样的方式报仇,值得么?” 叶雨乔垂下头,手抚摸着通红火热的脸,她低泣道:“王风吟,你竟然打我。” “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叶雨乔抬起头,怒瞪着王风吟问道。她走近王风吟,双手扯着王风吟前领,冷冷问道:“王风吟,你凭什么打我!凭什么你能和别的女人成亲洞房,我就不能!” “啪!” “啪!” “啪!” 叶雨乔抬掌,边哭着,边给了王风吟三道响亮的耳光。随后,叶雨乔整个人扑到王风吟怀中,痛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和别的姑娘成亲!为什么躺在我身边的男人不是你!我恨你,王风吟,我恨你一辈子!” 王风吟无言以对。他紧紧抱着叶雨乔,闭着眼,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 二人抱着,沉默许久后,叶雨乔才一把推开王风吟,跳进了旁边的潭水中。王风吟一惊,也跟着跳进了潭水中。潭水浅处,倒映的月光流动闪烁,迷乱人眼。王风吟追着叶雨乔游到了幽暗的潭底。当他抱住叶雨乔时,才发现,叶雨乔早已就脱去身上所有的衣物。 王风吟怔住了,脑袋轰鸣,感到窒息。这时候,一双冰冷的抱住他的脸。王风吟双眼直立,只见幽暗之中,一对明亮的珍珠在向他靠近。没一会,叶雨乔冰冷的唇落在王风吟唇上。那是一个很长的吻! 当二人的唇分离开时,王风吟抱着叶雨乔,向上一跃,腾地到了深潭水面。水面上,叶雨乔光滑的肌肤在月光下闪着光,就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冰。这让王风吟不禁想到,当时在枫树林内,那个如清水般的叶雨乔。 “叶雨.......”王风吟才刚开口又被叶雨乔封住了唇。 “王风吟,就当作是一个梦好么?”叶雨乔看着王风吟轻声道。湿漉漉且凌乱的头发下,她看起来有些狂野和难以抗拒。 可王风吟还是摇了摇头。 叶雨乔手勾着王风吟颈部,突然整个身子向上一跃,将王风吟俯视在眼眸之下。随后一个倾身前压,将王风吟推入深潭之中。深水之中,王风吟一阵晕眩,只隐约感觉到,身子被一波轻柔的水缠绕。他闭上眼,只觉得那是一个梦。 突然,言若初的伤心难过的样子闪过他心里。他霍然睁开眼!那一刻,他目瞪口呆。此时的叶雨乔跟这清澈的潭水,皎洁的月光融为一体。朦胧中,王风吟只能辨得出她的笑意,就如那潭水般柔情四溢。 等他清醒过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王风吟微微睁开眼,迎面照射而来的阳光并不刺眼。“叶雨乔!”王风吟惊了惊,急忙往旁边张望。见叶雨乔正靠在他左肩安然入睡,他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睡梦中的叶雨乔,总是活泼可爱的,对于她那两条弯弯可爱的眼线,王风吟总是爱不释手。 “不得无礼!”眯着眼的叶雨乔突然冷冷说道。 王风吟收回手,道:“你醒了!” “王风吟,我该走了,你也该走了!”叶雨乔睁开眼。 看着她还有些湿漉的衣物,王风吟问道:“昨晚你把我推进水中后,我们.......” “哼!”叶雨乔冷笑一声,“谁把你推进水中了,是你自己跟着我跳进去的。王风吟,你是打算跳入水中救我的么?怎么到后来还是我将你救上岸的。” “啊!”王风吟苦笑,“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估计是太累了,所以当时一入水就晕了。” “可你还是迟到了。”叶雨乔黯然地垂下头,“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叶雨乔抬眸一笑。随后她起身,看向前方,道:“王风吟,告辞了!保重!” “叶......”王风吟心里虽有不舍,可是他明白,叶雨乔迟早是要走的。顿了顿,他才道:“保重!将来你有何打算?” 叶雨乔有些失望,没说什么便离去。王风吟起身,跟了两步,便停下脚步,目送着叶雨乔离去。 走着走着,叶雨乔突然回头,对王风吟道:“王风吟,其实昨天晚上,柳下无芳并未和我圆房。他只是.......。” 说着,叶雨乔红了脸。 “啊?”王风吟一脸茫然。 “我在我嘴里含了些**,在洞房之前,先服了解药。所以,他亲我的时候.......”叶雨乔尴尬地耸耸肩。 王风吟恍然大悟,追问道:“那他是不是在昏迷之前看过你身子了?” “你.......!”叶雨乔气得说不出话,忿然转身离去。 ------------ 258 拜访故友 在长安返回双华城的路上,王风吟念到九宫山有多位故人,便改道去了趟九宫山。远远看见九宫山一片青翠,王风吟停了脚步。想到去年冬日,叶雨乔带着他上山疗伤之时,九宫山还是傲骨冷峻,一派北国风光。 “青山之外仍见绿,玉梅峰顶无雨乔。总比九宫比北国,今时重游道不知!”向来不擅诗文的王风吟忍不住吟唱道。 突然,王风吟睁得很大!他猛然回头,只见婆娑的树影下,一把闪着光的剑在向来刺来。王风吟大喝一声,从体内逼出一团强烈的剑气,涌向的朝他此剑而来之人。那人凌空中后空翻跃起,避开了王风吟的剑气! “嘶嘶嘶!”那团剑气划落了万千绿叶。 “哈哈!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人爽朗笑道。王风吟面带喜色,道:“好你个李朝九,竟敢偷袭我!” “王大哥!”李朝九将剑收回到剑鞘中,笑呵呵地走到王风吟面前,“看来想要在剑法胜过王大哥,还需一些时日!” “已经是进步神速了!”王风吟笑叹道,“想到几个月前,你还只是个半点招式都不会的小破孩,如今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呐!” 李朝九搔头开怀大笑,眯缝着眼睛问道:“王大哥,我嫂子呢?” “她还在双华城,”王风吟淡淡笑着,“怎么不见幽兰姑娘?” 李朝九脸色一沉,不悦道:“王大哥,暂且不提她!” 王风吟哈哈大笑,手搭在李朝九肩膀上,问道:“怎么?你们俩吵架了?” 李朝九点点头。 “小姑娘嘛,哄哄就好!男子汉大丈夫,就得大度一点,主动向幽兰姑娘低头认个错就好啦!”王风吟劝道。 “王大哥,你不明白!”李朝九一脸委屈,像是受不了不少苦,“她最近动不动就冲我发脾气,我已经处处都在让着她了。后来是她太蛮不讲理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就跟她吵了一架。” “别激动!”王风吟拍了拍李朝九肩膀,“幽兰姑娘这么好的姑娘都对你发脾气了,看来你得好好反省反省!” “王大哥,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李朝九摆出一副臭脸。 王风吟哈哈大笑道:“你呀,就是一个孩子,真是苦了幽兰姑娘了!” “你......!”李朝九气得哑口无言。顿了顿,他冷冷道:“王大哥,我可真羡慕你,能娶到一个这么温柔体贴的嫂子。” 王风吟想了许久,他确实挑不出言若初不好的地方,愣愣说道:“你说的没错,若初她确实好!” “哟!”李朝九鄙夷地笑了笑,“要是幽兰能像嫂子这么善解人意就好了。” 杀气!恨意! 王风吟一惊,斜眼往旁边看去,只见郁幽兰站在一棵树后,铁青着脸看着他和李朝九二人。他心中暗暗笑了笑,大声道:“朝九,你这么喜欢你嫂子,要不我把我小姨子介绍给你。我这小姨子,跟你差不多大,性格跟她姐姐一样好,长相却胜她姐姐几分。” “原来我嫂子还有个妹妹!”李朝九叹道。 王风吟注意到,此时幽兰姑娘的脸气得青白。于是,他推搡了一下李朝九,催道:“怎么样?要是想见识下我这小姨子的话,就收拾收拾,待会跟我回双华城去。” “啊!”李朝九愣了愣,他摇摇头,苦笑道:“风吟哥哥,我看还是算了,我有幽兰就够了。” “你不是嫌她脾气不够好么?” “哪有哪有!”李朝九接着苦笑,“其实是我最近太贪玩,老是偷懒不用功,她担心我走火入魔,所以才会生我的气。” “那你要不要向她低头认错呀?”王风吟笑问道。 李朝九点点头,道:“我待会就去找她,两日没见到她了,怪想她的。” “幽兰姑娘,出来听听朝九的认错罢!”王风吟侧头看向郁幽兰。 “啊!”李朝九一惊,小声抱怨道:“王大哥,幽兰她就在这,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真是,丢死人了。” 这时候,郁幽兰红着脸走到二人身旁。王风吟推了李朝九一把,道:“我什么都听不见,你快点道歉呀,别耽误我功夫。” “哦!”李朝九冷冷道,低着头面向郁幽兰,难为情道:“幽兰,我错了,下次会乖乖听你的话的。” 郁幽兰哼了一声,问道:“你真的不想去见王公子的小姨子么?” “啊!”王风吟惊愕回头,慌忙解释道:“幽兰姑娘,我可没有什么小姨子。我这么说,只是在帮你试探试探,李朝九这小子可是真心对你。” “啊!王大哥,你骗我。”李朝九怨道,他看似有些失望。见此,郁幽兰不高兴了,问道:“李朝九,你是不是特别失望呀?” “哪有!”李朝九哭丧着脸,“我只是有些生王大哥的气。” “你明明是很失望!你还嫌弃我不如王大哥的嫂子那么善解人意。”郁幽兰脸上怒气沉沉。 “且慢,且慢!”王风吟急忙打断二人,“你们这两位小祖宗,别吵架啦!”说罢,他扯着李朝九的手臂,猛地用力,将李朝九撞到郁幽兰身前。二人撞到一起后,惊呼一声,便紧紧抓住彼此手臂。四目一触后,两人傻笑一声,双手随之握在一起。 王风吟笑了笑,问道:“快带我去见萧伯父和萧雨霖吧!” “好呀!”李朝九的笑一直都很灿烂,“陶以宁陶公子此刻应该也在山上。” “啊!”王风吟脸色一沉,“那还是不去了罢。改日见到萧伯父和雨霖妹妹,你们替我问声好。” “王大哥,你是不是怕陶公子对那件事还耿耿于怀呀?”李朝九一直都在笑着,“他变了,所以你大可放心地去见萧伯父和雨霖姐姐。你还不知道吧,他拜剑圣老前辈为师了。” 沉吟许久,王风吟才叹道:“看来他真的是变了!那陪我去看望下他们吧。” 随后,三人踏上了通往萧家父女居所的栈道。一路上,三人开怀畅聊,王风吟从李朝九口中得知,无影神偷弃无味最近在山西一代“借钱”救济流民;他又从郁幽兰口中得知,幽兰谷主一直都在虎丘山上垂钓养花,且与夏紫凝成了无话不说的知己,而郁幽谷自他成亲之前来过一趟九宫山见过一次面后,便没了音讯。 “王风吟!”三人快到萧家时,在路上撞见了正下山的陶以宁。见到王风吟,陶以宁多少有些不过。他脸上虽没什么热情,但也没什么恨意。 “陶公子!”王风吟向陶以宁抱拳。 “陶大哥,雨霖姐姐今天原谅你了没?”李朝九问道。 陶以宁失落地摇摇头。 “哈!”李朝九一笑,“那他有没有对你说过话?” 陶以宁又摇摇头。见李朝九一直在笑着,郁幽兰狠狠地捏了一下他的手,眼神暗示他别再笑了。李朝九登时板着脸,咳了两声。 陶以宁尴尬地笑了一声,道:“你们上去罢,我明日再来。” “且慢!”王风吟拦住了陶以宁。陶以宁有些意外,微微一笑道:“王风吟,有何指教?” “我想到了一个妙计,”王风吟挑眉,“不知可行不可行。” “王大哥,你是老天爷派来给我们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吧?”李朝九叹道。 四人商量了一会后,陶以宁下山去了,另外三人则接着往萧家走去。 “萧伯父,有客人来看你了!”还没走到萧家门口,李朝九便喊道。 “客人?”屋内,萧雨霖听到后提起了兴致,对萧泰道:“爹,哪里来的客人呐?” “爹哪知道,估计是他师父弃无味弃大侠吧!”萧泰说着,便与萧雨霖联袂出了屋子。一出门,见到是王风吟,萧雨霖先忍不住激动之情冲上前,一把抱住了王风吟,眼中泪光闪烁,道:“风吟哥哥,终于又见到你了。” “王风吟!”萧泰也是十分激动。自上次叶雨乔将王风吟送上九宫山,二人已有半年未见过面了。隔着萧雨霖,他与王风吟的手紧握在一起,脸上还有些感激道:“看到你平安无事地站在伯父面前,伯父真的好高兴!” 说着,萧泰的脸上也是泪光盈盈。 几人寒暄了一阵后。王风吟突然脸色一变,茫然问道:“雨霖妹妹,方才我在来的路上遇到了陶以宁。” 萧雨霖脸色一沉,不悦道:“好好的,提这个人做什么!” “哦!”王风吟愣愣地点点头,“看来你们俩还没合好,不过他倒是挺在乎你的。临别前,他还嘱咐朝九和幽兰,说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要常来看看你和萧伯父。” “你说什么!”萧雨霖蹙眉,“他去哪了?” 王风吟大吃一惊,解释道:“他说剑圣带他去趟大漠,说是要到西域找块玄铁给他铸把神剑。怎么?雨霖妹妹你不知道么?” “他真的这么说么?”萧雨霖看向李朝九和郁幽兰二人。 “雨霖姐姐,陶公子没跟你们说么?”李朝九疑道。 萧雨霖二话不说,便往山下赶去。 ------------ 259 圆房 峭壁边上栈道狭窄陡峭,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山涧,急着赶上陶以宁的萧雨霖已顾不上安危,下山道上一路疾奔。半柱香后,见陶以宁白衣飘飘的背影就在前方,萧雨霖停下脚步,喘了一口气后,大声喝道:“陶以宁!” 陶以宁回头,神色惊讶,愣了愣,他健步如飞地来到萧雨霖面前,问道:“雨霖,怎么了?” 萧雨霖微微弯着腰,仍在大口喘着气,左手插着细腰,右手摸着火辣辣的肚子,精致的小脸蛋带着两片红晕,也带着珍珠般大小的汗滴。待喘气声弱了些,她板着个脸问道:“陶以宁,为什么走了也不说一声?” “走?”陶以宁惊诧,“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走呀?” “你不是要和.......”霎时,萧雨霖眼中闪过光芒。她直起腰杆,跺了跺脚,脸色怒气沉沉哼道:“是风吟哥哥!我被他骗了!” “哦!”陶以宁神色有些慌张,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你!”萧雨霖再次跺脚,“原来你们是串通好了的!” 说罢,萧雨霖哼了一声,怒甩手,愤然转身往山上走去。陶以宁连忙上前两步,抓住萧雨霖的手,道:“雨霖,你心里还是有我的,你还是在乎我的,否则就不会追到此处!” “放手!”萧雨霖回头,怒气冲冲地对陶以宁喊道。 “我......我不放!”陶以宁犹豫了半晌后说道。这些都是王风吟刚才告诉他的,不管萧雨霖如何生气,就是不要放她走。若换作是以前,他早就乖乖听从萧雨霖的话放她走了。 “放手!”萧雨霖嗔怒道,脸色青白。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挣脱不开陶以宁的手。无奈之下,她只好抓起陶以宁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陶以宁忍痛坚持了一阵,后来实在是疼痛难当才放开了萧雨霖。萧雨霖随即面露喜色,大步往山上跑去。 陶以宁看她陡然间就跑了几丈远,只好施展开轻功向她追去。转瞬之间,他就到了萧雨霖身后。萧雨霖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陶以宁从身后紧紧搂住了腰。 “放开我!”萧雨霖说话的语气说些疲惫。陶以宁没有回应。 “快放开我!” 随后,萧雨霖上串下跳,用尽浑身解数,都未能再摆脱开陶以宁。筋疲力尽的她瘫到在陶以宁怀中,气喘吁吁道:“陶以宁,这些也都是风吟哥哥教你的吧?” “嗯!”陶以宁目光有些愣怔。 “你当初不是嫌我萧雨霖脏么?为何还要抱着我,难道就不怕我脏了你的衣裳么?”萧雨霖冷冷道。 “雨霖,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你不是说从此与我恩断义绝么?不是说不再与我见面么,为何还要来找我?”萧雨霖心里有一肚子的委屈。 “这些话是你说的。”陶以宁辩解道。 “可你也答应了!”萧雨霖登时又火冒三丈。 “雨霖,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陶以宁语气甚是诚恳。 “你知不知道,当初顾霜怜要取我性命时,我有多害怕再也不能与你相见了?”萧雨霖哭得十分伤心,她心里有太多的委屈需要释放。 “你知不知道,当初和风吟哥哥洞房时,我有多痛苦!”萧雨霖回头,狠狠地敲打了一下陶以宁胸口,“你给我听好了,我萧雨霖是个洁身自好的姑娘家,不是你说的脏女人。如果你心中难以将此事释怀,方可离我而去,凭什么要如此恶言重伤诋毁我!” “雨霖,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陶以宁依旧是不停地在认错。王风吟告诉他,无论萧雨霖说什么,说得是对是错,不需要去解释,只需诚恳地道歉便是,哪怕是这本非是他的错。 “你......!”见陶以宁一直低声下气地认错,十分诚恳,萧雨霖心中燃起的火焰顷刻之间便熄灭了一半。她哭笑不得道:“这也是风吟哥哥教你的吧?” 陶以宁没有回应她的问话,而是双手抱着萧雨霖的脸,一脸深情道:“雨霖,我好想你!” 说罢,他向前轻声,欲要吻萧雨霖。萧雨霖连忙抬起手挡住陶以宁,白了陶以宁一眼,道:“这还是风吟哥哥教你的吧。” “是谁教的可并不重要!”陶以宁边说着边用移开萧雨霖的手,头微微向前。曾经两颗彼此疏远的心,在那一刻又走到了一起。最美的爱情,是在能抛出彼此的成见后,两颗心的再一次重逢。 王风吟原是打算见过几位故友之后就在当天傍晚赶回双华城,无奈李朝九和萧泰等人盛情难却,只好多留了两天。等他回到双华城,已是在五日之后。 双华城,莫言轩。雅园里的蝉鸣声传到了莫言轩内,让坐立不安的言若初心神更加烦乱。王风吟已经去了整整九天里,且六日前就传来了柳下无芳新婚之夜被杀害的消息,按理说王风吟应该早就回来了。言若初只怕就如她所担心的那般,王风吟见了那叶雨乔,就不想再回来。 坐在一旁的叶忘仇自然是察觉到了言若初的心事,咳了一声,劝道:“若初呀,屋子里闷,陪爹出去走走吧。” 言若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叶忘仇起身,许久见言若初都没有行动,便又在重重地咳了两声。言若初如同魂登时被召回了一般,眼冒精光,问道:“爹,你站起来做什么?” 叶忘仇无奈叹气,摇头感慨道:“现在后悔了吧?” 言若初虽在摇头,眼中的黯然之色藏不住她心里的一丝悔意。如果不让王风吟去的话,兴许她的悔意很更多,她想道。 “唉!别想了,陪爹出去走走罢!” 言若初点头。 二人刚走到雅园,一位弟子突然急急赶来,躬身禀报道:“掌门,大小姐,姑爷回来了。” 听到此讯,言若初登时眉笑颜开,眼中也骤然锁泪。叶忘仇微微一笑,道:“知道了,你下去罢!” 那弟子离开后,叶忘仇看着言若初取笑道:“你看你,一听到王风吟回来,整个人立马就变了一个样。” 言若初收回笑容,脸色一沉,哼道:“都这么多天才回来,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爹,若初不想见到他,若初要搬到雅园住!” “咳咳!”叶忘仇冷冷看着言若初,“这是你们俩人之间的事情,爹可不爱管。甭说是雅园里,这双华城里这么多院子,你想住哪间就住哪间,别告诉爹,最好也别让王风吟这小子知道。” 说罢,叶忘仇拄杖离去。言若初等他走远了,迫不及待地走回落霞苑。回到落霞苑时,王风吟正站在院内。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一刻,言若初心中如同掀起万千波澜,只想扑入王风吟怀中。可她强忍住思念之情,避开王风吟的眼神,漠然从他身边走过。 “若初妹妹,”王风吟抓住她的手,“我回来了!” 言若初挣了挣,抬眸幽怨地看着王风吟,道:“王风吟,你还知道.......” “我错了,我错了!”言若初话未说完,就被王风吟紧紧抱住了。 “真的知道错了吗?”言若初努着嘴问道,此时她心中的怨气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你是不是跟那叶姑娘浪迹天涯去了,这么多天才回来了。” “小心眼!”王风吟嬉笑着抚了抚言若初的鼻子。 “哼!”言若初脸色青白。连她连扯着王风吟的衣襟娇嗔道:“你快说,你快说,这些天你都去哪了。” 王风吟张望了一圈,见四处无人,便直接将言若初抱起进了屋子。进屋之后,二人走到桌旁,王风吟原想将言若初安放到椅上,可言若初就如缠着大叔的树懒,双手紧紧勾住王风吟不放。此意正合王风吟心,便搂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二人深情对视了一阵后,王风吟道:“你瘦了!” “你还没告诉若初,你这些天都去哪了?” 王风吟笑了笑,便将拜访九宫山几位朋友的一事说给了言若初听。 悄无声息中,又过了一个多月。 此时已到了双华城一年之中最热的时节。这一个多月以来,王风吟和言若初夫妻二人的关系也随着这天气升温变得热络密切。不过,二人之间,有一件事情却迟迟未完成。 几月前,新婚之夜上,由于当时言若初有孕在身,二人并未圆房。如今若初腹中的孩子已流产,二人似乎都忘了此事。 夜已深。 房间里十分闷热。睡到三更,王风吟闷热难耐,梦中醒来,此时他已是汗流浃背,额头上也尽是冒着热汗。 “风吟哥哥,是不是太热了?若初给你扇扇风吧?” 说罢,言若初拿起枕边的芭蕉扇,对着王风吟扇了扇。睡眼惺忪的王风吟眯缝着眼,瞥向身旁的言若初。言若初只穿着一层白色轻纱,身姿侧卧尽显曼妙,轻纱之下,光滑白嫩的肌肤若隐若现。 看着看着,王风吟的眼睛越睁越大,也越加明亮。言若初停下了扇风,脸上泛起红晕,道:“风吟哥哥,好受些了吧,那快睡吧!” 王风吟突然倾身,脸凑到言若初面前,道:“若初妹妹,太热了,我能把衣服都脱了么?” “嗯!”言若初面色绯红。 “我是不是还欠你一次洞房呀?”王风吟接着问道。 言若初不说话了,侧头看向烛火,避开王风吟怪异的眼神。王风吟头缓缓下垂,唇落在言若初火热的脸上...... ------------ 260 新婚燕尔 数日之后。 一大早,言若初便摇醒了还在床上贪婪入睡的王风吟。王风吟睁开眼,见言若初满脸红光,明艳之极,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言若初羞涩地笑了笑,道:“风吟,起床啦,爹找你。” “岳父大人找我?”王风吟甚是惊讶,双手勾着言若初的脖子,问道:“他找我有什么事呀?” 言若初摇摇头,接着道:“若初可不知道,你快去洗漱更衣,爹派来的人已经走了很久了,若初想让你多睡会这才叫醒你。” “不!”王风吟眯着眼,对他而言摆脱掉睡意已经变成一件极其不易之事。他将言若初抱入怀中,道:“若初,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啦?” “风吟!”言若初轻轻掐了一下王风吟脸颊,“快起床,否则爹生气了,小心他.......” “小心他什么呀?”王风吟眯着眼嬉笑道,“莫非他还要打我板子不成?我可不怕,他女儿这么喜欢我,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言若初抬起头,瘦弱的身子压在王风吟身上,乖巧的脸凑到王风吟面前笑问道:“那他女儿若是不喜欢你了,就可以打你板子了吧?” 王风吟道:“他女儿若是不喜欢我了,我找别人的女儿去。” 言若初脸色一沉,哼道:“去罢,去罢,若初不喜欢你了!” “那你别压着我,我这就去找别人家的大小姐去。”王风吟越说越起劲,完全没注意到言若初脸蛋上的沉沉怒气。 “你敢!”言若初双手紧紧掐着王风吟的脸,“一日为若初的人,终生都为若初的人,也只能为若初的人,听清楚了么?” 王风吟向上翻眼,装聋作哑。言若初气不过,便在王风吟的鼻尖咬了一口。闻到言若初身上散发出淡淡清香,王风吟霎时精神倍增,身子向墙边一个侧倒,反将言若初压在身下。看他的眼神,言若初陡然明白他的心事,急道:“风吟,乖乖听话,先去见爹爹。” 王风吟没有理会...... 一个时辰后,王风吟才急急赶到莫言轩。此时叶忘仇正襟危坐,神情严肃,若有所思。王风吟以为他是生气了,心里有些发怵,见礼道:“岳父大人!” “风吟,你来啦!”叶忘仇眼中闪过光芒,严峻的面目霎时变得慈祥,“老夫急着要见你,是有一事要告诉你。” “岳父大人,”见叶忘仇没有为他迟迟赶到一事感到生气,王风吟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不知是何事?” “今日老夫收到了圣上的一封密信,圣上要动手了。”叶忘仇道。 “动手?”王风吟一时间没明白叶忘仇所言。 “圣上要对破生门动手了!”叶忘仇喜道,“几月前,我双华城派、花间派、少林寺和北玄宫四大门派掌门曾联名写信上奏朝廷,列举破生门为害百姓苍生的数条罪状,请求朝廷出兵镇压。” “几月前?”王风吟蹙眉,“为何那皇帝小儿到今日才回应。” “唉!”叶忘仇脸色一黯,“那是因为当时时机未到,要等到破生门替朝廷清理掉江湖上的大小帮派。如今破生门一统江湖,江湖上的大小帮派或被铲除,或被吞并,这时候出兵才是最好的时机。” 王风吟哀叹一声,冷冷道:“如此说来,就算当初没有四大派掌门的联名信,那皇帝小二也会出兵镇压破生门。如今有了这联名信,也算是出师有名,既能名正言顺避开争议,又能让皇帝小儿在江湖上树立威名,可真是一举两得。岳父大人,这四大派掌门联名信一事,是你提议促成的吧?” 叶忘仇笑着点点头,道:“没错,是在当初你和若初成亲的时候找几位掌门商议的。你是老夫女婿,也是花间派掌门林思雨的师叔,她当时听了就爽快答应了;少林寺法明大师,慈悲为怀,不愿看到破生门危害苍生,此外又与你我翁婿二人结缘不浅,也答应了;至于那衰落的北玄宫,是断然不会拒绝老夫好意。” 王风吟无奈地笑了笑,黯然道:“岳父大人,朝廷干涉江湖之事,算不算好事?” “当今圣上贤明,励精图治,运筹帷幄,老夫料定不出十年,国运在圣上治理之下必将昌盛。朝廷出兵镇压破生门,是必然之举,自然是件好事!” “若那皇帝小儿之后,继位之人不是位明君呢?到时候昏君误国,底下贪官相护,百姓遭苦,江湖又被朝廷掌控,天下正义还有何人能伸张?江湖上又还有何侠义可言?” “风吟啊,从古至今,推翻暴政王朝的可不是江湖绿林好汉,也不是闻名天下的江湖门派和武功高强的侠客。”叶忘仇气定神闲地看着王风吟,“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所以你大可放心,侠义不会消亡。而且,真正的江湖,不仅仅只是我们眼中看到的江湖。” “嗯!”王风吟点点头。 晌午,叶忘仇留王风吟在莫言轩用了午膳。午饭过后,叶忘仇又带着王风吟到甲字营与乙字营两座兵营参观,且向他介绍些兵营的军官和事务。明眼人心里都很清楚,叶忘仇意在让自己的女婿熟悉城内的一切的事务,好尽快让王风吟接任掌门之位。 等王风吟回到莫言轩时,斜阳已经低到了屋檐之下。在余晖斜洒之下,屋内一片昏黄。言若初侧躺在床上,纤细的手臂顶着那倦意重重的小脸。而茶桌之上,备好的一大桌的酒菜早虽已经凉了,却没人动过分毫。 王风吟走到言若初床边,扶着她光滑红润的小脸,道:“若初,我回来了。” 言若初睁开眼,斜眼瞥向王风吟,努努嘴道:“风吟,你午饭不在家里吃,晚饭还回来这么晚,若初都快饿死了。” 自从圆房之后,二人心照不宣地在称呼彼此时将“哥哥”“妹妹”除掉。 “傻孩子!”王风吟轻声一笑道,“下次我回来晚了,你就先吃。” “不要!”言若初摇头,“若初要和你一起吃,这样才有家的感觉。对了,风吟,爹找你都说了些什么?” 王风吟躺到言若初身旁,将皇帝要出兵镇压破生门一事说给言若初。言若初听了,喜上眉梢道:“真的呀!待那周仲被抓之后,风吟你就可以将他的身份秘密告知天下,从此以后,你也就可以叫回柳下风吟。” “王风吟这个名字习惯了,叫不叫回柳下风吟都一样!”王风吟若有所思,心事重重,“若初,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嗯!”言若初看着王风吟,眼睛十分明亮。 “我想公布身世后,回柳下山庄住,”王风吟缓缓道,“毕竟,那里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 “若是风吟哥哥想回家住,那若初当然会答应,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们都不在了,爹爹一个人住在双华城会很孤独吧?”言若初神色黯然,脸上的明艳之色早已散去。 “那我们就不回去了!”王风吟爽朗笑道,“这落霞苑虽然没住多久,可也有了感情。爹、娘、爷爷奶奶也都不在了,如今的柳下山庄对我而言,只是几间屋子罢了。” “风吟,谢谢你!”言若初温柔感激道。 “不过每年清明和重阳都要回去祭祖,”王风吟突然想到,“你还没入我柳下世家族谱呢,也没拜过祖宗,还不能真正算作是柳下世家的人。到时候做了鬼,就不能算是柳下世家的鬼,只能当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哪怕是当孤魂野鬼,我也要缠着你!”言若初撅嘴道。 “对了,”言若初脸色霎时绯红,“风吟,若初也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王风吟起身,笑问道:“什么事呀?” “就是.......”言若初嗫嚅说不出口。 “究竟是何事?” 言若初闭上眼,暗暗鼓足勇气道:“以后可不可以别像今日清晨那样,那个.......要是有人突然过来,看到了或听到了.......呵呵,岂不是.......呵呵。” 言若初羞涩脸红,说话支支吾吾,时而轻声傻笑,王风吟见之觉得她可爱至极。他心中一动,倾身将言若初扑倒,唇落在言若初唇上。半晌之后,言若初双手轻轻推开他的脸,惊慌道:“风吟,若初才刚说,你不会是想.......” 王风吟点点头,又吻向言若初。 突然,“哗啦”几声,门打开了。二人齐往门口看去,只见小翠走进屋来。 “小姐,姑爷回来了么?”小翠朗声问道。 随后,看到王风吟和言若初正在床上亲热,小翠目瞪口呆,脸色青白。愣怔一阵后,她埋头走到茶桌边,忙地将桌上的饭菜装进两个篮子内,哆嗦道:“小姐,姑爷,小翠去把酒菜热一热,待会你们饿了再招呼小翠!” 说罢,小翠大步跑出了屋子。 小翠走后。王风吟和言若初二人对视大笑,言若初抬手拍打了一下王风吟肩膀,羞了着脸道:“都说了吧!你看,真是羞死人了!” ------------ 261 围剿 三日之后,皇帝正式下旨昭告天下,应少林寺、双华城、花间派和北玄宫四大门派掌门的联名上书请求,出兵讨伐邪帮破生门。破生门虽有二十多万帮众,其中多数为混混无为之辈。听闻朝廷要出兵讨伐,破生门内大乱,除了庐山总舵之外,黄河一代的分舵皆为半数以上的帮众当即便脱离了帮派。原先能与朝廷十万大军对峙中占据上风的破生门,几日间就只剩下十三万帮众。 然而,这剩下的十三万的帮众,俱是昔日破生门横行武林时所仰仗的中坚力量。这些人此前大多是受到过迫害或是对生存感到绝望,在破生门帮主周仲的感召和说服之下,找到做人的尊严和生存的希望,会为了破生门血战到底。换句话说,这是一群连死都不怕的亡命之徒,会为了维护给他们带来尊严和尊重的破生门不惜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此次讨伐破生门,皇帝又将昔日被破生门所灭的中原大小帮派的残余帮众召集入伍。前后数次召集,共有四万余人入伍。然而,这四万多人入了军,经几番调转,最终皆是被派遣到支援西北的战事,而不是派去讨伐破生门的战场。皇帝如此做,是想将这群无家可归,四方作乱,靠聚众闹事武斗为生的江湖散人驱逐出中原各地。讨伐破生门一役,还未开打,无论输赢,朝廷看似注定都要成了赢家。 除此之外,皇帝曾命江南各地,宴请江南各地名门世家的庄主,美其名是说请教讨伐破生门一事,实则是向那些富甲一方的名门世家庄主伸手要钱。众位庄主虽不情愿,可迫于形势和舆论压力不得不拿出钱财支援讨伐军。 然而,从昭告天下讨伐破生门最终出兵,前后总共耗时四十日之久。趁此期间,破生门帮主周仲亲率十万帮众,占领江西至广西一带。此外,破生门在川蜀、山西、洛阳、福州、幽州等地的分舵招兵起义,占领官府,封锁城门。凭借如此强势的回应,破生门引来了前朝的余党势力和多地连连因饥荒挨饿的灾民投奔。原仅有的十三万帮众又增加到二十多万。 短短一月内,破生门如此迅捷的动作,将有些轻敌的朝廷讨伐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初为多敛钱财扩充国库,而错过剿灭破生门的最好时机,皇帝对此懊恼不已。眼下,破生门十万大军正兵分两路,从江西和广南东路向东南福建进攻;西北和塞外的突厥军队,与西南各少数民族叛军联合,欲将战线拉长;除此之外,北方草原多个部落也出骑兵侵扰北方边界。霎时,朝廷陷入三面包围之中,情势十分危急。 关键时刻,叶忘仇先派出双华城内六万大军到岳阳与在前线讨伐破生门的朝廷十二万大军会合,对破生门总舵发起猛攻;又出动帮派所有数百名弟子,分赴各地刺杀破生门在各地分舵的头目及助各地官府剿灭破生门帮众。此外,皇帝采纳了叶忘仇的建议,先派驻扎在贵州的西南大将军陈州率兵支援川蜀,稳住西南局势、切断破生门和西南少数民族叛军的联系;又派镇北大将军李勇清剿破生门在北方各地的势力。 短短半月,除广南和江西之外,破生门在其余地方的势力皆被铲除。而破生门内,由无间堂堂主颜书华率领兵分两路进攻福建的十万叛军,由于总舵情势告急而不得不半途返回总舵救援。 又过半月,陈州部下副将连城率六万西南军从贵州南下,三日内收回广南西路,向广南东路挺进。而破生门在福建西北返回庐山的五万精兵遭到湘军埋伏,全军覆没。由颜书华亲率的另外五万大军,从福建西南方退回广南东路,与连城率领的六万西南军正面交战。双方数日苦战之后,破生门福建分舵舵主陈大利先是用毒酒将颜书华毒死,又带着三万多破生门帮众向西南军投降。 广南失守之后,破生门被朝廷军四面包围夹击:东面有湘军从福建进攻;广南一带有连城率领的西南军;西北有双华城的六万精兵从咸宁攻破武宁,直逼庐山总舵;北边战场直面朝廷十万讨伐军。多面受敌,江西重镇接连死守,原先镇守江西的十五万帮众仅剩下三万余人。眼见大势已去,又有一万多人连夜逃亡。无奈之下,破生门生死堂堂主柳下无痕只好率领剩余的两万人退回庐山总舵。 夜已黑。初秋刚至,庐山的叶子大多也被秋色染红了大半。柳下无痕走在通往汉阳峰峰顶的山路,往山下俯视,月光下的庐山,犹如一片碧海之上有红波翻滚,从山上飞流直落,流向几里之外的大雾之中。 半柱香的功夫后,柳下无痕到达山顶。大殿内,两旁摆放的数盏烛台将大殿照得明亮辉煌。然而,大殿内却十分空旷,只有帮主周仲一人静静呆坐在中间的宝座上。陡然间,一种凄凉之感袭上柳下无痕心头。 拖着沉重的脚步,柳下无痕走到周仲面前,低声失落道:“爹!” “晚枫,你糊涂了!”周仲登时暴跳如雷,“你怎么能在这喊我爹,你要记得,你现在是柳下无痕,不是离晚枫!” 原来,此时这位破生门生死堂堂主柳下无痕是离晚枫假扮。真正的柳下无痕,早在数月之前就已经死了;确切的说,是在九年前就已经死了。 “爹,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离晚枫哭丧着脸说道,“败了,我们已经败了!” 周仲咬牙怒目,一脸无奈。离晚枫说得没错,破生门大势已去,他们的确是输了。他攥紧着拳头,青筋都在金黄色的烛光的浸染下变得发紫,就像他那哆嗦而发紫的嘴唇。仰天沉思了一阵,他身影沉沉道:“晚枫,我们还没有输!爹手里还有一个筹码!” “什么筹码?”离晚枫十分惊奇。 “哼!”周仲轻笑,“明晚跟爹下山去一趟双华城!” “双华城?” 周仲脸凑到离晚枫耳旁....... 在此不久前,庐山山脚下。 在双华城内大军扎营的帐篷内。王风吟正坐在案边,出神地打量着手中的帝兰剑。盼了九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只要讨伐大军攻上庐山,擒下周仲,他就能亲手杀了周仲报仇。 这时候,门帘拉开了。 “王大哥,”首先进来的人是李朝九,“你看谁来了!” 王风吟起身,只见跟在李朝九身后的许久未见面的郁幽谷。王风吟脸色一沉,他想到了在那夜在扬州发生的事情;郁幽谷亦是如此,那件事对于他而言也是无法摆脱的噩梦。 “你们.......”见二人面色阴沉,李朝九一脸疑惑,“你们怎么了?” “哦!”王风吟脸色突变,微笑着见礼道:“郁公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郁幽谷抱拳回礼道。 王风吟走上前,将二人迎着入座。入了座,三人谈了些近况以及此次讨伐破生门的战局。谈到兴起时,郁幽谷脸色一黯。犹豫了许久,他才抬眼看向王风吟,道:“今天我在武宁镇上见到叶姑娘了,她好像也是往这边来的,你没有见过她么?” 听到“叶雨乔”三字,王风吟心中先是一颤,再故作镇定地摇摇头。 突然,他冒出精光,腾地起身,心急如焚道:“不好!” “怎么了?”郁幽谷和李朝九二人愣愣地看着王风吟。 王风吟躬身抄起手中的帝兰剑,解释道:“她可能是去找周仲报仇的!” “啊!”李朝九和郁幽谷二人大惊失色。李朝九眼皮连连跳了几下,急问道:“王大哥,叶姑娘和周仲有什么深仇大恨?” “此话一言难尽!”王风吟慌张道,“她还杀不了周仲,我这就上汉阳峰找她!” 这时候,门帘有掀开了,进来的是郁幽兰。方才在帐外,她听到了王风吟说要去救叶雨乔。 李朝九拦住王风吟去路,道:“王大哥,我陪你一起去!” “我也去!”郁幽谷道。 “不行!”王风吟摇头,“此番太过凶险,断不能让你们跟着我去冒险!” 话音刚落,王风吟已出了帐篷。随后,他施展轻功纵身一跃,往汉阳峰上赶去。 “站住!”李朝九刚出帐篷,就被郁幽兰叫住了。郁幽兰沉着脸走到他面前,道:“朝九,剑圣爷爷就在这附近的山林里歇息,你快去找他,求他快上汉阳峰顶帮忙救人。” 李朝九想了想,点头答应。随后飞身跃起,跳进了深山老林之中。 李朝九走后,郁幽兰回到帐内。 “师兄!”她走到郁幽谷面前,“这些时日你都到哪去了?” 郁幽谷埋头,冷冷道:“师妹,师兄一个人找个地方静一静。” “静一静?”郁幽兰蹙眉,“师兄,上次在九宫山,我就发现你不对劲了,到底出了何事?” “师妹!不能说,”郁幽谷双手抱头,“这件事不能说!” 说罢,郁幽谷冲出了帐篷。 “师兄!”郁幽兰紧随出去。 ------------ 262 柳下无非 庐山,汉阳峰顶。 “什么!”听了周仲告诉他的秘密后,离晚枫突然大声惊呼。他直立圆睁的双眼里闪烁着火光,惶恐的脸上血色全无,一片煞白。在牙齿缠斗发出两道“吃吃”声响之后,他颤抖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周仲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道:“我亲眼所见!” “那你.......”离晚枫刚要说些什么。突然,一阵疾风吹进大殿,二人侧目看去,只见一个姑娘苗条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刀光粼粼,那身影越走越近。 “是你!”周仲冷笑道。 “她是?”离晚枫疑问道。 “她是你四叔刚娶进门的婶婶,叶雨乔!”周仲哼道。 “你是柳下无非!”叶雨乔怒目仇视,“当年杀了我爹娘的除了柳下无泽和柳下无芳之外,还有你!” “看来王风吟这小子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周仲笑道,他说话的语气总带着一丝寒意,“不对,他不叫王风吟,他叫柳下风吟!” “就是她杀了四叔?”离晚枫问道。 “没错!”周仲右手搁在王风吟左肩,“我当初对你四叔说过,王风吟这小子很有可能就是你堂弟柳下风吟,而眼前你这位新婶婶又与他关系匪浅,说不定他早已将当初叶府灭门的真相告诉你婶婶了。可你四叔不听我的劝,喜欢上了你的婶婶,非要娶她不可,就在新婚洞房夜上被她所杀。” “堂弟?”叶雨乔眼睛瞪得很圆,“你是王风吟堂兄?” 离晚枫转身看向叶雨乔,抱拳道:“在下柳下风挽。” 突然,周仲仰天哈哈大笑,随后对离晚枫道:“柳下风吟抢走了你喜欢的女人,如今他喜欢的女人就在你面前,你也把他喜欢的女人抢过来享用一番!” “你.......”叶雨乔怒目而视,她已经和王风吟毫无瓜葛了,她不想听到别人再将他们二人联系在一起。让她感到有些恐惧的是,周仲竟然对她的事了如指掌。 离晚枫冷哼一声,道:“我不喜欢的女人,我是不会碰的。” 周仲脸色一沉,冷笑道:“可你喜欢的女人,已经被别人碰过了!王风吟就是其中之一。” 周仲如此说,是想激起离晚枫心中的愤怒。不出所料,离晚枫的确是被激怒了,只不过,被他激怒的人不仅仅是离晚枫,还有叶雨乔。叶雨乔举着刀,飞身一跃,向周仲挥去。周仲一个灵敏的侧身,先避过了她一招。转瞬之间,叶雨乔突然到了周仲身后。周仲眼冒精光,腾空一跃,躲过了叶雨乔朝他腰间横砍而来的刀;再接着,叶雨乔飞叶刀法中的一招“飞叶龙旋”,刺向凌空中的周仲。 周仲回头,见无法再躲,只好拔出腰间的刀。他奋力一挥,“锵”的一声巨响,一团强大的气劲在两人的刀相碰的那一刻散开。在旁观战的离晚枫退至一旁,看着二人过招。 “哼!”周仲冷冷地看着叶雨乔,“没想到短短数月未见,你的轻功身法增进不少。” “不过!”周仲轻蔑地笑了笑,“你的内力和刀法看似没有半点长进!” 叶雨乔眉头疑虑重重,问道:“莫非你此前曾与我过过招?” “哼!”周仲笑得很阴森,“你还记得么?去年在江宁府地面的长江水道上,你差点死在我手中?” “是你!”叶雨乔大吃一惊,“原来当时那个柳下无痕是你,我还以为是柳下无泽!” “柳下无泽哪里敢下手杀你,他怕把你杀了,柳下无芳这个情种一怒之下将我们的秘密泄露出去,害他身败名裂,功亏一篑。”周仲解释,“可我不怕!若不是当时你福大命大,有两个身份不明的高手出手相救,你早就按计划死在我手里了。” “计划?”叶雨乔又是一惊。 “当然,”周仲冷冷笑道,“否则你当时怎么能打听到柳下无痕的行踪,那都是我派人在客栈故意说给你听的。” “没想到.......”叶雨乔恍然大悟。当时偷偷离开柳下山庄后,她一直都在打听柳下无痕的行踪。后来是在江宁城的一家客栈内,她听到两个破生门的帮众在说柳下无痕要在附近的水道上劫剑庄掌门李秋绝的宝剑。所以,那天晚上她才会偷偷跟在剑庄的行船后面。 “那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我想你弄错了!”周仲鄙夷地笑了笑,“我可没想过要大费周章地去对付你!我当时只是想要走李秋绝的干将剑,把你引来就是想随手解决掉一个麻烦而已。没想到,你背后还有几位如此高深莫测的高手!所以后来柳下无泽会狠下心派人去杀你,不过你又逃过一劫,被王风吟这小子救走了。” “那你后来肯定会十分后悔,”这时候笑出声的是叶雨乔,“那晚在江宁府码头,若是你和柳下无泽知道救我的是柳下风吟,应该不会放过他吧?” “没错!”此时想起此事,周仲仍有些懊恼,“当时若不是柳下无泽太过谨慎,柳下风吟早就死在我们手中!” 周仲眼色森森,浑身腾起杀气。他抬起手中的刀对叶雨乔道:“没想到今夜你会特意来送死,我看这次还会不会有人来救你!” “就算是死,我也要与你同归于尽!”叶雨乔咬牙嘶道。 “哼!”周仲漠然轻笑,显然他未将叶雨乔放在眼中,“你若是能伤到我半根汗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可是你说的!” “且慢!”叶雨乔刚要挥刀向前,被从天而降的一声喝声阻止。半晌之后,王风吟落至大殿上。看着王风吟熟悉的背影,叶雨乔眼中倏地泛起泪光。王风吟缓缓回头,面色沉沉地看着叶雨乔,斥责道:“你当初可是答应过我不会来找他!” 叶雨乔哽咽说不出话,只是定定地看着王风吟。她眼中锁着那滴泪,模糊了她心底的心事,让人看不透也猜不透。唯一能让人看清楚的,就是她心里还没放下王风吟。 “王风吟,你来这做什么!”离晚枫勃然怒喝道,“别忘了,你已经和若初成亲了!” 王风吟回头,不屑地瞥了离晚枫一眼,轻笑道:“我王风吟要做什么,需要向你交待么?” 说罢,王风吟拔出手中的帝兰剑,横眉看向周仲道:“柳下无非,我们之间的帐也该算清楚了!” “哼!”周仲感慨,“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别人叫我柳下无非了!” 十八年前,少林寺。 秋景肃杀! 柳下世家庄主柳下长鹤膝下三位儿子柳下无尘、柳下无非和柳下无泽三人受少林寺方丈空闻大师的之邀来到少林。空闻大师原是请了柳下世家的五位公子,其中四公子柳下无芳因害了大病卧床不起;而六公子柳下无痕的夫人怀胎近十月,也无法前来。故来到少林的只有此三人。 此番空闻方丈邀请江湖上颇具声望的大侠们前来,是商讨如何对付西域的双龙教。一月前,少林寺云游在外的弟子莫凡打探到消息,双龙教长老独眼龙王耶沙罗已率领教内数十名高手入中原。当时朝廷正在西北战场与西域各国交战,空闻大师担心双龙教潜入中原是重大的阴谋,会危害到江山社稷。 柳下世家赶到少林寺的当天晚上,他们就收到了柳下长鹤亲自派庄内下人送来的密信。柳下长鹤心中提到,两日前庄内曾遭到双龙教夜袭,独眼龙王耶沙罗亲率二十多名西域的高手闯进山庄。这双龙教一行人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柳下长鹤手中的龙骨刀。不过,信中没有提及到双龙教的人为何要夺龙骨刀。好在最终柳下长鹤和柳下无痕齐力将双龙教的击退,还重伤了耶沙罗。 收到信后,柳下无尘立马将此事告知空闻方丈。空闻方丈知晓此事后,连忙书信给还未赶到少林寺的大侠们,便将柳下世家三兄弟留在寺中数日。此间,三兄弟与少林寺几位内力高深的大师切磋过武艺,又有幸能参观少林寺的藏经阁和达摩祖师洞。 辞别少林寺前一夜。 夜已深,寺内一片寂静。趁着柳下无尘和柳下无泽二人熟睡,柳下无非一身黑衣打扮,潜入到藏经阁偷取几步武功秘笈。谁知他刚落入藏经阁院,藏经阁侧边屋子的门突然打开了。柳下无非躲到院内古树后,微微探出头。只见在明亮的月光下,负责看守藏经阁的法见正轻轻悄悄地往大院门口走去,身上还背着一个大行囊,腰间还佩着一把剑。 柳下无非大吃一惊,心中暗暗想道:“法见背着行囊,莫非是要趁夜逃出少林寺,那他身上应该带着从藏经阁内偷出的武功秘籍。” 暗笑了一声后,柳下无非偷偷跟着法见出了少林寺。三日后,他跟着法见来到开封城两百里外的树林内。夜已深,林子里瘴气重重。 生了火后,法见倚在一树上闭眼歇息。此前,怕被少林寺的人追上,他一直都在赶路,已经整整三天三夜没合过眼了。 半柱香后,听到了法见的鼾声后,柳下无非悄悄地向法见走近。 ------------ 263 洗髓经 离法见很近很近的时候,柳下无非拔出了手中的刀,很轻很轻地。他止住了呼吸,不让他自己发出半点声响。树林的风吹过他尽是冷汗的额头,让他的紧绷僵硬的身子哆嗦颤抖,心跳也越来越快! 月光之下,柳下无非手中的刀闪过一道光! 突然,柳下无非一惊,急忙退回到草丛之中。他身体趴得很低,就像是藏匿在草丛里的蛤蟆和青蛇。 “法见,我要杀了你!”这时候,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林小弟子来到树林。他浑身怒气,一对不是很大的眸子带着比这秋意还要浓烈的恨意。 “哼!是你!”睡梦中的法见睁开眼,背贴着身后的树干缓缓向上起身。他嘴角上扬,露出淫笑,问道:“莫松,和女人同床的感觉如何?” “果然是你!”莫松的咬牙怒目,嘴中发出吃吃声响。说罢,莫松箭步至法见面前,先是一招龙抓手,抓向法见的胸口。法见向侧边一躲,如灵敏的青蛇般绕到树后。 大喝一声后,莫松一招般若掌将眼前这棵数十年大树推倒。“轰隆”一声,大树倒地声震响整座山林。躲在草丛中的柳下无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想着若是这树要是往他这边砸来,他岂不是要暴露了。虽不知法见的功力如何,单是对付这个少林的小和尚,他也没有多大胜算。 “莫松,我本不想杀你,你可别逼我!”法见这时候有些生气了,“你当初拿我偷练武功的一事威胁我,我非但没找你算账,还帮你在井里投了**,睡了那位姑娘,我对你可算是以德报怨了。” “啊!”越听越生气的莫松仰天嘶吼,“法见,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话音还在林中回响,莫松已到法见身前。片刻之间,二人已经过了数招,这一切,让躲在一旁观战的柳下无非为之惊叹。无论是内力和招式,这二人都远在他之上。他疑惑不解,为何这两位名不见经传的少林和尚会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数十招后,法见与莫松二人不分胜负。 法见眯缝着眼瞪着莫松,道:“莫松,你竟然偷学我祖传秘笈上的内功心法!” “你的秘笈?”莫松大怒,“这明明是少林寺的洗髓经,怎么就成为你祖传的秘籍了?” “哼!”法见的脸沉着脸,十分不悦,“那你回少林寺问问,包括空闻方丈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师在内,谁知道这些内功心法?” “回少林寺问问?”莫松又要出招,“等我抓你回少林,你自己去问吧!” 说罢,他又跃向法见。 法见一边拆招,一边道:“莫松,你知不知道,少林寺二祖慧可曾带着达摩师祖写的《洗髓经》云游天下?” 莫松没有理会,只忙着出招对付法见。法见左闪右避了一阵,又接着道:“慧可当年带出少林寺的是一本完整的洗髓经,可回来的时候是只剩下一半了,另外一半在大漠被马贼抢走了!” “什么!”莫松愣了一下,“那抢书的马贼就是那你法见的祖上吧?” “那另外一半的《洗髓经》是我曾祖父从胡商拿茶叶换来的!”法见解释道。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莫松问道。 “莫松,你还不明白么,”法见苦口婆心道,“这世上除了你我二人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洗髓经的全部心法。只要日后我们勤加苦练,不出十年,你我就是武林上武功最强的两个人了。何必在此大打出手,拼个你死我活!” “法见,你在少林寺呆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藏经阁内的一些武功秘笈吧!”莫松铁青着脸道,“你害我对筱姐姐.......我不会放过你!” 此时,莫松十指一弹,十道如飞箭般的内力气劲飞奔而去,朝法见身上的各个要害之处刺去。那气劲实在太快,法见已来不及身法躲开。他振臂向身后一挥,竭尽全身之力发出一声嘶吼,此招便是少林寺的绝技狮吼功。狮吼功的气劲非但冲垮了莫松弹指神功的气劲,还如同一卷狂风般肆虐着周围的草木。霎时,万千落叶簌簌而下,躲在草丛中的柳下无非如同被狂风席卷了一般,十指插进土层之中,目瞪口呆的他,被如此猛烈的气劲折服。 “法见,没想到你这狮吼功练得不错!”莫松道,然而他的脸上却很平静。 “莫松,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法见的嘴脸有些得意,他以为莫松是怕了。“我修练这洗髓经已经有十五年了,你才学了一年半,要取你性命岂是难事?” “是么?”一团气劲开始在莫松周身打转,片刻之间,那气劲越聚越强,“那倒是看看你法见的狮吼功厉害还是我莫松的狮吼功更上一层!” 片刻之后,山林中暴发两声惊天动地的吼声。那持续半晌之久的吼声,把在这片群山中沉睡的猛兽也给惊醒吓跑了,这并不像是普通野兽能发出的吼声,更像是传说中上古的神兽。 吼声的回音在山林了回荡许久才停歇。待柳下无非从草丛中起身时,已是在两个时辰之后。有些头晕乏力的他,摇摇晃晃了一阵才在树林中站稳。看到倒在地上的莫松和法见二人,柳下无非又惊又喜,随后哈哈大笑。 他先走到法见身边,蹲下身子瞧了瞧,法见已经毙命身亡。随后,他从法见怀中搜出了一本破旧不堪的秘笈,忍不住笑了笑。 “呃!”突然,就在这时,躺在旁边的莫松发出了动静。柳下无非一惊,急忙拔出手中的刀,一步一步,小心谨慎地走近莫松。在要挥刀动手杀莫松的那一刻,他犹豫了。他心里嘀咕道:“若是我这时候杀了莫松,这两人都死了,此次我又是不告而别离开少林,那少林寺定会怀疑我身上。还不如放了莫松,把法见的尸体处理掉了,只要莫松还活着,少林寺就不会把我和此二人想到一处!” 柳下无非收回了刀,抱着法见的尸身离开了山林。 五日后,柳下无非回到柳下山庄。 “二弟,你终于回来了!”一见到他回来,柳下无尘迎上前激动道。 “二哥,这些天你到哪去了?”站在柳下无尘身后的柳下无泽疑惑问道。 大厅内,除了此三人之外,还有柳下世家庄主柳下长鹤极其夫人云伊人二人。柳下无非先分别拍了拍柳下无尘和柳下无泽的肩膀,随后到柳下长鹤和云伊人面前,躬身行礼道:“爹,娘,孩儿回来了!” “非儿,你这次从少林寺不辞而别,这些天都到哪去了?”云伊人蹙眉问道。 柳下无非一脸镇定,解释道:“回娘的话,几日前夜里,孩儿闹肚子,便出了厢房到茅厕方便。出了茅厕,听到厢房外有动静,孩儿就去瞧瞧。谁知一走出厢房,刚好见到少林寺的法见大师背着一个大行囊翻墙离去,孩儿觉得可疑,就跟了过去。” “哦?”云伊人眉头蹙得更紧,“你当时为何不去向少林寺的方丈禀明此事?” “孩儿当时有些迷糊,也不敢确信那人就是法见大师。而且情急之中,孩儿哪里有那么机灵,没想到太多!”这时候,柳下无非话说的很着急,面红耳赤。他故意装作手足无措的样子,是想骗取他们相信他当时确实是没有多想。 “那后来你可有追上法见大师?”云伊人接着问道。 “没!”柳下无非一脸沮丧,“那法见轻功实在厉害,孩儿.......” “老爷、夫人,恭喜,恭喜!”这时候,府里的奶娘入了大厅,一脸喜气,“六少夫人生了个小孙子,有八斤重!” “啊!”一家人无不为之高兴! “按照爹娘当时取好的名字,我们家第三位孙子应当是叫柳下风吟吧?”柳下无尘哈哈笑道。 “没错,没错!”柳下长鹤满面红光,笑意盈盈,“就叫柳下风吟!” “老爷!”云伊人挽住柳下长鹤的手臂,“大家伙一快去瞧瞧六郎生的小娃罢!” 说毕,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出了大厅。柳下无非心中暗暗地舒了一口气,借着这位刚刚出生的小侄子,他躲过了云伊人的层层追问。然而,在他的背后,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他。 两个月后,寒冬!柳下山庄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自从法见身上偷来了《洗髓经》的另外一半心法之后,柳下无非一直都未找合适的时机和地方修练这部无上心法。此时山庄内下着大雪,应该不会有弟兄们找上门谈事;夫人又带着儿子柳下风挽去了娘舅家省亲,柳下无非这才拿出《洗髓经》偷练。 五日之后!雪越下雨大! 夫人派下人捎来了信,说因大雪耽搁,还须在长安的娘舅家多呆几日;这三天,柳下无非总是白天主动上门去见几位兄弟和父母,以免夜里这几人上门打搅他修练心法。 柳下无非盘膝坐在床上,将秘笈摆放在眼前,抄手,合上眼。 突然,门开了! 柳下无非大吃一惊! ------------ 264 柳下无尘 闯进来的是柳下无泽! 柳下无非立马将摆放在身前的《洗髓经》收入袖中! 柳下无泽阴笑道:“二哥,可是在练什么绝世武功?” “三弟!”柳下无痕横眉怒目看着柳下无泽,“为何进来都不知道敲门?” “二哥,你就别跟我装了!”柳下无泽坐到柳下无非身旁,“二嫂和风挽侄儿去省亲的这几天,你都在房中偷练武功罢,这我都是看见了!” “什么!”柳下无非怒拍了一下床板,“这些天你都在监视我!” “不仅仅是这几天,”柳下无泽背着手说道,“二哥,自从你从少林寺回来,我就一直都在留意着你!” “你......!”柳下无非面红耳赤。对他而言,被人暗中监视的滋味感受就像是被自己的老婆洗澡被人偷看了。 柳下无泽背着手走近,坐到柳下无非身旁,伸出手摆在柳下无非胸前,道:“二哥,兄弟之间有福同享,把秘笈拿出来给做弟弟的瞧瞧!要是不行,我去找爹娘评评理,问问是不是你这个做哥哥不讲理。” “你!”柳下无非哼了一声。顿了顿,他还是乖乖将袖子中的秘笈拿了出来。柳下无泽接过秘笈看了许久后,突然眼冒精光,嘴角颤抖,侧目看向柳下无非问道:“这是.......” “没错!”柳下无泽虽未说完,柳下无非已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他抬眼看向天边,将从法见那听到的关于《洗髓经》的秘密说给了柳下无泽。 柳下无泽听到后,大为震惊,手紧紧地握着这秘笈,道:“二哥,弟弟也想修练这《洗髓经》后面的心法!” “可以!”柳下无非答应的很爽快。因为他清楚,若是不答应此事,柳下无泽定会将此事告诉爹娘。他补充道:“不过你得答应我,此事除了你和我之外,不得有第三人知道!” “放心吧!”柳下无泽点头笑道,“二哥,我那院子里就我一个人住着,若是你在你这屋子不方便练,大可到我那去。” “好!” 一年之后。柳下长鹤离开柳下山庄,赴与剑圣行自如的玉龙雪山之约。柳下长鹤人称刀神,刀神与剑圣间的对决自然是全江湖武林最令人瞩目的事情。云伊人陪着柳下长鹤赶赴云南,这一去来回就要两个多月。 柳下长鹤和云伊人离开山庄二十天后,夜已深。寒冬里的深山,夜来得比其余的季节来得更早一些,也更漫长一些。山里的风,也比其余季节更加凛冽和寒冷。就在这夜黑风高之时,柳下山庄又迎来一群不速之客!那便是双龙教的女圣使岚、长老夜摩以及数位教内的高手。这群人此番前来,仍是为了龙骨刀。如今趁着庄主柳下长鹤不在庄中,双龙教众人想擒下柳下长鹤的子孙作为交换龙骨刀的人质。 江湖上无人不知,柳下世家能够独霸武林,只要是靠两样东西:一是柳下长鹤和他的龙骨刀;二是柳下长鹤与其夫人所创的五行阵法。双龙教来袭,柳下长鹤虽不在庄中,可柳下世家五位兄弟俱在。五人五行剑法一出,完败双龙教的几位高手!女圣使岚被重伤身亡,长老夜摩带着其余教内高手逃跑。 双龙教的人被击退之后,柳下无泽和柳下无非二人的功力剧增引起了柳下无尘的猜疑。此外,联想到这一年来柳下无非总往柳下无泽的院子那边跑,柳下无尘怀疑二人在背着众人在偷偷修练旁门左道的功夫。 三日后,晌午过后。柳下无非用过午饭之后,到柳下无尘屋中坐了一阵,他离开之后,柳下无尘便偷偷跟在他身后来到了柳下无泽所住的院子。待柳下无非进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柳下无尘大摇大摆地走进院中,装作若无其事喊道:“三弟,三弟!” 直到走到屋子门前,仍是没人回应。柳下无尘确定其中必有隐情,便猛然推开了门。门一打开,只见两双圆睁且带着杀气的眼睛正盯着他。见柳下无泽和柳下无非二人正打坐运气,脸上青红隔现,如同坐火入魔了一般。他一个健步向前,封住二人穴道;二人体内乱窜的真气被封住后,登时口喷大血溅射在柳下无尘的衣裳上。 “大哥.......”面色苍白的柳下无非抬眼望着柳下无尘,眼里尽是哀求之意。 “大哥,”柳下无泽也是十分憔悴,“大哥你怎么来了?” 柳下无尘打量着二人,见二人身前还摆放着一部残旧不堪的书籍,他怒哼一声,忿然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等爹娘回来后你们亲自向他们解释罢!” 柳下无尘走后,柳下无非和柳下无泽四目相对,惶恐不安!对视许久后,柳下无泽两眼直立,抬起手做了一个封喉的手势。柳下无非大吃一惊,道:“三弟,你疯了!” 柳下无泽冷笑,咳了咳,道:“二哥,我可没疯!如果不杀人灭口,到时候爹娘知道了此事之后,废了我们二人的内力不说,兴许还会将我们二人逐出家门!从此往后,将来我们二人在江湖上还有何立足之地?” “爹娘不会如此狠心,”柳下无非摇摇头,“哪怕是被赶出家门,遭受天下人耻笑,我也不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哼!”柳下无泽冷笑,“丧心病狂的事二哥你做得还少么?别忘了,若是莫松知道一年前是你偷埋了法见的尸首害得他无法返回少林领罪,他定会来找你报仇!到时候,他要杀你就像对付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二哥,”柳下无泽拍着柳下无非的肩膀,“三弟知道,你从小就痴迷武学招式和神兵利器,若是大哥将我们的偷练秘笈一事告诉爹娘,你这么多年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你永远都不能像爹那样称霸武林!” 柳下无非怒气冲冲地下了床,他的心在动摇着。 “二哥!”柳下无泽大声喝道,“我们约大哥出来求求情,求他别将此事告诉爹娘!若是他不答应的话,我们........” “我们什么?”柳下无非大声叱喝,眼中泛着血红的泪光。 两日后,月如钩。柳下山庄顶上,笼罩着一层黑云,山庄内却无半点秋风,让人觉得沉闷压抑。柳下无非将柳下无尘约到柳下山庄外北面的一片树林。 “大哥!”见柳下无尘仰首沉着脸走来,柳下无非迎上前用哀求的语气说道。 “哼!”柳下无尘甩开柳下无尘的手,冷冷道:“二弟,三更半夜约我到此处,有话就直说。” “大哥,那天之事.......” 随后,柳下无非从当初夜里跟踪法见出少林寺,直说到在开封城外偷走法见的秘笈。柳下无尘听了后,大为震怒,道:“二弟,你糊涂了,法见从藏经阁内偷来的秘笈你怎能贪图呢,若是被外人知道,我们柳下世家岂不都得为此蒙羞!” “所以呀,”柳下无非苦苦恳求道,“大哥就算是为了我们柳下世家的名声着想,也千万别将此事透露出去;也请大哥你念在我们两人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别将此事告诉爹娘!” “你!”柳下无尘铁青着脸,神色有些犹豫。柳下无非看得出来,他是动摇了。这个时候,突然有黑夜中一个身影从天而降,暗淡的刀光闪过二人眼睛。柳下无非稍有些舒缓的眉头登时又紧蹙,他惊呼道:“三弟,你做什么,大哥已经答应我不将此事告诉爹娘了!” “哼!”柳下无尘勃然大怒,“二弟,三弟,如果我坚决不答应你们,你们是不是要想动手杀了我!” “不是,不是!”柳下无非急挥手否定。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柳下无泽阴笑道。 “三弟,你胡说些什么!”柳下无非冲着柳下无泽大声斥道。 “我哪里胡说!大哥一天不除掉,此事随时都会被爹娘知道,我一天就睡不好觉!”说罢,柳下无泽出招对向柳下无尘。 二人刀剑相抵的那一刻,柳下无尘眼中泪光闪闪。他不敢相信,他这个亲生手足的胞弟竟然会对出手。 “三弟!大哥甚是痛心!”柳下无尘苦道。 柳下无泽不为所动,冷笑道:“大哥,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一下我和二哥这一年修练的内功心法是何等厉害!” 说罢,柳下无泽再次出招。柳下世家五兄弟中,柳下无尘的内力最为深厚,;柳下无非最为博学,除了家传的流云刀法和五行剑法之外,还精通些少林、昆仑、花间派等十多家武林门派的绝学;柳下无泽武学修为和资质虽最为平庸,但是最为智谋,擅用巧计和策略制敌;柳下无芳在兄弟五人中剑法最为高深;而柳下无痕武学天赋最高。 如今,柳下无非和柳下无泽修练了完整《洗髓经》内功心法,自然在内力上已胜过柳下无尘一筹。果不其然,不过百招,柳下无尘已被柳下无泽打伤倒地,手中的刀也已脱手。 柳下无泽缓缓走到柳下无尘面前,剑架在柳下无尘脖子上,道:“大哥,对不住了!” 柳下无泽,招呼柳下无非,道:“二哥,我把大哥打伤了,接下来的事情轮到你来动手了!” 柳下无非摇摇头,一脸惊恐之色。 柳下无泽收回手中的剑,道:“那我们就等到爹娘回来向爹娘认罪吧!” 刀光一闪! 片刻之间,柳下无非已将柳下无尘手筋脚筋砍断,且割下了柳下无尘的舌头,还将他双眼挖去。 ------------ 265 怀疑 一月之后,柳下长鹤和云伊人返回柳下山庄。刀神与剑圣的第一战,剑圣胜了,此时的柳下长鹤心中挂念的只有柳下无尘。二人在回家的路上,就收到了柳下无非的飞鸽传姓。信中有提到,长子柳下无尘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且砍断舌头和挖去双眼,命在旦夕。 柳下无非在信中还提到,对柳下无尘下如此重手之人,极有可能是双龙教的人。一月之前,双龙教曾夜袭山庄,最终非但是被柳下兄弟五人合力击退,女圣使岚还被柳下无非当场刺死。柳下无尘出事之后,岚的尸体也没了去向。所以柳下无非断定重伤柳下无尘的乃双龙教的人所为。 柳下长鹤和云伊人赶回到山庄的那一夜,柳下无尘病逝。云伊人难以接受此事,重病卧床三月之后才稍有好转。春去夏来,转眼间,柳下无尘已去世半年。走出丧子之痛后,柳下长鹤再次闭关修炼,准备与剑圣自行如的第二战。经历过人生大悲之后,柳下长鹤的内力与日俱增,心胸也更加豁达。与其说他是闭关修炼,还不如说是修心。 一日,晌午,柳下无痕带着饭菜来看望柳下长鹤。 “爹,孩儿来给你送饭来了。”柳下无痕道。 “六郎!”柳下长鹤甚是开心,“怎么是你来给爹送饭,你娘呢?” “爹,你闭关修炼的这段日子里,孩儿都没有来看望过你,实在是不孝!” “六郎,你说的是哪里话,”柳下长鹤慈祥地笑了笑,“爹知道馨儿最近身子不好,风吟又还小,你一个人还得照顾他们母子俩,真是辛苦你了!” “爹!”柳下无痕抬眼看向柳下长鹤,脸上有些犹豫。 “六郎,怎么了?”柳下长鹤蹙眉,他看得出柳下无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爹,”柳下无痕登时脸色一黯,“有一件藏在孩儿心中许久了,如今也该告诉你和娘知道了。” “哦?”柳下长鹤隐约感觉此事会是与柳下无尘有关。 “大哥出事的那一天,他曾来看过风吟,那一天他坐了没多久就要走了。孩儿曾问过他,他说二哥晚上有事要找他商量。第二天,下人们发现大哥时,他已经惨遭毒手了。”柳下无痕阴沉着脸说道,“爹,孩儿本来是打算等你和娘回来后将此事告诉你们的,不过你们刚回来,大哥就.......后来看你和娘太过伤心,孩儿也没敢提起此事!” “那你今日为何要告诉爹此事!”柳下长鹤突然叱喝道,他手猛然一甩,将摆放在身旁的饭菜打落一地。霎时,他面红耳赤,脸上青筋浮现,怒气沉沉。 “爹,孩儿知错了,知错!不该再提起此事。”柳下无痕跪地求饶道。 顿了顿,柳下长鹤脸上才恢复了平静。他站起身,走到柳下无痕身旁,弯腰将柳下无痕搀扶起来,轻声道:“六郎,此事除了爹之外,你没有告诉别人吧?” 柳下无痕摇摇头,道:“爹,你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 “嗯!”柳下长鹤微微颤头,眼中心事重重,“你娘因你大哥一事伤心欲绝,可别再她受任何打击了。” “孩儿明白,”柳下无痕紧握住柳下长鹤的手,“爹,孩儿不孝,不该将此事告知于你,害你伤心。” “唉!”柳下长鹤蹙眉,“爹从小到大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你别为爹担心。此事爹会暗中调查的,你可别管了,若是哪天.......” 柳下长鹤难以启齿,只定定地看着柳下无痕。沉吟半晌,他才接着道:“你明白爹的意思嘛?一定要保护好你娘、馨儿和风吟!” “孩儿明白!” 三个月后,中秋佳节。夜已深,明月圆得让人心寒。是想去年中秋,一家人团团圆圆,幸福美满,如今阴阳两隔,惹得云伊人的衣袖又被无处隐藏的热泪打湿。除此之外,柳下无痕妻子馨儿的病更重了,没能与家人一起在院子内共度佳节。明明是喜庆的日子,一家人头上却如同悬着愁云。 柳下长鹤站起身,举杯笑道:“中秋月圆之夜,子孙齐聚,我柳下长鹤先敬苍天一杯,愿苍天佑我柳下世家老小长久,年年此时都能如今夜般家人团聚!” 说罢,柳下长鹤一饮而尽。倒了第二杯酒,柳下长鹤看向周围的妻儿老小,道:“第二杯敬你们,贤妻、孝子、乖孙,我柳下长鹤有你们,此生足矣!” 柳下长鹤此句说得煽情,惹得妻女老小各个眼泛泪光。众人举杯,齐饮而尽。 柳下长鹤的第三杯酒,洒在了地上,他痛哭流涕道:“这第三杯酒,敬给我儿、你们几位的大哥柳下无尘!我柳下长鹤肤浅,只能当他二十八年的爹。希望来世,还能与他再续父子之缘,你们几位也能与他再做兄弟。” 见此,众人无不掩面流涕。 赏月过后,柳下长鹤突然对几位儿子道:“两个月后,爹又要上玉龙雪山跟剑圣比试了。此次若再败,爹就输了。所以,今夜趁着这月圆佳节,咱们爷几个比武助助兴,也当是为爹练练手。” “万万不可!”四位兄弟连忙甩手道。 “哼!”柳下长鹤笑了笑,“趁此机会,爹也可检验一下你们几位的功力,看看你们这些年是在勤练还是偷懒了!” 四位兄弟还没回应,柳下长鹤已经拔出刀落到院内的空地上。 “六郎,你年纪最小,你先来!”柳下长鹤命令道。柳下无痕与几位兄长对视之后,才拔出刀跃到柳下长鹤面前。 “六郎,几位兄弟中数你练武天赋最高,可别让我失望!”说罢,柳下长鹤出招! 随后,柳下长鹤依次又与柳下无芳、柳下无泽和柳下无非过招。比武完后,柳下长鹤笑道:“不错!这些年你们兄弟几个都没有偷懒!只不过.......” 柳下长鹤看向柳下无芳道:“老四,你的剑法看似没多大长进!” 柳下无芳沉着脸,苦道:“爹教训的是!” 柳下长鹤笑道:“老四,都这么多年了,也该放下了。爹不是劝你忘了谁,而是想你能明白,人的一生不仅仅是只有儿女情长,还有父母和兄弟姐妹间的亲情。” 众人都明白,柳下长鹤是劝柳下无芳放下赵熙若,别再沉溺于酒色之中。柳下无芳面色惭愧道:“爹,孩儿明白!” 接着,柳下长鹤看向柳下无痕,表扬道:“六郎,你果然没有辜负爹的期待,这流云刀法已练得出神入化,只怕是没过多久就能超越爹了!” “爹,你过奖了!孩儿只希望此生能达到爹一半的功力!” “呵呵!”柳下无痕开怀大笑之后,又看向柳下无泽,道:“老三向来是另辟蹊径,对决之中不将内力招式,而是以智取胜,巧于应变。爹虽内力远超于你,但是在谋略和出招应变向来是自叹不如。” “爹,你过奖了!”柳下无泽急忙起身。 这时候,柳下长鹤突然脸色一沉,冷冷地看向柳下无非道:“老二,你向来杂天下武学,不过方才与爹过招时只是用了些粗浅的招式,好像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见柳下长鹤脸色突变,众人大吃一惊。柳下无非阴着脸,沉吟许久之后才道:“爹,孩儿想到了大哥了,方才在与爹过招时总是心不在焉,还请爹见谅!” “唉!”柳下长鹤叹气,“你和你大哥感情向来深厚,爹不该提起你大哥害你伤心,更不该怪你!” ...... 那夜,三更之后。 柳下无非偷偷进入柳下无泽屋中。 柳下无泽忧心忡忡看着柳下无非,道:“二哥,怕是爹已经怀疑到你头上了!” “怀疑到我头上?”柳下无非两眼直立,“好端端的爹怎会怀疑到我头上?” 柳下无泽眯缝着眼,深信不疑地点点头,道:“对,没错!爹确实是怀疑到你了!” “你为何如何确信?”柳下无非疑道。 “若不是如此,爹无缘无故为何要测我们的兄弟几个的内力和招式?” “爹不是说了么,”柳下无非不以为然,“三弟你别胡乱揣测!” “此事绝不简单!”柳下无泽眼睛睁得很大,眼神也十分坚定,“爹要是想练练手的话,为何去年没那么做?” “哼!”柳下无非冷笑,“三弟你向来生性多疑,我可不要再陪着你闹了。” 柳下无非刚要离去,被柳下无泽挡住了去路。柳下无泽推了他一把,道:“二哥,不行,爹已经怀疑到你了,你不能再留在庄内了。” “我不能留在庄内?”柳下无非登时怒火填胸,“三弟,这一年来,我一直都在想着一个问题,当初大哥明明就要答应我隐瞒我们偷练秘笈一事。是你从中作梗,献身要杀大哥,逼得我不得不对大哥下狠手!如今你又要离开山庄,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是想继承柳下山庄的庄主之位!” 柳下无非狠狠地推了柳下无泽一把,道:“你向来城府极深,又贪图名利,休想我会听你的话。” “哼哼!”柳下无泽阴笑,“二哥,如今你是想听也得听,不想听也得听。可别忘了,你的事我都知道,爹又怀疑到你,只要我向爹娘告状,你想下后果会是如何?” “谁怕谁!”柳下无非恼羞成怒,“到时候我也将你给抖出来!” “好呀!看看爹娘会信谁的话?”柳下无泽看似成竹在胸。 “你......”柳下无非无言以驳。顿了顿,他接着道:“我答应你,若是爹真的怀疑到我身上,我到时候就离开山庄!” ------------ 266 柳下风吟 转眼间,又到了刀神和剑圣的顶峰对决。还是在冬天,还是在玉龙雪山上,还是要出门两个多月。不过,这次对决胜的是刀神柳下无痕,这让武林第一高手的悬念留在明年二人的第三场最终对决。 此外,与去年不一样的还有:这一次柳下长鹤并没有和云伊人一道返回山庄,而是只身去了一趟大漠。柳下长鹤去到大漠时,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节。在冰天雪地走了一个月,柳下长鹤终于找到了双龙教所在之处。 柳下长鹤找到双龙教,是为了打听柳下无尘一年前是否是被双龙教的人所重伤?后来,作为打听消息的交换条件,柳下长鹤将龙骨刀给了双龙a教教主。双龙教教主也如实将一年前所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柳下长鹤。 只不过这个事实,柳下长鹤并不喜欢,确切的说有些难以接受。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做出手足相残如此令人发指之事。怀着痛心,柳下长鹤回到了中原。当他回到柳下山庄时,已是来年二月,他的两鬓也已发白如雪。仿佛这一去,已经去了十年,他脸上多出的皱纹和眼中多出的惆怅能证明是过了十年, 柳下长鹤回到家门口时,出门迎接的只有云伊人、柳下无痕和年仅两岁的孙子柳下风吟。这几个月内,柳下山庄又发生了许多事。首当其冲的,便是柳下无痕的妻子林馨儿病故;其次是柳下无芳沉迷酒色,流连青楼夜夜不归,直到柳下无痕向云伊人禀报此事后云伊人派人强行将他带回家中;最后一件事是一个多月前,江湖上有传言,说他柳下长鹤在巴蜀被人刺杀身亡,柳下无非和柳下无泽闻讯之后立马赶去蜀地,至今未归。 听到此三件事,柳下长鹤差点晕倒在地。如此一位孝顺的儿媳身亡,让他悲痛不已;此外,四子堕落不思进取,让他失望至极;更令他寒心的是,他原以为陷害柳下无尘的只是柳下无非一人,如今柳下无非和柳下无泽二人都不知去向,莫非是他们打听到他去双龙教之事,所以才畏罪潜逃。如果真是如此,柳下长鹤怕是难以接受。想他从小历经苦难,长大后也是劫难重重,难得苦尽甘来娶了一位贤妻和生下几位出息的儿子。如今这几个要自相残杀,仿佛一切又回到了苦难的源头。 半个月后,柳下无非和柳下无泽二人仍是未有音讯,而柳下长鹤却早早就闭关,准备与剑圣的最终对决。心事重重的他整日思绪繁乱,难以静心修练,非但没有提高内力和修为,反倒是因家事郁结于心,身心每况愈下。 又过半月,柳下无泽终返回山庄,不过还带回来一个噩耗:柳下无非在仙女湖被人所杀,而柳下无非娘舅家惨遭灭门,柳下无非到娘舅家探望老丈人的妻子程双和儿子柳下风挽也惨遭不测,一家人葬身火海,尸骨未存! 正在闭关之中的柳下长鹤听闻此讯之后,当即走火入魔,从此卧床不起。也因此错过了那一年与剑圣行自如的最终巅峰对决,这也成了后来剑圣此生唯一的一件憾事。江湖上,人人都以为柳下长鹤是因为丧子之痛而走火入魔。实则,他是因为柳下无泽和柳下无非二人勾结某害亲生兄弟一事感到心痛难当!才从大漠回来的他心里很清楚,早已是名存实亡的双龙教是派不出人来中原杀害柳下无非的,而柳下无泽如此说,只能证明二人是暗中勾结。 柳下长鹤卧病在床后,柳下山庄内的所有事务也交由柳下无泽的打理。而那一年,帮派破生门在庐山建立。柳下长鹤并未将柳下无非和柳下无泽勾结陷害柳下无尘一事告知云伊人,也没有告知柳下无痕,那是因为,柳下长鹤察觉到,柳下无泽安排在他身边照顾伺候他的下人,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怕他将事情说了出去,会打草惊蛇,将柳下无泽和那个深处暗地中的柳下无非逼急了做出杀人灭口之事。 柳下长鹤将此事藏在心中,直到七年之后。这七年来,柳下长鹤的身子日渐虚弱,整日闷闷不乐。可快到他寿辰这几天,他心情突然大好,竟能下床走动。柳下长鹤意识到,这是他死前的一次回光返照。趁此机会,他先往柳下无痕所住的院子赶去。 “老爷,你身子才刚恢复,先别下床走动呀!”一路上,一位负责照顾她的丫鬟一直在阻拦着他。 柳下长鹤没有理会,沉着脸艰难地走着。丫鬟知道劝不过他,竟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往回拽,道:“老爷,快回去!” “你放开我!”柳下长鹤大声喝道。想当年他可是江湖上无人能敌的刀神,如今却沦落到被一个丫鬟欺负。他多期盼着这时候柳下无痕或云伊人能够献身! “老爷,慢着点!”丫鬟阴笑着,使尽全力拽着柳下长鹤。 柳下长鹤气得脸都青了。 “爷爷!”这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童声。柳下长鹤回头,看见是柳下无痕的儿子柳下风吟,如今这孩子都已经九岁了,个头也不小。 “小少爷,外头风大,奴婢正要扶老爷回房!”丫鬟道。 “胡说,”柳下风吟白了丫鬟一眼,“这几天天干气躁,哪来的风?大胆奴才,是欺负我人小好骗是罢?” 丫鬟哈哈大笑,道:“奴婢哪敢呀!小少爷你先回屋,待会再来看老爷。” “哼!”年幼的柳下风吟完全不将丫鬟的话当回事,他上前握住柳下长鹤的手,道:“爷爷,你能下床走动了,真是太好了。” 柳下长鹤欣慰地笑了笑,抚摸着柳下风吟的脑袋问道:“你爹此刻可在屋中?” 柳下风吟点点头,道:“爷爷,爹和奶奶此刻都在屋中用膳,风吟贪玩,吃饱了就先跑出来玩了。” 柳下长鹤哀求的眼神看着柳下风吟,道:“那快带爷爷去见你爹!” “好!”柳下风吟点点头。 “诶!”旁边的丫鬟紧抓着柳下长鹤的手臂不放,“小少爷,代庄主吩咐过了,老爷身体不适,要奴婢好好照看好老爷。若是老爷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奴婢可担当不起!” “若是三伯怪罪起来,你就说是我的主意!”柳下风吟拍着胸膛道。 见柳下风吟人小鬼大,不好哄骗。丫鬟索性就不客气了,她用力将柳下风吟推开,道:“那你自己找代庄主说去吧,我不能让老爷到处乱走动!” “亏你还知道我三伯只是代庄主!”年幼的柳下风吟双眼圆睁,脸上稚气十足,“你看清楚了,站在面前的是庄主,哪怕是代庄主在,也得听庄主的话。” 说罢,柳下风吟走上前,狠狠地扇了丫鬟一道耳光。他接着怒道:“你个小丫鬟,竟敢对我动手动脚,今日不好好教训你,岂不是让我那管事的三伯让人说笑了!” 柳下风吟这一言一行,说的打的都十分在理,让这个有些蛮横的丫鬟哑口无言,只能忍受着挨打之辱。丫鬟阴着脸,看着柳下风吟道:“小少爷,奴婢知错了,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没等丫鬟说完,柳下风吟已牵着柳下长鹤往前走。那丫鬟又想阻拦,柳下风吟立马回头,抬起手将丫鬟吓退。柳下风吟道:“莫非你还想试一下我腰间这把剑的厉害?” “小少爷,”丫鬟气不过,“莫非你还想要取了奴婢这条性命不成!” “区区贱命,何足挂齿!若是不信我敢杀了你,你方可上前试试?” 丫鬟吓得不敢还口,更不用说上前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人离去。柳下风吟扶着柳下长鹤走了一阵后,柳下长鹤笑道:“没想到你这孩子这么小就如此蛮横了,将来必成一方恶霸。” 柳下风吟嘻笑几声,道:“爷爷,你都不知道,这些个奴婢平日里可嚣张了,三伯又不怎么说他们,他们更加肆无忌惮。今日碰到是个小丫头,教训一下还能听话。若是碰到个男家丁,兴许还会跟我动起手来。” “唉!”柳下长鹤叹了一声,“真是没想到!你奶奶平日也不管教下这些丫鬟么?” “奶奶一直都在担心爷爷的病情,都在寻医问药,哪里有心事搭理这些琐事!我爹碍于三伯的面子,也不好多过问,免得伤了和气。反倒是我,三伯觉得我年纪小,平时教训下奴婢他只当是玩闹,并不会放在心上!” “风吟呀!”柳下长鹤十分欣慰地看着柳下风吟,“没想到你年纪这么小就明白这么多道理,比你爹还要聪明,爷爷很高兴呀!将来你长大了,这柳下山庄就交给你来打理如何?” “好呀,好呀!”说着说着,柳下风吟不笑了。他脸色一沉,道:“三伯!” 柳下长鹤也不笑了,看向前方,眼眸黯然道:“老三!” “爹!”柳下无泽看似激动异常,“你能下床走动了!” “嗯!”柳下长鹤冷冷点头。 柳下无泽低头看向柳下风吟,他刚要说些什么,被柳下风吟抢在前头说道:“三伯,侄儿方才在这里玩,看到爷爷一个人走过来,没人在旁边照顾。待会你带爷爷回去后,一定要好好教训一番那些丫鬟,这外头风这么大,爷爷也才刚大病初愈,不宜下地走动,若是再伤着了可还好!” “这.......”柳下无泽原本要对柳下风吟说的话反被柳下风吟用来指责他了,这让他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爷爷,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柳下风吟向柳下长鹤眨了一下眼,便蹦蹦跳跳离开了。 柳下长鹤依依不舍地看着柳下风吟离去,眼眸里带着些担忧。 ------------ 267 家破人亡 柳下风吟辞别了柳下长鹤和柳下无泽二人,径直跑回家中。此时屋内,丫鬟桃子正在收拾饭桌,柳下无痕若怀心事地坐在椅子上。 “爹,你出来下!”柳下风吟走到门后,对柳下无痕小声道。 “风吟,刚吃完饭你又跑到哪里惹祸去了?”柳下无痕面目有些严肃。 “爹,你快出来,跟桃子姐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岂不惹人笑话了?” 桃子一听到,立马停下收拾碗筷,回头冲着柳下风吟怒道:“你个黄口小儿,净胡说些什么!” 说罢,桃子将手中收来的筷子狠狠往桌上一丢,气冲冲地出了屋子。走到门口时,还故意撞了一下年幼的柳下风吟。好在柳下风吟早料到她会报复,紧紧抓着门柱,还故意伸出脚,将桃子拌了一下。险些摔倒的桃子怒不可遏,要抬起手打柳下风吟。 “你敢!”柳下风吟头仰得很高,“若敢打我柳下风吟,就是打我三伯的脸。我才狠狠教训了伺候爷爷的丫鬟一顿,还有些余力再教训你这野丫头一顿。” 丫鬟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唉!”坐在屋内的柳下无痕无奈叹气,眼见这些下人们各个都如此无法无天,他也是无可奈何。谁叫管事的是他的三哥,他要是说一句不好就是要干涉三哥料理家事。为了兄弟间的情谊和家庭和气,他也只能对这些个下人忍气吞声。虽然他这个从小没娘照顾的儿子有些蛮横胡闹,但是有时候看他教训这几个丫鬟心里还觉得出气。毕竟,小孩子不懂事欺负下人,柳下无泽也不会放在心上。 “风吟,你过来!”柳下无痕冷冷道。 柳下风吟知道他要挨骂了,垂头丧气地走到柳下无痕面前,黯然道:“爹,孩儿知错了,不该跟这些下人一番见识!” 柳下无痕突然哈哈大笑,指着柳下风吟的鼻子道:“你这小子,下次想要教训丫鬟的时候,可别拿你亲爹取笑了。” 柳下风吟抬起头,惊喜地点点头,道:“爹,孩儿明白了,下次我就拿她和那丑八怪刘护院说事。” “你呀你!”柳下无痕哭笑不得。 “对了,”柳下风吟眼波流动,“爹,我方才在院外看到爷爷了。” “爷爷!”柳下无痕大吃一惊,“爷爷不是还躺在榻上么,你怎么会在院外看到爷爷。” “确实是爷爷,”柳下风吟目光坚定,“爷爷想要来找你,被伺候的丫鬟百般阻拦。后来我教训了丫鬟一顿,把她给吓退了;谁知没走几步,就碰到三伯了。一看到三伯,我就一个人跑回来见你了。” “啊!”柳下无痕急忙起身。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激动得眼中泪光闪闪,“爷爷已经有七年多没下床走动过了,一下床就来找爹,想必是有什么急事。爹这就去见你爷爷!” “爹!”年幼体弱的柳下风吟挡住了柳下无痕的去路,“如果爷爷能在他那边对你说的话,还会急着来我们家找你么?” 柳下无痕目光愣怔,沉吟许久才缓缓坐回到椅子上。哭丧着脸道:“风吟,你说得没错!看来爷爷心里一直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爹没用,爹不孝呀!” “爹,你不是还有我么?”柳下风吟一脸春风得意,他凑到柳下风吟面前,悄悄道:“爷爷要你马上到长安城外的白莲山将奶奶的师兄奚当归请到庄内来,爷爷有事要托付给他。” “奚当归!”柳下风吟眉头一蹙。奚当归已经销声匿迹十多年了,没想到他一直和柳下世家有联系。 “爹,这件事情可不要告诉任何人听。待会你出去的时候,可要注意身后有人跟踪你!”柳下风吟提醒道。 柳下无痕一惊,他隐约感觉到山庄内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抱着柳下风吟的头,道:“风吟,别多想,好好的怎会有人跟踪爹!” “爹,”柳下风吟冷笑,脸上流露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稳,“你明明心知肚明,又何必明知故问。” 柳下无痕欣慰地笑了笑!他这个儿子,从小就没人照顾,仗着众人对他的宠爱蛮横霸道,常惹事端。没想到这两年突然勤奋好学起来,虽仍旧有些张扬跋扈,但心智上显而易见成熟甚多,大大出乎柳下无痕的意料。 “儿子,”柳下无痕抚摸着柳下风吟的脑袋,“爹发现你最近变了,突然变懂事了。” “我可不想将来变成四伯那样!”柳下风吟道,“整日沉迷酒色,不思进取!” ...... 傍晚。 柳下风吟独自坐在院内,等着柳下无痕归来。闲着无事,柳下风吟便想着去看望柳下长鹤。此时正是晚饭时分,奶奶云伊人应该也在柳下长鹤屋中。一盏茶的功夫后,他到了柳下长鹤所住的小院。见小院大门紧闭,他觉得稀奇,便走到侧墙,纵身一跃,轻轻落到院内。 院内,柳下长鹤屋子的大门也在紧闭着,还没走近,柳下风吟就已经听到了云伊人的哭声。柳下风吟一惊,闭气轻轻走到窗旁。他耳朵贴在窗上,仔细听屋里头的动静。 “你们这三个不孝子,竟然对你爹狠下毒手!”云伊人哭诉道。听此,柳下风吟心中一颤,登时泪如雨下。他手捂着嘴,心中喃喃道:“莫非,莫非爷爷已经.......” 他吓得面色煞白,双腿瘫软,不得动弹。 “娘,休怪我们几个无情,若不是爹将我们逼得太紧,我们也不会......” 听着这说话之人的声音,柳下风吟并未能分辨出他的身份。他心想道:“他喊奶奶作娘,除了三伯、四伯之外,那只有可能是大伯、二伯了。” “不对!”他突然想到了些什么,目光惊惧,“听爹说过,二伯没有死在家中,他死的时候只有三伯在他身边。有三个不孝子在内,除了三伯和四伯之外,另外一人就是二伯了!原来二伯没死!” “是你们把你爹逼得太紧,还是你爹把你们逼得太紧!”云伊人伤心欲绝的声音惹人心寒,“当初老二和老三勾结陷害老大一事,你爹早就知道了,也早就告诉我了!若不是怕这个家反目成仇,支离破碎,你爹早就将此事抖出来了,何须要等到今日?” “哼!”柳下无泽惊讶道,“原来你们早就知道此事了!” 大笑一声之后,他又道:“二哥,你看,还好我们在爹娘将此事透漏出去之前动手了,否则我们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老三.......”云伊人的哭声越来越哀怨。 “娘,老六到哪去了?”柳下无非问道。 “老六是不是听了爹的吩咐去搬救兵了?还是逃走了?”柳下风吟听得出来,这是柳下无芳的声音。柳下无非向来沉迷酒色,不过问任何事,如今他却与柳下无非和柳下无泽二人勾结谋害双亲,让柳下风吟甚是觉得意外。 “老六不会逃走!”柳下无泽的声音很沉着,“风吟还在庄内,老六是不会舍下他逃走的。” “哼!”柳下无非道,“还好被我见到六弟偷偷摸摸地出了山庄,否则等他搬来救兵,到时候我们可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听此,柳下风吟自责不已。若不是他今天替柳下长鹤传话给柳下风吟,他的几位伯伯们也不会急着狠心杀手!顿了顿,他摇摇头,道:“不,这不能怪我,迟早有一天他们也会对爷爷狠下杀手。” “六郎他不是去找什么救兵,只是去找你们师伯罢了!”云伊人抽噎道。此刻,她是这世上最不幸最悲惨的人,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竟然会杀害亲爹,这是全天下的女人都难以接受的事情。 “老六去找师伯做什么?”柳下无泽问道。 “你爹只是想当着师伯的面宣布,将庄主之位传给六郎,以免柳下山庄落到你这畜牲手中!”云伊人仍在痛哭,“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对付你们二人!” “哼!”柳下无泽阴着脸,“光凭这一点,爹也是死有余辜!这柳下山庄的庄主之位,非我老三不可!” “丧...心...病...狂!”云伊人嘶吼道。 “娘,你以后就安心在府上住着,颐养天年。只要有我老四在,不会让你吃半点苦!”柳下无芳道。 “老四,你怎么会跟这两个畜牲勾结一起谋害你爹?” “娘,我.......”柳下无非哑口无言。 “娘,”柳下无非的语气一直都是冷冷的,“下半辈子你就好生在府内呆着,只要你不生事,我们三兄弟定会尽到孝道。” “你们.......”云伊人哽咽了一阵,“还有什么资格说尽孝.......” 这时候,小院的门被推开了。柳下风吟往门口看去,是他爹柳下无痕,身后还跟着一位身材消瘦、白发飘飘的老者。他当即猜想到,那白发飘飘的老者就是奶奶云伊人的师兄奚当归。 “爹!”柳下风吟大喊道。随后,他边往前冲边哭喊道:“爹,爷爷被二伯、三伯和四伯害死了。” “二伯?”柳下无痕眼冒精光,一脸惊愕。站在他身后的奚当归也登时皱起眉头。 柳下风吟扑入柳下无痕怀中,惊魂未定中解释道:“爹,原来二伯没有死!他就在屋内。” 柳下无痕难以置信,看向屋门口。 这时候,门打开了。 ------------ 268称霸武林 三人看向门口。首先出来的是柳下无泽,他目光一直落在柳下无痕身上,脸上一直带着阴笑;随后走出来的是柳下无芳,他头垂得很低,看似有些愧疚;最后走出来的是一个带着半边金色面具的男人,另外一边脸有数道刀疤。 “你是破生门的帮主周仲?”柳下无痕疑问道。江湖上,无人不知破生门的帮主带着半边金色的面具。 “六弟,七年未见,你都不认得二哥了么?” “二哥!”柳下无痕怔住了。 站在柳下无痕身后的奚当归也是目瞪口呆。 “你们杀了爹?”许久之后,柳下无痕横眉怒问道。 “哼!”柳下无泽冷笑,“没错!是我们杀了爹。” “你们!”柳下无痕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你们疯了!” “我们没疯,”柳下无泽一脸平静,“我们很清楚我们在做什么!爹老了,会阻碍我们成就一番事业,所以爹不能留!” “你.......”柳下无痕看向柳下无芳,红着眼问道:“四哥,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柳下无芳埋头沉吟了半晌,才抬起头,怒视着柳下无痕道:“柳下无痕,当时赵熙若妹妹心中有的是你,她说她喜欢夜恒只是骗我的借口,!你说,是不是如此?” 柳下无痕摇摇头,此时的他已是泪流满面。柳下无芳上前两步,目露凶光,问道:“那我问你,十一年前你去馨儿家提亲之前是不是因为去见熙若妹妹才耽误了几天?” 柳下无痕没有否认,低沉道:“当年确实是因为她才耽误了几天,不过.......” “你不必解释了!”柳下无非叱喝,“熙若妹妹心里早就有你了!她知道你要提亲了,所以才特意赶去长安找你!后来你成亲没多久,她也就宣告此生非一人不嫁!其实她心里根本就没有夜恒,那心里有的是你。而你也早就知道这些了,你们都在骗我!” “丧心病狂!”柳下无痕心如寒冰,“即便真是如此,也不足成为你勾结老二老三杀害爹的理由!” 柳下无芳不说话了,垂着头退到一边。这时候,云伊人举着剑冲了出来,直直朝柳下无泽刺去。柳下无泽拔出剑,“锵”的一声,两剑相抵发出的声响震碎了几人的心。 “六郎,师兄,快带着风吟离开此处。你们不是他们三人的对手!”云伊人急道。 话音刚落,云伊人的左肩被柳下无非的暗器击中。 “娘!”柳下无痕急喊了一声。 “快走,别管我!”云伊人已顾不上疼痛,看向柳下无痕三人。 “奶奶!”柳下风吟大声哭喊道。这时候,奚当归向前一步走到柳下风吟身后,手搭在他肩膀上,安抚着这个年仅九岁的孩子。 “六弟,娘已经中毒了,你若还想娘活命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柳下无非背手道,他的冷漠让人觉得可怕。 “娘!”柳下无痕无奈地看着云伊人,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 突然,云伊人举起手中的剑,欲要自绝身亡。柳下无泽及时阻拦,将云伊人手中的剑打落在地。随后,柳下无泽又封住云伊人穴道,让她动弹不得。 “师伯,风吟就拜托你照顾了!”柳下无痕突然转身跪到地上向奚当归磕头求道。 “这.......”奚当归有些犹豫。 “爹,风吟哪都不走,风吟要跟你和奶奶在一起!”柳下风吟痛哭道。他刚要冲向柳下无痕,被奚当归从身后紧紧抓住。 奚当归一边紧抱着柳下风吟,一边不舍地看向云伊人。云伊人红着眼圈,流着泪,朝他点了点头。他闭上眼,顿了片刻,像是在向云伊人告别。当他再睁开眼时,纵身一跃,带着柳下风吟消失在阴霾笼罩的夜色之中。 “爹,奶奶!”柳下风吟的哭喊声在黑夜中回荡。 奚当归带着柳下风吟来到柳下山庄门口。门口前的大红木柱子上,拴着两匹马,这两匹马正是他和柳下无痕从白莲山赶来柳下山庄所骑乘的马儿。二人急急上了马,飞奔而去。柳下风吟从未间断的哭声,与那急促的马蹄声,让山林的黑夜,多了些惊恐和凄凉。 没多久,柳下无非和柳下无泽分别骑着一匹骏马赶到二人身后。柳下风吟回头,看到暗淡昏黄的月光下柳下无非和柳下无泽的声音,他的心彻底绝望了。他知道,他爹和他奶奶都已经惨遭杀害了。 “驾!”奚当归叱喝一声,眉头紧蹙。他不知道,看不清前方的山路上,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一炷香的功夫后。 马儿的惊啸声响遍山林。柳下无泽和柳下无非站在悬崖边上,一言不发,听着那阵马啸越来越远,直到山林里又恢复了寂静。 柳下无非道:“这下面是万丈深渊,你说他们会还活着么?” 柳下无泽摇摇头,眉宇间有些忧色。 第二日,柳下无痕杀害双亲一事传遍江湖,柳下无泽正式接任柳下山庄的庄主,且宣布柳下世家与柳下无痕断绝关系,并悬赏十万两黄金要柳下无痕的人头。又过三日,柳下长鹤和云伊人下葬。那日夜里,柳下无非、柳下无泽和柳下无芳三人坐在一间密室里。 “三弟,”柳下无非看着柳下无泽,“如今你已如愿当上了庄主了,爹娘也已经死了,二哥是不是可以回来住了?” “二哥,你疯了!”柳下无泽呵斥,“柳下无非早就死了,你还不明白么?” “你说什么!”柳下无非勃然大怒,“我可不想当什么破生门的帮主!我只想回来!” “二哥,你回不来了!”柳下无泽语重心长道,“你继续当你的帮主,到时候破生门纵横江湖之时,天底下任何一件神兵利器、任何门派的武学招式,只要是你想要,都可以得到。” 柳下无泽心里很清楚,柳下无非这个武痴,是无法抗拒神兵利器和武学招式的诱惑。想要柳下无非乖乖听话,只需投其所好。接着,柳下无泽看向柳下无芳,邪笑道:“四弟,以后你可以任意在庄内花天酒地了,三哥是不会管你。此外,以后破生门攻城拔寨,抢来的女人都任由你挑!” 柳下无芳满意地点点头。 “三弟,二哥不明白,你留着个江湖帮派做什么?” 柳下无泽冷笑一声,道:“我要整个江湖上,黑白两道都听命于我柳下无泽一人!” “那接下来你有何打算?”柳下无泽问道。 “大哥你不是好神兵利器么?”柳下无泽道,“该六弟出马了。” “六弟?”柳下无非百思不得其解,“六弟不是死了么?” “六弟死了?”柳下无泽反问道,“江湖上的人只知道,柳下无非死了,而柳下无痕并没有死!” “你是我,要我假扮柳下无痕?” “不是你,是我们。” ...... 几个月后,柳下无痕加入破生门,担任破生门生死堂的堂主。加入破生门不久,柳下无痕夜闯少林方丈室,杀死少林方丈空闻大师,且夺走了神剑佛痕。然而,柳下无痕实为柳下无泽假扮,他之所以杀害少林方丈夺走佛痕剑,一为安抚柳下无非;二为树立破生门的恶名。 随后几个月内,柳下无非和柳下无泽交替假扮柳下无痕,杀害江湖人士,抢夺神兵利器。邪神的名号,也开始在江湖上传开;破生门也因此得到“邪帮”之称。同年,柳下无非、柳下无泽和柳下无芳三兄弟夜袭江南四大名门之首的杭州叶府,杀死叶府庄主叶锋夫妇,夺走飞叶刀。而叶府的千金叶雨乔因相貌与赵熙若有些神似,被柳下无非看中,方才逃过一劫,被带回柳下山庄抚养。 随后几年,因中原帮派联盟内讧,破生门坐收渔翁之利,接连攻破大小帮派,纵横江湖,势不可挡。就在此时,破生门内另一堂主昆仑道士方一鸣却发现了柳下无痕的身份秘密,便以此来威胁柳下无非。经过数月的斗争,柳下无泽杀死了方一鸣,然而他们的秘密却被花间派掌门赵熙若安插在破生门的内线打探到。 抓获这内线之后,经过一番严刑拷打,内线供出了赵熙若。三兄弟经过商讨,决定对赵熙若下杀手。三天后,柳下无非和柳下无芳潜入花间派,赵熙若先是被柳下无芳强占了身子,再是被柳下无非的龙骨刀夺了性命。 赵熙若一死,引起江南各大势力的恐慌。趁此,柳下无泽又下令攻打与江南各大势力来往甚密的三大帮派之一的飞羽帮,飞羽帮总舵被攻破之后,破生门帮众烧杀淫掠无恶不作,手段骇人听闻。 没多久后,江南四大名门之一的苏州李园庄主李作乐邀各路武林正派齐聚李园,商讨对抗破生门的对策。柳下无泽原以为能借此机会将他自己推上正派盟主的宝座,如此一来,武林江湖正邪两道,都听命于他一人。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半路竟杀出个李作乐,此人盟主之位的呼声与他不相上下。最终,各门各派因分歧没有结盟,柳下无泽多年的愿望落空。 此外,更让柳下无泽忧心的是,一个名作王风吟的少年献身。此人年纪、神态和名字都像极了他当年落入悬崖的侄儿柳下风吟。 ------------ 269 柳下无泽 李园诛邪大会后,柳下无泽派破生门的堂主天山五丑去杀掉李作乐和王风吟二人。最终,非但未能如愿除掉此二人,还让李作乐加强了周身的守卫和防护,也让江南各大势力加快了结盟的进程。眼见着武林正派结盟的希望越来越渺小,江南势力联盟已成定局,王风吟到了花间派突然没了行踪,柳下无泽只好返回柳下山庄,寻思着如何再次用破生门逼迫武林正派结盟。 没过两月,他计策还未想好,破生门内却先出了乱子。先是天山五丑突然辞去了堂主之位,要返回天山;柳下无泽闻讯后勃然大怒,赶去天山杀了天山五丑四人;解决了天山五丑,还未回到柳下山庄,他就在回山庄的路上听说到江湖六大帮派围攻花间派一事。回到柳下山庄,从柳下无芳口中得知是柳下无非要六大帮派围攻花间后,柳下无泽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破生门在庐山的总舵。 当柳下无泽当上汉阳峰顶时,山上正下着大雪。当时的他带着半边脸的银色面具,以邪神柳下无痕的身份出现在破生门帮众面前。 大殿内,金碧辉煌。柳下无非戴着金色面具,慵懒地斜躺在帮主宝座上。 “谁让你对花间派下手了?”隔着大殿内长长的红地毯,柳下无泽怒喝道。 柳下无非睁开眼,轻蔑地瞥了柳下无泽一眼,然后又闭上眼,冷冷道:“当然是我!” 柳下无非的傲慢,惹恼了柳下无泽。柳下无泽明白,柳下无非变了,不再听他的话了。他脱下银色面具,狠狠地砸在地上。 这时候,柳下无泽缓缓起身,盯着柳下无非笑了笑,道:“今天介绍三个人给你认识。” 话音刚落,从宝座后面的屋子出来了三个人。那身后缓缓走近,直到烛光照亮他们的脸才停下脚步。 “李作乐!”柳下无泽颤抖道,他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李作乐阴笑。 “侄儿见过三叔!”这时候,站在三人中间的离晚枫道。 “什么!”柳下无泽瞪大的眼睛十分骇然,“你叫我三叔,你是.......柳下风挽?” “从今以后,侄儿该改名叫柳下无痕了。”离晚枫阴笑。 “柳下无非!”柳下无泽怒不可遏,“你不是说你儿子被水淹死了么!” 柳下无非鄙夷地笑了笑,道:“三弟呀三弟,你可真是糊涂,你真以为这天底下只有你柳下无泽一个聪明人么?” 柳下无泽无言以对。 柳下无非走到他面前,接着道:“到现在你还认为我柳下无非只是个武痴么?” 柳下无泽脸色煞白,问道:“这些年你都是在利用我?” 柳下无非嘿嘿冷笑,拍着他的肩膀,道:“三弟,你足智多谋,运筹帷幄,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副手。若不是没有你,破生门哪有今日如此鼎盛之势。” 柳下无泽埋着头,回想起一些往事:十七年前柳下无尘知道了他们二人修练《洗髓经》的秘密后,柳下无非痛哭流涕,不愿对柳下无尘下杀手;九年前逼死父母双亲后,柳下无非哀求着要回到柳下山庄,不愿再当破生门的帮主;这些年柳下无非对他唯命是从,像是个傀儡,毫无怨言......原来,这一切都是柳下无非假装的,柳下无非早就猜透他的心事,每一步都想到他前面。 突然,柳下无非握住柳下无泽腰间的龙骨刀,冷笑道:“三弟,这把龙骨刀要还给二哥了。” 柳下无泽惊慌之中身法后移,没让柳下无非夺走龙骨刀。刀光闪闪,龙骨刀出鞘,柳下无泽怒瞪着柳下无非道:“虽你们有三人,但是也未必能赢我。” 柳下无非缓缓走近,道:“不用他们二人帮忙,我也能杀了你!我让他们来,只是要你安心上路,邪神柳下无痕不会因为你死了而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柳下无泽歪嘴冷笑,道:“二哥,虽然我懂得武功招式不及你多,可你也别忘了,我们内力上相差无几。” “三弟,”柳下无非淡然地看着柳下无泽,“你信不信,二哥无需任何兵刃也能杀了你?” “哼!”柳下无泽的脸色有些怪异,“我当然不信!” 柳下无非突然仰天狞笑,几声后,他低头看向柳下无泽,神情有些得意道:“当年在被你发现之前,我早就将那半本《洗髓经》撕下了一半。你还不知道罢,《洗髓经》不仅仅只有内功心法,到后面还有些上层拳法、掌法、腿法和轻功身法招式!” “不可能!”柳下无泽两眼直立,脸色煞白。愣了愣,他看向柳下无非,颤抖问道:“你当年早就料到我会发现你偷练《洗髓经》了么?这不可能!” “哼!”柳下无非歪着嘴,“三弟,你聪明是聪明,可你太过锋芒毕露、狂傲自负。既然你不相信,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下那些精妙的招式!” ...... 三日之后,柳下山庄。 一个黑乎乎的身影掠过柳下山庄的高墙,急若流星般来到柳下无芳所住的院中。听到门外有动静,柳下无芳连忙走出房间。 “他死了?”柳下无芳问道。 “嗯!”柳下无非回头。将背上的柳下无泽尸体丢至地上,道:“他死了!” “哈哈!”柳下无非见到了柳下无泽的尸体仰天大笑。 “四弟,恭喜你了,以后你可就是柳下世家的庄主了。”柳下无非道。 “那也得恭喜你,”柳下无芳笑道,“除掉柳下无泽这个眼中钉后,以后整个江湖都是你一人的了。” “我要的不仅仅只是一个江湖!”柳下无非严肃道。 “别太贪心!”柳下无芳知道柳下无非想要的是什么,“太贪心,就会像他一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哼!”柳下无非有些不高兴了。顿了顿,他问道:“叶雨乔找到了,她正和王风吟在一起。” “什么!”柳下无芳一惊,“那王风吟可真是我们那侄儿柳下风吟?” “难说,”柳下无非走到柳下无非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四弟,二哥劝你,还是放弃叶雨乔吧。说不定他已经知道了当初我们三兄弟联手杀害她爹娘的秘密。” 柳下无非勃然大怒,道:“我的事你管不着!” “哼!”柳下无非冷冷一笑,“二哥最后奉劝你一句,小心为妙!” 柳下无芳长舒了一口气,握着柳下无非的肩膀,道:“二哥,我明白了,我会小心的。” 柳下无非转身,纵身一跃,消失在夜空之中。 柳下无芳看着他的身影,喃喃问道:“二哥,如果我想图些什么,你是不是就会像对待三哥那样杀了我?” 这个答案,柳下无芳心里很清楚。这时候,他突然觉得又冷了许多。他走到柳下无泽尸体,抬起脚往柳下无痕苍白的脸上踩了踩,怒目嘶笑道:“柳下无泽,你想杀熙若妹妹就算了,你还想杀雨乔,你死有余辜!” 没过几日,柳下山庄的庄主柳下无泽被邪神柳下无痕杀害的消息传遍江湖。 ------------ 270 大结局(上)双刀合璧 “爹,小心剑!”离晚枫的一声呐喊,唤醒了正沉思于往事中的周仲。周仲眼中冒出精光,只见王风吟的剑离他的胸口只有短短数尺。他忙不迭拔出刀,危机之中只抬起手,两只手指夹住了王风吟的剑尖。 他指尖聚力,向折断剑尖。王风吟冷笑,道:“柳下无非,你若是能折断这帝兰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真是糊涂了!”周仲叹道。说罢,他一甩手,一道强烈的气劲扇出。王风吟收剑,身法向后,避开了了那道气劲。 “我的好侄儿,”周仲阴笑着说道,这时候他已经恢复了以往的从容和淡定,“凭你的内力,怕是还敌不过我。否则你早就上山来杀我,何必等到围剿的大军攻上汉阳峰。” 周仲说着,目光移向王风吟身旁的叶雨乔,笑道:“还得多亏你,把我这侄儿引到此处。” 叶雨乔咬牙怒目,却无言以对。她瞥了一眼身旁的王风吟,心里有些后悔。 王风吟忍不住哼笑两声,道:“柳下无非,虽然我们合力都敌不过你,可你别忘了,你旁边还站着一个软肋。” 这时候,王风吟的目光已经落在了离晚枫身上。被王风吟如此看轻,离晚枫自然是不悦,他拔出手中的刀,道:“爹,我要亲手杀了王风吟!” “晚枫!”周仲横着手拦住离晚枫,“莫要中了他的激将法!” 王风吟失望地笑了笑。随后,他看向叶雨乔,问道:“你能不能在我杀掉离晚枫之前不被柳下无非杀掉?” 叶雨乔摇摇头,道:“虽然不确定,但是可以试一试。” “哼!”周仲笑得很阴森,“王风吟,你是想要以上等马对中等马之策来跟我打成平手么?” 王风吟摇头,解释道:“非也,我只是想知道,我这堂兄在你心里有多重要?” “反正无论如何,我和雨乔都是必死无疑了!” “聪明!”周仲大声赞叹道,“此离间计十分巧妙!只不过,你输了,因为你不了解我!” “我了解你!”王风吟神情自若,“一个连父母兄弟都忍心杀害的人,固然也舍得下自己的儿子。所以我了解你!只不过,我这堂兄就未必了解你!” 离晚枫眼中闪烁光芒,急转头看向周仲。周仲苦笑,安抚道:“晚枫,你能否在我杀掉这位姑娘之前做到不被王风吟这小子杀掉?” “嗯!”离晚枫点点头,紧锁的眉头稍有缓解。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王风吟笑问。他走到叶雨乔身边,握住叶雨乔的手,道:“若是你今日死在此处,我王风吟也绝不苟活!” 叶雨乔看着王风吟,笑着点点头。 “哼!”周仲有些沉不住气了,因为他无法对离晚枫作出同样的沉默。离晚枫见他如此,甚是失望。 “准备上了,”王风吟深情地看着叶雨乔,“小心!” 此时,千言万语不如一句叮嘱。 话音一落,二人跃上前。王风吟直奔向离晚枫,叶雨乔拖住周仲。 不出十招!王风吟的剑已经刺破了离晚枫的胸襟;周仲的刀也已在搁在叶雨乔颈部。离晚枫怔怔地看着周仲,期待着周仲接下来的对策。叶雨乔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她已经无惧生死。 “王风吟,杀了他!”叶雨乔道。 王风吟没有听从,而是在等待周仲的反应。 沉寂了许久后。周仲突然哈哈大笑,催道:“你动手呀!” 他这一句话,彻底让离晚枫心死了。虽然他不怕死,但他还是希望周仲会为了认输,哪怕是有过犹豫的念头也行。只可惜,周仲没有! “我输了!”王风吟叹道。 “王风吟!”叶雨乔摇头,“杀了他后,你一个人逃下山!别管我!” “我做不到!”王风吟苦笑,“我做不到看着你死在我面前!” “你.......”叶雨乔的脸颊登时就湿润了。 “哈哈,”周仲的笑声很刺耳。 王风吟放下手中的剑,将离晚枫推到周仲面前。周仲也放下手中的刀,放叶雨乔退到王风吟身旁。 “晚枫,”周仲拍了一下离晚枫的肩膀,“你先退下,我先解决掉这两人!” 离晚枫一声不吭地退到大殿角落。 王风吟对向叶雨乔,抬起手为叶雨乔擦拭掉脸上的泪,道:“雨乔,此生是我负了你,我对不住你!” 叶雨乔望着他,摇摇头。 “这些话,留到阴曹地府再说不迟!”周仲的刀又举了起来。 烛光,在龙骨刀刀身上反射,晃了晃王风吟的双眼。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了叶忘仇祖父叶天开同时手握飞叶刀和流云刀双刀一事。王风吟心中暗暗道:“两套不同的刀法能同时在一个人身上使用,若换作是两个人分别同时使用这两套的刀法呢?叶大侠一个人使用两种刀法,虽然阴阳两种内力调整极难,可两种刀法招式搭配和施展却不会有出入;换作是两个人来施展,内力无需调整,但在出招招式上形成默契需长年累月达成。” 王风吟看着叶雨乔的眼睛,惊喜道:“叶雨乔,待会你就按着我的指示出招!” “嗯?”叶雨乔点头答应,虽然她并不明白王风吟的用意。 王风吟右手紧紧握住叶雨乔左手,道:“待会无论如何,我们的手都别分开!” “嗯!”叶雨乔手握得更紧。 随后,二人齐怒看向周仲,举起手中的刀和剑。 “落叶归根!”王风吟道。说罢,二人携手一跃向前。叶雨乔横着刀,刀在手中绕了几圈,几道刀气缓缓御出,如落叶归根般一片片洒向周仲。周仲不以为然地抬起刀,蛮力一挥,一道极盛的气劲呼呼而出。王风吟挡在前头,挥剑直直往前,此招便是流云刀法中的“白驹过隙!” 流云刀法乃当年刀神柳下长鹤的成名绝技,作为柳下长鹤的孙子,王风吟从小就开始练此刀法。后来与奚当归一同跌落山谷中后,王风吟又是每日勤练刀法和花间派的落花剑法。另外,叶忘仇教过言若初落叶刀法,王风吟此次来庐山之前偶尔在家中与言若初切磋武艺,对这飞叶刀法也有些了解。然而,这流云刀法和飞叶刀法的出招搭配,只能靠他随机应变。 王风吟带着叶雨乔一冲上前,丝毫不畏扑面而来的强烈刀气。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已到周仲面前,周仲有些始料不及,匆忙闪躲,被王风吟的剑刺穿了左边衣袖。 “飞叶龙旋!” 叶雨乔轻轻一跃,凌空中人刀合一,旋着身之挥刀向前。王风吟紧抓着叶雨乔的手,大喝一声后,奋力将叶雨乔往周仲眼前一掷。一团如狂风般的刀气骤然腾起,扑向周仲。周仲挥刀一挡,二人僵持了一阵后,叶雨乔被推开,一团极其猛烈刀气散开。王风吟急忙松开手,从身后紧紧抱住叶雨乔的腰。霎时,一团似在呼啸的剑气从王风吟身上流出,他将手中的剑甩出。 飞出去的帝兰剑,剑身上带着一团呼啸的剑气,在周仲看来就像是一把两丈长、半丈宽的巨剑飞冲而来!此招实则是流云刀法中的“流云不破”招式。只不过王风吟用的是剑! ...... 三十招后。 周仲目光愣怔地站着,一动不动,嘴角上带着血。 王风吟和叶雨乔则倒在了地上,二人皆已身受重伤!叶雨乔的刀已裂成碎片,而王风吟的帝兰剑已经折成两段。 “没想到,”沉吟许久后,周仲终于开口说话,“没想落叶刀法和流云刀法搭配竟有如此之大的威力!” 王风吟和叶雨乔对视,脸上有些遗憾。若是二人有练个一年半载,今日躺在地上说不定是周仲。 “哼!”周仲侥幸地笑了笑,举着刀一步一步走近二人。 王风吟和叶雨乔的手还在紧握着。叶雨乔笑了笑,她觉得如此死去未必是件坏事;王风吟蹙眉,除了叶雨乔之外,他心里还有一个放不下的人。 周仲“嘿嘿”笑了两声,道:“好侄儿,你输了!” 剑气,强烈的剑气! 周仲目瞪口呆! 王风吟惊喜,道:“我没输!” 片刻之间,剑圣行自如已到了王风吟身后。 “你是......”周仲双眼直立,“你是剑圣行自如!” “看来老朽没有来迟!”剑圣冷冷笑道。 “哈哈!”王风吟大笑,“柳下无非,你输了!” 周仲摇摇头,看着剑圣道:“前辈,若不是被这小子和小丫头耗去大半内力,今日你未必能杀得了我!” “哼!”剑圣又是冷笑,“你知道老朽当年为何能一个人血洗了剑庄么?” 周仲微微摇头。 “那是因为老朽跟你一样,也练过了完整的《洗髓经》!”剑圣解释道。他早就到了大殿外,只是见殿内三人对决十分精彩,故没有献身。看周仲出了十几招,他发现周仲原来也学了完整的《洗髓经》。 周仲不说话了。 “爹!”这时候,离晚枫走到周仲身后。 “周仲,人外有人天外有人,如此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明白么?”王风吟道。 “哈哈!”没想到周仲抬起头又笑了,脸上仍带着胜券在握的笑。 “柳下风吟,那天晚上,我也在扬州,我目睹当时的一切!”周仲狞笑道,“我若是死了,不出两天,全天下人都会知道那件事!” 说罢,周仲笑得越来越大声。 这时候,李朝九、郁幽兰、郁幽谷、萧雨霖和陶以宁五人也赶到了大殿。 王风吟脸色一沉,黯然垂头。 剑圣蹙眉,问道:“小子,要不要杀他,取决于你!” 王风吟缓缓地摇头。 “王风吟!”叶雨乔忿然甩开王风吟的手,“为什么不杀他?为什么?” “唉!”剑圣叹气。 王风吟一直低着头。 “你不杀我杀!”叶雨乔起身。她刚走了两步,就被王风吟抱住了腿。王风吟目光呆滞,直摇头道:“叶雨乔,我求你了!你不能杀他,不能杀他!” 说罢,王风吟头磕在地板上。 “王风吟,他是杀害我父母的凶手!”叶雨乔痛哭道。她瘫坐在地上,双手抱着王风吟的头,道:“他是我的仇人,你懂么!” “哈哈哈!”见二人如此,周仲越笑越开心。 “呃!” 周仲的笑声突然终止了。王风吟惊诧抬头,只见一把匕首刺穿了周仲的心脏。而行刺之人,尽是离晚枫。 周仲整张脸都石化了,他回头,瞪着离晚枫,问道:“儿子,你.......你竟然.......” 向来冷血无情的周仲,竟然也会有流泪。 离晚枫怒瞪着他,眼中热泪滚滚流出,他咬牙嘶道:“你明知道我喜欢若初妹妹,为何当初你不去阻止莫松!否则,若初妹妹也不会嫁给王风吟!” “你......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杀......!”周仲哽咽道,他整张脸都绿了。 “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儿子!”离晚枫冲着他吼道。 周仲嘴角哆嗦,奄奄一息的他已经说不出话。和王风吟的第一次过招,他实则是输了,他输掉了离晚枫的心。 离晚枫猛然拔出匕首,周仲倒地身亡! “王风吟,”叶雨乔摇着王风吟的身子,“这是怎么回事?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王风吟没有理会叶雨乔,而是起身,走到离晚枫面前,抓着离晚枫的前领,怒目而视道:“你明知道杀了他会害若初妹妹,你为何还要这么做!” 离晚枫头向前,撞了一下王风吟的额头,笑道:“王风吟,我得不到若初妹妹,你也休想!” 王风吟抢过离晚枫手中的匕首,一刀刺破了离晚枫的喉咙。王风吟丢下匕首,欲要转身离去。叶雨乔连忙抓住王风吟的手臂,追问道:“王风吟,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王风吟脸色沉沉地看着叶雨乔,眉头越蹙越深。顿了顿,他一把将叶雨乔抱入怀中,吻了一下叶雨乔的额头,随后施展轻功离去。叶雨乔往前追了两步,被郁幽谷堵住了去路。郁幽谷道:“叶姑娘,也该告诉你那件事情了。” 半柱香的功夫后。听了郁幽谷的所说,叶雨乔脸上早已是泪流满面。她接连看着李朝九、郁幽兰、郁幽谷、萧雨霖和陶以宁五人,黯然道:“你们都知道此事,就只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说罢,她纵身离去。 两日后,言若初在扬州被莫松**一事传遍江湖。 双华城,清晨! 言若初刚打开房门,只见叶忘仇正站在门口。 “爹,一大清早的,你怎么会在这?”言若初惊讶道。想了想,她面露惊喜,问道:“是不是风吟哥哥回来了?” “若初,”叶忘仇说话的语气很低沉,脸色黯然,“爹有件事要对你说!” “爹,怎么了?”言若初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眼冒精光,惊问道:“爹,风吟哥哥不会是.......” “与他无关!”叶忘仇冷道,“是与你有关。” 言若初长舒了一口气,笑着将叶忘仇迎进屋中。 而双华城内,那件事早已是人尽皆知,不少人都在暗地里议论着此事。 一日后,王风吟赶回双华城。一进城,王风吟先到家中。找了两遍,没见到言若初身影;他又马不停蹄地赶去莫言轩。 莫言轩内。 “王风吟,若初已经知道那件事了。”一夜之间,叶忘仇又老了许多。 愣了愣,王风吟问道:“那若初妹妹她.......” “她很不好,”叶忘仇痛心说道,“不过你放心,她不会做傻事!只不过,她不想见到你。” “为什么?”身负着伤且两天两夜未合眼的王风吟看上去十分疲惫,“她为什么不想见你!” “唉!”叶忘仇叹气,“你去找雨乔吧!” “这是她说的么?”王风吟脸色铁青,有些生气,“岳父大人,请你帮忙转告她,这里是我王风吟的家。她言若初在哪,我王风吟就在哪!” “王风吟,你当初之所以答应与她成亲不就是为了救她么?”叶忘仇有些为难,“如今她没事了,所以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去找你喜欢的人!” “岳父大人,若初在哪!” “风吟!”这时候,卧室内传出了言若初的声音。她接着哭道:“你真的不嫌弃若初么?” 王风吟转身,走向卧室。 突然,门打开了。 冲进来的是,叶雨乔! 叶雨乔疾步走到王风吟面前,抬起手狠狠地给了王风吟一道耳光,红着眼哭道:“王风吟,早跟你说了,别多管闲事,你就是不听话!” 这时候,言若初也从卧室中走了出来。 ...... ------------ 大结局 十年之后 十年之后,玉龙雪山上。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 雪山上两座相对的雪峰顶上,站立着两个人。一位是柳下山庄的庄主柳下风吟,另外一位则是剑庄的掌门陶以宁。二人如今站在峰顶,是为了替刀神柳下长鹤和剑圣行自如完成最终决战。 王风吟举着手中的龙骨刀; 陶以宁拔出手中的无式剑。 二十八年前,刀神与剑圣的第一战。 寒风凛冽,大雪纷飞。 一百三十八招后,山顶上突然雪崩。 眼见如惊涛巨浪般的大雪扑来,柳下长鹤收回了刀,行自如的剑则停在了他的胸口处。 “我输了!”柳下长鹤输得心服口服。 行自如对胜利渴望的超过生死,所以柳下长鹤输得心服口服。 二十七年前,刀神与剑圣的第二战。 依旧是寒风凛冽,大雪纷飞。 依旧是在一百多招后,依旧是遇到了雪崩! 眼见如惊涛巨浪般的大雪扑来,柳下长鹤依旧是收回了刀,行自如的剑依旧是停在了柳下长鹤的胸口处。 柳下长鹤笑了笑。 “我输了!”行自如输得心服口服。 经历过丧子之痛的柳下长鹤早已经将输赢看得很淡,所以行自如输得心服口服。 这最终决战,足足等了二十七年! 柳下风吟和陶以宁二人出招。 一百多招后,又是雪崩! “相公,风吟大哥!你们在哪?”雪崩之后,站在山下等待二人的萧雨霖冲上山顶。 “娘,爹和风吟伯伯去哪了?”萧雨霖身后跟着一个七岁大的小女孩。小女孩名为陶气,是萧雨霖和陶以宁二人的女儿。 “陶哥哥!” “风吟大哥!”萧雨霖又呐喊道。 “雨霖!” 萧雨霖往红日的方向看去,只见陶以宁和王风吟二人正携手走来,二人手中都没了武器。 萧雨霖笑了笑,急忙迎上前,问道:“陶哥哥,风吟大哥,你们没事吧?” 二人笑了笑,摇了摇头。 “那......”萧雨霖犹豫了一下,“那你们俩谁赢了?” 二人对视一眼,又看向萧雨霖,耸耸肩。 “谁也没赢!” “谁也没输!” “你们的刀和剑呢?”萧雨霖又问道。 “埋在雪里面了!”柳下风吟笑道。 “此雪山顶才是它们最好的归属吧。”陶以宁补充道。 “爹!”这时候,一个约莫九岁的小男孩朝着几人狂奔而来。柳下风吟笑了笑,纵身一跃,落至小男孩面前。 “爹,你没事吧?”小男孩握着柳下风吟的手问道。 “乖儿子,爹没事!”柳下风吟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你娘呢?” “娘在后面!”小男孩回头,指向身后。 柳下风吟顺着儿子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雪雾之中,一个身影缓缓走近。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